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8章
,爬到东皇山上去砍柴。如今他们家的生计,其实并不用如此辛苦,禾云生砍柴,也并不是为了生活,不过是想要自己的身手好一点,再好一点。 如果有朝一日,他的身手能比得过禾晏,日后禾晏上战场时,他也就能一同出发了。 他每日下学后都要往肖家跑,每日见到肖珏,问的第一句话就是:“姐夫,可有我姐的消息?” 肖珏总是摇头,淡道:“没有。” 没有,多么令人沮丧的回答。 吉郡是打了胜仗,可禾云生也得知,禾晏在打仗的时候身受重伤,这之后,那头就没有再传信回来,纵是传信,也并未说明禾晏的状况。禾云生忍着没有将这些事告诉禾绥,禾绥年纪大了,他怕禾绥知道此事日日担心。 可禾云生自己,仍旧天天期盼着会有好消息传来。 这之后不久,白容微也诞下一位千金。 肖璟高兴极了,当年因为肖家出事,白容微身子落下病根,这一胎怀的格外艰难,如今母女平安,也算是一件好事。 程鲤素与宋陶陶过来看白容微,带了不少贺礼。眼下肖家是昭康帝眼中的香饽饽,往日那些亲戚,便又记起了“昔日旧情”。 程鲤素将母亲托人送过来的布匹和补品让肖家的小厮收好,左右望了一圈,没有看到肖珏,就问肖璟:“大舅舅,小舅舅不在府里吗?” 他好些时候没有看见肖珏了。 肖璟一怔:“这个时候,他应该在祠堂。” 程鲤素站起来,道:“我去找他!”一溜烟跑了。 他同肖珏感情亲厚,肖璟与白容微已经见怪不怪,倒是宋陶陶,待程鲤素跑了后,问白容微:“肖大奶奶,可有禾大人的消息?” 白容微闻言,叹息一声,摇了摇头。 宋陶陶就有些失望起来。 另一头,程鲤素跑到了祠堂门外。 天气越发寒冷,院中落叶纷纷,瓦上积了一层白霜,他蹑手蹑脚的往里走,看见祠堂中央,正对的牌位前,青年负手而立。 深蓝色的长袍,将他衬的冷淡而疏离,望向祠牌的目光,亦是安然和平静。程鲤素忽然想起,许多年前那个夏日的午后,惊雷雨水绵长不绝,他也是这样,为了追一只花猫,误打误撞的躲进了这里,不小心撞见了冷酷无情的青年内心,世人难以窥见的温柔。 青年的声音响起,“你躲在后面做什么。” 程鲤素一愣,被发现了,他乖巧的走了进去,叫了一声“舅舅”。 肖珏没有看他。 他从少时起的习惯,每当不安烦躁的时候,难以忍耐的时候,走到这里,点三根香,三炷香之后,一切寻常照旧。 他的不安和恐惧,不可以被外人瞧见。就如此刻,看似宁静下的波涛汹涌。 “舅舅,你是在为舅母担心吗?”程鲤素问。 肖珏沉默。 过了很久,久到程鲤素以为肖珏不会回答他了的时候,肖珏开口了,他道:“是。” 程鲤素望着他。 “我只愿她安好无虞。” …… 从白容微屋子里出来,宋陶陶心里有些发闷。 她知道了禾晏的消息,也很担心。纵然她曾因为禾晏是个女子一事,暗中苦恼纠结了许久,但如今,那些都是过去的事了。 平心而论,抛去禾晏是个女子的身份,她其实也很喜欢禾晏。 死亡对每一个人都是公平的,因此,战场才会变得格外残酷。而真正意识到残酷的时候,人就会开始长大。 无忧无虑的少女,过去最大的烦恼也不过是今日的发簪不好看,新出的口脂太暗沉,眼下,终于明白了无奈的滋味。 或许,她也开始长大了。 迎面走来一名青衣少年,眉眼清秀倨傲,同那爽朗活泼的姑娘或有几分相似,宋陶陶脚步一顿,“禾……” 她记得这少年,是禾晏的弟弟,性情与禾晏截然不同,可眉眼间的意气与坚毅,却又格外相似。 禾云生也看见了她。 似是禾晏在凉州卫认识的富家小姐,许是肖家的客人,他今日来肖家,也是为了打听禾晏的消息,当然,并未听到他想要的消息。他忘记了宋陶陶的名字,只稍稍点一点头,算打过招呼,就要侧身走过。 “喂……”宋陶陶下意识的叫住他。 禾云生脚步停住,抬眸望来,问道:“姑娘还有何事?” 宋陶陶嗫嚅着嘴唇,想了想,才开口,“你放心,武安侯一定会平安归来的。” 禾云生一怔,似是没想到她会这么说,默了片刻,对她道:“多谢。”才转头离开了。 宋陶陶望着他的背影,不知道是对着远去的人还是对自己,小声自语:“她肯定会回来的。” …… 一夜飞霜,窗前的石榴树上,果子不知何时红了,落在梢头,树影里点了一点残红,蕊珠如火。 白果小丫头站在树下,一大早就望着梢头最大最红的那只石榴流口水。二少爷的院子里冷冷清清,最热闹的,也就是这株石榴树。最大的那只如小灯笼,一看就很甜。 青梅从旁走过,见她痴痴望着的模样,忍不住轻轻敲了一下白果的头,道:“嘴馋。” 白果砸了咂嘴,正要说话,一抬眼望见肖珏从里面走出来,忙道:“少爷!” 肖珏看了她一眼,“何事?” 白果指了指树上,“您看,石榴红了!” 肖珏侧头去看,那树上的果子将翠色点出一点薄艳,如夜里燃着的灯火。 “这么红,一定很甜啊。”白果咬着手指头道。 青梅忍不住小声道:“少爷是要留着最甜的给少夫人的,你在这眼馋什么。” 白果小声辩解,“我知道啊,我就是想说,那个最小的能不能留给我们……”她声音渐渐小了下去,到底不敢将话说完。 肖珏走到石榴树边,眼前忽然浮现起去年某个时候,曾有女子站在这株石榴树下,蹦蹦跳跳努力的去摘树上的石榴。后来京中事情堆积如山,最大的石榴没来得及摘下,就熟透在了梢头,被她遗憾了好久。如今时日正好,摘石榴的人却没有回来。 他随手捡起树下的石子,看向最远的梢头,手指微动,石头朝着梢头飞去,那只火红似灯笼一般的石榴应声而落,落在他的掌心。 沉甸甸,红彤彤的。 他收回手,这个时节的石榴,得要放在院中的水井里,用凉水浸着,这样,等禾晏回来的时候,才正正好。 肖珏正欲离开,赤乌从外头跑了进来,气喘吁吁的模样,只道:“少爷……少爷……抚越军回京了!” 青梅和白果一愣,随即高兴起来,正要说话,一抬头,只觉眼前有劲风扫过,再看院中,已无肖珏身影。 唯有那株结了果子的石榴树,艳色胜过冬日早梅。 …… 城门口,早已站满了闻信赶来的百姓,将街道两边堵得严严实实。 来迎接的,大多是家中有人投军的,多少妇人牵着幼子立在风中,在人群中仔细的辨认是否有熟悉的面容。倘若瞧见亲人在世的,便不顾场合冲过去,与人抱头痛哭。亦有老者颤巍巍的扶着拐棍出来,从头辨认到尾,直到殷殷目光失望成冰。 一场战争,无数户人家支离破碎,别离与重逢,欢喜和眼泪,人间悲喜剧,从无例外,一一上演。 肖珏赶到时,兵队已过城门,出行前多少兵马,如今堪堪少了一半,人人脸上都是疲惫与喜悦,然而最前方,却并无骑在骏马上熟悉的爽朗身影。 他的目光顿时凝住了。 班师回朝,请功受赏,身为功臣的主将都会走在最前方,从无例外,但现在,没有。 没有禾晏的影子。 当年禾晏做“飞鸿将军”时,班师回朝的时候,他没有看到。后来禾晏与他玩笑时说:“肖珏,总有一日,必然要叫你见到我打胜仗归来的英姿。” 而如今,长长的兵马队伍从头到尾,却并无她的身影。 很多年,或许从肖仲武和肖夫人离世后,他再也没有过这般不知所措的时候了。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在何时何地。 热闹的人群像是离他很远,有人从面前走过,未曾注意到这个失魂落魄的年轻人就是大魏的右军都督,挤得他那只紧握的石榴从手中溜走,滴溜溜的滚进人群中,再无痕迹。 他像是回到了自己少年时候的那一夜,所有的平淡与冷静陡然龟裂,慌得不知如何是好。 像是过了很久,又像是过了没多久。 他似是才明白自己接下来要做什么,转过身,然后愣住了。 街边靠墙的地方,正倚着一个年轻女子,她穿着赤色的劲装,腰间长剑如松苍翠,正含笑望着他,手里上下抛着一枚红色的果子,正是他方才被挤掉落在人群中的石榴。 “哎,”见他看过来,她不甚正经的喊道:“对面那位少爷,我腿受伤了,不能再往前走,能不能劳您贵体,往前走走?” 年轻男人的目光越过来往的人群,长久的凝在她身上,然后,他朝她走去。 一步一步,像是跨越了所有的山海与岁月,于漫长的人生里,终于找到了人间的归处。 女孩子笑着冲他大大张开双臂,仿佛在求一个拥抱。他快步上前,将这人紧紧拥在怀中。 刹那间万籁俱寂,唯有怀中的彼此,方成最长久的眷恋。 身侧的人群里,有人欢欣,有人落泪,有人重逢,有人离别。他们就在这天地间的热闹下,彼此依偎,纵然千万事,不言中。 青年锦衣如画,轻轻拍着她的头,他手心的温暖令禾晏眼眶一烫,不知不觉,眼泪掉了下来。 “久违了,肖都督。”她轻声道。 人间南北东西,生老别离,何其有幸,他们总能相遇,重逢。 第二百六十七章 尾声(周日更新番外) 大魏与乌托的这场战争,最终是赢了。 乌托战败后,乌托国主亲自写下降书,令皇子与使者前来请罪。承诺未来百年,绝不主动发兵,与大魏结盟,成为大魏的附属国。并将皇子留在大魏作为质子,以示归服。 昭康帝大悦,率兵前去疆场的将士,皆有赏赐,其中更封武安侯禾晏为将,官至三品,赐号归月。从此后,她就是大魏史上,第一位名正言顺的女将军。 院落里,禾绥望着门前堆起来的贺礼犯了愁,只道:“布匹和米粮,尚且可以久放,这些瓜果怎么办?家中人口不多,只怕还没吃完就放坏了。” 禾云生瞅了一眼:“往姐夫家送呗,姐夫家人多。不过,爹,你担心吃不吃得完这种事,根本就是在侮辱禾晏的饭量。” “有你这么说你姐姐的!”禾绥一巴掌给他拍一边儿去,“快把厨房里的汤给晏晏端过去!” 禾云生翻了个白眼,认命的往厨房去了。 禾晏正坐在屋里看禾云生最近的功课,肖珏坐在她身侧,她如今走路极不方便,腿上的伤一时半会儿好不了,偏又不是个能坐得下来的性子,每日能被白容微和禾绥念上一百回。 正坐着,禾云生从外面走进来,手里捧着个瓷盆,放到禾晏面前,没好气的道:“爹亲自给你炖的骨头汤,喝吧。” “怎么又是骨头汤?”禾晏闻言面色一苦,她原本是不挑食的,架不住这一天三顿顿顿骨头汤,望着那比脸还要大的汤盆,胃里都要泛出油花来了。 “你不是伤了腿吗?爹说吃什么补什么,你好好补补吧。”顿了顿,他终于还是没忍住开口教训道:“都说伤筋动骨一百天,你既然腿上有伤,没事就不要乱跑,好好在家中休养不成?皇上都准了你的假,你怎么都不把自己的身子当身子……” 他絮絮叨叨说个不停,比禾绥还像个爹,禾晏忍无可忍,把求救的目光看向肖珏。可这人明明看到了她的窘迫,竟然只坐着,云淡风轻的喝茶。 禾云生说完了,还要问肖珏:“姐夫,你看我说的对不对?” 肖珏悠悠回答:“不错。” “你听到没有,禾晏,”禾云生有了人撑腰,底气越发足了,“你懂点事吧!” “我……” “不说了,我喂香香去了。”禾云生噼里啪啦说了一通,自己畅快了,丢下一句:“把汤喝完啊,爹亲手做的,一滴都不能剩。”出了门。 禾晏见他出去了,瞪着眼前那碗汤,终是看向肖珏:“肖珏……” “不行。”这人回答的很无情。 禾晏看着他,有点头疼:“肖都督,你这是公报私仇,这都多久了,还生气呢?” 他扬眉:“我没有生气。” 禾晏望着望着,突然想到,上一次她想起肖珏生气的时候,还是在吉郡的营帐中。 那是她带着两千兵士假降的那日,燕家军里有人激不住乌托人挑衅,一时冲动,使得计划临时生变,她在城里,夺了乌托人的刀同他们拼杀。城外的兵马进不来,得有人去将城门打开。她和江蛟王霸三人往城楼边走边战。 将士永远不是一个人在战斗,寡不敌众,就会落于下风,要往城楼边跑,势必会被当成靶子。 禾晏也受了伤。 她的腿被乌托人的刀砍伤,刀伤深可见骨,每走一步,伤口拉扯着筋肉,钻心的疼。王霸和江蛟都怕她坚持不了多久,但她竟然坚持下来了。 城门最终是开了,等在城外的兵马终于进城,他们打了胜仗。 禾晏下马的时候,右腿已经没了知觉。长时间的活动,血将裤子全部染红,布料同血肉黏在一起,撕下来的时候,连带着皮肉,让人看一眼都头皮发麻。 林双鹤在看到禾晏的伤口的第一时间,脸色就白了。令人将她扶到营帐中去,禾晏那时候已经流了太多血,一倒在塌上,就困得要命,几乎睁不开眼睛。昏昏沉沉的时候,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完了完了,没有活着回去,食言而肥,肖珏一定又要生气了。 她其实不怕肖珏生气,盖因肖珏虽然是比她容易生气了一点,但还是很好哄的。 但她又怕肖珏真的生气,因为禾晏心里也清楚,他过去,其实也从未是真的生她气。 林双鹤在她帐中忙碌了一天一夜,禾晏醒来的时候,帐中的灯火微微摇曳,有人靠着床坐在地上打瞌睡,禾晏一动弹,他就醒了。 “哎,林兄,”禾晏扯了个笑,嗓音有些干涩,“朋友妻不可戏,你在这跟我睡了一夜?” 她居然还有心思玩笑,林双鹤只看着她,神情严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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