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全然陌生的世界, 明明恐惧惊惶不已,却还是努力站了出来,用好不容易学会的语言去试着保护的—— 那个坚定而闪烁着光芒的灵魂。 难怪。 难怪加拉赫这么早就选择了投诚, 应该是打听到了耶尔是在他这边阵营的消息,希望能借此报答恩情吧。 …… “等等等等!” 白朗忍不住打断了加拉赫的叙述,匪夷所思地看向托腮的耶尔。 “那件事我当时在边缘星也有所耳闻, 当事虫居然是冕下吗?!” “是的。” 加拉赫接过他的话,脸上的神情有些僵硬, 低垂着眼睛不敢去看雄虫。 “如果冕下觉得困扰的话,这次会面就先到此为止吧。” “不会, 当时我还挺……感谢你的。” 纯巧克力的味道还黏在舌根, 带着丝丝缕缕的苦涩。 想起很快就能看到西泽, 他今天的心情都很不错, 不介意谈一谈那些狼藉的过去。 加拉赫愣了一下, “感谢……吗?” 耶尔垂眸,回想了一下当时的情况。 “是啊,如果不是你,我可能没那么快走出那种孤岛般的恐怖吧。” 像是失落在无边的海面中,周围无星无月一片扭曲的陌生,只剩下怎么大喊大叫都不会得到想要回应的自己。 那些带有各色样貌和性格,纷纷杂杂各种目的的海上住民,每分每秒都在加深异化的恐惧。 但如若这时身边漂浮过来一只受伤的鲸鱼—— 便也会暂时忘掉目前的处境,稍微振作起来,努力找工具和药物,要先将这只鲸鱼救回来再说。 “正是因为有了要做的事,才会将注意力转移到学习新语言上,学着怎么才能把你捞出来,所以后来情绪才好了点……哼哼。” 眼前的雄虫有着一双很漂亮的眸子,眼睫浓密纤长,眼尾的弧度柔软流畅。 不笑时兴许会显得冷淡,但笑起来的刹那,便好似冰雪中猝然绽放的繁花,也因此,很多虫会忽略那眼眸深处的景象。 那是一种浓郁到了极致,甚至透不进多少光亮的漆黑,像是一口空洞洞的枯井,长久凝视时甚至会觉得毛骨悚然。 加拉赫没有被雄虫的笑所迷惑,而是径直看进了他的眼瞳深处,神色莫名变得专注而沉郁。 “那您现在感觉好点了吗?” 有没有真正消除了那份恐惧,开始能安然地在这个世界生活了呢? 耶尔却没有答他的话,敛了笑后故作思忖的神色。 “少将来这里到底是为了什么呢?只是专门叙旧的吗?” 雄虫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桌面,像是预感到了不太想聊的话题,稍微有点烦躁的迹象。 而明明刚才一点风吹草动都想夺路而逃的加拉赫,这会却显得紧追不舍了,语气有些僵硬。 “不是,我来是想询问冕下,那时候……” “我是说,第一次分化之后的那两年里,不是什么都没发生吗?” “嗯?” 耶尔微微睁大了眼睛看他。 “冕下有丰厚的雄虫福利保底,得到了很好的居住条件和安全保障,学会了这里的语言和进入学校学习,听说因为成绩优异得以提前进入研究所实习……” 像是知道了军雌想要追根究底的是什么,雄虫眸底闪过一丝慌乱。 但还没等制止,加拉赫就抬眼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轻声道—— “后来您为什么会选择伤害自己呢?” 唰啦。 又翻过了一页,那只手却在下一秒猛地顿住,难以置信般僵滞了很久,才颤抖着抚上那些照片。 那些鲜血淋漓的,残破不堪的,不忍卒看的画面,像是锋锐无比的针,将颤动紧缩的瞳孔瞬间刺穿,倒映出一片不堪至极的惨烈来。 “……雄主?” 他的呢喃很轻,带着颤抖和难以置信,悄无声息地消弭在冰冷的空气中。 那只手颤抖到几乎拿不住薄薄的纸页,好几次才勉强抽出卡住的照片,却也僵硬到让那张照片抖落在了桌面上。 雪白床单上蔓延的鲜血已然干涸,呈现出被阳光暴晒后死去植物的糜烂。 画面没有哪怕一丝的生机和活力,只剩下一片惨淡的痛苦和悲哀。 雄虫的神情仍然安静和缓,眉眼甚至都是舒展的,好像只是单纯地睡过去了,等清晨的阳光落下,就会睁开那双漂亮乌黑的眼。 但那薄润的唇却呈现出失血的苍白,让他好似被定格在黑白画中,像是…… 遗落在世间的最后一张照片。 片刻后,西泽狠狠抿紧了唇,将一大摞照片全部倒了出来,伸手将那些放大的局部一张张拼凑起来。 翻找了无数凌乱的抓拍,才终于在一片斑驳的血色中,找到了让雄虫流这么多血的源头—— 他终于知道,雄虫左手腕上的割伤是怎么来的了。 痕迹杂乱,明显是使用利器的生手,但每一道都深可见骨,几乎将那片筋骨割断,清晰地显露出那份坚定的决心。 被迫关机的智能家居和电源,被紧紧关闭的门窗,还有事先得到的批假…… 耶尔做好了一切准备,尽可能地延长了被发现的时间。 他根本没给自己留退路。 西泽怔怔地看着那些照片,低垂的眼尾悄然泛红,呼吸变得急促而沉重,喉结剧烈滚动。 他在一片尖锐的嗡鸣中,听到冰封的心脏被猛然敲击后,一块块迸裂破碎的声音,那些飞溅的冰碴穿透血肉,带来几乎剜骨的剧痛。 等让神志震颤的疼痛稍稍褪去,涌上来的便是巨大的后怕和惶恐。 昨天雄虫就醒过来了,白朗和他说雄虫已经知道了他的身份……看起来心情不算很好。 雄虫醒的时候他却不在,明明是一起度过的二次分化……雄虫会不会感觉很孤单失落? 会不会……仍然有自伤的念头? 杂乱的念头涌上脑海,西泽强行稳住了手指的颤抖,按响了办公桌上的通讯仪。 “全速前进,争取在最短时间内到达目的地。” 他的命令急促又强硬,驾驶员立刻应了一声是,将动力能源全部加满,在一片剧烈的轰鸣声中强行划破了漫长的时空距离,向着目的地迁跃而去。 现在怎么办……除了尽快赶回去……对了。 西泽撑着桌子放空了一会,来不及将散乱的照片塞回去,有些慌乱地唤醒了光脑,打开了和雄虫的聊天页面。 …… “嘀嘀。” 光脑发出细微的震响,将耶尔从出神中惊醒,他说了一声抱歉,点开了光脑。 耶尔沉吟了一下,翻了翻中间那条长得离谱的消息,一时间有些怀疑西泽被谁夺舍了。 从来少言寡语的雌虫突然这么反常,是知道了什么吗? 还不等他继续思索,光脑继续震动了一下。 还专门找了他昨天发的表情包里的小老鼠,真是难为他了。 耶尔一下子笑出声来,那被挖出伤口的不悦瞬间消散,像是醇厚的巧克力在舌根苦完了,终于开始蔓延出一丝回甘。 这是雌虫独有的味道,苦涩的硬壳中隐藏着夹心的蜜糖,每次品尝都有新的感觉,让他忍不住啃了又啃,几乎有点上瘾了。 耶尔又说了一声抱歉,放下光脑,琢磨着怎么才能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他没注意自己唇角扬起的笑还没有落下,甚至于眼尾的弧度柔和了些,枯井似的瞳仁微微发亮,陡然就被赋予了几分鲜活。 “我去调查过了。” 加拉赫突然道,他迎着雄虫疑惑的目光,神色变得有些懊恼。 “那之后的一年多我一直在调查,是不是有谁越过警卫的保护,对您进行了什么不好的行为,或者让您觉得很困扰。” “但应该是我权限和能力都太低了,一直没能调查出什么来,直到等蒙特上将回归,才借助他的手段清算了那个卑鄙的、胆敢干扰您一次分化的雌虫……” “我的关系网一直很窄,那些暗地里的手段也玩不会。” “这次来是想直接问您,有没有什么确认的敌虫,我好直接找机会干掉他。” 眼前的雌虫面无表情地说着可怕的话,耶尔却倏地瞳孔微缩。 他神情怔然许久,沉默半晌后,捂着脸轻笑起来。 “加拉赫,你可真是……” 最后一丝郁气也消弭无踪,耶尔心情很好地放下手,抬眼看向神色不自然的雌虫。 他突然觉得说一说其实也没关系。 其实不是什么需要讳莫如深的事,只是那时候心性不太稳定,所以会做一些比较偏激的事,后来他的心态变化了很多,也懒得旧事重提了。 “我那时真的没有遭遇什么。” 耶尔露出回忆的神色,神情却不是嫌恶或者恐惧的,低垂的眼睫微颤,掩去了眸底浮泛的暖色。 “第一次分化的后遗症很快就养好了,因为社会福利丰厚所以衣食无忧。” “然后进入了大学进修,在一年级就被导师选中做研究,因为导师的势力很强,其实没有虫敢在私下动手动脚……” “一切都在向着预定的方向走。” 发掘他的导师在领域内很有名,虽然性情孤僻古怪,但本性其实很不错。 他跟在导师和师兄身后做研究,其实和在地球上的生活相差无二。 甚至因为雄虫这层身份加成,不再像前世一样困窘和艰难,虽然也遇到了一些骚扰……但也很快就能得到解决。 生活规律,有事可干,或许之后还可以养只小宠物。 这是他曾经想象过的,期望能过上的最好的生活了。 …… “好几个月啊!终于完成收尾阶段了!” “啊啊啊这几个月累死累活,终于能好好休息了一下了——放不放假啊老师,我觉得我的黑眼圈都要掉到下巴了!!” “我觉得我的肝已经缩小到米粒大了,再也肝不动了啊啊啊!” 断断续续熬了几个月的夜,实验室已经没有不面如菜色的虫了。 终于将实验圆满收尾,那口憋着的劲儿松开,大家顿时颓靡了下来。 验收完实验成果,导师脸上也露出一丝笑容,大手一挥直接准了三天的假。 “抓紧时间休息吧小菜鸡们,三天之后进行新一轮实验。” 一些比较急的师兄直接冲出去换了衣服,剩下的摇了摇头笑着收拾东西,但都一派放松和满足,整个实验室充斥着懒洋洋的气息。 “话说,这三天耶尔打算做什么呢?” 突然被叫,正慢吞吞收拾东西的耶尔愣了一下,随即笑开来。 “没想好……可能会大睡一觉吧,说不定一睁眼发现已经第四天了。” “说得也是!压榨我们好几个月,结果就放三天假!铁虫也架不住这么搞啊啊啊——” 耳边响起熟悉的哀嚎,耶尔跟着笑哼几声,将书包甩到了背上,“走了。” 预测到今天不用再熬夜,他提前订了一家蛋糕店的招牌,这会应该刚好能拿,吃完后洗个热水澡,一直睡到饱了再说。 耶尔走出实验楼,被微凉的晚风扑了一身。 这边的实验楼位置有些偏远,所以常年很安静,但往远处望去可以看见灯火通明的中心校区,隐约可以闻到食物的香气和嘈杂的声音。 刚好是晚上七八点,一天中最为舒适,带着温暖的烟火气的时间。 耶尔慢慢走在路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复盘今天的实验。 头顶的夜空中悬挂着一轮漂亮的月牙,安安静静地悬挂着,那么像是故乡的月。 “给您,谢谢惠顾!” 耶尔顺利拿到了蛋糕,透过包装盒透明的一角,可以看见里面色彩粉嫩的奶油和坚果巧克力碎,香甜的气息不断散发出来。 “学长!请请、请您收下!” 他走出不远,还被脸颊通红的学弟送了一束花,推拒不下后只能捧了满怀的清香走回家。 他从熙熙攘攘的热闹中心走过,逐渐将那些灯火抛在身后,向着自家小区门口走去。 外面路灯的光被树影遮挡,投下的光线渐暗,像是一道过渡的分界线,从一片暖黄色的光明走进了昏朦浑噩的黑暗中。 耶尔回头看了看那灯,却发现连月亮也被树影遮住,只能透过斑驳缝隙窥见几线隐约的月光。 好安静。 他想。 但这不是会引起恐惧的安静,而是夹杂着微风拂过树梢、蝉鸣阵阵的静谧,似乎能抚慰一切的疲惫和伤痛。 眼前的生活如此安定而平静,周身的景象多么温暖和美满。 这和故乡一般无二的弯月和繁星,这清香团簇的花束和香甜美味的蛋糕……还有那么那么多可以留恋和赞美的事情。 本该觉得满足和安定的。 耶尔有些恍惚地感受着周围的一切。 但这里是什么地方?地球吗?还是虫族?抑或只是他的一场幻梦? 他突然感到困惑,慢慢地转了一圈,看着周围的熟悉又陌生的景物,不知道该想些什么,又该说些什么。 总有一种怪异的感觉萦绕在心头,像是一根细微的毒针,悬在麻木的血肉上方,等待着时机要划开那颗浑浑噩噩的心。 “有人吗?” 耶尔倏地提高声音喊道,又在下一秒愣住。 他本来想用虫族的语言问“有虫吗”的,却在开口的瞬间再自然不过地用上了故土的母语。 仿佛被遗忘的从未消失,只是被迫隐藏在了灵魂深处,等待着终有一日从纷杂的乱象中探出头,声嘶力竭地呐喊,几乎振聋发聩—— 别忘记自己是谁!从哪里来! 耶尔瞳孔骤缩,在一片死寂中,听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 他低下头,发现胸口处有一个空落落的大洞,每一缕风都可以穿过它,然后带落灰烬般的渣滓。 他伸手去摸,直接穿过去了,因为没有树根般强壮的神经血管、没有滚烫的鲜红的血,也没有构建组成身体的肉。 他想试着拿点什么东西填塞一下,却发现连手心也苍白一片,什么也抓不住,什么也留不下。 没用的。 耶尔突然想。 他再怎么拼命学习装作融入,也依旧无可救药地孤独着,无法得到拯救,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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