第80章
把刀锋挫了。 我把刀扔开,攥紧拳头铆足劲向他面门打去。 一拳就让汪诚顺涕泗横流,他几乎失去了意识。 可出于求生本能他嗷嗷地喊叫,像极了濒死的驴。 哐、哐、哐、哐—— 大院铁门被敲响,是邻居;「老汪家里咋了?」 我死死捂住汪诚顺的嘴。 院子空间很大,被捂住的嘴发出的零散声音肯定传不出去,是汪诚顺摔下来的那声巨响吸引来左右邻居的。 我用胳膊塞住他的嘴巴,衣服很厚,他咬不穿,胳膊上传来粗钝的痛感。 邻居还在敲。 我喘着粗气,后腰上的伤口不断渗血,把衣服染成一件又腥又闷的铠甲。 汪诚顺腿儿用力无序地踢蹬。 幸好他瘸了,不然我绝对打不过他。 汪诚顺很快就咽气了,窒息而死。 我坐在一片血泊里,有我爸妈的血,有我的血。 血泊越来越大,越来越深,我们的血缘关系和恩怨越来越浅。 我的身上几乎全都沾满血。 血缘真是个奇怪的东西。 他们害我二十二年,杀了他们我却又想哭。 或许不是哭他们,是哭被抛弃的我自己。 后腰上的伤口或许刺得很深,我感觉我几乎已经疼得不能动弹。 还不是倒下的时候,还有汪耀祖没来。 10. 我爬到橱柜边上,把所有柜子都拉出来检查,我需要有东西处理后腰的伤口。 耀祖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来,留给我的时间都是紧急的。 我拉开电视机最下面的柜子我发现了药箱,顾不得看药名,我把塑料袋铺开,药全都铺在上面,用刀柄砸成碎末。 我脱下衣服,伤口边缘与衣服粘连起来,几乎成了一个密封的小血饼,我一边脱下一边嘶哈嘶哈倒吸凉气。 我把刀柄含在嘴里,右手托着塑料袋,把药粉末全糊在刀口创面上。 疼痛宛如一道惊雷直劈面门,炸开在天灵盖,我一个打挺向后仰过去,后腰控制不了般地颤动扭曲,只感觉自己要把刀柄咬断,喉咙间发出饿狼似的低吼。 这种疼持续了大概十多分钟,整个人出了一身汗,汗液沁出和血液混在一起,身上仿佛结了一层血雾,刀柄被我咬出两道深刻的牙印。 伤口依然疼痛,但我试了一下,我总算是可以站起来了。 为了保险我依然是半趴着手脚并用上了楼梯。 到了爸妈房间,我找了件薄衣服撕成了布条,绕腰几圈简单包扎了,裹了件母亲的毛衣。 天暗得特别快,秋后的白日太短了。 我半弓着腰查看卧室里的抽屉,发现了汪诚顺的烟油和打火机烟叶子等,还有两本特别厚的账本。 我打开台灯仔细地看,我父亲的字迹潦草又错字连篇,我看得实在吃力,但依然看懂了。 一本是汪诚顺自己账,一本是给耀祖存的养鸡场的全部收益,没有给小敏的钱。 上面记着,77年存折上进了四百块,这是卖我的钱。 紧接着隔天就支出了两百块,这是耀祖在技校打人时候给人家的赔款。 剩下的两百块买了鸡苗,开起了养鸡场。 到了78年,一次性把赚到的钱全给了耀祖置办媳妇,花了六百块。 同年小敏结婚,陪嫁一分没有,收了男方一百八十块。 果然是汪诚顺的作风。 另一本账单极其详细地记录了养鸡场的收入。 我粗略看完,应该是贴补了耀祖几万块。 Q6P兔Da兔(WH故V事0x0屋GSK提SL取.本(文!E|勿I}J私y%自KK搬a运*C 越看越心寒。 我到楼下把爸妈的尸体拖到厨房去,避免耀祖没进门就看到,大喊大叫引来别人。 搬运尸体让我伤口撕裂得更大了,但是我很快地适应了痛,二十二年了我总算学会了这项牛马的技能。 我感觉自己的身体撑不了多久了,我左晃右晃地站不稳,嘴唇发白得厉害。 我强迫自己喝水,生吞了几口玉米粒。 如果没有积攒成山的恨意,我可能早就倒下了。 汪耀祖,你快点出现。 快点出现。 我坐在门后,身前放着假山。 任何一盏灯都没开,黑暗保护了我,我更依赖黑暗复仇。 我问自己杀死耀祖以后去哪里。 没有答案,连我自己也想不出。 这么多年,我早就什么也不能做了,我连拨电话都不会。 被抓住了蹲监狱我倒也不怕,世上最残忍严峻的监狱我都已经服刑了二十二年。 耀祖回来了,我听见了他用钥匙开铁门的声音。 他把车开进来,在锁门,脚步很乱,与水泥地发出巨大且不适宜的摩擦声。 我推断他可能喝酒了,这样更好下手。 耀祖没进门就在院子里吼叫开了,果然醉了。 「快点拿钱,我走啊,我还得找申六要钱,狗日的……藏起来不见人了。」 申六? 申家村同组按辈分排名,申傻子是申七。 耀祖认识申六,竟然认识。 既然认识,中间就可能有鬼。 耀祖满身酒气地推开门,想摸索灯的开关。 我举起假山,暴起狠狠砸了下去,脑海中想的全是申家公婆鞭打我、羞辱我的画面,一下比一下重,可能足足打了十几下。 耀祖在第二下的时候就几乎没有声响了。 我骑在耀祖身上,手掌使劲按着他头上的伤疤,他疼痛地叫起来。 我捂住他的嘴,等他看起来像恢复意识的时候,我松开手:「你认识申六?」 「你是…谁?」 我对着脸就是一巴掌:「说申六。」 「我……啊呀……认识申六。」 「好弟弟,你不认识你大姐了,我可在申家庄受了二十几年活罪啊。」 耀祖肉眼可见的恐慌了,嘴里发出呜呜咽咽狗一般的叫声,身子想要挪动逃跑。 我拿起尖刀,双手合十地慢慢插入耀祖的胸膛,把我咬过的刀柄放在他嘴里,他叫不出来只能像垂死的狗一样呜呜。 「你和申六有什么事?」 「申六说…说…他族里表弟缺个媳妇…讨不到。」 「然后呢?」 「要找中间人…买个娘们…回家我就和爸妈说了…爸妈说可以找中间人…卖你。」 「耀祖,你真是我的好弟弟啊,申六你不会再找到了,他们村绝后了。」 我一刀封喉,嘴里也呕出一大口鲜血。 我扶着伤口猛喝了一口凉水,披上了张宝花两件特别大的外衣,不仅为保暖,更为了遮掩血迹。 我不敢从正门出去,我怕身上的血腥味会引起附近的狗叫。 我打开铁门,从来时的两户之间的排水渠边逃走。 因为失血和饥饿,我跑到几百米之外的草丛中就晕倒了。 天亮了,我被刺眼的阳光照醒。 我半撑着身体坐起,发现周围只有跑回居民街才能活命。 我又扶着东西走回去,我已俨然是个乞丐婆了。 居民街入目全是警察。 全镇的村民几乎都围在警戒线之外,这时候没人会注意到一个陌生的乞丐婆子。 有个好心人给了我两个包子,喊我去救助站。 我蹲在街角,吃着包子听人议论。 「镇上还说办活动迎千禧年呢,这关头出这事。」 「汪耀祖也死了,他可欠了一身贷款呢。」 「会不会让追债的给砍死了啊?」 「胡说,砍死更拿不着钱了。」 我狼吞虎咽地吃完,坐在地上发愣。 凶手谁都可以是。 二十二年前就被车轧死的我肯定不是。 我撑着腰一步一挪地走,找了一根粗树枝子做拐。 腰上的伤已经干涸,结成巴掌大的结痂。 但我能感觉到伤口已经深入骨肉,我稍微直一点身子伤口就钻心地痛。 预感强烈地告诉我。 我的身形可能要在四十岁之后的年纪永远保持45度的倾斜了, 我二十二年没有见过警察公安了。 我完全无法估量他们能不能查到我身上。 为了安全我必须离开,走得远远的。 杀人偿命天经地义,可我杀的人几乎没有人性,害了我的上半辈子,就别想再害我下半辈子。 还有一个重大的问题我解决起来很费劲,我完全不清楚现在的物价。 刚刚买包子差点被注意到,幸好人多,小贩们没有时间跟我扯皮。 这已经不是一个包子一毛五的年份了。 必须找个快捷又不引人注目的方式离开乡镇。 我在发愁,此刻对环境的陌生不禁让我暴躁不安。 一堆妇女成群结队地走了过来,拿着笸箩筐子,包着头巾有说有笑。 我本想躲开,但是转念一想,她们一行五六人,这里又是长长的大路,说不定她们有三轮车什么的。 我放慢脚步,实际上我自己也走不快。 跟她们慢慢缩小距离,等她们离我越来越近。 「要给我家老二买三个本子,他爷爷还抓草药,赶一趟集全家要把我累死才甘心。」 「你偷着乐吧,我还想给我家孩子买本子呢。」 「你买呗谁还能拦你啊!」 「买个屁啊,老师跟我说又考了两个大鸭蛋!」 她们是去赶集的,至少跟着她们可以往富裕一点的地方走,人多好分散精力。 她们的脚步很矫健,赶上我也就十来分钟的事。 注意到了我这个驼子老太,一个看起来身子结实又健谈的女人凑到我跟前来。 「大娘,你也赶集去啊。」 我瞬间哑口了,发觉自己现在说什么都不对。 衣服上连块不沾土的布都没有的乞丐婆子,说赶集未免太冠冕堂皇。 说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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