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人就扑上来了。而且,万一鞭子被砍断了怎么办? “不,”禾晏摇头,“我对付的是船。” 木夷还要再问,就见禾晏推了他一把:“快下水!” 他下意识的跳入水中,藏在了礁石后,握紧了手中的匕首。刀剑在水中难以挥动,唯有匕首灵活讨巧,可也比不上岸上。 乌托兵船本就比济阳城的小船高大平整,远远望去,禾晏如被巨兽逼入陌路的羔羊。 “王女殿下,”玛喀站在船头,高声道:“束手就擒吧。你若是识相,或许本将军还能饶你一命!” 他对穆红锦势在必得,这小船上什么人都没有,连方才的唯一的侍卫也不见了,这是侍卫见势不妙,将穆红锦一人丢下逃走了? 啧,大魏人,总是如此软弱! 船头站着的红袍女子低头站着,什么话都没说,两只船的距离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就在玛喀打算令人将她擒获时,那女子却突然一抬头,从船上跃起。 小船不比大船高,她也并未想要跳上乌托兵船,而是跃至乌托船身,双脚斜斜踏着乌托船身如闪电掠过。 “砰砰砰砰砰——” 她掠步的极快,每踏一步,手中的鞭子亦是用力甩上了船身。 铁团砸在船身上,又飞快被鞭子带走,只留下五个空洞的爪印,水倒灌而入。 “什么声音?” “她在做什么?抓住她!” “快放箭!快放箭!” 箭矢如黑色急雨,从四面八方落下,那女子却如履平地,轻松躲过。行动间,衣袍随风落下,露出里头黑色的铠甲。而她落在风里,一脚踏上自己的船,站在船头,看着因灌水而逐渐倾斜的大船,唇边笑容讥诮。 “本将军文盲,不识字,束手就擒四个字,不认识。”她的目光落在气急败坏的玛喀脸上,话语是一如既往地嚣张,“你识相点,跪下给我磕个头,或许本将军会饶你一命。” 玛喀愣住了,半晌,怒道:“你不是穆红锦?” “你这样的废物,怎么用得着劳烦王女殿下出手?”禾晏笑道:“王女殿下好好地呆在王府中,你这样的,我一个就能打三。” 玛喀拔出腰间长刀:“我看你是在找死!” 可他刚刚说完这句话,身下的船就往下一沉。方才禾晏手中的鞭子从大船下一一砸过,硬生生的砸出一排空洞。此刻河水往里灌去,船早已不稳。乌托兵们随着船东倒西歪。 大船在渐渐沉没。 “快往旁边的船去!” 一片混乱中,又有人道:“不行,船都连在了一起,得把铁钩砍断才行!” 为了走水路方便而将大船全部首尾串在一起,此刻却成了自己给自己挖的陷阱。一只大船倾倒着往下沉,连带着所有的船都被拉扯,进也进不得,退也退不得。 “砍铁钩!快点!” 铁钩又沉又牢实,并非一两下就能砍断的。乌托兵们掩护着玛喀先到了另一只大船上,剩下的人被被快要沉没的船带着,一边慌张的去砍铁钩。 “哗啦”一声,铁钩应声而断,砍断的铁钩落在水中,带着那一只四处都是漏洞的船慢慢沉了下去。一些没来得及逃走的乌托兵也跟着落水,并非人人都会泅水,一时间,水面上呼号声、叫喊声混作一团,十分混乱。 玛喀怒火冲天,抬头望向罪魁祸首,却见那女子已经趁着方才混乱的时候,摇着船逃远了一段距离。 “给我追!”玛喀大喊,“抓住她,我要扒了她的皮!” 被一个女子当着众人的面如此戏耍,简直是奇耻大辱,如何甘心! 禾晏摇着船行过水面,朝着躲在礁石后的木夷伸出手,一把将他拉了上来:“快上来!” 木夷翻身上船,也知晓此刻耽误不得,立刻开始划桨。只是瞥向禾晏的余光,亦是惊诧不已。 他知道禾晏力大无穷,但仅凭一己之力,砸翻了一只船,还并非小船,实在令人瞠目介绍。方才禾晏斜踏在大船船身上,一手鞭子甩的行云流水,那些乌托人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着了她的道。木夷心中,佩服之余,又隐隐生出一股激动,只对着禾晏道:“禾姑娘,咱们能不能都如你方才那般,将他们的船全部砸翻?” “不可能。”禾晏回答的很快,“现在如此危急,哪里有直接做铁虎爪?” “那你为什么……不多做一些呢?”话一出口,木夷也觉得自己说的有些过分。 禾晏没有生气,只耐着性子解释,“多做些也没用,他们没有我这样大的力气,纵然有力气大的,也不一定能顺着他们的船砸的准确无误。” 她的身手,是在过去长时间的战役中练出来的。兵器虽然重要,但更重要的是用兵器的人。 “况且此种办法只可用一次,乌托人有了准备,只怕早已在船上备好弓箭手,还没等我们靠近,就要放箭了。方才那一鞭子,只是为了拖一点时间,时间拖得越久,我们的胜算就越大。” “一直拖时间,风真的会来吗?”木夷看了看天,这样的晴空,却让人的心中布满阴霾,难以生出半丝信心。 “师父说有风,就一定有风。”禾晏目光坚定,“若是没有风,就将自己变成那股东风,总之,别停下战斗就是了。”她道:“把船往埋伏的方向去。” …… 另一头,追着乌托兵船而来的济阳城军,亦是看见了刚才那一幕。众人看的呆住,禾晏那一手鞭子砸船的功夫,让人想忘了也难。 “禾姑娘……好厉害。”有人喃喃道。 并非吹捧,可就算济阳城军中最厉害的那一位来,也做不到如此。力气和身手都是其次,而是在那么多乌托兵手下全身而退,对于每一刻时间的掌握,都要判断的十分精准。乌托人的箭矢如雨,那般密集,却没有半分动摇她的目的。 船砸了,引得乌托人手忙脚乱的砍铁环。还淹死了些不会水的乌托人,之前被压着打的郁气稍减,济阳城军心中此刻只觉痛快。 肖珏垂眸,低声道:“竟想到了一处。”他转身吩咐副兵,“将箱子拿出来。” 箱子是上船前,肖珏令人搬上来的,很沉很重,一人将箱子打开,但见箱中满满的堆着如方才禾晏手中所使鞭子尽头,缀着的那个形似虎爪的玩意儿。只是没有鞭子,是可以套在腕间的利器。 “之前会凫水的二十精兵出列。”肖珏道。 二十个提前已经得知命令的精兵顿时站了出来。 肖珏看着他们,声音平静淡漠:“拿着铁爪,入水。” 远处的大船正在全力追逐禾晏所行驶的那只小船。小船只有两个人摇桨,如何能与大船相比,禾晏很快会被他们追上。 两万对十五万,本就是十分勉强的事。他亦知此仗难胜,而天公未必做美,凡事当做好万全的准备。这一箱铁爪,就是他的暗手。然而没料到,竟与禾晏想到了一处。只不过,她在明,而他在暗。 “砸船。”他道。 …… 琴声与远处江面上的厮杀声,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春日与战场,本就是两个不相干的事情。 日光照在白衣人的身上,将他的衣衫照的更加洁净,恍然望去,似乎仍是当年的白衣少年。 一滴血滴到了面前的琴弦上,琴弦似有所动,发出了一声极轻微的声音。似是清越的琴声也因此变得悲伤起来。 密林深处传来嘶吼喊叫的声音,乌托人越来越多,将开在路边的小花碾碎踩踏,然到底不能继续向前,仿佛无形之中被绊住了脚步。而看起来平和安乐的春日美景,竟成了杀人利器,处处埋伏。 柳不忘唇边的鲜血越来越多,琴声越来越急。 人太多了,他的阵法拦不住太多的人,现在这样,已经是勉强。早年间在山上那段日子闭关拼命钻研的旧伤重新隐隐作痛,柳不忘很清楚,自己支持不了多久。 但他还是必须要拦在这里。拦在这里多一刻,崔越之那头就能多坚持一刻,在这里多杀掉一个乌托人,崔越之的人马就能多一些时间。济阳城中的百姓会多一刻安全……她也一样。 桃花嫣然出篱笑,似开未开最有情。 他一生,也就只有那一朵似开未开的桃花,他没能看着这朵桃花开到最后,多呵护一些时候,也是好的。 “铮——”的一声,手中的琴弦似是受不住,猛地断掉。琴声戛然而止,柳不忘“噗”的吐出一口鲜血。鲜血尽数落在面前的琴面上,一些溅到了地上的草丛中。 如三月的桃花,俏丽的多情。 没有了琴声,密林深处的脚步声倏而加快,近在眼前。阵法已破,他慢慢的站起身来。 “那是谁?” “什么人!” “怎么只有一个人?是不是有埋伏?” 破阵之后的乌托人闯了进来,却因为方才丛林中的埋伏而心生忌惮,又看柳不忘一人在前,生怕四周仍有埋伏,一时间无人敢上前。 双方僵持片刻,到底是乌托人人多胆大,不过须臾,就大笑道:“不过一人,纵然有埋伏,济阳城军也没剩几个了,埋伏多少,咱们杀多少!怕什么!” 面前的白衣男子纹丝不动,衣袍整洁如世外仙人,当年一头青丝以白帛束起,出尘清冷,如今华发渐生,这如树般令人安心的背影,却从未变过。 永远保护想要保护的人。 一丝微风吹过,吹得他的发带微微飘摇,吹得他衣袍轻轻晃荡,吹得这男子如水一般的眸光,荡起层层涟漪。他先是怔住,随即唇边,慢慢的溢出一抹笑容来。 这局死棋中的生机来了。 济阳城的希望来了。 风来了。 柳不忘缓缓拔出腰间长剑。 第一百五十七章 火攻 运河以上,激战正酣。 肖珏令二十精兵携铁爪潜入水底,凿穿乌托兵船。 乌托兵船有数千,全部凿穿亦是不可能,水下力气也难以使出来。十人为一组,挑最中间的两只重重凿击。如此一来,被铁钩连着的乌托兵船队伍全都乱了,忙着去砍断铁钩,便眼睁睁的看着禾晏的小船从面前逃走。 “这些混账!”玛喀大怒,一把从旁边的兵士手中夺过弓箭,对着水中的兵士放箭。然而挑选出来的二十人,各个都是水中好手,身手灵活,立刻避开了。这样敌追我打,敌进我退,倒惹得乌托人的步子都被打乱。 “你们继续用铁叉。”玛喀沉着脸吩咐,“我不相信,他们能一直潜在水下,先抓住那个女人!” 那个假扮穆红锦的女人极大地羞辱了他,乌托男子最好脸面,今日若不能将那女子抓住,他的部下,他的亲信,都会暗中嘲笑他。纵然打了胜仗,等回到了乌托城,此事只怕还是会成为笑料,传的到处都是。 除非将那女子抓住,狠狠地折磨她,才能挽回颜面。 “给我追!” 一丝微风落在人脸上,拂起微微痒意,极细小,却立刻被人捕捉到了。 禾晏看向木夷,木夷眼中满是惊喜:“有风了!” 虽然是很柔的风,但老天爷总算是站在了他们这头。 身后的兵船穷追不舍,禾晏沉下眉眼:“把他们引到埋伏圈中去。” “是!” 小船似要逃离水面,拼命往远处划去,只是被身旁高大的船只衬托的,未免有几分可怜。 “他们这是往哪去?”身侧的副兵问道。 肖珏看向禾晏乘着的小船远去的方向,运河平静,她前去的方向,如果他没记错,应当有好几处藏在水中的暗礁。若是小船自然可以避开,如果是大船…… 肖珏:“跟上他们,分散乌托人的兵力。” “都督?” “起风了。”他垂眸冷道。 风仍然柔柔的,如情人间温柔的嬉戏,绕过每一个人。木夷拼命划桨,只问禾晏:“禾姑娘,现在可以点火了吗?” “不行。”禾晏道:“风还不够大。” 风不够大,纵然是点上了火,数千只乌托兵船,也没办法立刻陷入火海。他们有各种办法可以即时将火扑灭,对战的时机很重要。 “那现在怎么办?他们快要追上来了。”木夷着急。 禾晏回头看了一眼,道:“我去拖住他们。” “你?”木夷担心,“你一个人行吗?我陪你吧。” “不必,”禾晏拍了拍他的肩,“你带着这只船,与其他船呆好在自己的位置,乌托兵船看见咱们的船,很可能会过来对付。你们务必保护好船只,”顿了顿她又道:“也保护好自己。” “可……”木夷的话还没说完,就见禾晏已经脚尖在船头一点,朝着玛喀所在的那只大船掠去。 “禾姑娘怎么一个人去了!”副兵惊讶。 肖珏道:“动手吧。” “砰”的一声,小船撞上了大船,将大船撞得稍稍一歪,玛喀气的脸色铁青,“怎么阴魂不散。”他狞笑一声,“不过数千人便想螳臂当车,既然你们那么想死,本将军就送你们一程!” 他挥刀冲身后人吼道:“勇士们,开战!” 两方人马混站在一起,济阳城军虽人数不敌,却也毫无畏惧。为首的禾晏与肖珏二人,与玛喀周围的人混在一起。禾晏缀着铁爪的鞭子,缀铁爪的时候砸船厉害,砸人也不错,她一鞭子挥过去,便将一人挥翻。 可鞭子到底不是刀剑,刺入一人,一时间收不回来,而涌上来的乌托人越来越多,身后已经紧扑而上,她才一脚踢开面前一人,身后劲风已至。禾晏侧身避开,一把晶莹长剑挡在她面前。 肖珏背对着她,手中剑正往下滴滴答答的淌血,将饮秋从乌托人胸前抽出,淡声提醒:“小心。” “都督,”禾晏道:“一起上吧!” 他们二人背对着背,一人持剑,一人握鞭,彼此将背后交给对方,此刻是全心全意的信任。分明从来未在一起抗敌过,于生死间,也生出奇妙的默契,像是惺惺相惜中心意相通,彼此的每一个动作都不必提醒,自然心领神会的配合。 一时间,乌托人竟无可近身。 副总兵挑开一个乌托人,回头看的正是如此景象,她思忖一刻,只道:“这禾姑娘究竟是什么来头,身手如此了得?” 她并不是靠着肖珏出手相救,或是肖珏的庇护,而是能与肖珏同时联手,非但没有给肖珏拖后腿,甚至配合的游刃有余。 “将军,这女人好厉害!”亲信对玛喀道。 肖怀瑾厉害,那是因为他是大魏的右军都督,封云将军,这女人的名字从未听过,看起来年纪也不大,怎生也如此厉害?莫非大魏军中人才辈出,这样身手的不止肖怀瑾一个? 一时间,玛喀对自己主动请缨来济阳,有些后悔。他看济阳无甚兵力,又是穆红锦一个女人坐镇,以为攻下济阳是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才抢了这个功劳。谁知道好端端的竟遇到肖珏,还遇到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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