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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9章

包班头离去后,长舟感慨道:“这边的人真是阔气,在外头做了生意,回乡还请村人吃流水席。” “若是在外地做正经的茶叶生意,只怕是十里八乡都知道,包班头何须迟疑,理应一口回应才是。”裴少淮提点了一句。 长舟愣了一下,问道:“他那表哥不是做生意的?” “只怕是守在海上收‘买路财’的。” 既是大庆的子民,裴少淮没能忍心把那句“与寇为伍”说出来。其间的因素太多,也太过复杂。 “这个……那包班头岂不是……”长舟平日说话何等利索,如今惊讶得有些支支吾吾。 裴少淮表现得还算淡然,说道:“从小一个村子里长大的玩伴,长大后,靠着家里的一亩三分地养不活一家人,只能各自出去谋生,渐渐便各自穿上了不一样的衣裳……只要没在外头遇上,没有刀剑相向,回到村子里,就还是一起长大的玩伴。” 莞尔,又道:“这同安城里,不止一家、也不止一村有这样的情况。” 一家三个儿子,长子留在家中务农,次子被招募入了军营,剩下的老幺,卷几件衣物出海了。若是老幺再没能回来,就当没生过,若是过几年回来了,便说他这几年出去做生意搞营生了。 这样的例子并不少见。 裴少淮面上淡然,心中亦藏着复杂,这样的境况下,想要彻底剿灭倭寇、顺利开海,谈何容易? 他想了想,对长舟道:“回去跟夫人说一声,我今夜不回家用膳,叫她莫等我……我要去一趟嘉禾屿。” 与燕指挥分别半月,不知道嘉禾卫的兵力筹组起来没有。 也该去见见燕承诏了。 “是,老爷。” …… 午后,裴少淮乘船前往嘉禾屿。 此处为九龙江入海口处最大的一个岛屿,风光秀丽。岛上原是左千户所,便也建有城池,城内住着千户人家。 朝廷将此改为“卫”,一卫所管辖五千户,除了岛上原有的一千户、燕承诏从京都带来的两千人马,至少还差两千户人家,才能建立真正的“嘉禾卫”。 燕承诏的任务也不简单。 得知裴少淮来访,燕承诏放下手头的事,赶紧过来会面。只是他不叫人上茶,而直接叫人上酒。 脸上显露出些苦闷来。 看来燕指挥也遇见了难题。 酒桌上,燕承诏第一句话便是:“嘉禾卫恐怕还要不短的时日才能筹组起来。” “我知晓。”裴少淮举杯饮尽,这和他猜想的一样,又说道,“一个千户所,登记在册的兵员,有半数是老弱病残,剩下的半数中,又有七八成平日里只管种地产粮的,真正操练过的兵员不过一两百之数,用过炮火、舞过刀枪、有杀敌本事的,更是少之又少。” 裴少淮无奈道:“就这一二百的兵员,怎么撑得起朝廷的嘉禾卫?” “你早料到如此?”燕承诏问道。 “不是我早料到。”裴少淮应答,“而是如此境况,才是天下武官们面临的常态。” 兵屯之制设立已久,看似陆上九边、海上疆界皆有卫所驻守,实则兵力年年渐弱。闽地远离京都城,驻守在偏僻小岛上的一个千户所,遇到强敌不能御,遇到弱敌不能追,长久之下,岂能寄希望于它战力卓绝? 裴少淮问道:“想必让燕指挥真正愁闷的,不是人手问题罢?”毕竟燕承诏防患未然,从京都带了两千人马来,个个精锐,是一股不小的战力。 “没错。” 第164章 岛上高城,向东而望,沧海无际。 海风从窗户涌入,连酒盏里都是微澜潋潋。 裴少淮起身,负手站于窗前东望去,只见斜月沉沉藏海雾,浪碎金光,月色模模糊糊。他心想,海上是浪涛不止,海下是碣石暗生,眼前这片海注定不安宁。 海毕竟是海,和陆地山川不一样,所以燕承诏面临的最大困境也不一样。 裴少淮说道:“海上无船,犹如陆上无驹,船上无炮,犹如手中无刀。”相较于嘉禾卫缺少兵员,战船、利炮的短缺更难一些。 兵员可以奉旨招募,战船利炮却不是短时内可以补充的。 燕承诏坐在酒桌上,一边给裴少淮的空酒盏斟满,一边说道:“看来裴大人早都预料到了。” 其一,船。 一个千户中左所,理应配备有二十艘大船。嘉禾屿军港里,也确实漂着二十艘船。 只是大部分船年久失修,早已破烂不堪,稍有风浪来,船上便可听闻阵阵吱呀吱呀声。这样的旧船,出去打渔都不够用,更罔论出海追击敌军了。 唯剩零星几艘船尚且还算牢固,满足平日出海巡游所用。 裴少淮站在窗前,正好可以看到嘉禾卫军港里的船只随浪漂浮,月光下,木色枯槁。 其二,炮。 制铳、制炮必须要用闽铁——北地炼铁多用煤石,得到的铁料硬而脆,制造出来的炮筒很容易震裂。而闽地炼铁多用炭火,铁料更有韧性,不易开裂。 身处闽地,盛产闽铁,偏偏最缺火铳、炮筒。因为武器是由朝廷统一管辖、统一发配。 而历朝历代,朝廷皆以北疆为防御重点,一直提防着北敌南侵。是以,闽地所产闽铁大部分都运到了北疆,用于固守九边关城。“重”了北疆,自然就“轻”了海疆。 燕承诏又道:“卫所里最缺的,不是开炮杀敌的兵员,而是执掌船舵的舟师。” 船只入海以后,沧浪无垠,要如何循风而驶、避让碣石,全凭舟师的一对眼、一双手。一位出色的舟师,知晓海上某处有岛宜停,知晓何处暗礁宜防,沉绳可知水深几许,观天可知风浪有异……这样的人才非十几年、乃至几十年不能养成。 燕承诏当年领兵南巡,皇帝给他派了江阴、广洋、横海、水军四卫舟师,兵强船多,自然没曾有过这样的烦恼。如今他管辖一个由千户改编的卫所,方知“锅中无米、灶下无柴处处难”。 “此处是嘉禾屿,而非太仓州,你我都不能再用老法子行事了。”裴少淮回到酒桌上,与燕承诏碰杯,说道,“若是轻而易举之事,又何须你我联手出马?”酒水入腹热气腾起,此话并非自负,而是意气。 “裴知州有了计划?” “燕指挥有密诏,我有尚方剑,缺才便招才,缺炮便造炮……这算不算是计划?” 这话不是裴少淮的风格,却是裴少淮能做成的事。 “那战船呢?” “太仓州有船厂。” 燕承诏心中一凛,他心间蓦地冒出个念头——裴少淮随父亲南下游学,复办了太仓船厂,莫非他从哪个时候开始,就有了开海的打算? 未入仕前,看似无意撕开的一个口子,数年之后,太仓船厂已成气候。这般未雨绸缪,不得不叫人佩服。 “州衙那边也有难题吧?”燕承诏问道。 他说起几天前的一件事。 前几日,燕承诏本想领兵出海试练一番,好让京都来的官兵尽早熟悉水性。嘉禾屿西北边有个小岛,上面有个小贼窝,燕承诏便借此岛用来练兵。 岂料船只靠岸后,兵员登岛,却发现贼人早已尽数逃走。 燕承诏道:“此地官、绅、兵、民、商、贼已结为一体,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相互交织,裴知州打算怎么处置?” 处置不妥当就无法开海。 譬如说,百姓以宗族为大,州衙驾驭不了宗族,就难取信于民。又譬如说,领兵灭寇之时,若刀下之敌乃是同族同源,官兵们如何下得了狠手。 裴少淮的答案很简洁,他轻摇酒杯,望着旋转的酒水,答道:“我相信,百姓最信奉的是‘活着’、‘更好地活着’,只他们要见到了希冀,谁人都不能拘着他们。此地人与人之间关系复杂,皆因‘海禁’二字而起,只要解除了海禁,我们的敌人便只有一个。” 他蘸了些酒水,在桌上写下“倭”字。 大庆海禁,闽地百姓失了生计,只能铤而走险,于是有了私商。私商富了乡绅,于是乡绅就有了号召力。船队为了躲避官府追捕,为了抵抗海上劫持,于是开始依靠海上的各方势力……这样的恶性循环,最初皆因“海禁”。 裴少淮道:“所以,也没有那么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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