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对李朝歌说:“姑娘学得很快,可惜太好奇了。” 李朝歌听到眉梢微动:“你们也会寻踪诀?” “经常进山的人,谁不学两个技艺傍身。”老婆婆站在门口,她背对着阳光,那张布满皱纹的脸之前总是笑着,给人感觉热情又慈祥,但是现在,她面无表情,脸仿佛绷在骨头上的干皮,看起来鬼气森森,“说起来,姑娘和我们村子还真是有缘。既然姑娘学了武神的法诀,那就留下来,终身侍奉武神吧。” 老婆婆话音说完,整座庙突然震动起来。李朝歌铮的一声拔出潜渊剑,稳住身体,警惕地打量着四周。这时候她惊讶地发现,院子里她本以为是石像的武士动了。 先是手臂,然后是脖子,最后是双脚。四个武士身上的石头迅速变化,变成真实的铠甲武器。他们先后跳下石台,落地时,都震得地面微微晃动。 老婆婆退到院子角落,恭敬地对着四个武士行礼:“四武士,这就是献给武神的最后一个祭品。她不听话,总是不肯吃老奴准备好的圣食,只能劳烦四位武士了。” 李朝歌脸色凝重起来。如果是老婆婆,李朝歌有把握轻松拿下,但是没想到,这里还藏着四个武士。 李朝歌先前在奇怪,这个村子里的人武力都平平,他们哪儿来的胆子诱骗活人,迫害人命?原来,他们真正的依仗是这四个石像。 四个武士各自拿着武器,默不作声地朝李朝歌靠拢。他们步履沉重,每走一步都要震下许多灰尘,而且这四人浑身没有一块皮肤露在外面,连脸都被面具牢牢保护着,几乎看不到弱点。 李朝歌紧紧握着剑,她忽然使出起手式,四个武士以为她要进攻,全大步朝她冲来,而李朝歌却虚晃一招,纵身一跃跳到了武神像上。 李朝歌的轻功是和巨鹰赛跑练出来的,功底十分扎实。她轻飘飘落在武神的某只手臂上,连手掌上的灰尘都没有惊动。老婆婆瞧见她竟然对武神神像不敬,大喊道:“放肆!胆敢对武神不敬,还不快下来!” 李朝歌置若罔闻,她跳上武神像后,其他四个武士也似有顾忌。两个武士手臂挽成结,另一个武士从后面助跑,踩在手上猛地被抛高。他手里握着方戟,重重朝李朝歌砸来。李朝歌矮身躲开,露出后面的武神像。武士猛地收力,李朝歌趁着这个空隙,用力一剑砍到武士脖子上。 武士全身都覆盖着盔甲,唯独脖子处有一条细细的接缝。李朝歌看准了时机,握紧潜渊剑朝缝隙砍去。潜渊剑分毫不差地穿进缝隙,然而李朝歌用尽全力,竟然没法劈动分毫。 仿佛盔甲下并不是脖子,而是坚石,即便是削金断玉的潜渊剑都无法伤害。李朝歌心知不妙,立刻想要拔剑,然而武士猛地一甩身体,李朝歌连着潜渊剑,一齐被摔到地上。 李朝歌落地时立刻站稳,可是四周攻击接踵而至。这四个武士力大无穷,刀枪不入,而且配合默契,仿佛已训练了成千上百年。执剑的武士一剑劈来,李朝歌举起潜渊剑格挡,手臂顿时被震得失去知觉,这时候另一个握着矛枪的武士从后面偷袭,李朝歌双手被牵制住,只能身体在半空中翻转,险险躲过矛枪。 李朝歌身体柔软灵活,尖矛几乎是擦着李朝歌的后腰划过。矛枪刚过,半空中就劈下一柄方戟,李朝歌轻巧落地,借着冲势巧妙地从攻击缝隙中划过。她险险冲出包围圈,才一个回合的功夫,李朝歌后背的衣服就湿了。 这是李朝歌两辈子以来,遇到过的最强劲的对手。李朝歌心中并不乐观,她单手挽剑,剑身上荡起磅礴的战意,而四个武士也收起了轻视之心,四人结阵,逐步朝李朝歌逼近。 李朝歌眼睛警惕地扫视着四周,寻找动手时机。她猛然觉得头晕,眼前的四副铠甲摇晃起来。李朝歌极力抵挡,但根本无济于事,她很快失去意识,砰的一声摔倒在地。 失去意识前,她看到两幅铠甲停在身前。这种铠甲已经非常古老了,李朝歌唯有在史书中看到过这类盔甲的零星描述,没想到,它实际上是这样的。 李朝歌感觉到有人从她手中抢潜渊剑。她并不想松手,可是四肢软绵绵的,根本使不上力气,李朝歌感觉到手心一空,她也耗尽最后的力气,全然陷入黑暗中。 · 李朝歌在屋里练功,顾明恪本想不远不近为她护法,但是山林中忽然传来一股熟悉的气息。顾明恪深深皱眉,他没有惊动李朝歌,自己去山林中一探究竟。 顾明恪独自一人,行动速度极快,倏忽间就走出百里。他找了很久,并没有发现故人的踪迹。 顾明恪站在深山中,他看着面前的枯枝莽林,突然意识到不对,立刻往回走。 但顾明恪回到院子时,屋子里已经没人了。李朝歌不知去了哪里,她的行李还留着,潜渊剑却不见了。 没有带随身行李,却带走了潜渊剑,可见事发突然。 顾明恪站在屋子中,地面桌角慢慢覆上冰霜,扭曲成尖锐的冰棱模样。顾明恪身周气息激荡,衣袖无风自舞,他慢慢抬起眼睛,眸子深处弥漫起浓重的寒气,如同冰川上的风暴,毁天灭地,势不可挡。 树林里,一个武士打头,飞快行走在山林中。身后之人端端正正地捧着一柄剑,最后面是两个武士,一前一后抬着一副棺材。这里已经是大山深处,罕有人至,树木和藤蔓相互纠缠,地上树根纠结,枯草遍地,几乎寸步难行。 可是四个武士走在这里却如履平地,行动速度没有受到任何影响。他们垂着头闷声赶路,即便现在只有他们四人,也没有人开口说话。 忽然,最前方开路的武士顿住了。他感受到危险,身体本能紧绷起来。 前方树丛下,负手站着一个白衣人。寒风萧萧飒飒,他的衣袂随着风飞舞,拂动间隐约有流光跃过。四周树木张牙舞爪,枝蔓野蛮地扭曲在一起,而他一身白衣,纤尘不染,和周遭格格不入。 他背对着他们,似乎等了很久,听到声音,他缓慢转过身来。 武士看到背影的时候就暗暗紧绷,等对方转过身来,四个武士看到他的脸,越发惊诧不安:“你是谁?” 顾明恪视线穿过武士,直接停留在后方的棺材上。棺材一动不动,而她的潜渊剑却被武士捧着。如果她还有意识,绝不会放任佩剑离手。 顾明恪的视线不知不觉冰冷起来。如果说以前他的冷淡是静水寒潭,那此刻的冷淡,就是湖水结出尖锐的冰刺,天空降下呼啸的霜雪。 顾明恪没有回答武士的问题,一双黑眸静静看着四个武士,平静的表面下隐藏着巨型冰山:“把她放下。” 四个武士对视一眼,摆出攻击之态。这里面是献给武神的祭品,不容有丝毫闪失。顾明恪看到他们的态度,一言未发,右手轻轻张开。 找死。 被武士捧着的潜渊剑突然剧烈震动起来,武士大惊,连忙用力压住。可是潜渊剑却仿佛受到某种召唤一般,嗡的一声挣脱武士手臂,以一往无前之势冲到顾明恪手上。 领头的武士突然睁大眼睛,刚才他就隐隐觉得熟悉,现在,他终于知道那种莫名的熟悉感来自哪里了。 领头武士看着顾明恪,惊骇道:“你是……” 然而他话没有说完,就被一阵剑光打断。武士铠甲无坚不摧,刚才李朝歌用尽全力都没法砍动分毫,可是现在,武士的盔甲像是纸糊的一般,一碰到顾明恪的剑气就寸寸龟裂。武士被狠狠砸到后面,连着撞断了四棵树才勉强停下。武士狼狈地摔倒在地,严丝合缝的盔甲已经碎成一片片的,他胸口的衣服明明看不见破损,可是却不断有血迹涌出来,将衣服打湿。 原来,并不是没有伤痕,而是出剑太快,伤口太细,竟然看不到痕迹。武士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但他哇地吐出来一口血,连音节都来不及发出就栽倒在地。 随着武士倒地,他的身体变成一块块碎石,唯独胸口处,有一条干净平整、微不可见的切口。 顾明恪单手握着剑,一袭白衣猎猎作响。他手中的潜渊剑不断发出嗡鸣声,这是凶剑遇到战意时自然产生的感应。杀意和战意越强,它的剑吟声就越大。 如今潜渊剑震动的幅度可比李朝歌握着时剧烈多了。细细的鲜血蜿蜒而下,剑脊闪过妖异的红光,上面的鲜血迅速消失一空。 剩下三个武士没料到他们中最强的剑士连一个回合都没撑过就被杀了。他们三人大惊,立刻使出全幅本领。他们三人你进我退,配合默契,行动间宛如一个人。可惜在顾明恪面前,再精密的配合都是花拳绣腿,另外两个武士很快被割了喉,最后一人苦苦阻挡。他横着方戟,费力地支住顾明恪的剑。武士看着面前人清冷淡漠的面容,嘴角不断往外渗血,眼睛中却并无对死亡的恐惧。他嘴巴一开一合,哑声道:“能死在您手中,是我的荣幸。” 武士张嘴,想要叫出那个名字,却已经被顾明恪一剑抹了喉。 地面轰隆一声,高大的武士睁着眼,重重倒在地面上,随即凝固成粗糙的石块。他脸上的神情被定格,竟然是欣然的。 顾明恪一次性杀了四个武士,可是身上一丁点血迹都没有沾。他下凡以来一直是个温文尔雅的书生形象,平时和人说话始终不疾不徐,慢条斯理。那双手仿佛生来属于书本和笔墨,可是没想到,当那双手握着剑时,竟然一瞬间变得杀气横溢,暴烈狠戾。 潜渊剑鸣叫声不断,仿佛遇到了故人,激动非常。然而对方却毫无留恋之意,一转手就将它掷入剑鞘中。 顾明恪轻轻活动手腕,久未动手,都有些生疏了。他没有理会一地狼藉,刚收了剑就立刻往棺材边走去。 顾明恪手掌轻轻一拂,棺材盖就远远弹开。顾明恪低头,看到李朝歌静静躺在里面,双目闭合,面容恬静,双手交叠放在腹间,看起来如睡着了一般。顾明恪低头,轻声唤道:“李朝歌?” 顾明恪连唤了几声,李朝歌毫无动静。顾明恪不敢大意,俯身穿过她的脊背和腿弯,飞快将她抱起。 潜渊剑孤零零躺在地上,见状发出嗡鸣,提醒顾明恪它还在这里。顾明恪淡淡瞥了它一眼,冷声道:“自己跟上。” 李朝歌晕倒后不知道睡了多久,她感觉到身边有风,有吵闹,但她偏偏无法醒来。迷迷糊糊中,她听到有人唤她的名字,声音清冷延绵,十分耳熟。 李朝歌费尽全力,终于追着那道声音醒来。她艰难地睁开眼睛,仅是这样这样微小的动作,几乎耗尽她全部力气。李朝歌下意识地抚摸周围,手指不期然碰到一阵冰冷的金属触感。 李朝歌费力抬头,发现竟然是潜渊剑。她吃痛地覆住眉心,她明明记得,昏迷前,那群人把潜渊剑从她手里抢走了。 为什么潜渊剑又回到她身边?这里又是哪里? 李朝歌还没想出结果,外面就传来走路的声音。一阵清寒之气由远而近,很快停在她床边。 李朝歌看到那片熟悉的白色衣角,哑着嗓音问:“这是哪里?” “这是一个山间木屋,应该是猎户晚上过夜用的,后面不知为何废弃了。”顾明恪轻轻坐下,扶着她坐起来,问,“好些了吗?” 李朝歌靠在枕头上,有气无力地点头。她浑身还是使不上力气,那些人不知道给她下了什么药,药效竟然如此霸道。李朝歌扫过四周,这是一个很简陋的木屋,房间里没什么摆设,但好在屋顶和四壁还算结实。墙壁上挂着半截弓弦和干枯的兽皮,看起来确实如顾明恪所说,是一个废弃的据点。 李朝歌确定四周安全后,不顾喑哑的嗓子,追问道:“我怎么了?” “你被村里的人下了迷药。”顾明恪叹了口气,道,“是我疏忽,不慎中了他们调虎离山之计,才害得你受累。” 李朝歌摇头,当时的情况谁都无法预料,就算顾明恪没被引走,老婆婆也总会找机会对李朝歌下手。事情已经发生,再追究对错毫无意义。 李朝歌缓了好一会,身上还是攒不起力气。她不由奇道:“这到底是什么迷药,效果竟然这么大?” “这不是普通的迷药,而是上古巫毒,需要用专门的秘方解。”顾明恪说完,不知为何顿了顿,说,“解法有些麻烦,不知道你是否愿意。” 李朝歌心想她都成这样了,再麻烦也得解毒,还有什么愿意不愿意?李朝歌问:“怎么个麻烦法?” “需要用独特的草药药浴,搭配针灸,把巫毒从经脉里逼出来。”顾明恪莫名有些吞吞吐吐,一句话费了很久才说完,“巫毒入体即化,可能要逼毒好几次,才能彻底解决。” 需要药浴……李朝歌环顾四周,皱眉道:“如今已经是冬天,去哪儿找那些草药?” “药我已经采好了。”顾明恪指了下窗外,说,“正在外面晾干,现在就能用。” “可是这里没有烧水的东西,如何准备药浴?” “不远处有一口天然温泉,大概就是因为这个缘故,猎户才把小木屋建在这里。” 李朝歌听完后沉默了。她静静注视着顾明恪,顾明恪侧过脸,光风霁月望向前方,脸色再正经不过。李朝歌盯着顾明恪纤长浓密的睫毛,道:“既然你都准备好了,那还问我做什么呢?” 在她昏迷期间,顾明恪把材料、热水、场地都准备好了。既然如此,何必多此一举,问她同意不同意呢? 顾明恪抿着嘴,许久不说话。李朝歌动了动,还是全身无力,她无奈地对顾明恪说道:“行了,别磨蹭了,扶我去药浴。” 李朝歌坐到温泉中,水中弥漫着硫磺的味道,有热水活络气血,李朝歌终于感觉到四肢提起一些力气。李朝歌盘腿坐好,对身后说:“我准备好了。” 针灸时疏通经脉,血液流动加快,如果不能把热气及时排出,很容易走火入魔。所以针灸时往往要除去全身衣物,李朝歌还坐在温泉中,血流只会更快。但顾明恪是男子,李朝歌实在没法脱去全身衣物,只能留了贴身小衣,背对着他坐在温泉中。 泉水中加了药物,热气翻涌,隐约能看到李朝歌修长紧致的双腿。她上半身仅着抹胸,头发松松挽起,露出修长的脖颈,天鹅一般的肩膀,若隐若现的蝴蝶骨。 再往下,是弧度优美的腰背。她常年习武,身上覆着一层薄薄的肌肉,背部能看到纤长的肌肉线条。弧线在腰身处突然收紧,腰肢白皙紧致,没有一丝赘肉。再往下,是晃悠悠的水面。 李朝歌等了一会,她都被温泉泡热了,也没听到身后之人的动静。李朝歌忍无可忍,问:“你到底在等什么?” 顾明恪忍着尴尬,缓慢走到温泉边。走近之后,她的肌肤更清晰了,顾明恪眼睛都不知道该放在哪儿。顾明恪的声音不知什么时候变得低沉,说:“抱歉,唐突了。” 其实李朝歌也很尴尬,如果顾明恪一副公事公办、行医救人的态度,李朝歌反而能坦然些。但他偏偏顾左右而言他,李朝歌也被带的尴尬不已。 李朝歌唯独庆幸她现在背对顾明恪而坐,顾明恪看不到她脸上的表情。李朝歌轻轻咳了一声,尽量用最平静冷酷的声音,说:“生死面前,无需在意小节。开始吧。” 顾明恪应了一声:“好。” 李朝歌突然意识到这里是猎户临时落脚的小屋,恐怕不会存放针线。草药可以现采,温泉也是现成的,但是针无法替代。李朝歌问:“没有针怎么办?” “无妨。”顾明恪伸手停在水面上,随着他的动作,几滴水从温泉中升起,在空中旋转,最后凝成冰针。这些针细长尖锐,顶端泛着寒光,长短粗细各异,远比人工打造的针精细多了。 李朝歌最后一丝疑虑也放下。她微微合上眼睛,说:“我准备好了,开始吧。” 顾明恪下针极快,手指基本没有接触到李朝歌的皮肤。李朝歌只感觉到后背一刺,随后就传来一阵凉意,对应穴位中的真气顿时活泛起来。不知道是顾明恪的冰针足够细还是他下针的速度足够快,李朝歌竟然不怎么痛。 李朝歌不由走神,听说只要剑够快够狠,被杀的人是感觉不到痛楚的。李朝歌原本以为是夸大其词,现在想来,兴许是真的。 顾明恪很快把背部的穴位扎完。李朝歌感觉到身后的动静停了,她等了一会,忍不住问:“怎么了?” 不知道是不是热气的缘故,顾明恪的声音传过来竟然有些失真,和他惯常的清冷声线殊为不同:“要想完全解毒,还需要扎身前穴位。” 第111章 疗伤 温泉水雾氤氲, 两个人都沉默了一瞬。 可能是物极必反,尴尬久了,李朝歌竟然淡然了。她点点头, 说:“好。” 顾明恪放弃的话都已经到嘴边, 没想到李朝歌竟然说“好”。顾明恪微微一顿,上不去下不来的人反而成了他。而李朝歌还在前面询问:“是我转过来,还是你到前面来?” 她如此落落大方, 反倒让顾明恪生出一种微妙的不悦。仿佛在她眼里完全没有男女之别,顾明恪于她,不过一个没有性别的死物。 顾明恪没分清自己心底的波澜来自何方,他也不冷不淡应了一句:“你是病人, 无须折腾, 我去水中吧。” 李朝歌听到顾明恪清冷的声音, 燥意慢慢冷却。是啊, 她只是个病人,顾明恪心中唯有解毒, 她想东想西只会自寻烦恼。 两人之间莫名沉默下来。顾明恪脱了最外面的广袖外衫,露出里面的白色锦袍。锦袍上绣着银灰色暗纹, 袖口收紧,腰身高高束起,看起来颀长又修身。 顾明恪穿着白色锦袍进入温泉中,衣服顷刻湿了。雾气不断从温泉中蒸腾出来,锦袍虽然不透光, 但此刻紧紧贴在顾明恪身上, 竟格外引人遐思。 李朝歌和顾明恪同时移开眼睛,两人心里都有点后悔。但是事已至此,李朝歌端着宠辱不惊的范儿, 顾明恪也一副医者仁心、治病救人的高尚姿态。顾明恪睫毛挂上水雾,说:“如果你介意,我可以闭着眼睛针灸。” “不用了。”李朝歌心想都到这个程度了,睁眼和闭眼还有区别吗?她表现的毫不在意,轻飘飘道:“你还是睁开眼睛吧,万一给我扎错了怎么办?” 顾明恪接不上话,沉默地从水里凝针,刺向李朝歌身前穴位。天突,璇玑,华盖,紫宫……顾明恪的手越来越靠下,李朝歌身体也越来越紧绷。她的皮肤不由染上红意,顾明恪去拿下一根针,他还没说什么,李朝歌就急忙道:“温泉太热了,是被水蒸红的。” 顾明恪握针的手微微一顿,他本来没注意,经李朝歌这样一说,他不由朝那个地方看了一眼。李朝歌的皮肤白皙紧致,此刻泡在水波中,白里透红,清透无暇,看起来色泽极好。 李朝歌皮肤更红了,绯色一直染到脖颈。顾明恪耳尖也变红了,他偏脸轻咳一声,说:“温泉泡太久不好,等针灸完就出来吧。” 李朝歌尴尬得全身不对劲,还要十分正经地应下:“我知道。” 顾明恪手里拈着一根细长的针,往常下针时他十分利落,可是这次不知为何,他犹豫了片刻。 紫宫穴往下,就是玉堂、膻中,这两个穴位……在两胸之间。李朝歌身上穿着抹胸,穴位自然也被遮掩在薄薄一层小衣下。李朝歌见顾明恪犹豫,咬咬牙,就要将抹胸解开。 顾明恪被李朝歌的动作吓了一跳,他连忙握住李朝歌的手臂,说:“不用。” 李朝歌在温泉中泡了许久,手臂上的皮肤被蒸得温热。顾明恪握上去时,掌中肤如凝脂,温香软玉,触感极好。以前他们两人也有过肢体接触,但那时隔着衣服,感觉和现在完全不同。两人身上都有水,顾明恪手指微凉,李朝歌手臂温热,两人肌肤一触即分,顾明恪收回手,千年来第一次感到控制不了手指。 他将手浸在水中,尽量一板一眼地说道:“隔着衣服也无妨。我是担心你觉得冒犯。” 李朝歌低低应了一声,眼睛盯着另一边水面,说:“没事。” 顾明恪再一次从水中凝出冰针,他从不会分神,但是这次,他手里握着细细的冰针,指尖仿佛还残留着李朝歌肌肤的触感,他目光落到抹胸上,竟然久久无法集中精神。 顾明恪暗暗警醒自己,尽量目不斜视地将针尖扎入玉堂、膻中穴。他顺着经脉向下,渐渐针被水面淹过,针灸进入到腰腹部分。 冰针是顾明恪的灵力所凝,并不会被热水融化,但此刻根本不是针的问题。李朝歌腰腹绷得紧紧的,隐约能看到漂亮的线条。顾明恪目光不往水下看,他目视前方,仅凭手感一针一穴,没有丝毫偏移。 虽然如此,但温泉里的气氛依然十分尴尬。腰腹已经是很敏感的部位了,水是热的,针是冷的,顾明恪的手还在前方移动,李朝歌不止一次想要大骂死人村及给她下药的老婆婆,这到底是什么奇怪的巫毒,为什么一定要用这种解法? 主脉扎完了,解毒已经完成了大半,顾明恪看向旁边穴位,不远不近为李朝歌化毒。细长的针尖扎入灵墟穴,顾明恪并没有失礼的意思,但他下针时不可避免地看到李朝歌胸口上的伤疤。 那是潜渊剑留下的伤痕,伤及本源,无法痊愈。 顾明恪心中暗暗叹息,手中动作不由又放轻了些。 顾明恪施针完毕,从温泉中离开。李朝歌不得不说长长松了口气,她悄悄放松身体,感受到一阵阴寒顺着针,慢慢扩散到水中。除了巫毒,体内的杂质、沉疴也被排出来,李朝歌没有运功,可是明显感觉到经脉通畅许多。 这次不只是解毒,更是经脉的一次大清洗。时间到后冰针自动融化,李朝歌披着衣服从温泉中出来,只觉浑身轻巧,体内清灵,不光修为更上一层,连皮肤都变得更白皙了。 仅凭这一点,她这次中毒也算不亏。 顾明恪已经回到林间小屋,他的衣服明明被打湿,此刻却又恢复清爽干净。两人再一次面对面,都不动声色地移开视线。 李朝歌不能像顾明恪一样瞬间烘干衣服头发,她的头发还是湿的,身上也带着水汽。李朝歌坐在屋中,觉得沉默实在太尴尬,赶紧转移话题道:“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顾明恪始终望着窗外,冬日万木萧条,生灵绝迹,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看。他听起来一派平静,说:“我被人从村子里引开,等我回去后,你已经消失了。我循着你留下的气息,在森林里找到了你。” 李朝歌点点头,问:“那四个武士呢?” 李朝歌平安脱困,潜渊剑也回到她手中,她怎么会猜不出来,是顾明恪找到了四武士,然后救了她。 顾明恪的声音还是那样平平淡淡:“杀了。” 李朝歌微怔,四个都杀了?那四个武士的实力李朝歌十分清楚,顾明恪一次杀了四个…… 顾明恪见她不说话,问:“怎么了? “没什么。”李朝歌摇摇头,叹道,“只是遗憾,没看到你拔剑的样子。” 他看起来斯文体面,仿佛一辈子都不会沾上尘土,李朝歌实在没法想象,他杀人是什么模样。 “没什么可遗憾的。”顾明恪毫不在意,他眸光冷淡,近乎漠然地说道,“我杀人的次数,可比救人多多了。” 在凡间时他负责不光明的部分,杀人无数,满手鲜血。等到了天庭,他也主导着刑狱,无数仙人在他手下剔筋断骨,饱受酷刑。他看起来高洁干净,其实,身上全是黑暗。 李朝歌静了静,突然开口:“怎么能这样说?我虽然不了解大理寺,但是听闻,你进入大理寺以来,断讼狱从无一人喊冤。很多积年的冤案错案,你全都平反了。编书着史、抨击时弊诚然正义,但如果所有人都去呼吁正义,无人维护世间秩序,岂不是会导致更大的黑暗和罪恶?你只是在做所有人都不愿意做的事情罢了,戍卫阴影者,才是真正的光明。” 顾明恪没料到她会说这些,他从窗外收回视线,浅笑着瞥了她一眼:“你什么都不知道,太想当然了。” “我当然不了解你的故事。”李朝歌轻轻哼了一声,扬起脖颈,依然十分自信,“但是我了解你。” 顾明恪本来是想笑的,她才认识他多久,怎么敢说了解他?可是话到嘴边,他却说不出来,也笑不出来。 我了解你。 他活了这么久,莫说了解他,仅是能理解他的人,又有多少? 李朝歌不知道为什么顾明恪安静下来。她等了等,没等到顾明恪开口,便主动问道:“四武士死了,那个村子呢?” “还留着。”顾明恪淡淡回道,“一个手无寸铁的平民村庄,没必要为了个别人的过错就迁怒全村。” 李朝歌点点头,她也觉得就事论事,谋害活人是他们不对,但其他村民若是无辜的,就该放入轮回投胎。如果二话不说就灭村,他们与害龟背村的人有什么区别? 李朝歌问:“这些村民看起来生活在距今很远的年代,他们为什么会现世?” “村子中有阵法。”顾明恪似乎叹了一声,他抚住眉心,难得露出疲倦之态,“大概,又是被什么人唤醒了。” 李朝歌眼睛动了动,她紧盯着顾明恪,问:“谁?” “不清楚。”顾明恪脸色平淡的近乎冷漠,“具体是谁,去看看就知道了。” 李朝歌挑起一边眉梢,顾明恪以为她不懂,给她解释道:“你昏迷时被他们放在棺材里……抱歉,无意冒犯,只是当时情形如此。我猜测你多半被他们当做祭品了。” 李朝歌摆摆手,示意自己不介意:“我知道。我昏迷前,隐约听到老婆婆让我留下来当祭品。这个武神到底是神是鬼,为什么还需要活人当祭品?” 顾明恪眼眸动了下,他掩去眼底的不自在,抬眸时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说:“村民供奉神像,实际上供奉的是自己的幻想。他们时常把一些意愿强加在神像上,就比如祭品……在村中时,我之所以和你假扮夫妻,就是为了避免你被选为祭品。没想到,还是躲不过。” 李朝歌若有所悟,所以他屡次三番阻拦李朝歌解释,包括在老婆婆家把她推倒,都是为了保护她?但是,李朝歌皱眉,忍不住嫌弃:“武神的祭品到底是做什么的,为什么还要挑未婚之人?” 顾明恪更尴尬了,他说:“是百姓自作主张。你如果实在好奇,等你伤好了,我们一起去看看。” 李朝歌点头应下。她倒要看看,这些人到底在搞什么鬼把戏。 李朝歌身上的巫毒清了好几天,每次都需要顾明恪在温泉中为她针灸。李朝歌最开始还觉得尴尬,后面逐渐麻木,都习惯了。 新年到了,洛阳烟火满天,灯火通明,而李朝歌和顾明恪却住在杳无人迹的深山里,静静药浴、逼毒,仿佛人世间一切喧嚣都和他们无关。有时候李朝歌无聊极了,还会找顾明恪切磋,上次没能看到顾明恪拔剑,李朝歌深以为憾。 这样的日子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有一天,顾明恪大清早把她叫醒,说:“该出发了。” 李朝歌没有问为什么,几乎毫无耽搁便出了门。出来后,李朝歌回头望了眼这座小木屋。 小木屋建造在树丛中,几乎和密林融为一体。这个地方虽然简陋,但却是李朝歌重生以来睡得最安心的地方。 此后,估计不会再见了。不知为何,李朝歌心中竟然生出一阵不舍。 顾明恪停在不远处,并没有催促她。李朝歌很快收回视线,快步追到前方:“走吧。” 李朝歌也不知道顾明恪根据什么找路,只见他七拐八拐,又是穿山洞又是过小溪,最后,停在一座乱石嶙峋的石壁前。顾明恪虚虚望着上方,说:“就在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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