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下一刻又呼啸着掠过司南的眼睫。周戎张了张口,看不清口型是什么,司南对他摇了摇头。 喧哗人声越来越近,荷枪实弹的士兵冲上了跑道,合力往机舱方向推动铁梯。 司南静静伫立在舱门口,似乎完全不在意已经顺着铁梯迅速爬上来的士兵。不知过了多久,仿佛历经漫长岁月又好像只是短短数秒,他看见周戎终于高举起双手,逆光做了个手势—— 快走。 司南轻轻呼了口气,在唇间凝成一小团转瞬即逝的白雾,旋即“砰!”一声关上了舱门。 砰砰砰砰!砰砰!外面士兵捶门声登时响成一片。司南用力落了锁,穿过客舱走到驾驶座后,单手冲锋|枪抵上了飞行员后脑:“立刻起飞,别逼我把你的头爆成西红柿……” 金华中校一偏头,额角微微抽搐,与司南四目相对。 “……”司南诧异道:“你怎么在这里?” 金华:“你才怎么在这里?!” 外面的喧哗越来越响,司南沉思片刻,咔地把冲锋|枪从连发调成单发模式,随即再次抵上金华的头: “立刻起飞,别逼我把你的头打成糖葫芦。” 金华:“有区别吗!” 金华无可奈何,被枪口抵着打开一系列按钮,缓缓落下操纵杆,小飞机开始在跑道上缓缓滑动,将跑道上的士兵向后抛去。 “本来不关我的事,但我想为他们做点什么,所以才主动请命担任飞行师。”金华专注地调整电子地图大小,说:“我已经好几年没有飞了,这次是副驾驶,还有个正驾驶员被你扔在下面了。所以待会……如果……” 飞机滑行越来越快,紧接着嗡地一声冲天而起,颠簸霎时让司南踉跄着撞上了驾驶台——哗啦! “如果遇上强气流!”金华在螺旋桨巨响中大吼道:“你就祈祷吧!求上帝或拜佛祖都行!” 轰—— 飞机斜着冲上高空,跑道和机场越来越小,云层旋转着扑面而来。 司南站稳身体,把子弹咔哒退膛:“神佛这玩意我早就不信了。” 金华却苦笑着摇了摇食指:“我劝你还是临时信一下的好。你这趟路程除非大罗金仙下凡,否则很难活着回来,临时抱佛脚虽然不管用,但总比完全不抱好吧。” 司南摇头并不回答,转身去后舱清点武器弹药,开始整理他的战术背包。 “我是说真的!”金华回头高声道:“内蒙基地的侦察营损失了很多人!之前去峡谷的河北第八搜救部队也伤亡惨重!你一个人根本不可能完成这项任务,放弃吧!现在还来得及!” 飞机在云海中平稳行驶,机翼闪烁着点点红光。后舱内灯熄灭,只留下一圈圈橙黄色的光晕。 司南单膝跪在子弹箱边,一手将冲锋|枪拄在地上。黑色立领夹克让他的脸看上去格外白皙,暖光为他挺拔的鼻梁镀上一层光晕,隔着这么远距离眼睫的弧度都清清楚楚。 他看上去远远比实际年龄小,那么俊秀,甚至有一点温柔的书卷气。 金华内心仿佛被轻轻触动了一下,声音不自觉缓和下来:“听我说,司南。只有大后方是安全的,每个人都感激你带来了抗体,所有人都会竭力满足你的任何要求,如果你愿意,战后甚至可以成为人们心中的救世主……” “但你去了峡谷,这条命就不是你自己的了。”金华诚恳道:“你还年轻,以后的路还很长,别为了一时冲动搭上自己的性命,让更专业更有能力的Alpha去奔赴险境……好吗?司南?” 司南仿佛在金华灼灼的注视下沉思着什么,良久后终于提起弹链,哗啦塞进背包:“不,女士,你不明白。我经历过很多生死攸关的险境,但我只有五名可以交托性命的战友。” 金华瞬间怔住了。 司南拉上拉锁,起身把背包挎在肩上,淡淡道: “其中四名在前方等待,所以我不能不去。” 飞机穿过海洋,划出模糊的白线,远处高空中另一架军用飞机正紧紧缀在后面。 两架飞机沿着相同的航道向北行驶,前方崇山峻岭,辽阔的峡谷正对他们渐渐展现出全貌。 “再见,中校。”司南倒退向舱门,说:“我会把丁实带回来给你的。” 驾驶舱照明灯下,那一瞬间金华眼眶红了。但她没有多说什么,颤抖着吸了口气,认真道:“再见。” 司南拉开舱门,寒风呼啸而过,随即他纵身跃向了茫茫黑夜中茂密的森林。 ☆、第78章 Chapter 78 从军用飞机风挡玻璃向前望, 强光灯映出从夜空中司南急速下坠的身影, 流星般消失在了黑暗里。 有人喝道:“他跳了!” 周戎沉默地放下望远镜,只听无线电里郑中将的咆哮在风中嘶哑不清:“首要任务, 把抗体携带者带回来!一定要生擒!找到后立刻带回南海!清楚了吗?!” 机舱后二十名特种兵齐刷刷望向周戎, 孔梓营长眼巴巴小声道:“周队……” 周戎长长吁了口气:“清楚了。” 随即他挂断无线电, 拎起降落伞包走到机舱口。 后舱中灯光昏暗,每个士兵身上都大包小包挂满装备, 除了飞机航行的隆隆声外一片静默。 周戎环视众人一圈, 沉声道:“多余的话不说了。下去后所有人向信号弹发射地点集合,有没有异议?” “没有!” 周戎点点头:“很好。”说着率先打开舱板, 干净利落跳了下去。 · 狂风从司南耳边呼呼掠过, 把他短发和衣领全数向上扬起, 紧接着“嘭!”一声,降落伞自动打开,自由下坠骤然顿住,缓缓飘向伸手不见五指的参天树丛。 瀑布声从脚下掠过, 继而远去, 森林腐朽咸腥的气息扑面而来。 司南拔出军刀割断伞绳, 时机把握得精确到了极点。下一瞬间他整个人脱了出去,坠入茂密的树冠,在树杈间撞击、摔落,抓住数根格外粗大的树枝停住身形,稳稳地挂在了半空。 他一手吊住重量,另一手摸出单眼夜视镜片戴好, 右眼登时变成了大片深黑、墨绿和浅绿交织的世界。 往上看,军用飞机倾泻出二十多顶降落伞,犹如蒲公英的种子飘向大地。 往下看,深邃辽阔的树林中,四处回荡着丧尸拖曳的脚步和悠长的哀鸣。 “真特么刺激,”司南喃喃道,松手落下地面,脚尖沾地的刹那间树后扑出两个丧尸,前面那个还未沾身,就被他飞起一脚踢塌了胸骨,飞撞上树干没了动静。后面那个下巴与脖颈交界处被军用三棱|刺直直捅入,脑髓迸出,司南一拔刀,它便轰隆倒在了地上。 三棱|刺一甩,血肉飞溅在地。 司南返刀回鞘,向前走去,突然身后远处传来动静,紧接着——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枪林弹雨响彻树林,搜救队伍着陆,引来了大批丧尸! 虽然已经打了信息素抑制剂,但二十多个特种兵大小伙子的新鲜血肉对丧尸来说,就像深夜中的探照灯那么鲜明夺目。数百米内的丧尸就像暗夜中的恶鬼争相扑来,几个人甚至来不及戴上夜视镜,仓促间便开了火,枪口疯狂吞吐火舌,将一排排活死人打得头盖骨掀飞! 周戎一边稳步上前一边端枪扫射,沿途丧尸纷纷踉跄仰倒,肢体在脚下踩成泥泞的血肉。随即他按了下耳麦扩音器,被放大千百倍的吼声顿时响彻山林:“司南!” “我知道你在这里!我看到降落伞了!” 一百米外,司南站住脚步。 “回来!跟大部队一起行动!你一个人不行的!!” 司南默不作声,站在岩石后,夜幕中挺拔的侧影仿佛半融进阴影里。 “……回来,”周戎低沉下去:“司南,回到我身边来。” 他的尾音听起来有点难过,还有着浓浓的、难以掩饰的焦虑和担忧。司南凝神静听半晌,突然摇头笑起来:“你错了,周戎。” 他话里那丝遗憾刚出口就被淹没在了激战的枪声中,除了他自己谁都听不见: “在遇到你之前,我始终是一个人……从来没当过任何人的累赘。” 枪声还在继续,活死人的嚎叫已经越来越稀落了,空降部队那边战况已近尾声。司南不再停留,反手拔出冲锋|枪,潜入了夜色中。 · 黑隼小组遇袭后南海联系过两批搜救队伍,但峡谷地形复杂,原始丛林茂密,第一批人根本没摸到地方就被迫折返了。第二批侦察营倒是进入了大致失踪范围,但也没找到遇袭营地的确切地址,就因为伤亡惨重而不得不放弃了搜救。 凌晨近五点。 从夜视镜中望去,无数淡绿人影在树林间漫无目的嚎叫游荡,而司南在参天树冠间急速穿行,纵跃过丧尸头顶,动作敏捷得像只猿猴。如果好莱坞电影工业没完蛋的话,以他为灵感大概能拍出几部猴子侠123、超凡猴子侠123来。 瀑布。 司南勾着树枝一荡,电光石火间已锁定前方传来的隐约水声。蛇都不会有他这么柔韧的腰身,在树下丧尸纷纷围上来前,几乎贴着树冠就蹿了出去。 他也是跳伞时听见动静才回忆起来的——春草和周戎通话时,她附近传来模糊的轰隆水声,那应该是瀑布。 只要这坑爹峡谷里不是三步一小瀑五步一大瀑,顺着水声前去,就能找到失事的营地! 前方水汽越来越重,穿过重岩叠嶂的树林,突然瀑布轰然巨响伴随着水珠扑面而来。 司南攀上树顶,摸出军用望远镜。 这是一字型峡谷中部地势最低的地方,一条中型瀑布挟着泼天雪花轰然砸下,坠进底部深潭,分流成两条河通向蜿蜒山谷。司南顺着河流两侧的树林不断调整望远镜焦距,突然动作顿住了——数百米外的河岸边,石滩凹凸凌乱,撒着类似于行军包裹一类的物体。 他没有丝毫犹豫,就像条蛇一样瞬间从树冠滑下树底。 几百米崎岖难行的山路他只用了两分钟就狂奔而至,这时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已经过去,就像墨汁掺水后一点点变浅,山谷与河流慢慢勾勒出深灰色的暗影。司南喘息着停在石滩上,盯着不远处几具被吃剩的、尚且穿着破烂迷彩服的残躯,许久喉结剧烈滑动了一下。 他走上前,颤抖着手,把那些残尸一具具翻过来,查看他们已腐烂至无法辨认的脸和胸口铭牌。 每翻开一具,他心脏就被无形的利爪狠狠揪住一次,然后稍微松开,随即在翻开下一具前更十倍、百倍地揪紧。如此循环往复,直到所有尸体查看完毕,司南一屁股坐在地上,许久才感到心脏缓缓开始重新跳动。 没有118,没有他认识的人。 他歇了口气,把尸体整整齐齐拖到一起,摘下所有铭牌装进背包——这烫着军号的钢片是牺牲证明。然后他起身环顾周围,顺着地上明显的脚步痕迹,走进树林中的空地,满目疮痍的营地终于展现在了他面前。 压垮的帐篷、扑灭的篝火、满地的残肢、死不瞑目的头颅……犹如一幕幕无声又惨烈的哑剧,被毫不掩饰地摊开在了黎明青灰的天空下。 每一寸浸透鲜血的土地,都无声彰显着它曾见证过多么残酷的事实。 司南大脑几乎空白。他花了近半个小时才拼凑出所有的残肢和头颅,从营地附近搜集来所有铭牌,拿在手里一个个比对。从头到尾对了两遍,他终于虚脱般跪倒在地,额头抵着咸腥的泥土,长长出了口气。 他不信神佛,对十字架报以轻蔑和嘲讽的态度,那一刻竟从内心里用英文不由自主念了声: “Thank God.” 随即他不禁对自己莞尔,轻轻自嘲了句:“……果然是临时抱佛脚。” 司南爬起来走出营地,想去河水里洗个手。 然而他刚起身走了几步,突然敏感地抽了抽鼻子,嗅到前方传来虽然不明显、但对他来说极其强烈的气味——司南心中掠过一丝疑虑,顺着那味道向树林走去,跨过脚下丛生的灌木,突然站住了。 他的瞳孔控制不住地微微缩紧,终于知道了为什么丧尸潮会夜袭营地的原因。 ——树下赫然堆着四具陌生面孔的尸体,开膛破肚,内脏翻出,在这种天气下已然开始腐烂,泛出极其强烈的、混合着恶臭的Alpha信息素味道。 但尸体上没有噬咬或抓挠的痕迹,四肢也相对完整——他们是被人为杀死的。 有人用残忍手段将这四名士兵剖腹,趁夜堆放在营地附近,用强烈的Alpha信息素来吸引丧尸潮! 这真的太冷血了。 司南倒退数步,深吸一口气冷静下来。他按下心中隐约的猜测,想上前去仔细检查尸体,突然却瞥见尸体边不远处的泥土中,黯淡天光反射出什么,微弱的亮光一闪即逝。 是一张钢制铭牌,还带着细链。 司南上前捡起它。不知为何指尖触到冰冷的钢铁时他突然心脏狂跳,好像开口就要从喉咙里吐出来似的,直到他翻开铭牌正面。 那是一串熟悉的数字。 司南的手开始发抖,目光从这串数字上一个个看过去,仿佛突然认不出最简单的阿拉伯数字了。 1180610 ——颜豪。 司南缓缓跪在了地上,脑子里空空的仿佛什么都没有想,又刹那间想起了很多。 B军区基地,两支小组临分别,颜豪上前紧紧拥抱住他,站在铁轨隧道中回头一笑。 逃难的河岸边,颜豪坐在粼粼晚霞里,鼓起勇气试探性地抓住他的手。 有一点点伤感、又总是十分温柔的颜豪,无时不刻为别人着想的颜豪,站在阳光下和队友互相打闹爽朗大笑的颜豪……最终化作天台楼顶狂风呼啸的深夜,那哽咽着流下热泪,痛苦蜷缩起来的身影。 “抗体不能给你,我把命赔给你好吗?” ——我把命赔给你好吗司南? 司南颤抖着握紧铭牌,锋利的边缘甚至切进了掌心肉中,但那毫无痛觉。他竭力压抑住酸热的喘息,弓起身,手指深深刺进浸透了热血的泥土里。 哗啦—— 隔了两秒司南才意识到那动静,一抬头,十多米外树丛摇晃,有个东西匆匆离开。 那是人! “喂!”司南厉声喝道:“站住!” 那人兀自向远处跑去,司南只觉一股冰冷的邪火直冲脑顶,起身就追了出去! 此时天光尚暗,夜视镜又快不管用了,正是可视条件最差的时候。那人移动速度极快,在茂密的树林间根本看不清影子,好几次司南只能凭借声音断定方向;两人飞越过横倒的枯木、突兀的岩石,就像彼此追逐的猎豹和羚羊,紧追不舍足足一根烟时间,突然司南站住脚步,紧接着抱头贴地一滚,“砰!”一声子弹擦身而过! 司南无声地骂了句,闪身躲进树后,反手悍然还击! 静寂的树林霎时被冲锋|枪轰炸所笼罩了,顷刻间树干飞溅、弹壳乱迸。对方显然没想到司南竟然配备这样的高火力,又开了几枪后立刻熄火蛰伏,密集的枪声顿时突兀地一停。 硝烟缓缓飘散,司南背靠着树,视线向后偏移,略微眯起眼梢锋利的弧度。 他知道对方也在等待,也在观察。 对峙仿佛弓弦渐渐被绷到极限,树林安静得几乎恐怖。 一公里外,森林空地。 枪声响起的刹那间,周戎放下望远镜,从三四米高的大树上一跃落地,起身一招手,头也不回下令:“前方十一点处九百米发生交火,追。” 二十名特种兵肃然立正:“是!” ☆、第79章 Chapter 79 峡谷安静得近乎死寂, 没有鸟雀, 没有走兽,甚至没有任何蚊虫, 仿佛所有生物都已远远逃离这被活死人统治的世界。 只有茂密得不正常的植物, 疯狂覆盖从地面到天空的每一寸空间。 朝阳渐渐升起, 灰暗晨霭从树林间退去,化作青灰和淡青色的雾气, 顷刻间又被薄金般的阳光穿透, 树木和草丛的阴影随着日头缓慢向后移动。 司南抬起枪口,无声无息移向树后。 就在这时, 十多米外树丛后, 突然哗啦一声猛烈摇曳! ——砰砰!砰砰砰! 司南猝然开火, 对方借着参天古木的掩护拔腿就跑! 司南闪身紧随其后,又开了几枪,但在树丛掩映、高速移动的情况下都没能打中。对方对环境的熟悉程度显然更甚于他,专检崎岖难走的地方钻, 司南猝不及防踩进了树坑, 瞬间被无数枯枝腐叶淹没, 幸亏千钧一发之际抓住石块,稳住了全身重量加三四十公斤装备。 “我艹……”司南内心骂了句,三下五除二爬上地面,抬头环视周围。 那人早逃之夭夭,完全失去了行踪,而他已经追到峡谷边缘, 离瀑布很远了。 司南在满地歪倒的灌木中观察片刻,起身望见不远处有一条湍急的小溪——那人应该是跳进溪水飞快遁走的,完全抹消了痕迹,根本无法追踪。 司南深一脚浅一脚走到溪边,洗了把脸,溪水中映出他紧锁的眉心。 是什么人杀了那四个特种兵,又把丧尸群引去营地? 刚才故意把他引来这里的又是谁? 司南用掌心舀水摔在脸上,如此几次后,用力甩了甩湿漉漉的短发,猝然用英文喝道:“罗缪尔!你在玩什么把戏?!” 周围静悄悄的,连回声都没有。 “——罗缪尔!”司南厉声道:“出来!” 啪嗒—— 司南觅声回头,枪口瞬间锁定,只见不远处悬崖某道石缝中,赫然探出了一个圆球。 “……”那圆球呆愣片刻,遥遥传出声音:“司南?!” 司南眯起眼睛:“汤……酋长?” · “是汤皓,谢谢。”五分钟后,汤皓一把将司南拉上来,引他钻进石缝后隐蔽的山洞,无奈道:“我的运气一直很正常,只有沾上周戎才特别背,这真不是我的锅。” 山洞里蜿蜒曲折,走了二十来步一转弯,前方赫然出现了一片七八平米的空间,三个灰头土脸、憔悴不堪的特种兵纷纷起身:“中校!” 汤皓示意他们坐下,司南蓦然瞥见角落里一动不动躺着某个身影,疾步上前一看,轻轻抽了口气:“……郭伟祥?” 郭伟祥双眼紧闭,面色灰白,腹部乱七八糟扎着绷带,渗出紫黑色的血迹,根本不像个人样。司南立刻探了探他的温度和脉搏,他发着致命的高热,显而易见已经感染了,再拖下去情况会变得非常危险。 “发现他的时候就是这样,已经快72个小时了。” 汤皓沉声道:“幸亏你来了,否则郭少爷这条小命大概得交代在这里。” 司南从背包里翻出抗生素,掐着郭伟祥的脖子强行灌进去,又迅速调配好特种部队专用保命针剂给他注射进颈侧血管,问:“这是怎么回事?” “遇袭那天深夜,我带着剩余几个队员杀出丧尸群,中途装备和武器全掉了,混乱里什么也看不清,匆忙中又跟其他人走散……” 司南用“还说你不是非酋”的目光瞥了他一眼。 “我在溪水里泡了一夜,第二天回到营地,抱着侥幸心理想去看看有没有生还者,结果就遇见了他。”汤皓指指郭伟祥,说:“当时他藏在树坑里,已经感染了丧尸病毒,大概是在昏迷前给自己打了二级抗体,侥幸没有丧尸化。我把他拖出来一看,发现腹部全是血迹——应该是丧尸夜袭那天在黑暗中被自己人流弹击中的,幸亏有二级抗体的强力愈合效力保护,我把子弹挖出来后,就变成了现在这样。” 汤皓眉宇间始终藏着一丝难以言喻的隐忧,靠墙坐在潮湿的地上,疲惫地叹了口气。 司南不置可否,片刻后突然问:“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我背着他晃荡了大半天,直到碰见他们——”汤皓示意那几名特种兵,说:“是他们找到的这处山洞,幸亏地势高又隐蔽,否则郭少爷这满身血腥味早把丧尸引来了。随后两天我一直趁白天出去搜索生还者,但没有武器,附近丧尸又多,始终没有遇到任何活人,也没有遇到搜救队。” 汤皓用力抹了把脸,转移话题问:“话说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大部队在哪?” 司南说:“周戎在后面。” 汤皓:“……” 两人大眼瞪小眼,汤皓不禁问:“还有呢?” “我是被人故意引来的。”司南简单道,“没了。” 汤皓霍然起身:“什么?峡谷里还有活人?谁把你引过来的?长什么样?看清楚是什么人了吗?” 司南:“没。” 两人再次对视,汤皓满头都是“……”,而司南眼神平淡,表情坦荡,似乎已经把该说的都说完了。 半晌汤皓终于忍不住小心翼翼道:“有没有人曾经在沟通技巧方面,对你提出什么友善的建议?” “没有,你想提?” 汤皓:“……不不不,没什么。” 司南从包里翻出干粮和水分发给那三名特种兵,钻出山洞,在悬崖边发射了一枚信号弹,然后退了回来,拎起背包说:“搜救队很快就来,我走了。” 汤皓愕然道:“你上哪去?” “继续找人。” “不等周戎他们过来汇合?” 司南淡淡道:“其实我并不那么喜欢团队行动,我单兵速度更快。” 汤皓立刻阻止:“不行,刚才把你引来的人还没搞清楚身份,单独行动太危险了!这附近我已经搜索过好几次,根本没有任何生还者的痕迹,在缺少专业设备的情况下哪怕你凭人力根本不可能……” 汤皓的话戛然而止,只见司南紧攥的拳头伸到他面前,一松,一块染血的钢制铭牌坠在半空。 1180610,颜豪。 “还有两个。”司南平静道,“在找到他们之前,不论发生什么,我都不会停下脚步。” 山洞里没人说话,半晌角落里一名特种兵放下水壶,沙哑道:“我陪你一起去。” “我也……” 三人接连起身,汤皓打断了他们:“不行!你们几个状态太差了!”紧接着转向司南:“给我把枪,我跟你一起去。” “中校!……” 汤皓的态度非常坚决,然而司南略一迟疑,没有回答。 “如果你要找阳春草和丁实那两个,我可能知道他们往哪里去了。那天深夜突围时我是跟他俩一起的,渡河前才失散,如果他俩没有中途改变方向的话,应该能沿河岸追踪他们的痕迹。”汤皓张开手掌,定定望着司南,再次重复:“给我把枪,我和你一起去找他们。” 足足过了十多秒,司南终于从后腰解下手|枪,扔了过去。 汤皓准确接住,只见司南掉头向外走去,淡淡道:“省着点,只有五发子弹。” · 峡谷外太阳已经完全升起,除了高空石壁,漫山遍野逼人的浓绿,阳光下耀得人睁不开眼。 “没见过吧,”汤皓松开绳索跃下石崖,短促地笑了一声:“没有动物,没有昆虫,只有植物长得让人毛骨悚然,好像所有有生命的东西都从基因里写着对丧尸病毒的恐惧,这星球马上就要被活死人和植物占领了。” 他们顺来路跨越树沟,在茂盛的森林间穿行,一顿饭工夫后前方终于遥遥传来瀑布隐约的轰响。 司南背着几十公斤装备,略微落后几步,汤皓主动道:“我帮你拿吧。” 然而司南摇了摇头。 “……你这个Omega,”汤皓只得收回手,用力扒开大半人高的灌木丛,莫名其妙道:“跟我见过的所有Omega都不太一样,感觉你明明没Alpha也能活,为什么最后偏偏找了周戎……” 砰! 汤皓话音一顿,子弹擦身而过,将数十步外树后的丧尸应声而倒。 砰!砰!砰! 司南一枪一个,在周围可见度极低的密林中击毙了百米内的所有丧尸,中枪者无一不被准确爆头。他全神贯注地从瞄准镜后扫视周围,轻声说: “说得好像你见过很多Omega似的。” 汤皓:“……” “Clear,”司南垂下枪口:“走吧。” 汤皓:“……喂我说!到底有没有人曾经在沟通技巧方面……那个……算了。” 瀑布水声轰然作响,在阳光下反射出无数七彩的光。他们远远绕过营地,司南始终没放通知大部队的信号弹,汤皓也不提,只顾着通过辨认沿途环境来回忆那天深夜的撤退路线,两人一路走走停停。 顺着河岸走了一顿饭工夫,地势陡然增高,河流急转直下,高低差形成了一道约七八米高的落崖。汤皓观察良久,十分举棋不定地站住了脚步:“可能……应该就是在这里。那天深夜突围到这的时候,丧尸群追了上来,仓促间我跟其他人失散了……” 司南突然反问:“他们没管你?” 汤皓失笑道:“所有人的子弹都打光了,四下漆黑,群魔乱舞,能见度连半米都没有,那种情况下他们怎么顾得上我?” 司南点点头,没吭声,半跪在落崖前仔细望向河水,不知道在思索什么。 汤皓看着他的背影,觉得自己有时候不太能理解这个前白鹰教官。他毫不犹豫背叛了自己生长二十多年的A国,然而来到C国后,也完全没表现出对这个地方的丝毫感情或留恋;他对118那几个特种兵队友似乎很有责任感,但看见重伤垂危郭伟祥后,除了冷静、果断地立刻打药,也没有其他任何情绪上的触动。 所有人聚在一起的时候,他是存在感最薄弱也最沉默的一个。但当团体遇到困境、众人一筹莫展时,他又是第一个出手解决问题的。 没人能知道他脑子里在想什么,也没人能预测他下一步会采取什么出乎意料的行动。 汤皓垂下视线,隐去了复杂的思绪,片刻后抬眼问:“喂,你看这周围的环境眼熟吗?” “不。怎么?” “我在想……要是你当初坠机后记得路,几天前跟我们一起来的话,也许当时就立刻能找到抗体了。” 司南回头向他一瞥:“为什么要做这种明显不存在的假设?” 汤皓强行勾了勾嘴角,尽管看上去更像是苦笑:“没什么。就是怕世上只有这一管抗体样本,万一出个意外没了就真没了。” 司南说:“确实只有这一管样本。或许白鹰基地还有纸面资料,但病毒爆发时很可能已经毁损了。” 汤皓心跳仿佛漏了半拍,脸色霎时变得有些难看:“那如果意外丢了呢?我的意思是,刚才你也说有人故意引你过去,也就是说这峡谷中除了我们之外很可能还有另一批人,万一被他们提前拿到抗体……” “会很麻烦。”司南淡淡道,“所以我们要尽快。” 汤皓许久才勉强咳了一声,说:“是吗,我想也是。” 司南仔细打量了他几秒,没有说话。汤皓不自然地起身:“我想下去查看一下,如果那几个人是从水道走的,他们可能会在岸边留下线索或引路标。” “不用看了。” “嗯?” “那里,”司南抬手一指,顺着那个方向望去,断崖下河滩边的灌木丛间,隐约挂着什么黑色的东西。 汤皓一呆,随即拔腿就跑。两人几乎从陡峭光滑的断崖上滚了下去,河滩上全是光滑的鹅卵石,陡坡上杂草灌木疯狂生长,汤皓率先匍匐着爬了上去,只见枯枝顶端赫然系着一条长长的黑布! “是我们的T恤!”汤皓一把拽下布条递给司南,三下五除二扒下自己的迷彩外套,拉出里面的黑T恤领口:“看!就是这件!肯定是他们撕下来绑在这里,为了给我们做路标,这附近肯定还有其他更多的……” 司南立刻拒绝:“不,不看,好好说话别脱衣服。” 汤皓手忙脚乱把外套一扣,爬下陡坡往前奔去,几乎不费什么劲就发现了更多痕迹:“快来!这里有血!” 司南跟上前去,大概二十来步外,山岩底部和地面上明显蹭着干涸的血迹。顺着滴溅延伸的方向一路往前,大概每隔几步就能发现新的血滴,似乎春草他们逃离的时候已经受了重伤。 “他们开过枪,”司南蹲下身,从草根下摸出金属弹壳,抬头道:“他们在这里遭遇过丧尸。” 汤皓脸色变了:“看,那是什么?” 河岸骤然向上,不远处的断崖山壁上有一道洞口,离地大约三四米高,能勉强借助凸起的岩石攀爬上去。 而垂直岩缝中丛生的杂草上,却蹭着极其明显的大片血迹,像是被全身浴血的人压过似的。 汤皓仰头望向山洞,声音都不对劲了:“他们会不会在那里面?” 司南眼瞳压紧,若有所思盯着那黑幽幽的洞口。 “有人吗?”汤皓高声吼道:“喂!有没有人!快出来!” 湍急的河流从他们脚边哗哗而过,尖锐的风声吹着哨子穿过山谷,除此之外毫无声息。 汤皓走到断崖下,示意司南上来:“你放下枪和装备,踩着我的肩上去看看。别进去太深,小心万一里面有蛇。” 然而司南盯着他,没有动。 “来啊,怎么了?” 司南眼窝深邃,眼梢斜挑轮廓好看,但当他这么定定注视着某样东西的时候,和常人迥异的浅色眼珠就有些冰冷的、摄人心魄的神采。 “我不会放下枪和装备。”他盯着汤皓,声音不高,但一字一句非常清晰:“跟你单独在一起的时候,我不会让武器脱手。” 汤皓一怔,随即慢慢转过身来: “你这是在提防我吗?” · “小心吊下来!慢点!别撞上!” 周戎背着冲锋|枪,亲自指挥上面的士兵把行军简易担架吊下石崖,被地面上几个搜救队员稳稳接住,医务兵立刻冲上前开始检查。 “祥子!”周戎快步上前,霎时脸色铁青:“他怎么样?” 医疗兵边打保命药边摇头:“情况非常不好,腹部枪伤已经开始感染了,需要尽快安排手术。” 周戎回头吩咐:“通知总部,发现生还者三名,重伤员一名,叫直升机立刻来接,快!”紧接着又问那三名被解救出来的特种兵:“刚才发信号弹的人呢?!” 士兵你看我我看你:“他要出去继续搜救,已经走了……” “他说他单兵行动更快,汤中校再三坚持才跟他一起去的……” 周戎咬紧后槽牙,脑子里嗡嗡作响。他正要强迫自己从烦躁不安的情绪中抽丝剥茧出下面的行动方案,突然手背被人一碰: “……戎……” “他醒了!”医疗兵失声道:“别,别动!别说话!” 周戎猝然回头,只见郭伟祥竟挣扎着抬起两根手指,干裂失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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