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7章
,绝大多数时候都是一个年轻的傻逼变成了老傻逼——老混蛋,老傻逼,都是污言秽语,放在此时此刻,却是那样的掷地有声。陈长生不会说这样的脏话,看着街对面的朱洛,却忍不住想着这些词。 他的感觉没有错,此时的朱洛不再是汉秋城外亭下那个清冷飘渺的世外高人,也不是数百年前在雪原月亮的照拂下一剑斩杀第二魔将的人类勇士。这时候的朱洛,是世家领袖,是大周门阀,是大陆强者,是人,是一个普通的人。 一个可以为了利益杀人的普通人。 王破行完礼后,便一直安静地站在苏离和陈长生的身前,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作,自然也没有让开道路的意思,就连手里的刀都没有收回鞘中——面对辈份、地位、实力都远在他之上的八方风雨,这份沉默与不动很不恭敬。 朱洛看着他说道:“我不想出现,但你让我不得不出现。” 这说得是王破那看似沉稳、实则疯狂的一刀,以将来的惨重代价直接重伤肖张和梁王孙,继而连破浔阳群豪,眼看着便要带着苏离出城。如果朱洛这时候再不出现,说不定王破真的可以逆人类世界大势所趋,帮助苏离活下来。 以朱洛在人类世界里的地位,他的这句话对王破是极高的赞誉,虽然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当然,赞誉不是赞美,更不代表欣赏,准确来说,朱洛用这句话清晰甚至有些不悦地表明了自己对王破的欣赏与不欣赏。 说完这句话,朱洛望向陈长生,喝道:“教宗大人在离宫忧心忡忡,师长亲友都在担心你的安危,千万人在京都祝福你,盼你活着,结果你活着,却在路上耽搁了这么长时间!你想做什么?难道你准备不回去了!” 与和王破说话时的前辈口吻相比,他对陈长生说话的语气更加不客气,陈长生虽然现在是国教学院院长的身份,但毕竟年龄尚幼,而且从梅里砂的角度来说,他认为自己就是陈长生真正的长辈,自然难免显得有些严厉,最后那一句,更是近乎教训与喝骂。 陈长生没有开口说话,不是因为无颜以对京都师长,也不是惭愧于长辈的教诲,而是他这时候依然很生气,他担心自己开口辩驳会显得不够尊重长者。王破也没有说话,因为他觉得不需要说话,他不需要别人的欣赏,哪怕那个人是朱洛。 街道一片安静,没有任何人说话。 从朱洛出现之后,除了苏离散漫的声音之外,整座浔阳城便只听得到他的声音。八方风雨是最强者,无论是这座浔阳城抑或整片大陆,所以哪怕他说话的声音很淡然,也轰隆如春雷,整个世界都必须仔细地听着。更何况他今次出现在浔阳城街头,还代表着大周朝廷的集体意志,与陈氏皇族亲密无间的他,与圣后娘娘以及国教系统,很明显早已达成了某种协议。 圣后娘娘,离宫,朱洛,这是大周朝的三座高山,陈长生本是生长在其中一座山里的青青幼松,因为所在的位置高,所以很受尊重,地位也很高。但现在,他要与脚下这座高山的意志相对抗,还要直面另一座高山的阴影,他能做什么? 他望向王破。王破瘦高的身躯在微寒的风里轻轻摇晃,真的很像一棵已然茁壮的松树,还没有完全粗壮至雷斩不倒,但至少不会轻易地被东西南北吹来的风改变形状。朱洛来了,他没有拜倒,没有让开,没有退却,被风拂的微微低头,沉默不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然而,只是这些没有任何意义。 他是逍遥榜第一的中生代最强者,但不可能是朱洛的对手。 朱洛是八方风雨,是已经踏入神圣领域的人物。 在此时的浔阳城里,在整个大陆,唯一敢直视甚至是无视五圣人和八方风雨的人,除了他们彼此,就只剩下一个人。 苏离毫不掩饰自己的轻蔑与嘲弄,说道:“你们这些老东西现在就只会吓唬小孩子?” 这说的是朱洛分别对王破和陈长生说的那两句话,不待朱洛回答,苏离剑眉微挑,又说了一段话。 “我知道你们很想我死……从很多年前你们都想我死,无论是天机老人还是你,因为当我还很年轻的时候,你们就已经杀不死我,所以你们越发想杀死我,基于同样的道理,我想,其实你很想王破这时候出手,然后你好找借口杀死他?” 这段话很诛心,所以街上很安静。 人们只能装作没有听到这段话,包括王破自己也不便有什么反应。 朱洛面无表情,没有说什么。 “随着我越来越强,你们越来越想我死。” 苏离感慨说道:“天海、白夜行那对夫妻,你们这八个废物,现在就连寅老头儿都想我死了……” 五圣人、八方风雨,除了苏离自己,这片大陆有十三位最强者。 他此时点了十二个人的名字。他指控这些神明般的存在,都是意图谋杀自己的凶手。 “我没有什么不爽,因为我从来没有兴趣在神国里与你们这些家伙站在一起。” 他撇了撇嘴,最后说道:“我只是有些后悔,当初就应该把你们八个废物杀掉再说。” …… …… 第395章 三棵松(下) …… …… 作为在人类世界德高望重,在黎民百姓眼中有若神明的八方风雨,在苏离的口中就是八个废物,更不要忘记在最开始的时候,他就说过对方是老混蛋。这还罢了,听他的口气,似乎说杀便能杀死这些大陆的最强者,真是何其狂妄骄傲,即便他是传奇的离山小师叔,场间听到这番话的人,依然觉得太过夸张,甚至荒唐。 朱洛的脸上没有露出因荒唐而生出的嘲弄神色,也没有愤怒,还是那般的漠然,作为绝世宗的宗主,他的道心修的便绝情灭性,这四个字并不是冷酷暴虐的意思,而是仿佛明月照雪原,孤清冷绝,不为外物神识所惑的意思。 他看着苏离说道:“你没有机会了。” 是的,苏离就要死了,无论他全盛之时有没有能力杀死八方风雨,甚至威胁到那五位圣人,他即将离开这个世界,未曾发生的事情只能成为消失在历史长河里的迷团。 但苏离不这样认为,他看着朱洛说道:“待我养好伤,我首先就去汉秋城杀你。” 他这话说的极其随意淡然,仿佛根本不知道朱洛是来杀自己的,仿佛不知道浔阳城就是他的葬身之地,仿佛下一刻他就会回到离山。 朱洛披在肩头的长发被微风拂动,双眉同时微动,终于露出一丝讥诮的意味。 “不对,不应该是去汉秋城杀你……而是去汉秋城杀你全家。” 苏离纠正道。然后他望向人群前方的梁王孙,说道:“这一次,我要吸取曾经的经验教训,再不能犯这些错误。” “前辈,您这样是不对的。” 陈长生牵着缰绳,回头望向他说道。是的,杀人全家这种事情怎么都是不对的,哪怕斩草不除根,可能会带来日后的燎原野火。 一路南归,苏离以为自己很了解陈长生这个小孩子,但到了这时候,他才发现自己并没有完全了解对方,沉默片刻后笑着说道:“那就不杀他全家,只杀他。” 这番言谈听上去就像是笑话,事实上本来就是笑话。 即将死去的苏离,说将来要杀朱洛全家,他哪里还有将来? 朱洛看着他,肃容说道:“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难道你不能正经一次吗?” 先前浔阳城的主教大人华介夫对陈长生说过类似意思的话。 “平静地迎接死亡就是正经?那我不会喜欢这正经,死在沙场上、万山里,还是死在舒服的床上和美人的怀抱中,我当然选择后者。” 苏离说道:“说起来,我真的不理解你们这些老家伙究竟为了什么而活着……如果说利益,我看不出来你能从这件事情里获得多少利益……看来你也挺惨,毕竟这里是天凉郡……那些老家伙可以躲在自己的洞府里、都城里,你却没办法躲。” 朱洛沉默片刻后说道:“有些事情,总是要解决的。” 自始至终,这位德高望重的天凉郡大人物,都没有在浔阳城现身的意思,因为哪怕是他也不愿意亲手杀死苏离,至少双手不能沾上苏离的血。 直到王破出现,刀破雪空,群豪避退,他不得不出现。 苏离看着他嘲讽说道:“那你有没有想过以后的事情怎么解决呢?虽然说南边也有很多人一直想我去死,但怎么说我也是天南的偶像人物,如果你的双手沾了我的血,那么南人的愤怒就要由你朱家和绝世宗来承受了,你有没有做好心理准备?” 朱洛没有说话,像他这样的人物,道心无法,世事洞明,哪有算不清楚时局的道理,只是正如他所言,这件事情既然发生在天凉郡,那只好由他来解决。 “活了几百岁,终究还是要被人当刀来使。” 苏离看着他同情说道:“你妈怎么生了你这么个白痴?你爸在九泉之下得知朱家会因为你今天的决定日渐衰弱,会不会后悔生出你这个白痴来?” 锋利刺耳,字字诛心,却不仅仅因为这是污言秽语,而是因为这些话没有错。无错之言,便是剑,以苏离的本事,哪怕朱洛道心定如磐石,也要被留下些痕迹。 朱洛看着马背上那个已然虚弱,连手臂都快要抬不起来的家伙,说道:“滔滔大河分两岸,哪怕只看不语,也总要选一边。” 这说的是苏离,说的就是为什么整个大陆都要杀苏离。 十余年前,大周在国教学院血案之后,正处内乱之中,长生宗与梁王府联手,意欲北伐,苏离却不愿意,甚至凭手里一把剑把这件大事给破了。百余年来,无论天海圣后还是教宗大人,都想着要南北合流,可苏离还是不干,凭着手里的一把剑,站在天南生生阻着天下大势无法向前。 在这两件事情上,无论苏离怎么选,他都不会陷入当前的危局,然而他却偏偏什么都不选,他的态度非常骄傲而明确:“我若是砥柱,就该站在大河中央,我若是浮萍,就该顺水而下,我是苏离,我凭什么要站在岸边?” 朱洛不再多言,说道:“离山会继续存在,只不过不再有你。” 这是尊重,也是宣告。 浔阳城的街头,安静无声,阴云渐盛,又有雨点缓缓飘落。 “没有我的离山,还是离山吗?” 苏离面无表情望向南方,想着离山上此时可能正在发生的事情,心情沉重。 这不是狂傲的宣言,而是担忧。 整个大陆都认为,苏离就是离山,他自己其实并不这样认为,他自幼拜入离山剑宗,知道离山自有剑魄精神,但事实就是,这数百年来,他就是离山顶上的那棵青树,洒下荫凉庇佑离山弟子,如果他不再了,离山将会如何?离山现在肯定有事,是什么事?离山的弟子们能撑得住吗?这是他现在唯一关心的事情。 “终究,我还是不如黑袍……在这方面。” 苏离收回眼光,望向朱洛说道:“他杀的人虽不见得有我多,但对人性阴暗面的认识却确实在我之上,神圣领域里依然有滚滚红尘,他太清楚你们这些所谓人类世界的守护者的心意,可是你们究竟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吗?” 朱洛说道:“有时候,历史的河流需要倒退才能更有力量地前进。” “攘外必先安内?”苏离看着他嘲讽说道:“那你劝陈氏皇族里的那些人不要想着当皇帝可好?或者你去劝天海主动退位如何?” 朱洛沉默片刻,说了一段道藏里的经卷,隐有深意。 “我最不喜欢你们这些神神道道的作派。” 苏离根本不想理会这段道藏里有多少深意真理,说道:“太不好玩。” “确实不好玩。” 一直没有说话的肖张,大摇其头,脸上那张被雨水打湿的白纸发着啪啪的声音,像是在抽谁的耳光,然后他转身背着那把铁枪,向长街那头走去。 他来浔阳城是杀苏离的,这时候有人来杀,苏离必死,他还留着做什么,像苏离这样的人物,哪怕重伤不能还手,杀死他也是有意思的,看着他去死却不好玩。 梁王孙没有走,那数百名修行者也没有走,他们站在越来越大的雨水里,沉默不语看着街中的那数人,他们要等着看苏离怎么死。 苏离摸了摸身下骏马湿漉的鬓毛,说道:“你们可以走了。” 这六个字当然是对陈长生和王破说的,他虽然极为厌憎平静迎接死亡或者说回归星海这种调调,但终究还是要讲些气度,毕竟他是离山小师叔。 人的一生要怎样度过,苏离想过很多次,最终也没有得出结论,大部分时间还是在凭着自己的喜恶行事,但人的一生怎样结束,他早已有结论。 死在八方风雨的手中,虽然和他的想象有很大差距,但也算勉强可以接受了。 陈长生牵着缰绳,低头看着靴子前的雨点,沉默不语。 事已至此,再做别的事情没有任何意义,是这个世界要杀苏离,现在在雨街那头的是这个世界的最强者,他的剑再快再强,都不可能拦住对方。 王破也没有说话。 但他开始卷袖子。 他的动作很慢,很专注,很仔细。 他把右臂上的衣袖卷至肘间。 如此一来,挥刀应该能更快上一分。 苏离神情微凛。 先前他那番诛心的言语,说朱洛这些八方风雨想找机会杀死王破这样的晚辈,就是想保住王破的命……他手上的鲜血太多,朱洛事后可以找到很多借口,但要杀王破则不同,在没有足够坚定的理由之前,任何对王破的举动都可以被理解成嫉贤妒能,因为不想被惊才绝艳的后辈取代地位,从而不顾人类的整体利益痛下杀手。 只要王破不主动出手,在数百道目光的注视下,朱洛便没办法对王破做些什么,甚至他和其余的八方风雨在随后的一段时间里,还要格外注意王破的生命安全。 但王破没有让路的意思。 他卷起了衣袖,露出了手臂,准备出手。 雨街愈发安静。 苏离静静看着王破。 朱洛静静看着王破。 王破像是什么都不知道,开始用衣袖擦拭铁刀,神情平静专注,动作缓慢认真。 朱洛忽然笑了起来,因为他终于真正的怒了。 从他的笑容里感觉不到怒意,但浔阳城感觉的非常清楚。 天空里的阴云压的更低,雨水瞬间变得滂沱。 这就是神圣领域的威严,仿佛天威。 然后他敛了笑容,看着王破面无表情说了一句话。 “你,准备向我出手?” 第396章 铁刀惊风雨(上) 朱洛的这句话看似平淡,实则极为强硬,极为霸道,每个人都清楚这句话实际上应该是:你居然竟然胆敢向我出手? 王破双脚不动,卷起袖子,开始擦拭铁刀,只是备战,尚未出手,便已经让朱洛隐怒至极,因为已经有很多年没有人敢向他出手了。 八方风雨近乎神明,任何试图攻击神明的行为,都是挑衅,亵渎,找死,哪怕只是一个姿态,都不可以接受,哪怕那个人是天凉王破。 雨街上的人们也很震惊,不明白王破为什么要这样做,他不可能有任何机会。 朱洛的境界层次早已超越了世俗,进入了神圣领域。 如果不算白帝夫妇,人类世界有十二位最强者,他便是其中一位。 王破是逍遥榜首,中生代毫无争议的最强者,当初在不惑之年便入聚星上境确实惊世骇俗,但距离从圣境的距离,有如星海与泥沼。 很多人看好王破将来会进入神圣领域,成为新一代的八方风雨,甚至可能拥有更高的成就,但那必然是数十年甚至数百年之后的事情。 现在的王破在朱洛的身前,只是个只能俯首受教的晚辈。 然而,他却要向朱洛出手? “晚辈不敢。” 王破抬起头来,平静甚至有些木讷地看着朱洛。 朱洛眉眼渐宁,雨街上的气氛略轻松了些。 王破举起铁刀,隔着雨帘指向这位不可撼动的大陆强者,说道:“请前辈先出手。” 街巷间一片哗然,便是渐趋暴烈的雨声,都无法掩盖人们的惊呼与议论。 朱洛的眉猛然挑起,磅礴的气息破天而起,震的暴雨骤散。 然后他再次大笑起来,冷漠而疏淡的笑声,响彻整座浔阳城。 “可惜了。” 朱洛漠然说着,显得有些遗憾。因为人类世界最有机会进入神圣领域的数人里,今日之后将会有一人死去,再没有任何机会。 “可惜了。”苏离叹道。 他不想王破死,为此做了一些事情,但王破不接受,因为王破的刀道与他的剑道不一样,与当年周独夫的刀道也不一样,他的刀讲究一个直字。 当王破卷袖擦刀的时候,苏离忽然间觉得,这个家伙的刀将来有可能暴发出与自己和周独夫截然不同,但或者更有意趣的光明。 所以他觉得很可惜。 这个世界没有机会看到王破将来的那一刀,想必这个世界也会觉得遗憾吧。 梁王孙看着雨中的王破,什么都没有说,心情略复杂。为了完成某些事情,完整自己的生命体验,为此而放弃生命,向不可挑战之处进军,对他们这样的天才而言,并不是太难理解、无法接受的事情,所以他哪怕付出生命也想杀死苏离,只是他的精神世界里有一片血腥的汪洋大海,王破又是为什么呢?难道真的只凭心中的理念? 一念及此,他忽然生出很多佩服,心想难怪三十余年来,自己始终无法追上此人,难怪三十余年来,肖张再如何疯狂修行也不如此人,难怪三十余年来,荀梅都只能把自己囚禁在天书陵里,直到死前才凭着对生死的超越与此人并肩。 同样看着王破的人还有陈长生。他没有说话,也没有想太多,只是下意识里生出无尽赞叹。他觉得王破好帅,而且不知道为什么……总让他感觉有些亲近。 然后他想明白了,王破很像自己身边的很多人……不,应该是他认识的很多人都像王破,在某些方面,比如折袖比如唐三十六比如苟寒食比如……自己。 那些相似的地方,往往是最闪光的地方,比如执着,比如温和,比如坚定,比如毅力,比如骄傲,比如沉默,陈长生在王破的身上看到了自己和朋友们的所有。一身旧衫,却有无数光亮。他在王破的身上还看到陈初见姑娘的美好,甚至还看到了南客。 明知不敌,我还是要战,战死你。这样的人,真了不起。除了师兄余人,陈长生觉得自己的修道生涯又多了位学习的对象。 于是,他开始学习。 他把袖子卷了起来,同时抽出了鞘中的龙吟短剑。 便在这时,王破把刀柄插进鞘口里,喀的一声脆响,刀与鞘合为一体,变成了一把大刀,然后他双手缓缓握紧刀柄,直视前方的朱洛。 陈长生心想真是极巧,把剑柄插进鞘口,于是短剑变成了一把剑柄很长的横剑,同样双手握紧剑柄,盯着街那头的朱洛。 就这样,他们隔着十余丈的距离,一前一后站在雨中。 苏离坐在马背上,雨水冲洗着他的脸,有些苍白,眼神却越来越明亮。 朱洛走了过来,雨水没有变大,风却变得更加湿冷,光线昏暗无比,有人抬头望天,只见天空里那片阴云的颜色深沉了很多。 月下独酌不相亲,他的道就是绝情灭性,清孤无双。 随着他的脚步抬起落下,雨水里的落叶忽然被震了起来,带着水珠被寒风吹拂的到处飘舞,随着这些湿叶的飘舞,自有一股萧索的感觉,笼罩了长街。 人群里响起数声闷哼与痛呼,那些被劲意拂来的湿叶,竟仿佛劲矢一般,割伤了数名修行者,人们这才醒过神来,想明白接下来这场战斗是多么的可怕,纷纷向着更远处的街巷避去,只是瞬间,长街上便变得更加安静,空荡荡的。 空荡荡这个词并不确切,因为还有暴雨。 暴雨里,有这片大陆真正不可抵挡的风雨正在缓步行来。 王破提着刀,陈长生牵着马,苏离坐在马上,直面风雨。 站在最前面的,是王破。 擦的一声轻响,铁刀迎雨而起,横于身前。 王破没有出手,因为他是晚辈,朱洛是前辈。 朱洛自然也不会占他便宜,抬起手来,在重重雨帘里轻点一下,便等于是出了手。 一声闷雷,在王破身前响起,狂风大作,雨丝倾泻,仿佛那处有瀑布倒生。 湿漉的落叶,依然在雨中飘舞着。 朱洛缓缓走来,黑色大氅也在雨中飘舞。 王破的脸苍白了数分。 他的刀域承受着难以想象的力量碾压。他身前的空中,雨丝乱飞,数百道痕迹不停显现,然后消失。那些痕迹正是朱洛的气息与他的刀域的冲撞。 朱洛没有刻意提升气息,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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