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羽瀚文集_第4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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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怎么过的啊？王翠花似乎司空见惯了，立即推开破门走了进去：“二嫂、二嫂……” 徐子矜也没空去琢磨那两个不如叫化子的孩子，跟了进去：“婶子，我背她去医院吧。” 王翠花一听：“你不行，我来背吧！” “小徐，你来帮我一把。” 好吧，要说体力肯定是这王婶子好…… 村里离师医院不算远，一公里左右。但两个女人背着个人，还是花了半个小时才到医院。 “医生、医生，快救命啊！快救命啊！” 有人喊救命，立即有卫生员跑了出来：“怎么啦？大婶？” 王翠花直摇头：“不知道，突然晕倒了，喊不醒。” “把人给我，跟我来！” 大娘进了急救室，有人来叫：“谁是刚才那位患者的家属？先来交押金吧！” 押金？王翠花傻眼了，刚才太急，完全把这事给忘了！ “小徐，当时来得急，我身上也没带钱。” “你看……能不能麻烦你在这里帮我照看一下，我回去找我二哥来？” 找来有用吗？徐子矜想：那个家，恐怕也拿不出钱来。 “婶子，来不及了，现在要抓紧把押金交了，好抓紧治疗。” “没事，正好我身上还有点钱，我先垫上。” 王翠花张了张嘴：“这……这……怎么行？” “小徐，我说句实话，这钱我真不知道他们还不还得起……” 徐子矜不是圣母，只是那一家老的老、小的小，总不能看着死…… “婶子，这个再说吧，我先去交钱。” 押金两百块，钱真不少。如果全部花完，这一家肯定是还不起的，但人命总比钱重要。交完钱，徐子矜回到了病房。看着病床上沉睡的女人，她问道：“婶子，这一家什么情况啊？” 说到这一家，王翠花先叹了一口气：“走，我们去门外说。” 徐子矜跟着王翠花出了门…… 两人在门外站定，王翠花说起了自己这个堂伯子。 “子矜，我二哥可不是一般的农民。” “虽然是农民出身，但他后来闯出去了。” “我二哥五十年代中期出国留学，是五九年回来的，回来后在京大当老师。” “我二嫂是帝都人，父母都是有地位的人，她本人也是出国留回来的大学老师。” “六九年，被打倒了，有人举报他们里通外国，是间谍。” “二哥自然不认账，他说自己就是因为爱国才放弃国外的高待遇回来的，怎么可能是间谍？” “不认？那就天天被批斗，最后两人被送去了劳改农场。” “去年才从劳改农场回到老家来，没地方住，就住在以前的牛棚。” “他们有两个儿子，大儿子就是两个孩子的父亲，五年前被人害死了。” “大儿媳妇受不了打击……疯了，现在关在精神病医院。” “他家老二是养子……当年就是他揭发了自己的父母……” 畜生！徐子矜能想到的就是这两个字。 “冤假错案不是都平反了吗？为什么他们俩还没有平反？” 王翠花摇摇头：“这些政策的事，我们也不懂。” “二嫂本来是一个非常优秀的女人，在农场几年完全被拖垮了。” “唉，人情薄如纸啊。” “以前他们条件好的时候，可惦记着家乡里的人，大大小小的找他们帮忙，他们从来不会说什么。” “现在这样子，人家都躲得远远的。” 可不就是？人情这东西最经不起考验了。徐子矜是活过一世的人，她知道人都喜欢锦上添花，没有几个人乐意雪中送炭。经历两世，她比谁都看得清。好在大娘没什么大碍，主要是劳累过度、营养不良引起的低血糖外加贫血。 “曹医生，大娘的血糖很低吗？” 曹医生点点头：“嗯，如果昏迷时间过长，会有生命危险。” “能治吗？” 曹医生面露难色：“治是能治，只是营养跟不上的话，现在的药物是很难治愈的。” “除非有很好的营养，病人多休息，少干体力活，多花点时间，问题就不大。” 好的营养？那一家……恐怕连饭都吃不饱吧？或许是上辈子自己是老师，徐子矜对大娘两口子特别同情。听了曹医生的话，她心里有了决定。 “七奶奶……” 徐子矜正在沉思，翔子的声音传了进来…… 话音刚落，翔子就进来了，跟在他身后的是一位满头白发的老者。老者又高又瘦，身上衣服又脏又破。但通身的气度与一副黑边眼镜却让人无法忽视，看到此人，徐子矜想起了一个人…… “弟妹，你二嫂怎么样了？” 王翠花站了起来：“二哥，二嫂还在挂盐水，已经没大碍了。” “二哥，这是部队家属小徐，今天多亏了她帮忙。” 接着，王翠花转过脸来：“小徐，这是我男人的堂兄牛年涛。” 果然是他！十几年后华夏的武器专家：牛老！徐子矜知道他，是在一档军事专栏电视节目上看到的。这个人是机械学泰斗，又是机械与物理双博士！可这未来的大佬，如今却是一个落魄的衰老头儿！他现在应该还不满六十，但这个样子比十几年后要衰老许多！牛老可不知道自己的未来，听了王翠花的话，心里并没有轻松下来。他知道自己老伴就算没什么大碍，恐怕也不是小问题。这些年，真是苦了她！原本她可以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只要当初与他划清界线。可她却死活都要跟他在一起。还说，祸是她惹的，她不会自私离开。其实，怎么能怪她呢？当年收养小儿子是他先提出来的，谁能想到，他们养大的是一只白眼狼？ “弟妹，钱是你交的吧？交了多少？” 说到钱，王翠花才想起这个：“不不，二哥，押金是小徐帮交的。” “刚才让交两百呢，当时来得急，我身上也没带钱。” 什么？牛年涛听后，一脸感激：“谢谢，小姑娘，谢谢你。” “这钱，我会还的，请你放心。” 国家未来的人才啊！徐子矜心里有点酸楚：这真是龙游浅水遭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这种大佬，如今在为两百块钱发愁…… 国家强大，百姓才有安稳日子过。可国家的强大，需要他们这种人才来建设。未来的世界，到处是战争，唯有她的国家安定繁荣、百姓安居乐业。一切皆是因为有这些大佬的付出…… 看着一脸忧愁的牛年涛，徐子矜眼眶发热、鼻尖发酸。为了国家的强大，她就当一回圣人吧！ “牛伯伯，我叫徐子矜，我男人是部队的一个营长，叫陆寒洲。” “您应该比我爸大一些，他今年五十周岁。” “对，我已经五十八了。” 牛年涛点点头。徐子矜笑了笑：“那我以后就叫您牛伯伯了，听说您以前是京大的教授，对吗？” 说到这个，牛年涛的脸色更淡了：“那都是曾经的事了，小姑娘，不要提了。” 这是心被伤透了。徐子矜懂。 “牛伯伯，我们的国家病了，现在刚刚好起来。” “都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 “您别难过，等她完全恢复，总有一天会重新站立在世界之巅。” “婶子说您是留学归来的，您是国宝啊，我相信总有一天，国家会继续请您发光发热的。” “请相信我们的国家，相信我们的政府！” 会吗？真的会吗？牛年涛那饱经风霜、如一潭死水的双眸，闪过一抹色彩…… 学成回国，他雄心壮志。他一边教书育人、一边发明创造，只想把一身本领贡献给国家。为了能及时了解国外的信息，他与两个依然在国外的同学时时保持联系。可就因为那几封信，他被打成了间谍。想到自己夫妻受过的罪，想到亲生儿子的惨死，牛年涛的眼眶湿了。 “真的会有那么一天吗？” 徐子矜坚定地点点头：“会的，牛伯伯，这一天一定会到来的！” “我的老师告诉我：黑暗是暂时的，曙光就在前头。” “而且，我们的国家已经在尽力治病了！” “恢复高考、改革开放，都是国家开出来的良药。” 对对对。听了这番话，牛年涛心里已经开始相信了。国家乱了太久，他们应该给国家一点时间。他真心感叹：“小徐，想不到你年纪轻轻能看得这么长远，老夫自愧不如啊。” 年纪轻轻？徐子矜暗笑。 ——牛老，要是把两世的年纪加起来，我比你大！不过……她现在是小姑娘。呵呵呵，徐子矜轻笑两声：这感觉真好。 ——满脸的胶原蛋白，摸着就舒服！ “牛伯伯，我读的是师范专业，学的是教书育人的本领。” “点亮孩子们心中的明灯，指引他们奋斗的方向，这是为人师表的基本要求。” “相信我，天已经亮了。” “太阳就要升起来了，总有一天每一个地方都会阳光普照。” 对，天亮了！他的好多同事都平反了。总有一天，阳光也会照在他的身上！牛年涛的精气神被鼓动起来了，他用力点点头：“小徐，谢谢你，钱我一定会想办法还给你。” 能帮未来的大佬鼓起勇气，是她的自豪！徐子矜一脸真诚：“牛伯伯，我敬佩您的学识，钱我也不说送，借可以吧？” “等伯母好了，您给我打一张借条，十年为期。” “利息按银行给，现在银行最高利息是五年利息，年利息3.75%，十年就按这个利息算。” “行吗？” 十年……这小丫头…… 牛年涛可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如今混成这样，那也是走背字运而已。若是以前……这点钱，他都不知帮过多少困难学生呢？ “好！小徐，我记住你了。” “如果有一天，真如你所说的那样……我们结个干亲吧！” 又认干亲？徐子矜发现自己重生回来后，似乎亲情浓厚了许多。当然，能跟未来大佬认干亲，那是她的荣耀。 “只要牛伯伯您不嫌弃，现在我就认了您这个大伯伯。” “不不不。” 牛年涛可不是这么想的。他妻子生儿子时身体出了问题，所以没能再生第二胎。后来，抱养了一个儿子，没成想，竟然…… 她可是太想要个闺女了！这么好的姑娘，她一定会喜欢的！ “以后，如果，我是说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会很正式认亲，愿意给我当闺女吗？” 给未来大佬认当闺女，运气卡又发挥作用了？哈哈哈，太好了！虽然徐子矜拥有一个强大的空间，吃用不愁。但是她很清楚，人活在世上，有的时候，钱并不能解决一切问题。牛老将来是国家的翘楚，是站在高处的人。她并不是想巴结，可是能结识这么一个大佬，肯定是好事。平时不烧香，临时抱佛脚是不灵的。冷庙烧香，事半功倍。人的一生，谁也不能保证顺泰平安。 “只要您和伯母看得起我，我愿意！” “好！” 牛年涛重重地吐了口气：“我记住了！希望那一天早日到来。” “一定会的！” 三人站在门口小声地聊着，突然有人在叫她：“子矜，你怎么在这里？” 看到齐红，徐子矜立即走了过去。 “嫂子，你怎么来这了？” 团里有卫生队，一般来说，家属有点小毛病会去那，因为那里不收钱。齐红看了门口的两人，一脸惊讶：“牛七婶？是你啊，咦，你们俩认识？” 王翠花也认出了齐红：“呵呵，是小齐啊？” “我跟小徐是病友，前段时间一起住过院。” “你们也认识？” 齐红经常会去村里换东西，认得大队长媳妇很正常。 “哈哈哈，真是无巧不成书啊，这老话说得可没错！” “小徐是我老乡，她男人与我老公又是一个团的，我们住两隔壁。” “是吗？” 这下王翠花的眼珠子亮了：“呵呵，没错、没错，这缘份还真是妙！” “你到这来，是哪里不舒服吗？” 齐红摇摇头：“不不，我来看个朋友，只是你们在这干什么？” 王翠花道：“我堂嫂突然发病，正好小徐去我家，赶上趟了。” 原来如此。齐红松了口气：“我还以为又是小徐哪里不舒服了呢，没事吧？” 王翠花点点头：“没事，就是长期缺少营养、贫血又血糖过低导致的晕倒。” 唉。就是那个从劳改农场回来的堂嫂吧？前些年大家都缺吃少穿的，谁不缺营养？这劳改农场的伙食，就更不要提了。齐红深呼一口气：“没事就好，行，你们忙。” 牛年涛来了，徐子矜与王翠花就回了村，她的自行车还在牛家。王翠花认定了徐子矜是个好人，硬是从菜地里摘了一篮子的菜给她。 “行，鸡我收钱，鸡蛋我也收钱，这个你必须拿着。” 老母鸡与鸡蛋是徐子矜买来送给牛老夫妻的。王翠花这么说，她只能笑吟吟地接过菜篮子：“好、好，我拿，我拿总行了吧？” “婶子，炖鸡的事就交给您了。” 王翠花感动的连连点头：“放心吧，小徐，我头一回见你这么好心的人。” “我会说服二哥二嫂收下的，我知道这不是一只鸡、一篮子鸡蛋的事。” “而是，你的心意。” 这真是一点小心意，这点东西对于徐子矜来说，什么也不算。要不是空间的钱拿出来用不了，她会给这二老送上十万块！忙了一上午，回到家时，已经中午了。 “怎么才回来？” 徐子矜说了一下牛老夫妻的事：“看着让人心里难受，就帮了一把。” 她出力还出钱？陆寒洲盯着徐子矜：“你不怕被他们连累？” 徐子矜一下子没听懂：“连累啥？你说他们是间谍的事吗？” 陆寒洲点点头，盯着她：“对呀，他们还没有平反呢。” ——难不成，她想去发展他们？唉！听到这句，徐子矜长叹一声：“十年动乱造成了多少被冤假错案，你应该心里有数。” “听王婶说，当年牛老可是拒绝了国外优渥待遇回国的。” “在工作岗位上，他一直发光发热，为国家做出过许多的贡献。” “你说这样的人，会是间谍吗？” 牛家夫妻的事，陆寒洲自然清楚。 “你倒是很相信他们的。” 陆寒洲的话，徐子矜只是笑笑。 “嗯，不知为什么，我对他们有一种说不出来的信任感，就是觉得他们是好人。” “我跟你说，我第六感觉非常灵敏，准得很。” “看到他们一家的现状，我就想帮一把。” “那两百块钱，我拿出去的时候就没想过要他们还，不过读书人有读书人的气节，我没说出来。” “一只鸡、一篮鸡蛋，营养也没多少。” “我手里有几张干妈给的奶粉票，想买些奶粉送给他们。” “不说牛伯母，就那两个孩子，也瘦得皮包骨，让人看着心疼，这可是祖国的花朵。” 祖国的花朵？这话说得很新奇。在劳改农场长大的孩子，能活着已经算是幸运了，还想胖？陆寒洲真心地说了一句：“你对他们还真好。” 徐子矜扬起嘴角：“因为他们是国宝！” “你说啥？国宝？他们是熊猫吗？” 陆寒洲没听懂。没文化，真可怕！徐子矜一翻白眼，吐槽了一句：“国宝就只有熊猫吗？咱国家地大物博、人杰地灵，能当宝贝的多了去了！” “但是，只有人才——才是真正的国宝！” “陆寒洲，你是经历过战争的人。” “为什么南方小狼这么个小国都敢侵扰我们？就是因为我们太弱！” “没有先进的武器，没有高科技的装备。” “曾经，我们被人称为‘东亚病夫’，所以列强都敢来欺负。” “现在我们虽然好了些，可依旧处于弱国的位置上。” “国家要强大，人才就是最大的宝贝！” “国家恢复高考政策，就是为了培养人才。” “而牛老是物理与机械学的双料博士，这种人才可不是一时半会能培养得出来的。” “我想帮帮他们，不想让这种人才因为贫困而彻底丧失对国家的信心。” “更不想让这种人才因为贫困而丧命！” 哇！ ——这小特务的思想境界都这么高了吗？不对！陆寒洲眼珠一转：她不会是想通过小恩小惠收买牛老吧？不管了。不管她的目的是什么，为国家保护人才……这是好事！而且，现在上面有消息来说，这对夫妻的事也正在调查…… “行，我陪你一起去。” 陆寒洲要去，徐子矜自然不阻拦，做好事哪里会嫌人多？两人简单吃了点饭，军人服务社没奶粉卖，两人骑着自行车直接去了镇上。 “不不……” 看着这一堆的东西，牛年涛直摇头。奶粉、麦乳精、米、油……这是多么珍贵的东西啊，他怎么能收？欠钱是没办法了，可这些……他要收了，这人情他怎么还？未来？他真的有未来吗？虽然徐子矜的话振奋了牛年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