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夫子答应后接过笔,言道:“春秋有言,日出九津,涯也。”晨时朝阳,仿若是从大江水涯而起,段夫子特意取春秋释义来解释“津”字。 “位于江涯之上,可观他人之未见。”夫子说道,在纸上留下了“仲涯”二字,仲表示少津在家中排行老二。 裴老爷子收下纸张,封入信中,叫人快马寄去太仓州。 冠礼过后,除了亲近之人,知晓裴少淮表字的人并不多,呼其字的人更是少之又少。 这日,皇帝忽然问起:“小裴爱卿已二十有余了吧?朕怎还未听说过爱卿的表字?” “回陛下,微臣前几日方才表字。” “何字?” “伯渊。” “渊源正学富经纶,炳炳如丹一片心,好字好字!”皇帝呼道,又言,“朝中裴爱卿不少,朕唤你为伯渊更好一些。”免得一声裴爱卿三四个人应答。 结果,本来少人知道裴少淮的表字,皇帝的一声“伯渊”,使得朝堂上下人尽皆知。 …… 太仓州。 春日田耕不可误,正是一年中农忙的时候,但太仓州的百姓不再只守田亩过日子,田中照旧播种秧苗,码头四时繁华不减。 从扬州湖州赶来的船只,想趁着最后一股北风,赶紧出海南下。 港口里的船只络绎不绝往外流。 短短两年多,码头岸边已是层楼叠起,各式铺子生意红火,南北商贾初到此地时,曾误以为此处是扬州。 裴少津、徐言成这半年来在太仓州码头督饷馆实习历事,夏时点验扬帆归来的商船,各类不曾见过的货物,船员海外的境遇,都叫他们大长见识。 秋时汇算船税所得,又叫他们惊讶——小小一港口,税银抵得上一整个布政司。 冬时,各地商船游到太仓州,等着官府准许出海,竟能把偌大的江入海口给堵了。 这日,徐言成感慨道:“越是见识到码头的繁荣,越是佩服少淮……啊不,伯渊。咱俩只是在督饷馆实习历事,整日忙碌,犹觉得有许多东西学不过来,而少淮南下游学两年,开了码头不说,还造了船厂……” 又感慨道:“南居先生说得没错,在太仓码头是增长见识最快的地方,往来船只,形形色色的人群,数不完的货物,听不完的故事。” 他问少津道:“少津,你怎不说话?” “我在看大哥的来信。”少津神色专注。 徐言成凑了过来,只见上面写道:“……开海之事虽难必行,寇乱则打,民乱则治,若天下多几个太仓码头,则百姓生计多数倍不止……” “……然人之本性,商船出海,难免有逃避船税者,若不解决此弊端,朝廷连年收益下降,则开海不得长久,官商必定趁机打压。津弟身处沧海之滨,或可以有感而发,想出对策……” 这是少淮给弟弟来信,也是给他留的“题目”。 “少淮出的这题目,可不容易。”言成感慨道。 第131章 “盼津弟学成,早日北上归来,春闱接从容。”兄长在信末写道。 家书无别意,只道早还乡,更见思念。 这两年,兄弟二人书信往来,除了互述家中的事外,裴少淮还常常跟少津讲一些朝堂上的事,顺带出些题目让弟弟思索,少津则在回信中写下自己的见解。 一来一往。 “大哥这次出的题目确实不好答。”裴少津回应徐言成,他分析道,“大庆海禁之下,商船只可从松江府、太仓州归航,尤可查点出许多投机取巧者,若是全线开海,商船无拘无束,放任不管,趋利则易生乱。” 商船逃避税例只是其中之一,或还有胆大狂妄者为牟取暴利,往外偷送、往内输入禁品,有违大庆律例,亦有违道德纲常。 “求必欲得,禁必欲止,令必欲行”,开海,并非什么都不禁不拘,而是在官府管束之下,商船规矩往来。 裴少津端着兄长的信,来回踱步,面若沉思,海风涌入房内吹得信纸上下拂动,少津眼中露光,钦佩言道:“还未开海,大哥却已经料到开海后会出现什么弊端,防患于未然,提前谋划对策。” 少津摊开手掌,又收紧成拳,继续道,“就好似手掌一张一收,或松或紧,皆在掌控之中……子恒,看来你我要奋起直追才行了。” 一个问题就可看出他们与裴少淮之间的差距。 只有往前早走一步的人,“神机妙算”,才能提出这样的问题。 徐言成点点头,应道:“江南游学行程所剩无几,咱们需抓紧时日。”最晚秋日前,他们就该启程返回京都了,以免遇到大雪封河,耽误行程。 徐言成又问:“仲涯,明日去见南居先生,你的文章写好了吗?” 他们每隔几日就会去一趟城南邹府,向南居先生请教问题。 “写好了。”少津应道,“近来,我隐约觉得笔法有所变,笔下文章平实了许多,却始终未能想明因由、抓住根本。”正好请南居先生解惑。 “我亦有此感。” 他们两个听从南居先生的建议,这两年换了好几个地方历事,文章越发醇厚。 科考走到这一步,想要继续提高文章水准,靠的便是这种微妙的感觉,少津和言成都想抓住这种感觉。 …… 夕阳西斜落旧城,新城车马影腾腾。太仓城在西,码头靠东岸,这两年东岸繁华起来,当地百姓称之为“太仓新城”。 旧城里炊烟袅袅,傍晚时妇人呼儿归家,长声吆喝此起彼伏。码头新城早早亮起灯火,添几分光,堤岸上依旧忙碌着,只消夕阳未落尽,船只车马就络绎不绝。 镇海卫的战船已整装待发,担负今夜的海上巡游,以防水贼倭寇偷袭。 直到余晖散尽,街上只蒙蒙可见,负责宿值的衙役、民壮举着火把上街巡检,开始催促手脚慢的商铺赶紧关门打烊。这会儿,从新城回到旧城的官道上,车马行人熙熙攘攘,裴少津的马车亦在其中。 裴少津从督饷馆回到太仓州衙,一家人在后院用晚膳。 林氏略放下碗筷,同裴秉元商量道:“老爷,我有批物件要送回京都,想让申二跟着官船回去一趟。”都是她精挑细选的东西,不少还是入口的吃食,托付镖局她不够放心。 还是让申二跟着官船妥当些。 “嗯嗯,记得叫他带紧路引,莫疏忽了。”裴秉元应道,“近来水路查人查得紧。” “我省得了。” 本是寻常的两句话,裴少津听后,心间蓦地冒出个念头,深沉思索以至于久久没下筷子夹菜,光顾着吃白饭。 “少津,在想何事这般入迷?”裴秉元往儿子碗里夹菜,问道。 “没……没什么。”少津回过神来,又问道,“父亲,南北往来之人,若是被查出身无路引,官府会如何处置?” “轻则不许通行,遣回原地,重则依大庆律处罚,是要吃板子的。”裴秉元应道。 裴少津了然,他把碗里的饭菜扒拉几下吃完,眼眸中带着些激动,而后放下碗筷,道:“父亲、母亲,我吃饱了。”起身欲回房。 “你急着去做什么?”裴秉元问道,儿子平日里的饭量可不止这点。 似是赶着去做什么要紧事。 裴少津边往外走,边兴奋应道:“大哥给我留了道题目,我回房给大哥写信。”他想到了约束出海商船的关键。 裴秉元唤了几声,也没能留住儿子,笑叹一声:“这孩子……”只好任由他回房了。 林氏打趣道:“你们父子三个,甭管大的小的,但凡讨起学问来,总是有些不管不顾的。大的跟老的学,小的跟大的学,都是一个德性。”从前少淮游学的时候也是如此,文思泉涌时便迫不及待要写下来,林氏又言,“等晚些时候,我叫申二家送些点心到少津屋里,这会儿先不打搅少津给他大哥回信了。” 裴秉元停下筷子,“质问”林氏道:“我怎就成老的了?” “马上就要当祖父了,还不老?” 随后,夫妻二人聊起回京的事。裴秉元公务在身不能离任,林氏和少津、言成则趁着六七月的南风,乘船北上回京,暂且如此计划。 烛火下,笔影在纸上掠动,留下行行家书,墨迹未干,黑字与笔影相融,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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