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章
醒的她,那么他应该可以休息了一会儿了。如此一想,如潮水一般的倦意,瞬间淹没了他的头顶到脚趾头的所有毛孔、肌肉、骨骼以及精神世界,不等徐有容有任何表示,他便闭上了眼睛,开始沉睡,或者说昏了过去。 就像在崖洞外的陈长生一样,徐有容对他的沉睡没有任何心理准备,怔了片刻后才醒过神来,扶着青草堆有些困难地坐起,才发现身边堆满了珍贵的晶石,放眼向四周望去,又发现原来自己已经来到了那片草原里,这让她再次沉默了很长时间。 终于还是走进这了这片草原,那么还能有走出去的可能吗? 她凭借通明的道心,把这些紊乱的念头尽数排除出识海,开始坐照自观,发现现在虽然视线比今晨要清晰了些,但南客在自己身体里种下的毒并没有消失,还在不停地侵蚀着她的身体与识海,最大问题则是血脉明显有了枯竭的征兆。 不是真元消耗过剧,虽然确实如此,而是血快要流尽了。 血是活着的道理,没有血,便没有活着的道理。事实上,按照清晨时的伤势推论,她这时候应该继续在昏迷的状态里,不应该醒过来——一旦醒来,维系身体运行需要更多的血,而她醒了过来,说明情况得到了些好转。 她看到草堆上那只残缺的蛇身,略一沉吟,大概猜到发生了什么事情,再望向陈长生的眼神里多了几分善意。同是人类修行者,被魔族追杀,互相扶持是理所当然的事情,陈长生已经用事实证明了自己不是一个会抛弃同伴的人,那么她当然也要有所回报,右手轻轻落在他的脉门上。 陈长生的脉搏有些迟缓,较诸正常人慢了三倍有余,但脉象非常稳定,虽说有些虚弱混乱,但和将死之人完全不同。 清晨时分在芦苇丛里,她曾经替他诊过脉,同时用命星盘进行过推演,明明此人应该命不久矣,为何现在却活的好好的?她想了想,觉得应该是与他体内那道至纯至阴的寒意有关,望向陈长生,心想大陆果然藏龙卧虎,早已不复当年盛景的雪山宗依然不可小觑。 就在她望过去的同时,青草间响起了响亮的呼噜声,以重伤之身背着她逃了这么长时间,而且还要与黑龙的冬眠术对抗,陈长生早已疲惫到了极点,此时放松下来,竟是睡的无比香甜,不要说鼾声如雷,就算是真的雷声,只怕也无法让他醒来。 酣睡中的陈长生,不时的吧嗒着嘴,像是在梦里吃着什么好东西,又不时握拳,蹬腿,看上去真的很像个婴儿,让徐有容忍不住微笑起来。 然而就在这时,草原深处、更准确地说是远处传来一道琴声。 徐有容神情不变,眼中却现出了一抹警意。 她不会忘记,那名弹琴的老者是烛阴巫的长老,而巫族最擅长的便是驭使毒物与妖兽——日不落草原里的空间是扭曲的,她只醒来片刻,便看懂了其间的玄虚,但扭曲的空间无法隔绝声音,而且隐匿在草原里的那些妖兽,肯定有某种方法可以自由行走。 她如水般的目光落在水上,寒意渐生,因为平静的水面上渐渐出现涟漪,那些向四周漾去的浅浅水波,仿佛有很多小虫子在行走,但事实上水面上什么都没有,这些涟漪起于很远的地方,或者很深的地底。 一道凝练至极的神识,随着她的视线向远处散去,进入那些茂密的草丛里,以及地底的湿泥中。 感知向来是双方面的,于是那些茂密草丛里以及淤泥深处的生命,清晰地感觉到了她的气息。 那是来自远古、无比威严强大高贵的气息。 远处的草原里响起几声不安的响声,然后是无数细微的摩擦声,地底有些震动源也正在悄无声息地远离,徐有容的气息,以一种碾压的方式向草原四周传播,很多被琴声惊醒,然后四处寻找猎物的妖兽,纷纷四散逃走避让,但……还有很多妖兽没有改变它们的方向。 徐有容的气息,毫无疑问是最高贵强大的,但当她处于虚弱状态的时候,对这些妖兽来说,又是最美味的。 如果此时有人能够从天空往草原望去,便能看到数十里的范围之内,隐藏着无数的妖兽身影,仿佛潮水一般,缓缓向着她和陈长生所在的地方围来,令人感到毛骨悚然的是,如此多的妖兽行走,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青草堆里拂起一道风,一双洁白如雪的羽翼出现在她的身后。 先前沉睡时,她的真元得到了些恢复,也回了些血,被她此时毫不犹豫地全部用掉。 她望向陈长生,准备伸手去抓他的腰带,然而不知为何,却停在了半道。 …… …… 数十里方圆的草原,已经被数万头妖兽变成了战场,然而真正的危险,在战场之外,在更远的地方。 那些茂密的水草,在水面上留下极浓的阴影,阴影里潜伏着数百只妖鹫。 那些妖鹫浑身灰毛,青喙比普通的剑还要更加锋利。 更可怕的是这些妖鹫的目光,冷漠而残忍,极为锐利,无论是剑还是它们自己的尖缘,都无法与之相比。 这种妖兽的智商极高,攻击手段极然诡异,飞行速度极高,在外部世界里生活在东北群山之中,一只妖鹫就足以杀死一名普通的坐照境修行者,好在东土大陆的妖鹫数量极为稀少,但谁能想到,周园里居然有如此多。 数百只妖鹫,没有一只振动羽翼,只是盯着草原深处某个地方,眼神冷酷嗜血,静的令人恐惧。 更远处那道飘渺的琴声飘来,灰色的鹫影在水草之中,显得无比阴森。 …… …… 徐有容转过身去,望向草原远处。 她不知道那边隐藏着怎样的凶险,也没有拿出命星盘,但自有感应,知道飞离不是个好选择。她现在重伤难愈,没有办法发挥全部的速度,而且无法辨清草原里的方向,如果选择飞翔,那么真的有可能死在这片天空里。 草原上这片湛蓝的天空,看似无限宽广,可以自由飞翔,但其实很危险。 如果她一个人,或者可以成功地离开,但现在有个少年正在她身后沉睡,鼾声如雷。 …… …… 第296章 人生若只如初见(九) 徐有容重新坐下,取出桐弓与梧箭,低头静默,不言不语。 陈长生在她的身后,无数晶石围着她。 时间缓慢地流逝,隐藏在草原里的妖兽,因为对她气息的先天畏惧,迟迟没有发起攻击。 那道飘渺的琴声,没有变得狂暴,以作催促,而是更加平静,仿佛是在安抚。 安抚的是妖兽的心灵,让它们不再畏惧,生出足够的勇气。 野草间的水面,忽然间剧烈地震动起来,先前那些微微的涟漪,瞬间连成一片,形成极高的波浪。 浪头涌上青草堆,打湿了她垂在膝前的裙摆。 她抬起头来,睁开眼睛,平静地望向湖水深处,弯弓,然后搭箭,手指微松。 嗖的一声轻鸣。 梧箭破空而去,深深地刺进水中。 水里什么都没有,这一箭射的是什么?难道射的是水? 下一刻,水面上的波浪居然真的消失了,浪花不再涌动。 仿佛这水真的被她一箭射的安静了下来。 …… …… 徐有容的梧箭,射的自然不是水,也不是波浪,而是水中试图搅起波浪的妖兽。 清澈的水,慢慢地被染红。 一只蛟蛇的尸体缓缓地浮了出来,横亘在草海之中,就像是一堵城墙般巨大。 一枝梧箭在它的双眼之间,深没入羽,与这只蛟蛇的巨大身躯相比,这枝箭看上去就像根细草。 然而就是这枝箭,轻而易举地杀死了这只蛟蛇。 这并不是结束,而是开始。 下一刻,水面剧烈地震动起来,无数的水花到处生成,伴着令人心悸的怒啸,数十道巨大的阴影破水而出,向着青草堆落了下来! 每一道巨大的阴影,就是一条蛟蛇! 每一条蛟蛇的头颅,仿佛都比徐有容和陈长生所在的青草堆更大! 数十条蛟蛇,破水而出,遮天而落,声势何其惊人。 与之相较,青草堆上执弓的少女,显得何其渺小。 …… …… 蛟蛇是大陆上很著名的妖兽,因为它的皮可以用来制作最上等的盔甲。由此也可以知道,蛟蛇的防御能力非常强大,看似光滑柔软的蛇皮非常坚韧,不要说普通的兵器,就算是一般的通幽境修行者,也很难刺破。 随着人类、魔族和妖族这样的智慧生命统治了东土大陆,蛟蛇现在大多数都藏在人迹罕至的野山僻潭里,但依然凶名赫赫,谁能想到,在周园这片草原里,居然会有这么多数量的蛟蛇,而这些蛟蛇,还只是草原里妖兽里的一部分! 难怪数百年来,那些进入草原的通幽境修行者,竟是没有一个能够活着出去。 传闻里,蛟蛇有龙族的血脉,但是它们受了龙族的禁制,神魂永远无法苏醒,只能生活在水里,或者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它们对龙族以及凤凰的血脉最为痛恨敌视,这大概便是它们为什么最先向徐有容发起攻击。 数十条蛟蛇来袭,整个天空仿佛都被遮住,光线变得晦暗一片。 徐有容的箭匣里只有十余枝梧箭,如何能够对付这些强大的妖兽? 这是一个问题,她很快便解决了这个问题,既然箭的数量不够,那么便不用箭。 看着带着恐怖呼啸声袭来的巨大阴影,她神情平静再次挽弓,只不过这一次的弓弦上没有箭。 她的动作还是那样的稳定、简洁,没有任何多余,不会浪费一丝真元和气力。 她的每一次挽弓,仿佛都是第一次挽弓的复制,没有任何区别。 除了桐弓指向的位置。 铮铮铮铮!弓弦如琴弦般被拨动,发出鸣响,奏出一首单调却强硬的乐曲。 无数道白色的细痕,离开弓弦,破空而去,落在那些巨大的蛟蛇身上。 蛟蛇无比坚韧、就连通幽境修行者都无法斩开的外皮,触着那些白色细痕,便纷纷裂开! 那些白色的细痕,竟似乎像空间裂缝一样,拥有近乎破开一切的能力! 只是瞬间,那数十条巨大蛟蛇的身上,便出现了无数道密密麻麻的血口,蛇血如磅礴的大雨一般落下,那些裂口里可能看到虬劲扭曲的肉,还能看到那些森然的白骨,画面显得格外血腥恐怖。 数十条蛟蛇痛苦万分,上半身在天空里狂暴地扭动,下半身在水里搅起惊天的巨浪。 浊浪排空而至,紧随其后的,便是那些蛟伤最疯狂的攻击。 徐有容坐在青草之间,神情宁静,不惧不畏,亦没有避让的意思,只是拉弦的动作骤然间变得更加迅疾,右手化作了一道虚影,再也无法看清楚具体的动作。 铮铮铮铮!数百道甚至数千道白色的细痕,离弦而去,在青草堆四周的空间里散布开来。 那些蛟蛇根本没有办法靠近青草堆,便被切成了如巨石般的断截,擦擦声响里,断成了无数段,然后化作满天陨石落了下来。 轰鸣响声连绵不断地响起,无数蛟蛇的断身,溅起了无数巨浪,直到过去很长时间,水面才渐渐平静下来。 此时的水面,早已被蛇血染红,现在正在逐渐变黑,泛着难以忍受的臭味,仿佛是劣质廉价的墨水。 数十条巨大的蛟蛇遮天而至,重伤后的她看似根本无法抵挡,只能与沉睡中的陈长生一道变成食物,然而谁能想到,如此虚弱的她,只是看似随意地拉动弓弦,便将这些恐怖的妖兽,变作了一堆肉段? 当然,她的桐弓拉动看似随意,实际上消耗极剧。 而且,这依然不是结束。 如墨一般的水面再次震动起来,出现更多的涟漪,水波到处交错,形成繁复难言的图案。 隐匿在草原里的无数只妖兽,在那道琴声的催促下,像潮水一般继续涌了过来。 徐有容看了一眼陈长生,平静的脸上出现一抹不解与自嘲。 不解是对陈长生的,她明明通过命星盘推演出此人命数已尽,为何却偏偏到了此时还活着?以至于让她无法轻身离去。不解也是对她自己,她明明知道这个雪山宗的少年会死,为何却不能把他丢下?从昨天夜里到此时,她随时随地都可以不理会他,为何做不到? 自嘲,当然是对她自己的,她想起小时候在京都的时候,娘娘经常说她心太软,这样不好,后来去了南溪斋,圣女又常说她心太硬,这样不好,那么自己的心究竟是软还是硬呢?或者,这种不确定和摇摆,就是南客说自己的小家子气? 就在她想着这些事情的时候,草原阴暗的天空里响起锐利刺耳的怪声。她抬头望去,只见数百只妖鹫向这边飞了过来,这一次,天空是真的完全被遮住了,没有留下任何缝隙,阴暗到了阴森的程度,同时也让她的眼神变得更加平静,以至于显得有些漠然。 …… …… 第297章 人生若只如初见(十) 妖鹫比蛟蛇更加可怕,更强大,快如闪电,攻击诡谲无比。想要在数百只妖鹫的围攻中活下来,最好的方法不是躲避,而是尽可能快地杀死它们,那么她的手段就要比闪电的生成更快、更突然,要比暴风雨更加狂暴。 看着满天鹫影,她淡漠不语,洁白的羽翼在身后缓缓摆动。 除了蛟蛇与妖鹫,这片日不落草原里,肯定还有更加强大的妖兽,但她没办法把自己最强的手段留到那时候了。 没有任何犹豫,她的眼眸最深处出现了一抹明亮的火焰,就连那些幽绿的毒芒都暂时被镇压了下去。 嗤嗤嗤嗤!无数道白色的羽毛,离开羽翼的本体,化作无数道利箭,向着天空里飞去! 凤凰万羽! 数百只妖鹫感受到了这些带着白色羽毛里的神圣气息,纷纷惊恐鸣啸着散开,天空重新恢复湛蓝。 但那些妖鹫再也无法看到这片天空,因为那些凤羽来得太快,比闪电更快。 湛蓝的天空里亮起无数带着圣洁意味的光点。 那些白色的羽毛像利箭一般刺进那些妖鹫的身体,像锋刀一般破开那些妖鹫的羽毛。 一时间,天空里到处都是喙断翼折画面,无数血花,就像烟花一般绽放开来。 徐有容却已经没有理会,再也没有向天空里看上一眼。 不知何时,青草上的那些晶石开始散发纯净而温暖的光线,那些光线不停地灌进她的身体。 她望向四周的草原,平静地再次拉开桐弓。 …… …… 日不落草原里的太阳不会落下,所以没有落日时,但有暮时,那时的太阳会变成一个光团,天地间的光线会昏暗很多。 暮时,这片草海全部被染红了,无论那道远方的琴声如何凄厉强硬,妖兽终于退走,来时如潮,去时也如潮水,瞬间便消失无踪。 至少有数千只妖兽死在四周的草海里,大多数尸体都被别族的妖兽甚至是自己的同伴拖走以为食物,但因为数量太多,草海里还残留着很多妖兽的残躯,那些污浊的血渐渐下沉混进泥中,水波拍打青草堆边缘留下的血沫却无法消失。 昏沉的光线从草原远方的地平线上斜斜投射过来,让画面显得更加血腥。 徐有容的脸色很苍白,不知道是觉得先前发生的事情太过恶心,还是因为伤势的原因。 在她身旁的那些晶石,此时已经全部变成了灰白色的粉末,再也感受不到一丝能量的气息。 她慢慢放下手里的桐弓,伸出手指拈了些晶石的粉末,轻轻搓揉着,以此来消解指间的酸痛,治疗指腹间弓弦割出的伤口。 如果没有这些晶石,她肯定没有办法击退这一次兽潮。 事实上,除了在离宫和皇宫还有圣女峰和长生宗这四个地方,她从来没过这么多数量的晶石。 这些晶石的数量着实有些夸张。 她望向依然沉睡中的陈长生,默然想着,雪山宗果然不愧是有万年传承积蕴的宗派,而且就像他们传承的玄霜巨龙一样,真的是很在意收集晶石与珍宝,这名雪山宗隐门弟子,居然能够随身带着如此多的晶石。 洁白的凤羽已经收回体内,短时间内,甚至是在推演能够看到的将来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无法再次展开,她这时候已经疲惫到了极点,真元已然耗尽,血脉已然枯竭,真正到了所谓油尽灯枯的境地,如果再有敌人出现,必死无疑。 她甚至没有办法向青草堆中间的位置移动,没有来得及解下肩头的长弓,抱着双膝,坐在水边,任由那些泛着恶心味道的血沫打湿自己的裙摆。 仿佛冥冥之中有某种联系,就在她最孤立无助,最需要帮助,最需要休息的时候,陈长生醒了过来。 她没有转身,便知道他睁开了眼睛,说道:“你醒了?” 虽然是在周园的草原里,不是在西宁镇旧庙,也不是国教学院,陈长生依然习惯性、或者说执拗了用了五息时间静心,然后才望了过去。 只是在草丛里看了她一眼,他便生出强烈的悔意与歉意,发现自己不应该浪费那五息的时间。 徐有容抱着双膝,坐在青草堆的边缘,任由血沫拍打,身影看着格外孤单可怜。 “是的,我醒了。”陈长生起身向她走了过去,他想尽可能走的快些,但因为玄霜寒意的影响,身体仿佛冻僵了一般。 徐有容依然没有回头,因为已经累的连回头的力气都没有,轻声说道:“那就交班吧。” 说完这句话,她微微侧身,抱着膝盖,把脸搁在膝头,就这样一动不动地睡着了。 陈长生走到她的身旁,看着她紧闭的眼睛、雪白的脸色,沉默了会儿。 他轻轻解下她的长弓,右手伸进她的腿弯,左手扶住她的肩头,把她横抱起来,离开泛着血沫的青草堆边缘。 在这个过程里,她没有醒来,睫毛不眨,被放下时,依然保持着抱膝而睡的姿式。 白首如新,倾盖如故,没有说过多少话、连对方名字都不知道的陌生人,可以把自己的身家性命托附。 只看对方是什么样的人,看对方能够给你几分信任,你又愿意拿几分信任回赠。 直到现在,他和她总共也没有说几句话,但他醒来的时候,她便可以放心地睡去,她一旦醒来,他便可以鼾声如雷,最开始的时候,她先救了他,然后他也在努力地保护她,就在这个过程里,信任自然被建立,而且正在越来越坚固。 陈长生很珍惜这种被信任的感觉。 他把短剑从鞘中抽出,紧紧握在手里,坐在她的身前,望向眼前越来越昏暗的草原。 这时候,他才看到已经被血染成墨般的草海,看到那些妖兽的残躯,大概明白自己沉睡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沉默了很长时间。 秀灵族人的箭法,果然神妙难言,但……先前他替她解下长弓的时候,摸到弓弦还是热的。 在这场他没有看到的战斗里,她究竟拉了多少次弓,射了多少次箭?她是怎么撑下来的? 夜晚终于真正的到来,悬在草原边缘的太阳变得更加黯淡,虽然没有沉下去,但洒落在草原里的光线要少了很多。 他坐在她的身前,静静地看着夜色里的草原,等待着随时可能发生的战斗。 时间缓慢地流逝,悬在草原边缘的光团缓慢地绕着圈行走,不知为何忽然间看不见了,原来是被乌云遮住。 可能是因为白天被杀的太惨,妖兽没有再次发起攻击,天空里却下起了一场雨。 这片草原的气候相对温暖,但从天空里落下的雨水还是有些寒冷,以他和徐有容现在的身体状况,如果被淋湿,说不得真的要得一场大病。 他想也未想,便撑开了黄纸伞,举在了徐有容上方。 但这个姿式有些不舒服,黄纸伞再大,也没有办法遮住所有的雨。 看着渐被雨水打湿的她的裙摆,他依然是想也未想,便站了起来。 寒雨落在草海里,击打出无数水圈,落在青草堆上,泛起无数寒意。 他左手举着黄纸伞,站在她的身后,右手拿着短剑,看着重重夜雨里的世界。 一夜时间过去,他始终保持着这个姿式。 妖兽始终没有出现,清晨终于到来,乌云散去,湛蓝的天空重现眼底,草原边缘那抹光晕逐渐清晰,边缘锐化,朝阳成形,红暖的光线,渐渐地烘干了被寒雨打湿的青草堆,以及陈长生衣服里的湿意。 徐有容醒了,望向他苍白的脸,有些不解想着,昨夜没有战斗,为何他的伤势却仿佛变得更重了些? 陈长生没有解释昨夜自己撑了一夜的伞,那些寒雨打湿了他的后背。 从前夜开始,他们便在不停地逃亡或战斗,一人昏迷一人醒,这竟是清醒状态下的第一次交谈,崖洞里的那段对话,终究太短。虽然现在他们之间已经极为信任,甚至隐隐有某种默契产生,但清醒的时候,才会发现彼此依然还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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