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我替他送送你们。”闻时耳朵里嗡鸣一片……他又听到了最熟悉的鬼哭声,并不清晰。以至于那一瞬间难以判断,他究竟是真的听到了,还是只是忽然记起。其实不论哪种都没关系,闻时在听到哭声的时候,已经弄明白了自己看到的场景——那是曾经日夜缠缚着他的尘缘,在他一次又一次的生剐之下,落进洗灵阵里,被尘不到一并担了过去。又在不知哪年哪月哪一日,晨光熹微之时,尘不到替他化解消融,替他送了尘缘里的那些人离去。其实细算起来,那里面应该有他真正的家里人。当初那座城被屠得尸山血海,如果不是那些人压着挡着,将他埋在最底下,他可能也等不了尘不到来。那里面应该还有他自己。有他的贪嗔痴欲,有他曾经说不出口的执妄和依恋……他看见尘不到抬手拢了一下黑雾,下一瞬,雾气便化成了一大片青鸟,扑扇着翅膀,从他宽大的袖袍间飞往微亮的天际……就像闻时当初把沈桥遗留下的一点尘缘变成白梅花枝一样。其中一只青鸟特别一些,落在最后,绕着尘不到,盘旋良久才飞走,离去的时候落了一片翠色的鸟羽。尘不到看着那片鸟羽,出神片刻后伸手接住。他倚在门]边,拈着鸟羽垂眸良久,将它拢进了手里。旧时书册里说:青鸟,神禽也,书信传思慕。作者有话要说:这阵子来往跑了太多地方,腰出了问题,没法久坐,写得断断续续很慢。但这几章分开看很容易忘记前情,所以还是一起发。对不住,久等了。第100章 怪阵闻时第一次看见谢问,就注意到了对方灵相手腕上缠挂着的翠色鸟羽。他一度十分好奇那根鸟羽的来历,却怎么也琢磨不出个结果……没想到在这一刻得偿所愿。兜兜转转一大圈,那居然是他的东西。在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某一刻,遗落在了尘不到手里,完好地存留至今。很难描述那一瞬究竟 是什么感觉。山坳里的风很大,能将笔直坚韧的长竹吹成一张张弯弓,呼啸不止。但闻时却一无所觉。他长久地站在山风深处,一眨不眨地看着屋前的人。在这之前,他始终以为那个人只是惯着他而已。牵手也好,接吻也好,都是因为他期望和失望都表露得太过明显,于是对方不忍心。 就好像当年他站在松枝上看着尘不到下山,对方沿着山道走了几步,又转身回来带上他。但现在他却发现……在他曾经看不见的地方还藏着许多东西,和他所以为的其实不那么一样。屋前披着红袍的尘不到对竹林里的人浑然不觉。残余尘缘化成的青鸟飞过山坳,隐没在天边。他倚着门看了一会儿,提了一下罩袍衣襟,顺着铺满竹叶的小径走下来。沙沙的脚步声离竹林近了许多,闻时乍然回神。他看见那道高高的身影停在湖边,忽然想到一个问题一一他还在笼里,笼主是张岱,眼前的这些都来自于张岱的记忆。这些画面逼真而清晰,在闻时看来几乎毫无违和感。就好像当初的张岱就藏匿在这片竹林里,站在闻时所站的位置,屏息注视着这一切。想到这里,闻时心头一跳,猝然转头朝四下扫了一圈。竹林稠密,枝干上的斑纹和人脸极其相似,被风吹得树影横斜时,确实容易一眼看错,是个藏人的好地方。不过眼下除了闻时自己,并没有其他人存在。这点他可以笃定,如果有,他不会凝神还感知不到。那么当初呢?当初张岱就藏在这里,尘不到怎么可能感知不到?除非那时候的尘不到状态极其糟糕,甚至比此刻笼里所见的还要严重,毕竟眼下只是张岱意识的表露。如果是其他人看到这样的尘不到,可能会有无数种猜想,就算感觉到他不对劲,也不敢轻举妄动。因为从来没有人会把尘不到和“虚弱”这个词放在一起。但闻时不一样。他见过外人从没见过的尘不到,也知道很多外人所不知的事情。所以他瞬间就厘清了所有一一尘不到一生解过的大笼遍数不清,身上背负的尘缘是闻时的百倍千倍,只是他压得一丝不漏,除了闻时,没人知道。他曾经说过,这是有办法解的。闻时以为那是他说来哄人的话,现在看来其实不假,确实可以化解,只是化解的过程不是常人能承受的……哪怕是尘不到自己,也得费尽心力。闻时不知道那个过程有多难熬,会持续多久,也不知道化解的人会经历什么。如果连尘不到都会被耗得虚弱至极,那就不是常人所能想象的。所以他做这些的时候,从来不在松云山。每隔几年,他都会在这个跟松云山相似的山坳里逗留一阵, 在这间有点简陋的屋子里落脚,独自化散数十万人留给他的那些尘缘。等到状态恢复,再看不出异样,他才会离开这里,回到松云山,或许踏入下一个笼,去送另一些人。这样的过程,不知有过多少回。张岱撞见的,只是其中某一次。甚至根本不是撞见的,而是刻意留了心。张岱说过,他被天谴缠身无力解脱的时候,去求过尘不到。他没提过时间地点,但想必就是在这里了。他想求尘不到帮他,又不愿其他人知道,于是处处问询尘不到的行踪,一路追寻到这里。他应该也见到了那座土地庙,听到了歇脚路人关于“山鬼”的议论,所以穿过雾瘴和竹林,悄悄摸进了山坳深处,看到了闻时所见的那一幕。这里的场景之所以清晰如昨,就是因为张岱始终记得,甚至在后来的一千多年里,回想过无数次——他在这里求过尘不到,而尘不到不肯帮。所以他耿耿于怀、怨恨之深,到死都放不下。***“当啷”。湖边忽然传来一声轻响,闻时顿然收神,抬眸望去。尘不到手里摆弄着几枚圆石,正弯腰把其中一枚丢搁在湖岸某一处。“西北角……”闻时盘算了一下方位,皱起眉来,心生疑惑。按照卜宁常说的,西北角在阵法里被称为死门,轻易不动。“如果阵石落在死门,那就绝对不是什么玩闹的小阵了,多半性命攸关。”卜宁当初这样说。闻时也问过:“怎样叫性命攸关。救人生,咒人死?”“跟常话说的性命攸关有些区别。”卜宁解释说:“一是说阵局能起死人肉白骨,但你明白的,能做到这种事的阵局大多是邪法,并不是好事。还有一说,是指阵局跟某一个人、 或是某几个人的命关联上了,就好比锁扣似的。这种也叫性命攸关,至于用作什么目的,那就各人各异了。你上回在笼里碰到的是个献祭阵,就属后者。”因为卜宁的话,闻时虽然不修阵法,但跟那帮学过阵法的人一样,对西北角这个死门很敏感。他几乎从没见过尘不到在布阵的时候顾过那个角落,这还是第一次。而且当尘不到放好阵石,收回手,闻时隐约看到他手指间有一片殷红。没弄错的话,那应该是血……阵石上落印,是为了加深布阵人对阵局的掌控,说明那是个重中之重的大阵。阵石上抹血则更甚。尘不到平日连印记都不用,却在这里用了血……他究竟在布什么东西?闻时脸色有些变了。而湖边的人却依然平静,他绕着湖走了小半圈,斟酌了两块空处,在其中一块落下了又一枚圆石,同样抹了血。……山里的杂草生得很高,连绵一大片,遮挡着视线。尘不到在好几处地方停过步,但他一共摆了几块阵石,分别怎么摆的,具体落在何处,闻时都没能看见,只能凭经验猜想。当某一块阵石落下的时候,原本在风中打着皱褶的湖面陡然起了变化——浓重的雾瘴从八方而来,涌上湖面,像是被一股巨大的吸力拢聚在中心。眨眼之间,整块湖泊都被浓雾包裹得严严实实,草木像晕开的墨,朦朦胧胧地摇晃着,若隐若现。远处的尘不到也成了一片模糊的鲜红色,跟湖里的倒影相映。又是一眨眼的工夫,湖里的红色倒影消失不见,尘不到却还站在那处岸边。这种变化诡异极了,好像刹那之间,湖里流动的就不再是水了,也不再会倒映岸边的东西。它就像墨一样,无声流动着,潮湿浓稠。虽然看不真切,闻时还是想到了一样东西一一笼涡。那汪湖泊似乎在阵局的作用下,凭空变成了一片笼涡。而在笼涡深处,还有一根银色的丝线同岸边的尘不到相连。尘不到手里还松握着两三枚小小的圆石。他穿过浓雾,一边端详着湖中的变化,一边微调着阵石的位置,似乎在做某种尝试。没人知道他在做什么,但当他和那片幽黑相连,银色丝线的光渐渐变亮,他周身的病气肉眼可见地褪了下去,手背上青紫色的筋络不那么显眼,裸露出来的皮肤也不再那样苍白。就好像……那片笼涡有着起死人肉白骨的作用。他在笼涡的滋养下,重新有了生机。这和后来张岱所做的事如出一辙,仿佛后者就是从这里偷学到的办法。***闻时紧紧盯着那抹红影,脸色忽然冷了下来。就在那一刻,身后不远处传来一阵悉索轻响。闻时侧身撤了一步,动作利落地隐入暗处。偏头一看,竹林里多了一道身影。那是个穿着灰褐色短衣的年轻人,身材还算高大,面容却模糊不清。因为他始终低着头。他的手垂在身侧,紧攥成拳,脸侧的骨骼隐约在动。似乎不愿低头,又不得不低头。这样看来,他应该是个很傲的硬骨头。可细看一眼就能发现,他在抖。闻时只觉得一阵风从面前拂扫而过,那道鲜红的身影无声无息站在了近处。他侧对着暗处的闻时,就站在那个年轻人面前,目光透过半神半鬼的面具,居高临下地看着来客。“你是?”他的嗓音模糊而渺远,几乎听不出本音。年轻人并没有回答。他只是双膝一软,伏在了地上,额头死死贴着泥泞潮湿的山野地面,嗅着枯枝烂叶的腐味,说:“求你。”红色罩袍扫过石头的棱角,戴着面具的人微微弯下腰。不知道是为了听清年轻人祈求的话,还是为了看清对方卑微伏地的模样。“你说什么?”他的噪音依然模糊,还带着几分微微的沙哑。“我说求求你。”年轻人抬了一点额头,又重重磕下去,在地方发出一声闷响,“求求你救我一命。”年轻人一下一下地磕着,低微如草芥蝼蚁。他不断地重复着祈求的话,而弯着腰的人就那么安静地听着。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开口道:“为何求我救你?”“你是半仙之躯,是山巅上受人仰望的人,天赋的灵气。你什么都会,什么都知道,什么都看得明白。这世上,只有你能救我,除了你,我再无别处可去……”一身红袍的人听他说完,良久之后很轻地点了一下头。道:“好,不过你得等一等。”年轻人根本不敢抬头,依然伏在他脚前:“为、 为什么要等?”“因为……”红衣人不紧不慢地卷了一下袖摆,“我要先打发另一个来偷听的人——”话音落下的瞬间,那人猛地转身,尖利的五指间夹着细薄的黄色纸符,直朝闻时的脸抓来。可闻时早在他转身之前,就已经悍然出手——傀线利刃般射出,螣蛇就在那一刻尖啸着直贯而上,满身流动的火光撕裂了林地和苍穹,整个笼因此震颤不息,场景像信号不良的屏幕,不断闪切着。闻时一把抓下那张半神半鬼的面具,眸光冷厉地扫过面具下的脸。那果然已经不是尘不到了,而是一张有些陌生的面容。对闻时而言,这张脸甚至不如张正初的好认,更别说张雅临了。但他还是看一眼就知道,这是张岱。真正的张岱。第101章 缘由 数百道傀线霎时交错,根根泛着寒光,将张岱整个包围在其中,每一根都抵着要害。威压如海,像肃杀绫冽的刀刃,隔着距离都能破人皮肉。风拂扫着他披散的头发,还没碰到傀线就掉落一地,是真正的吹毛立断。于是张岱僵立傀线中,动弹不得。闻时只是夺了面具,却好像掀掉了他一层遮羞的皮。刚才居高临下的气质瞬间消退,他偏开了头脸,狠声道:“面具还给我一一”“还给你?”这话简直火上浇油,闻时瞬间拉下了脸。螣蛇在那一刻自九天直下,猛地俯冲像地面。带起的狂风灼热逼人,搅得草木稀碎、浓雾骤散。张岱在冲击之下踉跄了一步,头脸和手臂瞬间多了七八道伤口,痛得他咬紧了牙。闻时在那悍然重击下抹掉面具上沾染的几星尘土,冷冰冰的眸光看向张岱,道:“你也配。”说完他手指一动,十多道傀线瞬间活了,毫不客气地拽下那件鲜红罩袍。闻时将那抹红色抓进手里又背到身后,厌恶和冷厉丝毫不加掩饰:“你那脸是有多见不得人,到死都要占别人的东西。”如果说之前的场景都是张岱的回忆,那最后就是张岱的臆想。他始终忘不掉自己在这里求人遭拒的那一幕,又下意识排斥那一幕,不愿意承认那是自己。他总希望自己能长长久久地活着,有半仙之体,成为人上人,站在山巅上,受人跪拜敬仰……所以他在回忆的末端,变成了那个穿着红色罩袍、带着神鬼面具的身影,一边排斥,一边又享受着被人跪拜祈求的感觉。雀占鸠巢,自欺欺人。但闻时一眼就分辨出来了。真正的尘不到,永远不可能那样居高临下地端详欣赏别人伏在脚前的模样。就算面具遮脸、红袍裏身,将自己挡得严严实实,他也还是那个张岱。闻时话语中的某个词刺到了他,他猛地转回脸来,眼珠通红地盯着闻时,表情里混杂着狼狈和凶戾:“你说什么?”“你刚刚说了什么?”他压低声音,重复着这句话。闻时解过无数次笼,大多是耐着性子跟笼主慢慢磨,引着对方一点点意识到自己身陷囹圄、没能解脱,几乎从来不会在笼主清醒之前提起“死”这个字。但这次不同。他沉着嗓子,用最清晰直白的方式告诉张岱:“我说,你到死都占着别人的东西。”“死
相关推荐:
人在斗破,但全员NPC
重生之公主要造反
抽到万人迷但绑定四个大佬
攻略对象全是疯批
皇嫂
高武:我的技能自动修炼
斗罗:转生火麟飞,幻麟星云
爸爸,我要嫁给你
试婚
女儿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