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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客人来了,也会办一次。明天刚好有大沐,你们来得真巧。” 谢问:“这大沐办来干什么?” 陆文娟说:“接风洗尘啊。” 这个理由还算可以理解,但她紧接着又说了一句:“外面很脏。” 闻时:“脏?什么意思?” 陆文娟思索了一下,道:“就是脏啊,村里的说法,就跟取大名镇不住,贱名好养活一样。一直都是这么说的。” 从神色来看,她应该真的不知道原因。由此也能判断出来,她估计也不是笼主。 “嗐,看我拉着你们瞎聊天。”陆文娟嗔怪了一句,催促道:“困了就快睡吧,我们这村子太偏,夜里静,最好是一觉睡到大天亮。” 说着,她便匆匆往楼梯那里走。 “如果睡不到大天亮呢?”夏樵忍不住问了一句。 陆文娟脚步猛地一刹,过了几秒才缓缓转过头来,歪了一下脖子,用极轻的声音说:“会害怕。” 说完,她就下楼不见了。 就因为这句话,夏樵恨不得亲自给自己灌蒙汗药。可惜他这体质,把蒙汗药当水喝都不会管用。 于是他开始思索晚上怎么样才能尽可能地不害怕:“要不我们……挤一挤?” “怎么挤?”老毛问。 夏樵在挨打边缘探头探脑:“就……睡一起?” 闻时就站在他背后,在敞着拉链的背包里找干净T恤,想把身上这件被老毛喷湿的换掉。 听到这话,他动作顿了顿,下意识抬了一下眼,结果刚巧撞到了谢问的目光。 他一触即收,从包里抽了件白T出来,听见老毛慈祥地对夏樵说:“不挤,自己睡。” 夏樵哭着进了一间房,打定主意今晚蒙头闭眼到底,碰到什么事情都不出被窝。可惜天不遂人愿…… 有一段时间,夏樵真的有点迷瞪,不是受饺子汤影响,而是他自我催眠的结果。他缩在被窝深处,几乎睡着过去,又被一些动静弄醒了。 他在深夜的寂静中,听到“咚——”的一声。 …… 像重物砸落。 隔了几秒,又是“咚”的一声。 夏樵在被窝里猛地睁开眼,缩在黑暗里仔细听着,一动也不敢动。可他听了一会儿,就感觉头皮发麻—— 因为那个声音是从他床底下传来的。 每“咚”一下,他甚至能感觉到床板的震动,像是什么东西在床底下跳。 这是最老式的那种床,三面围着,正面带木质台阶。床底四面封实,像一个木箱,除非把床整个掀起来,否则根本看不到下面有什么东西。 “咚——”床底下响第四声的时候,夏樵裹着被子就滚下来了。 他连看都不敢看,径直往房门口冲,结果一开门就看见外面站着一个人。 那一瞬间,他差点呼吸暂停。 但下一秒,他又颤颤巍巍长出了一口气——站在门外的是他哥。 “哥你吓死我了。”夏樵气若游丝,“你站着干嘛?” “来看看。”闻时说,“你听到声音了没?” 夏樵疯狂点头,窜到他哥背后,紧紧揪住他的衣服,指着房内的那张床说:“听到了,就在我床底下!” “你知道是什么东西么?”闻时转过头来问了夏樵一句。 也许是月色太灰,照得他本就很白的脸毫无血色,甚至也毫无生气,看得夏樵莫名有点害怕。 “什、什么东西?”夏樵哆哆嗦嗦地问。 闻时漆黑漂亮的眼珠一眨不眨地看着他,说:“我的头啊……” 说完,他歪了一下脑袋,脖子和身体直接分离开来,咕噜噜掉了下来。 夏樵第一反应是伸手去接,接完便是一声尖叫。 闻时就是在鬼哭狼嚎的叫声中睁开眼的,但他睁眼之后,那个声音便消失不见了,仿佛一切都是梦里的错觉。 他这里的床底倒是没有什么声音,但床边却多了一个人…… 野村很静,月色朦胧,偶尔有鸟在深夜乍然惊起,扑扇两下翅膀又落回树荫里。 谢问就在浓重的夜色下垂手站在床边,看着他,眼里的东西模糊不清。 闻时心头一跳,有那么一瞬间几乎要被这个场景迷惑了,但他只是闭了一下眼睛,再睁开时手指间已经缠上了傀线。 假的。他在心里说。 接着便翻身而起,与谢问相对而立。 这块地方空间不大,他们几乎近在咫尺。 闻时十指间绷着细长的线,抿着唇一言不发地看着他,似乎随时要出手,但又迟迟没动。 “为什么对我放傀线?”谢问说。 对着虚幻的存在,闻时没必要应答什么。但他抿唇沉默了一会儿,还是回了一句:“对着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不放傀线放什么。” 他嗓音很冷,绷得很紧,满身都是防御姿态。 谢问笑了一下。 闻时紧紧皱起了眉,傀线在他手指间无形地往外释放压力,几乎平地就缴起了狂风。 “你不知道我是什么吗?”谢问说。 闻时没出声。 风越来越肆虐,紧闭的门窗咯咯作响,房里的东西倒了一地,四处都是狼藉,但那个谢问却并没有被风撕裂打散,也没有显出什么原型。 好像闻时所有外放的锋芒都对他不起作用。 他只是在风涡里站着,隔着极近的距离看着闻时。 良久之后,他伸出手指,一一拨过闻时的傀线。每拨一下,闻时肩颈的那条线便绷得更紧一些。 然后他握住闻时的手腕,抬高几分。而他微微低着头,傀线几乎擦着他的唇边过去。 闻时眸光颤了一下,捏紧了手指,听到他说:我觉得你知道。”第64章 大沐 他当然知道…… 无非是痴妄投照于现实, 心魔而已。 闻时朝后让了一下,手腕从对方的抓握中抽出来。 这不是十九、二十岁那些不受控的梦境,越是压抑越是带着几分迷乱的荒唐。他现在其实是清醒的, 清醒地知道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 他的傀线只要带上全然的攻击性, 就能把面前这片虚幻缴碎殆尽, 但他还是会有一瞬间的迟疑。 正是这份迟疑,让咫尺间的谢问身处于傀线带起的狂风中, 却丝毫不受伤害。 看, 不论真假, 在这个人面前,他第一时间撑起来的, 永远都是虚架子。 …… 闻时索性闭上眼睛, 手指后撤几分。 落在傀线和颈侧的呼吸不再那样清晰, 谢问的存在感也不再那样强烈。终于开始变得虚化,好像所有东西都在慢慢褪淡远离。 他再一次缠紧了傀线, 而后十指一绷。 风声陡然剧烈, 发出了尖利的哨音,无数看不见的寒芒利刃从风里横削而过。 他依然闭着眼,但能感觉到周围的那些正在消失。他抬脚朝前走, 没再受到任何人的遮挡,只有丝丝缕缕的痕迹从他身边扫过,就像晨间的湿雾…… 果然都是假的。 隔壁夏樵的动静终于传了过来,哭天抢地。 闻时扯理着傀线睁开眼, 伸过去开门的手却触到一片温热。那是另一个人的腰肌,在被误碰的瞬间绷紧, 隔着衬衫布料透出体温来。 闻时抬起眼,看到了刚刚幻境里的人。 有那么几秒钟的时间, 他怔在原地,差点没弄清自己究竟有没有从心魔里走出来。 谢问就站在门边。他目光落在自己腰间的手指上,眉眼微垂,似乎也有一瞬间的出神。 直到隔壁又有碰撞的动静,他们才乍然回神。 这次是真的。 闻时倏然收回手。雪白的傀线缠在他指间,长长短短地垂着。 “你什么时候过来的?”他其实想问“你怎么在这”,但出口却变成了这样。 他很轻地蹙了一下眉,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确认幻境已经消散得干干净净,这才看向谢问。 而谢问也正从那处收回目光。 他视线扫过闻时脖颈的时候停了片刻,又偏开:“刚刚。” “我听到这边有点动静。”他指了指这边和夏樵房间,因为太过自然,让人一时间难以分清他刚刚的视线偏移,究竟是下意识的避让,还是只是看向那个方向。 “我去看看。”闻时侧身从房里出来,大步朝夏樵的房间走。 老式的廊灯被谢问打开了,照得玻璃窗一片反光。闻时的身影就清晰地映在里面。 他的面容一如既往素白冷静,唇线平直,显出几分冷淡来。但受幻境里傀线的牵连,他脖颈的血色还未褪尽,在肤色的反衬下,是一片浅淡的红。 *** 夏樵乍一看到他哥,比看到鬼的反应还大,连滚带爬,直到背后抵到走廊的墙,退无可退才哭着说:“哥,你行行好别吓唬我了,我尿急,真的。” “……” 闻时半蹲下来,无语地看着那坨颤抖的虾米,在犹豫是打醒比较快,还是泼水更有效。 “你哥怎么吓唬你了,说给我听听?”谢问也走了过来,弯腰问道。 夏樵看到谢问,又听到这句话,终于犹犹豫豫地放下手臂。 这个二百五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戳了闻时一下。还想戳谢问,但半途怂了,收回手在自己手臂上狠狠拧了一下。 他“嘶”了一声,这才问道:“你们是真的?” “不然?”闻时说。 “哎呦我的妈啊。”夏樵张嘴就开始哭娘,“终于是真的了,吓死我了,哥,你吓死我了!” “你看到什么了?”闻时拧着眉问。 “我看到你头掉了,我还捧住了,全是血。”夏樵呜呜咽咽地说:“还看到一片沼泽,你二话不说就往里跳,然后又一身血往我这爬。还看到我的床变成了棺材,有人在里面咚咚地拍,然后床板一掀,你从里面坐了起来。” 闻时:“……” 他说了一大堆,总结下来就是他哥“死去活来”的N种方式,听得他哥面无表情,嗖嗖放冷气。 “你平时究竟在想什么东西?”闻时问道。 夏樵委委屈屈地说:“我没想,我也就做做噩梦。” “所以这是什么啊?为什么会看到这种东西?”夏樵问。 闻时:“心魔。” 夏樵更惶恐了,连忙摆手说:“可是我从来都不希望你出事啊。” 闻时顿了一下说:“不是那个意思。” 倒是谢问淡声解释道:“心魔很多,有可能是你内心深处最放不下的事、最怕的事,或者想要又要不到的。” 他静了片刻,又补充道:“贪嗔痴欲,都有。” 夏樵琢磨了一下:“那不是跟笼挺像的么?” 谢问说:“有点吧,本源差不多。” 夏樵满身冷汗,还是有些后怕。他拎着衣服抖了抖风,说:“噢,那我可能是怕我哥入笼出笼的有危险……但是,怎么好好的睡一觉就见到心魔了?心魔那么容易见的吗?” “不太容易。”谢问说。 尤其夏樵还是傀,那就更不容易。 “会不会是那盘饺子和汤的作用?”夏樵说。 “有可能。”谢问没有否定,但又说道:“也可能是这个笼本身有点问题。” 几句话聊下来,夏樵已经好多了。他点了点头,然后关切地问道:“那你们呢?刚刚也碰到心魔了吗?” 这话一出,走廊又是一片安静。 闻时站起身,垂着的手指把关节捏得咔咔作响。他在某位心魔眼皮子底下矢口否认道:“没有。” 夏樵“噢”了一声,嘟囔道:“还是我太菜鸡了。” 好在老毛姗姗来迟,却给了他几分安慰。 夏樵问:“老毛叔,你刚刚见到心魔了吗?” 老毛朝谢问看了一眼,点头说:“昂,见到了。” “可怕吗?”夏樵问。 老毛说:“挺复杂的。” 虽然这话有点敷衍,但夏樵心情好多了。 四个人都被弄醒了,他们索性也就不睡了,顺着楼梯下去,在房子里转了两圈,也没见到陆文娟本人。 楼上是四个房间,楼下右边是放电视的房间,中间是吃饭的餐桌厅堂,左边是储物间,后面连着一个厨房,根本没有陆文娟睡觉的地方。 鉴于之前的电视有隐喻,闻时又指使夏樵把电视机打开了。 1频道还在咿咿呀呀地唱着戏曲,宽袍大袖的人物在里面演着不知名的剧目。夏樵很快拨到2频道,果不其然,又在放“电视剧”。 这次是一群人围站在一座山下,支了一堆柴。他们神神叨叨地念着一些话,然后点燃了那堆柴。 有一个穿着大红袍的人戴着面具站在领首的位置,抬起手,另外几个人就被推进了那片大火之中。 “这是干啥呢?”夏樵惊恐地问。 闻时正盯着那个红袍面具的领首出神,总觉得这形象跟某些人有点相似。当然,气质差得远了。 夏樵的问题自然没人能回答,谁也不知道这是在干嘛。他们这次没有着急关电视,而是耐着性子继续往下看。 谁知电视机自己跳闪了一下,变成了雪花。过了许久才跳转回来,屏幕里还是那群人,还是在山下围成一个圈,把之前上演过的场景又来了一遍。 “这居然还卖关子?”老毛不高兴地说。 闻时不想重复看那点东西,便从沙发上站起身说:“我出去一趟。” 谢问看向他:“去哪?” “村长家。”闻时答道。 他对那位送饺子的老吴很有兴趣,想趁着夜色去探望一下。结果他拉开陆文娟家的大门,就见门外是一个跟门里一模一样的厅堂,连餐桌边缘挂着的抹布皱褶都如出一辙。 更诡异的是,那边也有一个他自己,正伸手拉开大门。 不知哪里来了一阵穿堂风,吹着屋角的枯叶,把它送出了门。门对面,也有一片枯叶朝闻时这里来。 两片枯叶触碰到,然后一起消失了。 夏樵刚巧探头看到这一幕,惊得话都忘了说。半天之后搓了一下鸡皮疙瘩,问道:“这是什么情况啊?” “就是你看到的情况。”闻时说。 “那我要是走出门呢?”夏樵问。 “就会跟对面的你一起消失,和刚刚那个叶子一样。”谢问的声音从他背后传来,接着冲门口的人说:“把门关上回来。” 话音落下的瞬间,闻时已经关门落锁了。 夏樵:“所以……门外是什么?” 闻时转身回答道:“是死地。” 他们又想起陆文娟之前说的话:“下雨了,你们走不掉的。” 这死地来得毫无由头,但确实让他们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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