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说。“我知道,我知道。”张婉点了点头,说: “我留这个信,只是想再看看你,看你有没有回到世上来,过得好不好,还像不像当年我徘徊之下看到的那样,只剩你一个人。”她说着,目光转向闻时,片刻之后又转回到谢问身上,“我已经看过你了。我在这里等了十年多了,也该走了。”“松云山上黑雾消了,你们只要再开一道门,把柳庄连上。那些人久久流落在外,早就想家了,门一开便会自己回去的。他们得以解脱,这个笼就能散了。”比起山里那个封印阵,这些都是小事而已,举手之劳。不论是谢问还是闻时,都明白要怎么做。但张婉还是忍不住嘱咐了一遍。“好。”谢问应了一句,枯化的那只手始终背在身后,长而宽大的衣袍在风里翻飞如云。他以尘不到之名走了千年,所见所闻早己融进根骨,很难再从他身上窥见到当年谢府公子的影子了。他弯腰拾了些圆石,就着张婉布好的那个阵,填补上了几处缺口,又稍作调整。一切在他这里仿佛都是信手拈来,总给人一种不费力气的闲散感。但当他搁下最后一枚圆石时,平地狂风乍起,黑雾卷裹成团,在圆石上方转成了一道巨大旋涡。那是他重开的通往柳庄的门。门开好的瞬间,无数于污秽深处爬出的惠姑骤然止住动作。它们僵化在旋涡面前,许久之后开始震颤不休。它们扭曲着脖子和肢体,仿佛灵魂在与躯壳拉扯不休。它们身形可怖,惨白的面容却带着悲相。既可怕,又可怜,鸣咽不息。谢问又朝阵石间的某一处曲指叩了一下。风顷刻间变得更为猛烈,那些惠姑被刮扫得溃不成军,终于一阵巨颤。放出了体内吞食的灵相。就见无数苍白人影探出身来,争先恐后地朝那道通往柳庄的旋涡涌去。张婉没说错,他们离家太久,早已迫不及待。那些人不断离开,整个笼都开始动荡不安。这片土地仿佛生了千百只无形的手,试图把那些要回柳庄的人强拽下来,这大概是当年改换命数的遗效。有一部分人影涌到一半,忽然停滞不前,在风里疯狂挣扎。他们发出尖啸的瞬间,闻时依然张开十指,又猛地扣上。无数道傀线如利剑般直射八方,它们贴地而行,像最锋利的刀刃,斩断了所有攥住人影的力量,顷刻之间,人影重获自由。他们海潮般奔赴进旋涡。从此落叶归根,再不用徘徊别乡。最后一个人影离开的时候,这个存续了千年的大笼终于瓦解。所有景象都在飞速远去,所有声音都开始变得模糊。张婉也随之淡化成雾。临到消散前,她忽然问了谢问一句:“除了柳庄那次,我是不是还在别处见过你?在另外几世,在另一些地方。”谢问道:“见过。”张婉看着他,又说:“也见过其他人吧。”比如钱塘谢府上上下下百余口。谢问依然道:“见过。”张婉轻声问:“你是……每一世都去送我们吗?”谢问静了片刻,笑了笑说:“不是,偶然遇见。”他常会在世间某处碰到像张婉一样的故人,他们早已换了模样、有着新的身份、新的家人。不论曾经有多么轰轰烈烈的爱恨与牵挂,一场轮回之下,都会变成尘封过往,再不会被谁记起。即便想起来,也已经隔了太多,物是人非、佳音难续。于他们而言,他是偶尔途经的陌生过客,有些只是看他一眼,有些会觉得面善,同他谈聊两句。而后又会奔赴进他们各自的生活里,与他再无交集。他并不执泥于此,只是会在那些故人身后稍留片刻,倚树送行。看着他们走到路头,拐一个弯消失不见,便会笑一下,然后离开。张婉似乎还有很多话想说,但最终只是问了一句:“如果下一世再碰见,还会送我们么。”谢问说:“会,我送很多人。”“好。”张婉点了一下头。过了很久,她也微红着眼睛冲谢问笑了一下,最后一句话湮没在了雾里。但闻时听见了,他听见张婉温声说:“别再像当初笼里一样子然一身了。”她消散的时候,那抹雾气映出了一道身影,也许是她内心不舍所留下的最后一欲投照。那是一个倚着朱栏同人聊笑的人,未及弱冠,意气风雅、芝兰玉树。那道影子转瞬而逝,跟笼里的长林野草-道,消失在了浓雾里,再无痕迹。闻时怔怔地盯着那处,忽然感觉心脏被人重重掐了一下,生出一股难以抑制的难过来。他转头看向谢问,低声说:“你解的第一个笼是你自己么。”谢问没回答,他只是静静地站了一会儿,转过头来。他的目光扫过闻时的眼尾、鼻尖和唇角,看了许久之后抬手捏着闻时的下巴,拇指拨过唇沿,轻声说:“陈年老黄历,早就记不清,该翻篇了。”闻时却翻不过去,总想要做点什么。或许是唇沿的拇指拨得他有点不耐,他抓了谢问的手,眯了一下眼睛,然后偏头靠了过去。他总觉得应该是自己占的先,但等他反应过来,却是谢问在安静地吻着他。困缚千年的笼瓦解不息,人影早已消散不见,周围是一片空茫和沉寂, 像一处秘地,他们尘嚣未染,又纠葛不清。作者有话要说:注:不是大庭广众之下亲的……无 名 冢第86章 家眷从笼里出来的时候,夜色正浓。知了不知躲在哪里拉长调子叫着,叫一气歇一气。闻时就在这样的叫声里睁开了眼睛。窗外是摇晃的树影,路灯的光穿过窗玻璃投照进来,落在闻时身上,又在树影遮挡下变得迷离。他被光晃得眯了一下眸子,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身在哪里。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反应过来,这是老毛开来天津的那辆车,他就坐在车的后座。副驾驶的座椅椅背很高,从闻时的角度,只能从椅背和车门的间隙里看到谢问斜支着头的手。对方似乎也刚醒,那只手虚捏了一下又松开,从车窗边沿撤下来。皮质座椅吱呀轻响了一声,谢问微斜了身体,转头看过来。笼真是个奇怪的东西。明明上一秒他们还在接吻,唇齿相依,极致亲昵。转瞬之间又一个在前座、一个在后座,隔着一段堂皇的距离,显得刚刚的一切隐晦又私密。闻时看向谢问,视线相撞时,都还带有几分残余的意味。仿佛拇指拨弄的触感还在,交错的鼻息似乎还会落在唇峰上。他忽然想起谢问吻着他的时候,眸光总会低垂成线,就落在唇间。……“这是哪?”夏樵的声音忽然响起来,夹杂着皮质座椅的吱呀声。闻时感觉旁边的座椅陷了一下,便蓦地敛回视线,转头看过去。“车里。”谢间在他转开视线后,慢声答了一句。“我知道,我是想问一一”夏樵揉着眼睛坐直身体,左右张望着,一副搞不清状况的模样。他张望了一圈,又看向闻时,纳闷地补了一句:“诶,哥你这边为什么红了?”这二百五问就问吧,还用手在自己耳根到脖颈处划拉了一下。闻时:“……”皮肤白。接吻接的。关你屁事。闻时已经听到某些人在笑了。他仿佛聋了,拉着张不太爽的脸,冷若冰霜地对夏樵说:“太热,闷的。”小樵默默看了眼他车窗上留的缝,雨后的风从缝里溜进来,居然还有点凉丝丝的。小樵想了想,觉得他哥灵魂上可能罩了个蒸笼。您说闷就闷吧。小樵一秒妥协,接了之前那半句话问道:“咱们车停哪儿了? ”他压低身体,透过挡风玻璃看到车前有栋二层小楼房,他们周围是一小块水泥地,像是人为浇筑出来的简易停车位。夏樵眨了眨眼:“呃,我怎么觉得有点……”眼熟?闻时冲那个小楼一抬下巴:“陆文娟家。”“我一一”“日”字没出口,夏樵就把它吞了回去,呆若木鸡: “咱们不是已经出笼了吗?周……那个卜宁老祖宗明明告诉我笼解了,怎么还在她家绕啊?”闻时:“废话,在这入的笼,当然在这出。”夏樵这才想起来,他们先前入笼,就是驱车来到了这栋小楼。本意是要找陆文娟的父母借宿一晚,没想到开门的是个死人。现在从笼里出来了,车还是那辆车,楼还是那栋楼。但他们如果去敲门,来开门的应该不会是那个长了笑眼笑唇的女人了。他点了头,“哦哦”两声,心里正有些唏嘘。就见谢问忽然指着闻时说:“你管他叫哥,管我叫谢老板,却管卜宁叫老祖宗,辈分是不是有点乱?”夏樵又茫然了:“那我总不能直接喊卜宁吧?”不认识的时候提起来还行,现在见过了、知道了,再直呼其名就有点没礼貌了。但他想想也是,卜宁是闻时的师兄、谢问的徒弟,夹在着两个人之间,怎么喊辈分都不太对。夏樵琢磨了一会儿,觉得得从根源上解决问题,先把面前这两人的称呼改一下。他默默看向闻时,张了张口。闻时一眼就看出二百五在想什么:“你要喊我老祖宗你就滚下车。”夏樵乖乖闭嘴:“噢。”他又默默看向谢问。闻时也想知道这二百五打算怎么给谢问换称呼,再加上这会儿车里也没那么“闷热”了,他便跟着看过去。余光里夏樵张了张口。结果谢问朝闻时这边看了一眼,说:“这样吧,你怎么叫他就怎么叫我。”夏樵:“……”他怀疑有人把他当傻子。叫一样的辈分不是踏马的更乱???当然,这句他不敢说。只敢满脸写着难以置信的“你逗我”。自打知道谢问是谁,夏樵连“谢老板”都叫不出口了,全靠老毛给他勇气……可老毛本人还“死”在驾驶座上。他犹豫再三,还是支支吾吾地开了口:“……谢老板,你不是我哥的师父吗?”闻时看见谢问点了点头,说:“是师父。”说完谢问便朝他看过来,过了片刻又开口道:“也不全是。”夏樵头顶缓缓升起一排问号。他想说“还有什么?你不要告诉我还是房客”,他呆呆地转头看向闻时,发现他哥面无表情把整个车窗放下来了。凉风夹着雨后的水汽吹进来,扑了夏樵一脸。他懵了几秒,觉得他哥可能是真的很热。闻时放下车窗时,那个二层小楼的门忽然开了。一高一矮两个人影从门里出来,下了一级水泥台阶,朝车这边走来。那是一对老夫妻,大爷头发灰白穿着最简单的白背心和灰色长裤,大娘穿着花褂子,跟在后面。谢问已经推门下车了。“哎呦,是你!”大爷一见到谢问便笑开来,他指了指自己耳朵说:“年纪大了,耳背。还是刚刚隔壁欢子从后门]过去,说有辆车在咱家门口停老久了,我才想着出来看看。我当谁呢,没想到是你。”“路过,来看看。”谢问挑了背光的位置站着。半边脸还算清晰,另半边则在阴影下,极好地隐藏了他未消的枯化。大爷视力不算好,没发现什么,倒是极为热情地絮叨了几句,说话间朝车里看过来,刚巧透过车窗看到了闻时。出于礼貌,闻时也推门下了车。大爷额心有颗很小的痣,位置跟陆文娟一模一样。一看就是一家的。他年轻时定然有副出挑的好模样,哪怕这会儿年纪大了,也依稀可见当年的影子。他冲闻时和蔼地笑笑,然后看向谢问:“这是……”谢问冲他比了一下,对闻时说:“陆孝。”又转而对大爷介绍道:“闻时。”大爷还是老式的习惯,冲着新认识的人一顿夸赞。然后下意识问道:“你们是同事啊,还是朋友啊?”能一块出远门的,也就那么几种关系。陆孝大爷这么一问,闻时二选一下 意识就要说“朋友”,却听见谢问斟酌了几秒,对陆孝道:“家眷。”家脊……这个词已经很少会在闲聊间提及了,只有在很久很久以前,会用来形容特别的人。温柔旖旎,羁绊深重。与其说,这两个字是说给陆孝听的,不如说是讲给闻时的。因为陆孝显然不太习惯,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个词,点头道:“哦哦哦,一家的,怪不得,长得都是一等一的好……”他还在热情地说着话,妻子在旁边帮腔,指着自家大门说来都来了,怎么能不留一晚,家里饭菜都有,说什么也不能放人路过一下就走。闻时却没在听。他礼貌地看着那对老夫妻,神色平静,在适当的时机点着头,手指却捻着靠近谢问的半边耳朵。好像“家眷”两个字从谢问口中低低沉沉地说出来,就带了几分热意,顺着耳蜗一路淌进去。夏樵也从车里出来了,相互之间又是一顿寒暄,“爷爷” 长“奶奶”短的叫着,讨得陆孝夫妻俩满怀欢欣。他们很少碰到这样的热闹了,说什么也不肯放人走,一定要进屋坐坐,吃一顿饭,留宿一晚。实在是盛情难却。夏樵被他们连哄带逗地拉进了屋,谢问朝他们看了一眼,转头冲闻时道:“走吧。 ”闻时嗓子里含糊地“嗯”了一声,抬脚就要跟上,谢问却忽然伸手过来,在他耳根处抹了一下。指腹的触感清晰,闻时僵了一下,瞥向他:“你干嘛?”谢间捻了捻手指,说:“没什么,看看你这红会不会掉色。”闻时:“……”你死不死?陆孝开开心心迎客进门]的时候,隔壁两栋小楼都有了动静,几个邻居穿着拖鞋,一副看热闹的架势,要往村镇另一边走。陆孝他们停了一步,提高嗓门,中气十足地问道:“ 干嘛呢欢子?都往东边跑?”那个叫欢子的邻居指着远处说:“那边有辆外地车,一脚油门没踩好,差点进了河。听说车头都出去了,只有后半截在岸上。我看看去。”村镇就是这样,但凡有点热闹,全村都挤挤攘攘跑去看。倒是闻时他们一听“外地车”,想到了几个人……正如他们所猜,那个一脚轰错油门,差点把车开成船的,不是别人,正是张岚他们。他们先前想追闻时所在的这辆车,又不好意思太过直接,进村的时候便绕了一条路,开去了东边,顺便在那里找到笼门入了笼。这会儿从笼里出来,自然还在那里。刚睁眼的时候,张家姐弟跟闻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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