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骗我说没什么难捱的,不过是睡一觉的事。你这是笃定我进不了无相门,没法知道门里什么样?”“我要是问你天谴加身、尘缘埋尽是什么滋味,你是不是也要跟我说一句没什么难捱,睡一觉的事?”“闻时,谁教你的办法?”即便是这样的话,尘不到也是一字一句缓声说的。只是语调很沉,落在阵门的黑暗里,将间隙中的安静衬得更加旷寂。就好像连虚空都噤声不敢语。闻时没吭气。过了不知多久,尘不到感觉怀里那一团动了一下,闷不作声地搂住了他的脖子。就像小时候从来又倔又硬,唯独做了莽撞事又不知怎么开口时,会忽然软化一下。尘不到:“……”他一手养大的人,什么脾气他可太清楚了。要是闻时顶着成年模样站在这儿,必然会犟着或是撅回来,拉不下这个脸。也就仗着这会儿有个没他腿高的唬人模样。尘不到简直气笑了。他真的在嗓子里模糊笑了一声。阵门里一片漆黑,所以没人能看到他的表情。即便有人看见,也不一定能体会到那种冗杂难明的后怕。“等你恢复原样了我再跟你好好算这个账。”“……”这下怀里那个是真不吭气了。***相比于他们这边,落后一段距离的卜宁、夏樵和张碧灵就松快许多。起初卜宁其实十分担心。他虽然满腹书卷,懂的也杂。但无相门已经超出了他既有的认知,所有了解都来自于闻时的寥寥描述。这是他第一次真实地见到无相门,也是第一次接到从无相门里出来的人。他差点以为闻时一忘皆空,要全部重来了。还好有夏樵。小樵实操经验为零,但架不住有个接过闻时两次的爷爷。“以前听爷爷说过,我哥刚从无相门门里出来的时候,确实都是小孩儿模样。”夏樵解释。“其他呢?其他会受影响么?”张碧灵问,“像他刚刚的模样, 也就四五岁吧?他是只记得四五岁时候的人和事,还是都记得?”“唔——”夏樵回想了一下,”我想想爷爷那时候怎么说的。好像是说刚出无相门的时候,我哥总会有点反应不过来,可能还没脱离门里的感觉吧。但缓过来了就什么都记得了。”“那他这模样会持续多久?”卜宁最为担心的就是这点,“须得从头长起么?”夏樵连忙道:“不用不用,很快的。”他想起沈桥留给他的日记:“1921年那次他接我哥 ,见到人的时候就已经是十多岁的样子了,没走多远就恢复原样了。还有,我见到他的那次也是,从将军山坐车到我家也就四十来分钟吧,反正他到我面前的时候,就是正常样子。”夏樵大致算了算:“怎么也超不过一小时,快的话说不定半小时就行。”“就是半个时辰或者两刻。”周煦突然冒头来了这么一句。夏樵才反应过来卜宁老祖不这么计时。“哦。”卜宁放了心,“那就好。”“老祖别担心。”夏樵又补了一句,“等到从这个阵门里出去 ,就可以看见变化了。少说也能长到十几岁。”小樵话放得很满。结果当他们真的从阵门另一头落地,就看见尘不到抱着胳膊倚着衣柜,床上是夏樵那个缩了水的哥。他盘坐在那,不声不响地盯着面前深灰色的床单布,留给众人(主要是尘不到)一个乌黑的发顶。夏樵缓缓冒出一串问号。“这不还是四五岁吗?!”周煦第一个没憋住,也不敢乱说话,只狠狠捅了一下夏樵的腰眼。小樵“噗”地漏了气,“昂”了一声。“你昂什么啊?”周煦小声往外挤着话,“不是说分分钟长回去?你家分钟按最短的针算啊?”“你问我我问谁?”夏樵也很懵。他眨巴眨巴眼,小声叫了一句:“哥?”床上那位参禅的抬了一下眼,朝他看过来。乌黑的眼珠蒙了一层浅色的光,凉飕飕的。夏樵缩了一下:“你这是怎么回事啊?”他这迷你款的哥显然不太乐意说话,盯视了他好一会儿,才蹦了一句:“有点问题,暂时长不回去。”“什么问题?”“不知道。”夏樵“唔”了一声。之前在无相门外他们情绪太重,没太注意。 现在一听,他哥这声音也有一点退回去了……虽然不太夸张,但以他哥那个脾气,也挺要命的。怪不得不乐意开口。夏樵不敢触霉头,没再跟他说话。而是扭头朝这里最大的那位看去,用口型询问:“祖师爷 ,我哥真的碰到麻烦没法变大啦?”尘不到没转眼,眸光依然落在床上那祖宗身上。不知道为什么,夏樵总感觉祖师爷的表情很……意味深长。有种“我就听着你编”的意思。过了片刻,尘不到“嗯”了一声,道:“是变不了,挺麻烦的。”夏樵听见“麻烦”两个字就有点慌:“那怎么办?” 尘不到:“泡药。”闻时:“?”他瞪着尘不到还没开口,夏樵那个二百五已经被带着跑了。“泡药?”夏樵想起以前煮来给闻时泡手的那种, 立刻道:“那我去厨房把上次那个砂钵找出来。”尘不到:“砂钵小了点,装不下你哥。”闻时:“??”夏樵:“噢,那用什么?”“用浴桶——”尘不到顿了一下,切换到了现在人最常说的:“——浴缸 ,这情况只泡手没什么作用,哪里不长泡哪里。”夏樵:“头呢?”尘不到:“一起泡了吧,匀称,有人从小怕丑。”闻时:“???”“那药……”“楼上都有,一会儿让老毛找齐了。”“老……”老毛?可是老毛已经不在了啊。众人听到这话,均是一愣 ,尤其是张碧灵。都知道金翅大鹏鸟老毛是尘不到的傀。尘不到一旦恢复了,傀也能跟着重见天日。可即便如此,也得先用傀线——张碧灵疑问还没出口,就反应过来……是了,祖师爷尘不到捏傀根本不用傀线。她刚明白这一点,楼上就有了动静。那是一道并不算重的脚步声,因为懒得抬脚的缘故,在地板上发出沙沙的轻响。 张碧灵听过这样的脚步声, 夏樵更是熟悉。老毛每次在西屏园上下楼梯,或是在沈家别墅二楼房间往来,就会有这样并不吵闹的动静。其实按理说,傀想要做到无声无息很容易。这样的脚步声反而才是刻意的一一为了不吓到人,为了更有活气更像生灵。而只有长年累月的刻意,才会形成这种像人一样有特点的脚步声。张碧灵听着那道脚步,一时间想不明白,跟着祖师爷尘不到的傀,为什么要练这种动静。没等她想明白,夏樵已经一溜烟跑出了屋。“老毛叔?!”他站在一楼客厅,勾着脖子朝二楼张望。“别叫唤,听见了,我拿药呢。”一道声音从楼上传来。真的是老毛!夏樵看见一道人影落在二楼扶手上,从左边房间移到了右边房间,有什么东西被搁下了。下一秒,他就听见了扑翅声。一个枭鹰似的影子从二楼直掠下来,从他眼前横飞而过,斜扫进房间。翅羽扇子似的张开,隐隐流动着金色。它在屋里盘旋一圈,稳稳落在闻时肩头。一如当年在松云山的每一天。它用并不动听的声音说道:“一般来说,躯壳长不大是因为体质太虚、灵神太弱,支撑不了——”老毛说到一半,鸟眼一瞥,瞥见了闻时的手指。这祖宗的迷你手指头上还有不知哪天缠绕的傀线,带着残留的血迹。傀线这种东西最能反映傀师的潜意识和灵神强弱。越虚弱,傀线越僵。反之越强,傀线就越灵活。而闻时的傀线就像有生命一样,正不屈抖动着,试图张牙舞爪地窜出去。只是还没来得及窜,就被闻时默默摁住了。这是一场无声的斗争。老毛位置得天独厚,刚巧把闻时的小动作尽收眼底,没说完的话就再也说不下去了。“……”灵神弱个鸟。这骗术也就哄哄大傻子。老毛再也不分析了,用毫无起伏的语调和嘎嘎的鸟嗓说:“药找好了,泡你的澡去吧——”吓唬谁呢!作者有话要说:不用真的从头养,养25年还得了,下章就恢复了~第113章 恢复老毛这鸟里鸟气的一嗓子将众人惊回了神。夏樵一拍脑门道:“哦对,药澡!浴缸!等我一下!”随着家里熟悉的身影越来越多,他终于过渡到了高兴的状态里,就像一个后知后觉慢半拍的人,失而复得的最初想哭,这会儿才真正开始想笑。那是一种缓慢堆积出来的亢奋,以至于说话都带着蹦跳的感觉。他跑进卫生间的时候简直是一溜烟的,伸手捞了一把门框才没有撞上什么。“小心点一一” 张碧灵提醒了一句。说完她自己也泛起了压不住的笑意咕哝着: “挺好。” 人一个接一个地回来了,就一切都好。夏樵进了卫生间,兴冲冲地要去放水。手都碰到龙头了,才反应过来这浴缸使用过的次数屈指可数。主要集中在刚搬来这里的那两年。那时候他年纪还小,比起淋浴更喜欢泡在浴缸里。经常放上满满的水,试图一动不动地放松四肢,让自己漂在水面上。当然……基本都以失败告终。现在想来不仅傻,还有点惊悚,得亏爷爷能容忍。等过了那个阶段,他就对这种傻事失了兴趣,觉得淋浴更方便省事。之后就再也没用过浴缸了。那么问题就来了一一一个曾经用过又多年没再用过的浴缸,要怎么搞卫生才能达到标准,在祖师爷的盯视下把他哥放进去?夏樵在浴缸边趴了一会儿,觉得不如自首。“哥一”他叫了一声。***闻时听到小樵的叫声了,但没有应。他还盘坐在床上,跟抱着胳膊的尘不到目光相对, 正在认真地贯彻一个策略,叫做敌不动我就一动不动。还是张碧灵善解人意朝门外问了一句:“小夏怎么了?”“呃,就是这个浴缸。”夏樵的声音传过来,“我觉得祖师爷和我哥最好来看一下……” 老毛先往那边飞了过去。尘不到也终于回头,朝那个方向看了一眼。床上的某位立马绷着脸细细索索一顿动 ,把手指上的傀线摁死了。 等他摁完一抬眼——尘不到正半垂眸光 着他。闻时: “……”他能感觉到尘不到是想笑的,但没有真的笑出来。而是站直了身体,朝他伸出手说:“眼睛这么圆就别瞪了,也没什么气势。走,去看看你弟弟怎么回事。”卜宁作为一个旁观的,见证了他那迷你小师弟教科书式的口是心非一一脸 上写着“我不情愿也不甘心”,手却老老实实地递了出去。尘不到牵着他下了床。从面前走过去的时候,卜宁默默看了一会儿闻时的脑袋顶……要是说一点都不手痒那绝对是假的,但他懂得基本的礼数教一一说时迟那时快!只见周煦突然挤掉了卜宁老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伸手摸了一下闻时的头,又以闪电般的速度龟缩回去,把主位重新让给了另一半自己。卜宁:“……”我一一只能说人类的手欠是相通的,就看有没有贼胆而已。总之,那一刻,整个沈家别墅都凝固住了。闻时面无表情地回过头。卜宁已经在瞬息之间退出去一丈多,背靠着房间的墙朝他拱手作揖:“师弟 ,真不是我。”如果没有墙的限制,他能退出去八里地。他作完揖一抬眼,对上了师父尘不到的目光,还看见了师弟手指头上瞬间张开的傀线。“……”挨千刀的周煦。卜宁立刻又作了一个大揖,说:“我同他讲讲道理。”话音落下,他就一动不动了。凡人管这叫“魂游天外”,其实就是躯壳暂时没人管,身体里的灵相“打架”去了。后来的后来,周.狗胆包天.煦偶尔会跟人讲起这惊险刺激的一幕,说:“……因为我摸了闻时老祖的头,卜宁暴跳如雷。”这话不用细想,字字带槽。张雅临当场掉了个杯子,劈声问:“你摸了谁的头???”张岚的鲜红指甲油哆嗦到了小黑手上:“你说谁暴跳如雷???”再后来,“卜宁暴跳如雷”就成了一个梗。毕竟在几乎所有人眼里,斯斯文文的卜宁老祖这辈子都不可能跟“暴跳如雷”中的任何一个字扯上关系。但有一个人每次听到都能哈哈笑半天。他姓钟名思,是唯一相信周煦那句鬼话的人,并附和道:“在下不才,有幸见识过很多回。”他还表示自己醒得太晚,错过了摸小师弟脑袋的机会,真是可惜、可惜。因为这些话,他和周煦惨遭了一番"报应”。但那都是未来平静生活里的后话了。……***总之这一天,沈家别墅的浴缸最终还是没有派上用场。倒不是因为夏樵担心的那些问题,毕竟尘不到、闻时、卜宁都在 ,哪怕就是张碧灵,想要把一个东西弄得光亮如新都不算难事。关键在于那个浴缸的水塞有点问题,淅淅沥沥会漏个不停。这本来也不是大事,但在养神蓄灵上犯了点忌讳,不适合当下的闻时用。于是尘不到说:“我带他回一趟松云山。”依照常态,回松云山,卜宁必然是要一起的。但当时的卜宁正在跟周煦"谈心”,没跟过去。卜宁都没动,张碧灵当自然也不好冒失。至于夏樵,祖师爷没开口叫他们一起,他就没敢迈步。于是最终回山的就只有尘不到、闻时,以及搂着药的老毛。松云山被卜宁封禁了很多年。如今尘埃落定万事太平,那个大阵已经撤去,只在山脚下围了一圈障人耳目的小阵 ,免得有人误闯,迷失在山间。这座山林一旦通了天地,重重死象就转了生。道边的山壁上,苔痕又泛了青,夜里虽然看不大清楚,但青草味已经满布山道。坳间松林如海,山岚云雾是淡淡的乳白色,带着松脂香,长风一卷,就是千倾。老毛进了山,翅膀一掠,转眼就消失在了高高的峰巅。不一会儿,沿途的风灯就亮了起来,温黄一团,点缀在崖间。闻时则跟着尘不到走在长长的石阶上,投落一长一短两道影子。山间夜凉寒气锺,牵着他的那只手却是温暖的。没有枯痕、没有逸散出来的黑雾,修长有力,筋骨匀亭。一如当年。 闻时转头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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