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沈意欢却站起身来,走到桌边,倒了两杯酒。 “王爷,我有一事相求。” 殷知予下意识回道:“你说。” 沈意欢似乎做了很多心理建设,才轻声开口:“我祖父逼婚,原是逼不得已,若不如此做,我只能青灯古佛了此残生,求王爷不要怪罪,今夜之后,你我可各不相干。” 殷知予猛然抬头看向她,却从她那双清冷的眼里看不见任何爱意。 他心里一痛,是他做错了,如今这般,是他最有应得。 好半天,他才艰涩开口:“我答应你,绝不会对沈老丞相怀有怨恨。” 沈意欢似是松了口气,她坐下,朝他举杯:“那便喝合卺酒吧,喝了之后,王爷自可离开。” 殷知予慢慢走过去,与她手臂缠绕,喝下了酒。 放下酒杯,他才不紧不慢的开口。 “我为何要走?” 这下,愣神的人成了沈意欢。 殷知予脸上罕见的笑意,让她觉得有些不自然。 看见她这幅样子,殷知予心里微刺,他的温和,从未给过眼前之人。 想到此处,殷知予也没了逗她的心思,道:“今夜是新婚夜,我若不在此处过夜,若是被你祖父和我父皇知晓,又该有一场风波。” 沈意欢这才恍然,看着他清明的眼眸,眼中闪过一丝异色。 半晌,她才开口:“既如此,那便早些洗漱了安歇吧。” 话一出口,殷知予便见着她眼里闪过一丝懊恼,似乎觉得这话有歧义一般。 他心尖仿佛被一支最柔软的羊毛笔轻轻扫过,一股电流瞬间窜进四肢百骸。 殷知予握拳捂唇,轻咳一声:“好,那我去偏房。” 说着,他便站起身朝外走去。 在他身后,沈意欢看着他的背影,眼里闪过一丝莫名。 出了门,殷知予便看到守在台阶下的下人,他想了想,吩咐道:“让厨房做一些好克化的糕点来。” 他是在前厅被宾客灌了不少酒,也吃了点东西,但想必沈意欢是什么都没吃的。 殷知予想到不过几年,一个好端端的人便成了一副病入膏肓的样子,顿时产生了一种紧迫感。 他得让沈意欢好好活着。 殷知予洗漱后,便回了房。 他身穿雪白中衣,推开门,正好看见沈意欢对着桌上的糕点在发呆,听到声音,顿时抬头看了过来。 屋内被红烛照的亮堂,殷知予看着她鲜活的模样,鼻尖竟有一瞬的涩然。 自己是多愚蠢,才觉得不爱沈意欢,从他懂事起,就知道她会是自己的妻,他总觉得林雪舞才是那个对的人,可成亲四年,他从未有过一刻,想要放开沈意欢。 这不是爱,什么才是? 殷知予想通这些的时候,整个人只觉得心里彻底松下来。 如今他眼前这个人不是前世的沈意欢,一切都可以重新来过。 他大步走过去坐下,温声道:“怎么不吃?这些东西不合你口味?” 沈意欢看他一眼,随即迅速的垂下眼眸:“没有。” 殷知予心里一动,他试探的问道:“那你是在等我一起吃?” 没想到就这一句话,沈意欢却变了脸色。 她抬起眼眸,目光如同利剑一般射向殷知予,冷声道:“王爷莫要误会,我是自己没有胃口罢了。” 殷知予胸中陡然腾起怒意,但只是一瞬,他便压了下去。 沈意欢那句‘心有所属’终究是让他没理由。 他径直走到床边,淡淡道:“那便安歇吧。” 在他灼热的目光下,沈意欢陡然变了脸色。 半晌,沈意欢才僵硬的挪动了脚步,走到了床前,却迟迟没有坐下去。 殷知予看着她这幅十分不情愿的模样,心中顿时憋闷起来。 他语气低沉:“怎么了?” 与此同时,他也有种怪异之感,好似再经历一世,有太多事情跟他想象中不同,还是说,这是因为这一世他做了没有做过的事情,导致事情的走向不同? 可沈意欢那溢于言表的疏远,却是他上辈子没有体会过的。 一时间,房间里寂静无声,两人相对站在床前,都没有说话。 不知道过了多久,殷知予才听到沈意欢的声音。 “烦请王爷灭了灯火,夜晚有光,我睡不着。” 殷知予一怔,他倒是从来不知道沈意欢还有这个习惯。 不过他还是走过去,将近前的红烛全都吹灭,只留下门口用来照亮的那一小只。 这下,除了隐约的月光,屋内几乎黑透。 殷知予听到沈意欢上床的声音,黑暗中,他脸上尽显愉悦。 紧接着,他也上了床,躺在外侧,只是伸手一摸,却摸了个空。 殷知予眨了眨眼,将手再往里伸了伸,果不其然触到一句温软的身子。 他能感觉到身下的人身体瞬间僵住,可有什么却如同火焰从心底燃起,瞬间冲上大脑。 沈意欢的声音都在发颤:“你……你要干什么?” 这句话如同一盆凉水,直直泼在了殷知予身上,将他那颗燥热不安的心扑灭。 他陡然想起,前世,他和沈意欢的第一次来。 胸腔中的火焰瞬间化为对沈意欢的心疼,他收回了手,声音被黑暗包裹,带着一丝暗哑和说不清的温柔。 “没事,睡吧,明日还要入宫觐见。” 殷知予这样说了之后,便闭上了眼,今夜饮酒过多,他很快变睡了过去。 可他不知道,离他不过一臂之遥的沈意欢却睁着眼,静静的看了他很久…… 第二日清晨,殷知予多年养成的习惯让他卯时睁开了眼。 晨光熹微之中,他看见沈意欢安安静静的睡在他身边,怀中还捏着一截被子。 殷知予只觉得心脏处有股暖流散开,让他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宁静。 他盯着看了片刻,丝毫没察觉到自己脸上的笑意有多温柔。 约莫小半个时辰,他才动了动身子,小心翼翼的坐起来,朝着沈意欢伸手,将她的被子往上掖了掖。 殷知予拿着衣服走出门,昨夜他将屋内伺候的人全都遣了出去。 一方面是不想被人伺候,另一方面,他昨夜没碰沈意欢这事,他不想让旁人知道。 因着先前毁约的事,沈意欢连同沈家都成了旁人眼中的笑柄,若是再传出什么流言…… 殷知予走到外间,将衣服穿好,这才踏出门去。 他对守在台阶下的下人开口:“王妃还在睡,莫要吵她,还有,让小厨房准备膳食,等王妃醒了,再去练功房通知本王。” 前世身为摄政王的气势不经意流露而出,下人皆是惊惧的应声。 殷知予在练功房呆了半个时辰,便听到外面传来下人的通报声。 他将长剑入鞘,快步走了出去。 他走进门,直接朝沈意欢问道:“昨夜可睡的安好?” 话音刚落,他便感觉到一旁伺候的人,眼神意味深长起来…… 沈意欢脸色一红,抿了抿唇,低低应了一声。 殷知予放下心来,温声道:“今日我们要入宫,父皇母后皆是心胸宽广之人,你无需担忧。” 沈意欢握着筷子的手一顿,轻声道:“我知道了。” 接下来,桌上只有碗筷碰撞的声音,两人相对无言。 殷知予心中叹息,曾经他只要去沈意欢的房里用膳,便能听到她说起各种各样的话题,如今这般,倒让他觉得有些不习惯了。 他只是沉浸在思绪中一瞬便回了神。 往事如烟,他该做的,是顾好眼前人。 用过早膳后,殷知予便带着沈意欢入宫了。 当今圣上年逾五十,却也只得了三个儿子,殷知予便是那最小的儿子。 此番成婚,若不是害怕动静太大,皇帝和皇后恨不得出宫替他主持婚宴。 马车晃晃悠悠,殷知予的眼神时不时瞟向沈意欢,却见她一副淡然模样坐在那里,连个眼风都没给自己。 殷知予薄唇轻抿,却又不知道该跟她说些什么。 他自从成人礼后便跟沈意欢来往不多,也没有刻意打听她喜欢什么。 就在这种尴尬又疏远的氛围下,马车停了。 殷知予撩开帘子,却见宣武门外停着一座软轿,他想起,这是皇后特意为沈意欢准备的。 他率先下了马车,然后很自然的朝后伸出了手。 却是半天都没等到回应。 他疑惑的扭头,只看到沈意欢站在车辕处,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 殷知予言简意赅:“下来。” 沈意欢犹豫着将手放入他掌心,下一刻,殷知予便握紧了她的手,将她往前一带。 沈意欢没防备,整个人跌入他怀里,被他稳稳接住。 殷知予朝她眨了眨眼:“你这么不信任我吗?” 沈意欢脸色微变,但很快便恢复正常。 她声音清冷:“大庭广众之下,还请王爷不要太过无礼。” 殷知予看着她,下意识松开了自己的手。 从前不在意,如今在意起来,却发现沈意欢对他,似乎有种别样的……抗拒? 殷知予心里颤了颤,看着沈意欢的背影,连忙跟上。 软轿只预备了一顶,沈意欢坐了上去,殷知予便看不到了。 他有些遗憾,却也知道,他跟沈意欢要去的是两个地方。 殷知予跟着太监到了养心殿,站在门口稳了稳心神才往里走。 殿内龙涎香的味道略重,殷知予有些不习惯,但还是跪下去:“儿臣,参见父皇。” 他几乎是迫不及待的抬头看了过去。 上方,盛帝那张熟悉却又陌生的脸,骤然映入眼帘。 殷知予心里酸胀不已,他再度见到了死去的父皇,这是何等有幸。 盛帝也抬起头来,看着这个幼子,嘴里溢出一声叹息。 “阿予,从今日起,你便不再是孩子了,往日的荒唐,朕希望你不要再犯。” “丞相一生鞠躬尽瘁,只为我大秦江山,可你此番,将他视若珍宝的孙女弃如敝履。” “若不是朕逼着你成婚,你可想过这朝堂之上,有多少人会心寒?” 前世,殷知予也受了盛帝这番训斥,可当时,他被逼的逆反心理深重,竟跟盛帝顶罪,说自己总有一天,会让沈意欢腾出王妃之位。 真是可笑。 殷知予静静跪在那里,声音定定:“儿臣知罪。” 盛帝张了张嘴,打好的腹稿突的一下,断了。 他轻咳一声:“你知道便好,我们去你母后宫中。” 殷知予顺从的起身,跟在了盛帝身后。 养心殿离皇后的住所不远,不过一刻钟的距离。 殷知予跟在盛帝身后,还未走到门口,就听见皇后的笑声。 “意欢,本宫可真喜欢你这个小姑娘,不如今晚在宫中陪我如何?” 殷知予微微睁大了眼,快步走到门前:“母后,儿臣不同意!” 殿内的两人双双望过来。 皇后面带不渝:“阿予,你这是做什么?” 殷知予是皇后亲生,自然没什么顾忌。 “儿臣新婚燕尔,母后怎能提出这样的无理要求?” 他垂着眼,并未看到沈意欢眼里的沉思之色。 而下一刻,他听到了沈意欢的声音。 “母后,若您想,自然是可以的,我跟王爷不急这一时半会。” 殷知予整个人都僵住了。 半晌,他才听到皇后带着揶揄的笑意:“意欢,你有心了,不过你们二人正是培养感情的好时候,本宫不会打扰,日后有时间,你就进宫来玩。” 殷知予抬眸,刚好看到皇后将一块可以随意出入皇宫的令牌放在了沈意欢手里。 他心里一震,前世,并没有这个场景。 沈意欢也并未拿到这块象征身份的令牌。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殷知予一时间脑子里乱糟糟的。 这时,盛帝走到他身后,拍了他的肩膀一下,声如洪钟:“愣着干什么,还不带你的王妃去御花园转转?” 盛帝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让殷知予有些默然。 皇后此时也开口:“意欢,你跟着阿予去吧。” 沈意欢听话的走到殷知予身边,却没再开口了。 殷知予看着身侧的人,心里的波澜顿时平息,他下意识拉起她的手,走了出去。 待两人走后,皇后叹息一声:“陛下可看出什么了?” 盛帝疑惑的抬眸。 皇后倒了杯茶递给他,柔声道:“意欢怕是被阿予这孩子伤透了心,如今我看他们之间,已是不如从前亲密了。” 盛帝声音里带了点无奈:“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儿子要犯浑,我们也拦不住,若不是丞相来求了我,他这孙女颜面扫地,只能去庙里过一生了。” 皇后沉默了。 片刻后,她才又开口:“如今,只能多弥补弥补意欢了,臣妾怕就怕,她对阿予寒了心,不愿再敞开心扉了,臣妾刚瞧着阿予牵她的时候,意欢身体上隐有抗拒。” 盛帝倒是没注意到这么多,只是听皇后这么一说,也发起愁来。 算了,后宅之事他也管不着,不如就在朝堂上多给丞相一些补偿。 说起来,沈家一门,竟只剩下三人,也是令人唏嘘。 嗯……沈家的大孙女,似乎是放在何家? 盛帝和皇后各有心思,只是这些,都没有影响到正往御花园走的两人。 殷知予牵着沈意欢的手,只觉得一股满足感。 可没多久,沈意欢便从他手中将手抽了出去,殷知予不解的回眸,只听她说:“热。” 殷知予微微皱眉,从昨日到今日,他从沈意欢身上感受到的只有疏远。 或许,是时候将林雪舞的事情说清了。 殷知予的念头在心里打着转,等他想好如何开口时,却听身后传来一个娇滴滴的声音。 “三皇兄,你怎么在这?” 殷知予和沈意欢同时回头看去,在他们身后不知道何时站了位窈窕少女,穿着淡蓝色长裙,看上去一派岁月静好的模样。 沈意欢眼里闪过一丝明悟,不动神色的往旁边挪了一步。 殷知予却察觉到了,他心里骤然涌起一股极为不舒服的感觉。 他伸过手,不由分说的将沈意欢拉到自己身边,将她的手紧紧攥在手掌。 而后,殷知予才看向那女子,淡声道:“长安郡主,有事?” 长安郡主看着殷知予的动作脸色微变,但很快她就调整好表情,好奇的看着沈意欢。 “这位,就是三皇嫂吗?长安还未曾见过呢。” 殷知予冷着脸:“你二人从无交集,没见过也是正常。” 长安轻笑一声,含情脉脉的看着殷知予,道:“三皇兄,你这般紧张作甚,我又不会对三皇嫂做什么,对了,听说御花园的牡丹开了,长安带你们一起去看看吧。” 她话语轻松又活泼,任谁都无法拒绝她。 只是殷知予偏偏不吃这一套,他当即开口:“不用了,本王认得路。” 说罢,他牵着沈意欢径直转身离开。 长安郡主看着他二人的背影,眼底的嫉妒几乎要溢出来了。 殷知予很快便带着沈意欢到了牡丹园。 他看着沈意欢平淡的神情,突然开口:“太后本来准备下旨,将她赐给我当侧妃。” 沈意欢抬头看了他一眼,眼里露出思索之色,然后说道:“听闻长安郡主身世坎坷,但人品高洁,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若是王爷喜欢,我没有意见。” 殷知予忍了多时的情绪终是被她这句话引爆,他紧紧盯着沈意欢:“新婚第二日你便准许我纳妾?沈意欢,你到底在闹什么?有什么你说出来,别跟我胡闹!” “胡闹?”沈意欢重复了一下这个词,话语里的悲凉让殷知予心脏猛然一刺。 她慢慢抬起头来,那双向来平静的黑眸中终于有了情绪。 “王爷觉得这就是胡闹了?那你先前做的一切是什么?王爷还是真是严于待人宽于待己!臣妾说过,你我虽处同一屋檐下,但也不必惺惺作态。” “这不正是王爷想要的么?” 沈意欢胸膛剧烈起伏,脸上也浮起一抹红晕。 殷知予气恼的极,却因为她前世今生从未在自己眼前露出的情绪而觉得欣喜不已。 他五指我成拳,猛然上前一步。 沈意欢眼中一慌,下意识就要后退,下一刻,殷知予长臂一捞,将她整个人扯了过去,直至双唇相融。 近在咫尺,殷知予几乎能看清沈意欢有几根睫毛,和眼中的惊颤。 他本来只是想惩罚一下沈意欢的口不择言,可紧接着,他闭上了眼,全部身心都用在感受那柔软的唇瓣上。 盛放的牡丹花丛中,玄衣与素色紧紧相贴。 辗转轻噬,霸道猛烈的唇舌纠缠。 像是世上最甜美的糕点让人欲罢不能。 殷知予想起前世他们之间唯一有过的那次,握着她腰肢的手越收越紧,呼吸也越来越重…… 啪! 一声脆响,打断了这场旖旎。 殷知予偏着头站在那里,沈意欢在他对面,唇上还沾染他的气息,却一脸苍白。 殷知予生的白,脸上红印缓缓浮现,刺眼至极。 他慢慢转过头,触及到沈意欢苍白脸色时,眼前人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濒死的状态。 就这么一瞬,殷知予所有的怒意和旖旎心思全都没有了。 他甚至有些手足无措,半晌才憋出一句:“抱歉。” 说完这两个字,他转身便往外走,很快便没了人影。 沈意欢看着他的背影,指甲掐进掌心。 只是她却好像又想起什么,要上前的动作猛然一顿。 在宫中用过膳后,殷知予跟沈意欢一前一后的走出了宫中。 王府的马车停在宣武门外,殷知予顿住脚步,他没有回头,声音淡淡。 “你先自己回去吧,我还有事。” 沈意欢在他身后站着,沉默片刻,才轻声开口:“好。” 殷知予站在那里,看着沈意欢毫不犹豫踏上马车离去,拳头死死攥着。 他无法相信,有朝一日,沈意欢竟会放手的如此彻底! 可他心里除了怒,还有一丝畏惧。 他是从未来回到了现在,可好像沈意欢却不再爱他了。 那他重来一次的这漫长余生,到底意义何在? 夜风吹过,殷知予只觉得心底一片冰凉。 另一边,沈意欢回了王府。 她坐在屋内,看着跳动的烛火,眼中的情绪复杂到了极点。 半晌,她幽幽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一直是这样过的,如今这样,也没什么不好……” 她以为今日的殷知予不会再回来,可临近子时,门口却传来声音。 殷知予带着一身酒气走了进来。 沈意欢一怔。 殷知予喝了酒,但也还算清醒,他走到沈意欢面前,从怀中掏出一样东西。 “这是我在外面看到的,今日之事,是我不对。” 他像是鼓足了勇气才说出这句话,将那支青凰银钗放在桌上,语速飞快的说道:“我先去沐浴了。” 沈意欢的视线从他离去的背影上,落在桌上那支银钗上。 一瞬间,她眼里闪过诸多情绪,惊讶,不解,最后转为无尽的悲凉。 她拿着那支银钗,将其锁进了镜箱的最后一层。 一连几日,风平浪静。 殷知予坐在书房内,手里拿着政务,却半个字都看不进去。 那日跟沈意欢吵架之后,他便许久没有踏进过内院。 不是不想,而是不知道沈意欢的态度,他不想再看到她那双没有任何感情的眼眸。 不知道过了多久,殷知予将手里的政务重重拍在桌上,扬声道:“来人!” 很快便有侍卫上前,殷知予沉声道:“王妃现在在干什么?” 侍卫一怔,随即说道:“据门房说,今日侍郎府主母来了,王妃应是在自己院子里招待。” 殷知予站起身来,吩咐道:“让厨房做几道甜食送过去。” 说完,他便直接出了院子。 另一边,沈意欢靠在沈清央身上,抱着她不松手。 沈清央不由失笑,温柔道:“意欢,你都嫁人了,怎么还这么粘人?” 沈意欢声音有些闷:“难道嫁人了就不是你的妹妹了吗?我恨不得这么粘着你一辈子。” 沈清央无奈的摇摇头,想起什么,说道:“你跟王爷,可好?” 沈意欢身子一僵,神色立马淡了下去:“还好。” 沈清央自然看得出她的言不由衷,开口劝道:“意欢,你已经与王爷成亲,后半生可都要跟他生活的,你前段时间还说不想嫁给他,如今又是这般冷淡的样子,你当真不喜欢他了?” 沈意欢沉默半晌,才慢慢开口。 “姐姐,如果他后半生带给我的是为了一个林雪舞恨不得让我去死,是让我满门灭绝,是任由我病入膏肓也不闻不问,我还要喜欢他吗?” 门外,殷知予正准备推门的手,骤然僵在那里。 眼里是从未有过的惊骇! 这一刻,殷知予几乎确定,沈意欢也跟他一样,也是重生之人! 怪不得这么多天,无论他如何软化态度沈意欢也无动于衷。 试问,哪个人经历了她那样的痛苦,还能在重来一次的时候交心? 那些冷漠疏远,都有了答案。 殷知予猛地朝后退了一步,却不设防的撞到了身后端着甜食的下人,瓷器碎裂的声音骤然响起,也惊动了院内的二人。 沈意欢猛然站起身来:“谁在那里?” 殷知予狠狠咬了下舌尖,才勉强让自己保持清醒。 他脑海中飞速转动,若是沈意欢知道他也是重生而来,那他们之间就走到了死胡同,只有让她认定今生的他与前世不同,才有回旋的余地! 殷知予冷冷扫了身后的下人一眼,才踏进门:“是我。” 沈清央连忙起身行礼,殷知予朝她点了点头,才看向沈意欢。 “是下人不小心打翻了送来的甜食,我再让厨房去做几道来。” 沈意欢微微冷脸:“王爷不必麻烦了,我姐姐并不爱用甜。” 殷知予一顿。 这时,沈清央看着两人之间冷凝的气氛,脸上闪过一道急色,生怕这位脾气不好的南阳王对自家妹妹发火。 她上前一步,隐隐将沈意欢拦在身后,轻声道:“王爷,意欢年轻气盛,还望您勿怪。” 沈意欢看着挡在自己眼前的沈清央,鼻尖突的一酸。 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她的姐姐永远会向着自己。 想到这里,她看向殷知予的目光更冷,前世若不是他见死不救,她姐姐或许还有救! 殷知予敏锐的察觉到沈意欢眼神的变化,他背上汗毛微竖,立刻就知道她想到了从前。 他连忙虚扶了一下沈清央,努力维持表面的平稳:“姐姐不必这样,从前是我太过荒唐,日后我一定会好好对意欢的。” 他这般温和有礼,倒是让沈清央一愣。 沈意欢看着他,眼里的冷意也是消散了些许。 殷知予心里默默松了口气,见自己呆在这里也是无用,便开口道:“我不知道姐姐不喜欢吃甜食,倒是多此一举,那你们聊,我先走了。” 他走后,沈清央若有所思的说道:“意欢,我看王爷如今是成亲之后,便知道收敛,如今木已成舟,你该往前看,别困在过去了。” 她轻轻拍了拍沈意欢的手:“若真有你说的那一天,你就回家,我拼了命也会护住你的。” 可她没想到,她这一句话,会让沈意欢骤然红了眼眶。 沈意欢猛地抱住她,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惊惧:“姐姐,不会的,这一世我来护着你,不必你拼命,你好好活着就好。” 沈清央不知道她这般浓烈的情绪从何而来,只能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抚着。 两人都未曾察觉,门外的殷知予,直到此刻才抬脚离开。 殷知予回到书房,坐在那里,眼里一片茫然。 到底为何,他跟沈意欢会双双重生?他回来是想弥补自己的错误,沈意欢呢?她得知自己重生后是什么心情? 想到现在的沈意欢还是上辈子那个受尽苦楚的人,殷知予的心脏就像被揪成一团,痛不欲生。 他以为一切都可以重来,可没想到,原来只是他自己的一厢情愿。 殷知予了解沈意欢,在她心中,沈家人永远高于自己,可上辈子,沈家灭门,阴差阳错的也有他的份! 逼着沈老丞相致仕的人,就是他! 殷知予抬手狠狠捏了捏眉心,只觉得空气稀薄的让他几乎喘不过气。 直到门外响起管家的声音,殷知予才从那份痛苦的回忆中惊醒。 “王爷,明日王妃归宁,皇后娘娘准备了一份礼单,请您过目。” 殷知予本来情绪有些低迷,听到这个消息,顿时精神一振。 自己为什么要陷入泥沼,明明这一世他们有重新开始的机会,沈家还在,他也不会再做出任何伤害沈意欢的事情。 没有努力过便轻言放弃,绝不是他殷知予的风格! 殷知予眼神熠熠,道:“拿进来。” 看着那份长长的礼单,殷知予皱了皱眉,提笔又添了几样东西,才递给管家。 “拿去给王妃看,你亲自去问她觉得还需要加什么,就说本王吩咐的,只要她想,什么都可以。” 管家接过那份礼单,壮着胆子开口:“王爷,您如今肯珍视王妃,若是陛下和娘娘知道,定然欣慰。” 殷知予勾起唇角:“那是自然。” 晚膳时分。 沈意欢坐在桌边,还没从那份称得上惊人的礼单回过神来。 这时,下人来报:“王妃,王爷正在来的路上。” 沈意欢顿了顿,轻描淡写道:“那边让厨房加一份红菜苔。” 殷知予最讨厌的菜。 那下人神色为难,但也不敢多说,只能去了。 明眼人都看得出,王爷对王妃根本不像外界说的那样轻视,相反,简直是再重视不过,自然没人敢去惹沈意欢不快。 不一会,殷知予的身影便出现在门口。 他大步走进来,轻声道:“管家说你对礼单没有意见,我已经让他们着手准备了。” “嗯。”沈意欢依旧冷淡。 殷知予不以为意,只道:“去年,父皇赐了我一方绝品端砚,祖父爱书法,把这个也加上,还有大姐那边,你看看要送些什么。” 沈意欢垂着眸:“不用了。” 只是她放在桌下的手,却捏的死紧,如今的殷知予让她有种很矛盾的感觉,一面是前世的冰冷凌然,一面是如今的热情体贴。 沈意欢时常迷茫,为何事情跟她想的不一样?可若是眼前这个真诚热烈的殷知予,真的会那般决绝吗? 她深深吸了口气,淡声道:“王爷不必如此费心。” 反正只要林雪舞回来,她便会自请和离,哪怕被休,这一世她也要保全沈家。 殷知予不赞同的拧起了眉,他开口道:“怎么是费心?如今你既已嫁给了我,便是我殷家的人,你归宁之日,我自然要上心,你不说,我可就自己看着添了。” 沈意欢身体不易察觉的颤了颤,前世,这个人也说过,她是殷家的人。 可那时,他是带着狠厉和怒意,丝毫没有将她放在心上,而眼下,他话语里竟有着将她纳入自己人的范畴。 沈意欢狠狠掐了掐自己,心里涌起一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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