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7章
你当时已经睡着了。 因为陈长生极为难得的漂亮话,她有些不适应,有些羞涩,转了话题说道:“你也只用了一把剑。” 她比世间任何人都清楚,整个剑池的剑都在陈长生的剑鞘里,那才是他真正最强的手段。 “就算万剑齐出,也不见得能够正面抗衡你的大光明剑。” 陈长生看着她的眼睛,很是赞叹感慨:“你真的很了不起。” 徐有容看着他的眼睛,很是无奈感慨:“你真没有感觉到吗?” “感觉到什么?” “大光明剑里隐藏着的那道刀意。” 听到这句话,陈长生很吃惊,心想大光明剑乃是世间最高妙的剑法,有什么刀意能够驾驭? “我用的两断刀诀,化刀意为剑意,才能勉强用出大光明剑。” 徐有容说道:“还要感谢你当时的剑意相冲,不然我根本没办法在短短数天时间内,就掌握这套剑法。” 陈长生听到两断刀诀这四个字,更加震惊,心想两断刀诀不是暂时还不能用吗?听到她的下半段话才想明白,虽然他从来没有用过两断刀诀,但两断刀诀何其霸道狂野,依然强势地隐藏在他的剑意之中,在奈何桥上,徐有容正是把自己掌握的那段刀诀与他散发出来的刀意相合,最终才悟出了些许刀意,从而能够施展出大光明剑。 在很多人的眼里,今天晨时开始的那场奈何桥之战代表着很多事情,谁能想到,对徐有容来说,奈何桥之战除了尽情战一场之外,更是一个帮助她领悟两断刀诀玄功、继而掌握大光明剑的绝佳机会。 陈长生想到这里,对她不由好生佩服,又觉得有些不妥,心想何须如此着急,甚至有些凶险,如果奈何桥之战里,她未能领悟那段两断刀诀的要义,无法掌握大光明剑,而自己又稍有失手,那该是多么可怕的事情。 不需要言语,看着他眼睛里的担忧神色,徐有容便知道他在想什么,平静说道:“我是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圣女,也是最弱的圣女,老师离开了,娘娘毕竟是周人,所以我需要尽快立威。” 这句话很平实,甚至有些粗,但很诚恳。 南方圣女绝大多数都会进入神圣领域,她的老师更是能够轻易击败八方风雨的圣人,就算是最弱的那几位南方圣女至少也是半步神圣的强者,只有她成为圣女的时候才十六岁,连聚星境都还没有破。 作为有史以来最年轻、也是最弱的南方圣女,圣女峰与南溪俱自无言,她又要承受着怎样的压力,要面对怎样的风雨? 陈长生看着她有些瘦弱的肩头,忽然想起在周园里的那些对话。当时她说过自己背负着很重的责任,觉得很辛苦,想要避开。他以为她是秀灵族的天才少女,承担着秀灵族复兴的重任,开解过数次。然而现在他知道了,她是天凤转世,是圣女峰与圣后娘娘的希望,承担着整个人类世界与魔族对抗的责任,他又能如何开解她? “有些事情,以后就让我来吧。” “我可以的。” “我是国教学院的院长。” “将来我会成为国教的教宗。” 他在心里把这些话想了一遍,组织了一下前后顺序,总觉得像是唐三十六的口气,正在犹豫的时候…… “正宗牛骨头,二位慢用。” 老板端着一锅热腾腾的牛骨头,打断了事关人类世界将来的一场重要谈话。 和别家的铁锅炖骨头不同,这家的骨头是在后厨炖好后才端上来的,虽然稍微失了些农家味道,但胜在干净了很多,难怪灶锅四周会那么干净,连点灰都看不到。 接着,各色小菜也被端了上来,二人开始用餐。 不知道是小菜太好吃,还是骨头太香、吃起来太麻烦的缘故,陈长生和徐有容很长时间都没有说话。 安静的角落里只能听到炕下噼啪的柴裂声与碗筷偶尔碰到的声音。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陈长生忍不住抬头向对面望去,这时候才发现,今天她没有穿那件白色的祭服,也没有穿白裙,而是穿着一件有些厚的棉袄,他又想起来,在浔阳城的时候,看见圣女时便觉得那件白色祭服有些眼熟,然后他又想起来,在白草道旁的那间庙里,她说过自幼吃饭的规矩大,不能说话,这时候的安静,应该就是她习惯的环境? 那么就按照她的习惯吃饭吧,至少不会让她觉得有些不舒服的地方。 陈长生这样想着,却没有重新拿起筷子,而是继续看着她。 因为她真的很好看。 铁锅里生起的热雾,很像奈何桥上的那些烟雪与雨雾,她的小脸在雾的那边,秀丽无比,仿佛如画。 但这时候的她不像传闻里的那位凤凰仙子。 小小的身子仿佛要被棉衣整个包裹住,万人之前的光彩尽数敛去,就像个普通的小女孩。 她低着头,轻轻地呼着热气,小心翼翼地咬着骨头上的肉丝,模样很可爱,就像个幼兽。 最粗豪的铁锅炖骨头,竟被她吃出了秀气的感觉,仿佛她这时候是在细品精致的南方糕点,但吃的再如何秀气,速度却并不慢,没有过多长时间,她身前的桌上便堆满了极干净的骨头。 她的脸有些微红,不知道是热的,还是不好意思,或是感受到了他不肯移走的目光。 …… …… 第527章 谈谈 最终证明,原因是后者。 徐有容抬头望向陈长生,问道:“你怎么不吃呢?” “噢,吃。”这两年因为受到唐三十六的影响,陈长生的话变得多了很多,但在她的面前,他仿佛又变回了西宁镇的那个老实的少年道士,说话极其简单,心思格外纯净,一点情绪都藏不住。 比如他这时候有些意乱,于是拿筷子的时候,险些没有拿稳。他伸手如风把筷子在半空里接住,却把那把撑开的黄纸伞,推到了一旁。于是,前面那方炕桌里还在持续的争吵声,再一次传到了他们的耳中。 “去年春天,小陈院长初入京都,在神将府里受到那等羞辱,事后更是连遭打压,明明天赋极高,报考成绩极好,却被强行从诸院录取名单里被拿下,如果不是有教宗陛下暗中庇护,只怕连早已破落的国教学院都进不去。你们都说他解除婚约是绝情之举,却可曾想过,如果不是徐家做事太过无耻,这桩姻缘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模样?” “这和有容小姐又有何干?当初青藤宴上,白鹤北归,在那封信里,她已经承认了这份婚约,不然光凭陈长生拿着婚书,又如何能够让南方使团无话可说?陈长生就算记恨神将府,也没有道理让有容小姐受此羞辱!” “哼,徐世绩当初一直不肯认这桩婚事,东御神将府的人嫌贫爱富,结果小陈院长今非昔比,转头便要抱他的大腿?真真不要脸至极!你们说小陈院长退婚是羞辱?在我看来,这是东御神将府羞辱自身罢了!” “可是这件事情终究与圣女无涉,凭什么要让她来承受这些风言风语?” “只能说圣女不幸,生在这样的府上,遇着这样的父母!” …… …… 角落里的炕桌,变得很安静,铁锅里的肉汁咕嘟咕嘟的响着。 陈长生和徐有容坐在炕桌两边,气氛再次变得有些沉重。 他来到京都已经有快两年时间,那份婚约早已传遍整个大陆,东御神将府曾经给予他的羞辱与打压、后来的态度变化,他从一个乡下少年道士摇身一变成为国教的继承者,这些是所有人津津乐道的谈资。 今晨奈何桥一战,仿佛是这个故事的最终结局或者说判定,却并未真的能够结束一切,反而把人们对这个故事的兴趣推至了顶峰,相信就和那桌的食客一样,此时的京都无数府邸家宴上,想必都在讨论着这件事情。 神将府曾经施予的羞辱,他未曾忘记过,他也曾经对远在南方的她,生出过很多情绪,但就像先前那名客人所说,其实她在这件事情里,并没有真正地伤害过他,而她现在却需要承受神将府受到的嘲笑与责难。 这或者有些不公平。 陈长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毕竟是我的父母。” 徐有容的神情很平静,仿佛没有受到那些议论的影响,接下来的话锋却转的很突然。 “我想喝些酒。” “好。” 陈长生让老板把最好的酒拿了两小罐,拆开其中一罐的泥封,替她将酒碗斟至七分。 徐有容轻声致谢,取过另一罐酒打开,替他将酒碗斟满,然后望向他:“说说吧。” 陈长生还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想了想后,看着她那张美丽的脸,有些迟疑问道:“脸?” “南溪斋的某种功法。” “噢。” 简单的两句对话后,炕桌旁再次安静。 徐有容端起酒碗,浅浅地抿了口酒,只是一小口,脸便微微红了起来。 “不要告诉别人,我们在周园里就见过。” “为什么?” 陈长生在奈何桥上听到她的要求后,便没有想明白,此时确认她是真的不想让别人知道这整件事情,更增不解。 徐有容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轻声说道:“婚约不是已经解除了吗?” 这是在京都流传了很长时间的小道消息,始终没有得到国教学院和东御神将府方面的承认,但她作为婚约的当事者,自然清楚流言不是流言,而是确定已经发生了的事情。 陈长生很长时间都没有说话。 当桥上的雪风拂落白纱,看到她的眼睛,那是他十六年里最愉悦的一刻时光。要比当初在旧庙里背会最后一卷道经、在国教学院里找到命星、拿到大朝试首榜首名、在凌烟阁里找到王之策的笔记……都要高兴。 原来她还活着,她就是她,她就是自己的未婚妻,世间还有比这更离奇的遭遇,更好的事情吗? 在国教学院小楼里沐浴的时候,他就已经想好了,要去离宫请教宗陛下把那份婚书再重新修好,然后,他会带着唐三十六等人直接去皇宫找她,如果她同意的话,他会直接向她提亲。 他没有经历过情事,但他只要确定某件事情是自己想做的之后,就一定会做的非常认真专注,只争朝夕。 此时她却说,这件事情不能与人说,那么他怎么说服教宗陛下收回解除婚书的旨意? 一月前,他非常努力,才最终解除这份婚约。 现在,他发现自己非常需要这份婚约。 唐三十六说的很对。 “我以为你死了,当初在周园里我答应过你,会解除这份婚约,所以……” 他看着徐有容,有些无奈说道:“你既然知道是我,为什么不早些告诉我?” 徐有容神情微冷,说道:“在周园里,你骗我,是我自己发现了真相,那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陈长生觉得很无辜,问道:“我什么时候骗你了?” “难道你叫徐生?” “你也不是初见姑娘。” “你为什么不承认自己就是陈长生?” “当时你为什么不说自己就是徐有容?” 他们看着对方的眼睛,几乎异口同声问出这个问题。 然后他们想起来,当初在白草道旁的雪庙里,他们第一次自报姓名时,也是异口同声,报出了两个假名字…… 不知道当时他们究竟是怎么想的。 陈长生回想当时的心情,不想对方知道自己的身份,最主要的原因就是不想对方知道自己有个天下闻名的未婚妻。或者徐有容当时也是这样想的,不想让自己知道她有一个举世皆知的未婚夫? “有我这样一个未婚夫,是很丢人的事情吗?” 他看着徐有容问道,神情很是认真。 …… …… 第528章 听说你的家里没有草原 当然不可能是这个原因。 陈长生想着当时在雪庙里的画面,很快便自我否定了这个问题,接着又想起来一个重要的问题。 徐有容当时说,她叫陈初见。 她姓陈——或者有些自作多情,但他总觉得,这与自己有关,就像他当时对她说,自己叫徐生一样。 他没有再问什么,因为他发现这件事情确实有些乱,再往当初周园里的那些情境深究下去,只怕会对徐有容的那个未婚夫产生一些不愉快的情绪,那也就等于是在吃自己的醋? 这件事情确实有些乱,理不清楚。 一个自幼通读道藏、万千道理信手拈来,一个道心归宁,十二岁便开始研读天书碑,陈长生和徐有容的天赋智慧皆为万中之选,都是修道的天才,但当初在周园里处理这件事情时,很是慌乱,错漏百出。 徐有容没有回答陈长生那个愚笨的问题,铁锅里的牛骨头还在咕嘟咕嘟的响着,安静的辰光里,对视着,便知晓了当时二人为何会隐藏自己的身份,没有错过当时最细微的那些情绪变化。 终究还是聪明的孩子,就像酒家外那些洁白的雪花一样。 可是还是有些事情需要解决,不然心里总会有些不舒服,比如那件事情。 “你和落落殿下,还有小黑龙之间?” 徐有容没有言明,陈长生却明白她是在问什么。 当初在周陵里,她曾经说过自己的未婚夫,是个喜欢拈花惹草的人,而且……招惹的都是些不懂事的小姑娘。 陈长生忽然想起来,当时自己曾经骂过她的未婚夫——真是个无耻败类! 原来,他当时骂的就是自己。 想到这点,他的心情有些复杂,完全不知该如何言语,只好叹了口气。 “想来应该是霜儿姑娘说的?” 时隔半年时间后才揭示的真相,让他的精神受到了极大的冲击,以至于没有注意到徐有容除了落落还提到过小黑龙。 他有些无奈分辩道:“我想,我们两个人现在应该最明白,眼见未必为实的道理。” “也许吧。” 徐有容轻声说道,然后抬起头来,望向他,眼眸里忽然闪过一道明亮。 不知想到什么事情,让她微微挑眉,于是如画般的美貌里的空灵的山水瞬间变得生动起来,那道明亮变成了锋芒。 “我记得当时你说过你那位未婚妻……” 陈长生神情微变,当时在周陵里,他对她讲述自己未婚妻时,虽然没有刻意嘲弄羞辱,但也确实没说什么好话,只是…… “你自己当时不也说过,这种女子不要也罢?”他忍不住分辩道。 徐有容说道:“那是我被你的言语误导。” 当时她对徐生的那位未婚妻在心里的评价极低,甚至有些不耻——骄傲、愚蠢、眼光糟糕,而且还有道德问题。 从知道这些评价都是落到自己身上后,她难免会觉得有些羞恼。 当时她的评价有多诛心,后来便有多羞恼。 不要看她现在的神情很平静,棉袄袖中的小手已经紧握成了拳头。 这件事情还是很乱。 陈长生看着碗里的酒,再次叹了口气。 十岁那年,异香笼罩旧庙,他沉默了好些天,然后长吁短叹了很多天,从那之后,他再未有像今天叹气这般多过。 一切都是误会。 世事、遭逢,有时候真的很巧,很不可思议。 他和她之间本来就有那么多恩怨情仇,结果却在周园里,以另一种身份相遇,然后相处了这么多天。 好在终于是再次相遇了,想来还会有很多事情,把这些难以解释、难以理清的事情弄清楚。 只要不会一误终生就好。 想到这里,陈长生不再愁肠百结,看着她笑了起来。 “笑什么?”徐有容问道。 陈长生回答道:“高兴。” 徐有容视线微垂,眼睫微颤。 忽然,她以手掩唇,打了个嗝。 “喝多了。”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道。 这酒的度数有些高,在不用真元化解酒意的情况下,她连着喝了好几碗,确实应该醉了。 不然美丽的脸上为何红晕再起。 陈长生关心问道:“你的伤没事吧?喝酒要不要紧?” 说话的时候,他的视线落在她的棉袄袖上,看着刚刚探出袖口的手指,发现那里并没有伤口。 然后他才想起来,她曾经在青矅十三司学习过,现在更是南溪斋的圣女,圣光之下,哪里会担心这些问题。 徐有容看了他一眼,说道:“你以为我真打不过你?” 陈长生心想怎么又联系到这方面了,转了话题说道:“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对你说。” 徐有容手指轻弹,一道劲风起,地面上的黄纸伞缓缓滚动回原位。酒家里客人比先前多了两桌,更加嘈杂,这时外面的声音却再也无法传进来,偶尔落来的视线也被那堵无形的墙给隔住。 黄纸伞加上她与陈长生现在的修为境界,除非聚星巅峰境的大强者亲自来偷听,不然肯定会被发现。 “当初我们在周陵那些石屋里找到了很多金银财宝之类的东西,你还记得吗?” 陈长生从腰间解下无垢剑,搁在铁锅的旁边,然后从里面向外开始拿东西。 这是徐有容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观看这把国教的重宝——这里指的不是无垢剑,而是名为藏锋的那把剑鞘,她看得很认真,很感兴趣,以至于对陈长生如此郑重其事的话语没怎么在意,很随便地嗯了一声。 “南客带着魂木驱动兽潮围陵之前,魂枢开始发疯,打碎了很多东西,那些丹药本来就失效了,毁了倒也无所谓,只是那些秘笈有些可惜,噢,再就是翡翠和晶石那些东西,被打成粉末后也不值钱了。黄金倒还好,后来拜托人融成金水重新铸成小块,没有太大损耗,这是珍珠……珍珠粉听说可以泡茶喝,能够美颜,这就不分了,你待会儿全部带走吧。” 陈长生不停地拿着东西,不停地说着话。 徐有容的注意力终于被吸引了过来,看着灶台边那几个盒子问道:“你说什么?” “这是我们说好的,周陵里的东西平分。” 陈长生看着她很认真地说道:“如果丹药还能用,苏离前辈受伤的时候,我应该会用一些,但别的东西,没有经过你的同意,所以我都留着了,只是为了保存更方便些,我托教枢处帮我换成了银票和一些别的东西。” 他说的是真心话,他一直认为周陵里的宝藏不是他一个人的,在没有确定她的生死之前,他没有资格动用,所以唐三十六向他要银子,他也没有说自己有这些财富,而在以为她已经离开这个世界之后,他更是做出了一个有些无法理解的决定。 “这里是地契……我请金玉律在红河下游换置了一大片草原,准备留给你的。”他指着一个盒子说道。 徐有容微怔,问道:“为什么要给我这个?” 陈长生说道:“当时想着你可能不在了,总要替你给族里留些东西,那片草原离你们的故乡最近……” 他当时一直为以她是秀灵族的天才少女,承担着秀灵族复兴的重任。 徐有容懂了,沉默不语。 陈长生误会了她的沉默,有些不好意思说道:“当然,现在知道你要这片草原没用,这事办的确实有些糊涂。” “不,挺好的,我很喜欢。” 徐有容把那个盒子接了过来,看着铁锅雾汽那边的他的脸,很认真地说道。 当初在周陵里,他对那些宝藏秘笈都毫不在意,只是急着要替她找药,当时她很感动。 现在她同样也如此。 “别的东西就先放在你那里,我今天没有带桐宫出来,拿着不方便。” 她用很自然的语气继续说道:“什么时候要用,我再去找你。” 这是一个很好的安排,陈长生很赞同这个提议,只是想着她现在是南溪斋之主,不知道有多少地方花钱,说道:“别的一些零碎东西先放我这儿,但珍珠粉和那匣子银票,你先带回去吧。” 徐有容说道:“都是身外之物,何必如此在意。” 陈长生不能理解这种不食人间烟火的生活态度,说道:“那我们应该在意什么?” 哪里是真的不食人间烟火,只是与人间烟火相比,满天繁星要更加明亮以及刺眼。 “应该在意的是……我们是对手,是敌人。” 徐有容看着他的眼睛说道,声音很平静,眼睛里的情绪却有些复杂,那些最深处的星光微微摇撼。 美丽,然而却令人有些不安。 是的,无论他和她之间有没有那份婚约,他们现在都已经注定是对手,甚至将来可能会成为生死相见的敌人。 国教南北之分、新旧之争,圣后与教宗对这个世界的不同看法。 人类世界最主要的三个矛盾,现在就落在他们两个人的身上。 ——阳台上下与毒药匕首,黄沙孤坟与蝴蝶凄寒?无论怎么看,陈长生和徐有容的故事,似乎最终都会向那个方向发展,可能悲伤,可能悲壮,可能成为万古流传的一段情事,总之这件事情很令人发愁。 他和她还如此年轻,双肩还有些瘦弱,哪里载得动这么多? 但他和她却似乎完全没有这样的觉悟,才在奈何桥上打了一架,接着便在一起对坐喝酒吃骨头。尤其是陈长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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