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是整个内室里唯一装饰。 ——但就连这唯一的装饰,都不像是叶灼自己摆的。 屏风全白为底,上面以泼墨笔法画着一座连绵陡峻,鬼斧神工的高山,大片空白处寥寥几笔,勾勒天地间风起云涌,暴雨如磐。 笔法沉雄,大有弹压山川之势。画侧有题字,笔力遒劲:宁向直中取,不向曲中求。 字后是落款。 “忽忆灵山事,赠谢阿灼。” “玄。” 这样的文字,是适合挂在这个人书案后的吗? 宁向直中取,不向曲中求。几年前,离渊在一份人间古本上看到此句时,曾经也觉得这句话很好,剑修应当如此。 这句话甚至能让那时候的他想起叶灼,因为那个人当年第一次对他拔剑,就是不由分说要向他直取逆鳞。 但现在,他绝对不会把叶灼和这个句子联系起一星半点。 ——为什么鹿兄一家的小鹿出生时他未能到场,满月后才去拜访? 不就是因为那时候他被叶灼毒倒了? 离渊是个有话直言的人。 “设计取我心血时,谋划严密,环环相扣,我看你也很会‘向曲中求’。” “何出此言?”叶灼看着书卷头也不抬:“此法我只出一剑,有十成把握,分明是向直中取。若如你所言向你索要,成败寄于你心意,才是向曲中求。” 离渊:“?” 这人强词夺理的方式和他的剑法一样,全然不讲道理! 此刻他们隔着书案相对而坐,叶灼把两本双修功法推向他方向:“这两个。” 既然都要百尺竿头再求一丈,也就没什么好说的。挑本功法,而后验证罢了。 暮苍峰上有叶灼自己的藏书阁,功法典籍不少。离渊带着的东西里面也有龙界各族藏书,数量不多,但也算种类齐全。 虽对双修之法无甚了解,但修炼到此地步谁没看过千百功法,是好是坏,效用几何,看一眼便知。 离渊接过那两本功法,也向叶灼推去一本:“你看这个。” 叶灼选出的两本,看名字,一本是道家正统修行法,无功无过,不会出什么岔子,另一本则稍微激进,像是对体质有所要求。 翻了几页,都写得不错。 “但我觉得,还是方才给你这本更合适。”离渊说。 是门水属功法,云行雨霈,有蕴养之功,看起来能帮助这人修为恢复。 至于经脉根骨到底为何有提升,又怎样才能提升,只能过后才知晓。 ……因为此前两次,甚至根本算不上双修。 ——那算什么? 离渊的目光从功法字迹间穿过,想起此前种种,再看现今境况,只觉得一切都很不真实。 到底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的? 但是,难道还有别的选择? 自身修行天赋几何离渊当然知晓。 龙族之中,青龙与墨龙的修炼之法稍近,他初修炼那一天,原本是青龙一脉的族祖教他引气入体,龙界老祖在旁护法。 中途青龙族祖伸手探了他经脉,而后愕然未语。 接着便是执掌龙界的老祖化出绵延天海的雪尺金龙原型,低下龙首,用眉间灵鳞碰了他的额头。 而后老祖说,此是天授,浑然无缺。 几年前,他去找洪荒大界的老圣主求教剑法后,老圣主也郑重其事摸了他的根骨。 随后,用难言的神情看了看自己的孙子。 我教不了你。老圣主说。 他问,那谁能教我。 老圣主沉默半晌,手指天空。 我想,自有天意。 回龙界后,他莫名听闻了老圣主把自己爱孙打了一顿的消息,不知何故。 自己是如此,叶灼的修仙禀赋又是如何? 都不需要有老祖或圣主下论断,因为叶灼十五岁的时候就能把他的鳞拔了。 离渊冷漠地想。 既如此,能提升他们经脉根骨的机缘又是何种等级?想想便知。 此种际遇若任其流走,自身感想倒在其次,最重要的是,恐怕会被天雷所劈。 离渊合上功法,看对面叶灼。 叶灼在翻书页,案上灯烛辉煌,映得这人手指玉琢一般。分明是握剑杀人的手,非要生得如此琼华皓质,离渊不解。 叶灼整个人都让他不解。 然后只听那个让他不解的人淡淡出声:“那就用这个,我记住了。” 说完合上书册抛回他怀中,大约是要他也去记下。 离渊:“不必,我也会了。” 功法都已经看过一遍,自然全数明白记下,不必再看。 叶灼“嗯”了一声,平静起身将高窗推至全开,风吹进来,白纱如雾般涌动。 “天要亮了。”他说。 离渊走到他身后,也看天色。 几颗疏星渐隐,东方将白。 “那要用下半部功法了。”离渊说。 功法运行,要循天时。 叶灼淡淡应一声,转身与身后离渊擦肩而过。 怎么,连窗也不关么?离渊想了想,还是以灵力将几扇高窗分别合上,又看了前后门扉。 “你白天要见客么?” “无客。” 微雪宫上下都知道他不喜有人在侧,无事不会往暮苍峰来。 但离渊还是落下一个结界。 叶灼看那结界,甚至比上次有所变化:这次即使是微生弦用五行遁法也无法进来了。 但这龙又是如何知道五行遁法可以越过结界的? 叶灼忽然问:“那次你在舟上留了字,然后去了哪?” “第一次帮你解毒那天么?”离渊说,“我自然是回到寒潭下了。” 不然,还能在哪? “……” 叶灼握剑的手都紧了紧。 如果他没记错,寒潭并不是这条龙的家吧? 这个“自然”到底是何处得来? “回”字又是如何能理所当然说出的? 要不是功力未复,真想把这条龙杀了! 到时候,寒潭就是这龙的葬身之处。 离渊回身就看见叶灼抱剑坐在寒玉床畔,目光不善地看着自己,不像要双修,像要发作。 叶灼:“过来。” 离渊就过去了。 既然叶灼一直抱剑看他,那他也看叶灼。 ——叶二宫主今日身在自己门派,不见外客,又无要事,穿的是一身简单利落,束袖立领的常服,头发也仅以银扣半束。 颜色自然还是那种微雪宫特有的浓烈鲜红。 全身上下无一处装饰,就会让人不自觉将目光投向那张面孔。 更会想起此人顶着这样一副面孔,做出的那些混账之事。 离渊只觉自己的目光也不善起来。 对视半晌,叶灼问:“你信香呢?” 和龙双修,并非难事。又不是没睡过,信香一嗅,自然神智不清。 离渊:“?” “信香又不是我想释放就能释放,”离渊说,“你上次不还振振有词?” 说什么年幼的龙,无法自由施放信香云云,离渊一想到这人说此话时的神态就感到恼火。 似乎确有此事,叶灼想起来了。 “鹿崽刚满月不会神通,你也不会放信香。原来如此。”叶灼理解了此事。 “?” 好好的一个人为什么要会说话? 离渊愠怒:“这是同一回事?龙族成年才有信香。” 叶灼:“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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