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9章
没有掩饰,就这么直接的说出来。而且这话里,还带了几分若是肖珏敢纳妾,就不将女儿嫁给他的威胁。陛下赐婚又怎么样,说句不好听的,陛下如今年纪也不小了,禾晏才正值妙龄,大不了熬个几年,人都仙去了,谁还管赐婚不赐婚的。 一朝天子一朝臣,谁知道明天又是个什么样,规矩,没得选的时候是规矩,有的选的时候,那就是个屁! 白容微和肖璟对视一眼,片刻后,白容微“噗嗤”一笑,道:“禾老爷说笑了,肖家上下,从来都没有纳妾的规矩。” “公公婆婆在世的时候,府中就无小妾。我与如璧成亲多载,之间亦没有旁人。怀瑾理当如此。” 肖璟也道:“禾老爷此言,或许太过轻看怀瑾。正因为禾姑娘是大魏独一无二的女子,怀瑾才会对她情根深种。怀瑾的性子,我这个做大哥的很清楚,认定了一件事,就不会再看旁的一眼。我敢拿整个肖家起誓,怀瑾此生,除了禾姑娘,不会有别的女子。倘若禾老爷信不过我,可以再当面问怀瑾一遍。不过,”他微笑着道:“誓言这种东西,说过千万遍,不遵守承诺之人,还是会背弃。真正重诺之人,不必说,也会放在心上。” 禾云生望着肖璟,心中暗暗道,就如他维护禾晏一般,这个肖如璧,看起来,也格外维护肖怀瑾。兄弟二人感情这样好,家风应当还不错。 肖家两位少爷,一位和若春风,一位澶如秋水,俱是人中龙凤,说出的话,就一定能做到。 禾绥哈哈大笑:“不必了,我信得过大少爷,也信得过肖都督。初七还是初十,我都没有意见!” 白容微也跟着笑了,“那就太好了,今日起,我就开始写帖子,免得耽误了吉时。” 又与禾绥商量了一阵子亲事的有关事宜,白容微才和肖璟起身离开。待他们二人离开后,禾云生看向禾绥,问道:“爹,肖大公子方才所说,肖都督日后不会纳妾,你以为此话可信几成?” 禾绥道:“五成吧。” “什么?”禾云生差点跳起来,“你刚刚不是说,你信得过他们兄弟二人吗?你说的如此笃定,我还真的相信了!” “我又没有同他们一起长大,这等人家,也只是听人说过。我怎么知道他们说的是真是假,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我才见了几回,你当你老子会读心术啊?”禾绥骂道。 “那你……” “我只是要他们一个保证罢了,也让肖家人知道,虽然我们家穷,也不是什么官家,但我们家也不是好欺负的。要是晏晏在他们家受了委屈,我拼了这条命,也不会让他们好过。” “得了吧,”禾云生不信,“咱们两条命一起拼,都不一定动得了人家一根手指头。” 禾绥一巴掌拍他脑袋上,“怎么尽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什么时候能跟你姐姐学学。” “学什么学,学她看见肖都督就喜笑颜开?”禾云生嗤道,“再说了,如果日后肖都督真要纳妾,咱们在这头急的上蹿下跳,说不定禾晏那个缺心眼儿自己都不在乎,还傻乎乎的帮人数钱呢。” “她不会。” “什么?” 禾绥低头笑了一下,“晏晏不会。” “这孩子,看起来骄纵的很,心肠并不坏,有时候有点固执。肖如璧说他弟弟认定了一件事就不会看旁的一眼。晏晏又何尝不是,”他很怀念的道:“小时候带她去集市上挑裙子,她看中最漂亮的那条,就一定要拿到那一条。旁的更贵的更好的给她,她也不要。” “我说那些话,只是想吓唬吓唬肖家人而已。晏晏真要嫁,我不会拦着她。我看得出来,晏晏喜欢肖怀瑾,她看肖怀瑾的眼神,就像当年你娘看我一般。” 禾云生先还被禾绥的一番话感动到,待听到最后一句话时,感动之色立刻收起。他牙酸道:“别说这些了。再说,也别说的禾晏多固执一般,之前她还不是喜欢那个姓范的喜欢的要死要活,如今也没看她再提起此人。” 还有一句话禾云生没敢说,范成当时死的时候,禾晏平静的像是死了路边一只蚂蚁,眼泪都没掉。 禾绥:“那能一样吗?姓范的又不是人。” 禾云生:“……” 第二百三十一章 嫁衣 禾晏回府的时候,夜已经很深了。 禾云生将白容微来过府里的事情告诉了她,禾晏听到他们连吉日都给算好了的时候,忍不住一怔:“年后?” “对,”禾云生看着她的表情,“你是不是也觉得太赶了?” “倒也不是,”禾晏回答,“只是近来朝中事务众多,乌托使者今日又刚刚抵达京城,未来两月忙得很,我和肖珏哪里有时间来准备成亲事宜?” 禾云生眉头一皱:“你自己就不觉得太快了些么?” “还好吧。”禾晏道:“陛下赐婚,早晚都得嫁。又有什么关系?” “那好歹是你的亲事,”禾云生头疼不已:“你多少也上点心好吗?” 禾晏觉得不必多此一举。 前生她成亲之时,也是回到京城,与禾如非互换身份不久后就出嫁了。时间很紧,但禾家一切都早已安排好,从嫁妆到嫁衣,她没有操过半点心。不知道别的女子出嫁时是否也是这般,但记忆中,出嫁不过是从一个家里换到另一个家里。 禾绥骂禾云生道:“你姐姐心里有数,你这操的是什么心!”又看向禾晏问:“晏晏,肖大奶奶今日过来的时候,说聘礼都已经准备好了,你又是有官职在身,嫁娶禾家之后,不必晨昏定省,还是同从前一样。至于你的嫁妆,爹也早早也的给你攒了一些,咱们家当然比不上肖家,不过,你也不必为此羞惭懊恼。咱们家女儿嫁过去,自带俸禄,月月都有,不比嫁妆好么?” “不过,就是还有最后一件事,”禾绥挠了挠头,“你这去凉州去了这么久,嫁衣一直没绣。眼下成亲再亲手绣是来不及了……朔京城里,有好几个出色的绣娘,你喜欢哪一位,爹就去请她来为你缝制嫁衣,应当能赶得及。” “那应该不便宜吧?”禾晏问。 “我闺女出嫁,当然要最好的。”禾绥满不在乎道:“爹多得是银子。” “我也不缺银子。”禾晏道:“嫁衣的事,我自有主张,爹就别操心了。” “可是……” “我自己的亲事,当然我自己做主。”禾晏站起身,“爹难道连嫁衣也要为女儿挑选?” “我不是那个意思。”禾绥忙道,待看到禾晏的目光时,又败下阵来,“罢了,你觉得好就好,不过,待你选好绣娘,一定要告诉爹,爹好替你去请。” “知道了。”禾晏看了看外头:“天色不早,爹,你和云生也早些休息吧。” 待梳洗了过后,青梅进屋来端走热水盆,边道:“若是吉日定好,新年一过,姑娘就要嫁人了,怎么瞧着姑娘,倒像是并不紧张的模样?” “成亲又不是上战场,”禾晏失笑,“有什么可紧张的。” “姑娘的心也太大了,”青梅嘟囔道,“那嫁衣呢?姑娘也没想过,自己穿嫁衣嫁给肖都督的时候,是什么模样吗?” 禾晏微微一怔。 上辈子她嫁给许之恒的时候,禾家为她准备的嫁衣,其实也算华丽精致。只是禾晏瞧着镜中凤冠霞帔的自己,总觉得有几分不自在。精致衣裙下的伤疤,总会落入旁人眼中,而她要接受的,是以女子的身份在陌生的府宅里生活下去的未知前程。 纵是期待,那时候内心深处,其实也是带着恐惧的。 如今…… 她并不恐惧嫁人这件事了。或许是因为肖珏曾承诺过她,纵然是嫁到肖家之后,她也不必牺牲奉献什么,做回真正的自己。 青梅见禾晏不说话,以为禾晏终于害羞了,欣慰的一笑,端着热水盆出了门。关门的声音惊动了禾晏,她回过神,在塌上躺下来,突然想起什么,从贴身里衣里,摸出那枚蛇纹黑玉来。 黑玉在夜晚的灯火下,泛出冰凉又温润的暖意。这玉肖珏给了她之后,禾晏系在腰间怕掉了,便找了绳子串起来,当做项链挂在脖子上。 一件好看的嫁衣,必然要用不少银子。禾绥与禾云生已经为了她的亲事过的捉襟见肘,不知道拿这块玉去绣坊,旁人能不能看在肖珏的面子上让她赊账? 不过……赊账做嫁衣,这事要是传出去,她自己的脸也就罢了,肖珏的脸可也被一并抹黑。 还是不行。 禾晏把玉佩重新塞好,翻了个身。 古往今来,成亲,果真是一件花银子的事情。 …… 夜里的山上,空旷的长殿里,两只木头巨虎伏在殿前,安静的像是睡着了。 一只灰羽的鸽子扑闪着翅膀落在小几前,黑豆似的眼珠眨了眨,去啄桌上瓷盘里盛着的红色野果。一只纤细的手伸过来,将鸽子绑在腿上的铜管取了下来。 片刻后,“啪”的一声,铜管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有人打了个呵欠,迷迷糊糊的道:“怎么了?” 说话的人长着一张白白圆圆的脸,眼睛被肉挤得一条缝,却并不油腻令人反感,反倒显得有些滑稽可亲。倘若禾晏在此,就会认出来,这人正是上一回她见过的,肖珏的那位擅长铸剑的师父鲁岱川。 “咦,”鲁岱川一眼看见了正在偷食的灰鸽子,一愣,“有信,谁的?” “还能有谁,你的宝贝徒弟。”拿着信的妇人转过身,露出一张风情万种的脸来。 这妇人大概三四十岁,模样生的不算美艳,妙的是眉目之间那点风情,眼睛生的很媚,唇却很薄,显得克制而冷清。这点矛盾被她很好的杂糅在了一起,到最后,就只剩下说不出道不明的仙魅之气来。长着这么一张脸,却又偏偏穿着粗布麻衣,头发用随手折的树枝松松一挽,活像是藏在山里传说中的山鬼。 “怀瑾送信来了?”鲁岱川意外道:“他怎么会突然来送信?” 美妇人冷笑一声,“当然是差人做事的了,难不成你以为他是来体贴问好,孝敬我们的吗?” “我当然知道他是差人做事。”鲁岱川笑眯眯道:“这次又是什么事?” “这家伙年关一过就要成亲了,他那尊贵的夫人还差一件嫁衣,烦请我为他绣好一件。”美妇人说着说着,怒火冲天,“我这里是什么绣坊吗?他支使我支使的倒是毫不手软!” “哎呀,别生气。”鲁岱川给她倒了杯茶,“毕竟咱们如星姑娘,当年也是大魏名满天下的第一绣女。” 如星毫不为他的奉承所动,“都这么大年纪了,叫什么姑娘!何况什么绣女,都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难为你还记得。” 鲁岱川眨巴了一下眼睛,“当然记得,后来你上山后,多少人遍寻你的下落,朔京城里到现在还留着你的传说。”鲁岱川道:“你这一手绣活,上天入地,也找不到更好的,怀瑾也正是如此,才来找你帮忙的嘛。” “我倒是没见过哪个徒弟使唤起师父使唤的这般得心应手的。”如星瞪了他一眼,“当初我们几人中,就你最溺爱他,死小子现在这幅臭德行,就是你娇惯出来的!” 鲁岱川很无辜,“咱们五个人一起做他的师父,凭什么说都是我造成的。再说了,如星,你当真认为,当年我有娇惯过他吗?” 如星横他一眼,不说话了。 当然没有,肖珏上山的时候,年纪很小,等他十四岁下山的时候,也不过是个少年。但在这中间十几载的时光里,只怕没有一日是轻松的。肖仲武深知他日后要背负起肖家的未来,走上一条多么孤独艰难的路,要求他们五人以最严苛的方式教导训练肖珏。 忍常人之不能忍,才能得常人之不可得。世上皆言肖仲武好福气,大少爷已经生的如此出类拔萃,二少爷居然更胜一筹。若非性情冷硬一些,简直要将大魏所有的男儿都比下去了。可是,没有人知道,肖珏在山上的那些年,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 那绝不是一种享受。 师父们都是人,又不是真正的神仙,都有七情六欲,有时候见着小小孩子实在可怜,难免动了恻隐之心,可却又不能表现出来。长此以往,肖珏对师父们的依恋也并不太深,自打他下山后,除了每年按例上山一次外,平日里并无过多往来。 鲁岱川很理解,谁能对一个自小折磨打骂动不动就将自己丢在阵法中关禁闭的人有什么好脸色? 肖珏没有回来报复,已经很涵养极好了。 “还好还好,”鲁岱川双手合十,“我原先还担心他在山上呆久了,性子都被养的孤僻冷硬,说不准打一辈子光棍孤独终老,如今总算是放下心来。倘若因为我们的关系让这小子都不娶妻,那罪过可就大了,还好还好,阿弥陀佛。” 如星白了他一眼:“那丫头怎么样?” 鲁岱川:“什么怎么样?” “你不是见过那丫头嘛,”如星不耐烦的问,“沈家那丫头追了死小子这么多年,也没见死小子动心。偏偏对这丫头上了心,还使唤我给她绣嫁衣。我倒想知道,这丫头究竟有什么过人之处,”她抚了一下自己的鬓发,“有我美吗?” 鲁岱川呵呵笑了两声,“人家才十七八岁,风华正茂,你这半只脚都迈进土里了,如何能比。” “你是不是许久没尝过挨打的滋味了?”如星微笑。 “我说笑的,”鲁岱川轻咳一声,“那姑娘我看着挺好的,你应当相信怀瑾的眼光。” “男人的眼光向来做不得真。”如星不屑一顾。 “剑的眼光你总要相信吧。”鲁岱川微微一笑,“怀瑾的饮秋剑,很喜欢她。” “什么?” “那一日她来帮怀瑾拿补好的饮秋剑,剑到她手上时,我能感觉得出来,饮秋剑喜欢她。我在山上呆了多年,见过的剑比见过的人多。饮秋随主人,饮秋喜欢小禾姑娘,她就必然不错。” 默了半晌,如星才道:“说不准那剑在战场上呆的久了,脑子也不清楚。” “你这么说就没意思了。”鲁岱川道:“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像不满新妇进门尖酸刻薄的恶婆婆。” “你说谁恶婆婆?”如星看向他的目光顿时杀气四溢。 “我说,你应当放轻松一点。”鲁岱川道:“怀瑾这孩子,看人的眼光比你我有谱。他既喜欢小禾姑娘,咱们做长辈的,就当支持。怀瑾呢,虽然平日里待我们冷淡一点,其实你也清楚,咱们山上这么多年安然无恙,没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打扰,到底是因为什么。” 如星不说话。 “如今他能娶妻成家,也不枉当年肖将军将他托付给我们了。”鲁岱川感叹道。 殿中风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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