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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0章

来的是更深的疑惑,禾晏这么厉害,岂不是说,她至少是可以与禾如非并驾齐驱的存在了? 肖珏是一早知道这件事,所以才会放心大胆的拿饮秋剑给禾晏做这场比试的彩头吗? 剑锋所到之处,其实还有一人,被众人忽略了,就是藏在文官列的许之恒。 自打那一日在庆功宴上见过禾晏后,许之恒总觉得心中不安。不过好在后来他没有再与禾晏见过面,今日从玛宁布提起禾晏的时候起,许之恒就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这预感在禾晏提出要与禾如非比剑的时候达到了顶峰。 如果不是眼下大家都规规矩矩的立在此处,皇上就在天星台上看着,许之恒可能已经早就忍不住落荒而逃了。那个拿着剑的女子笑意盈盈,一瞬间,和记忆中的某个女子的脸重合了。 许之恒望着与禾如非缠斗在一起的禾晏,听着四周人的唏嘘惊叹,只觉得浑身上下冰凉一片。 她回来了……不会是别人,只有她,禾晏回来了。 禾晏拿剑挡开禾如非的剑锋,轻轻一跃,回身到了禾如非身后。 饮秋剑很懂她的心,虽然是肖珏的剑,却被她使得得心应手。她目光凝着禾如非,神情有些发冷。 禾如非在模仿她的剑招。 或许是因为禾如非怕自己伪装成“飞鸿将军”会露陷,纵然摘下面具,纵然没有上战场,也刻意的模仿禾晏的剑招。事实上,他模仿的也有个八成,如果不是与禾晏极亲密,经常见禾晏用剑的人,只怕也分辨不出来。 只是……到底少了两成,而那两成,恰恰又是禾晏最重要的两成,一成来自于肖珏少年时候的指点,一成来自于师父柳不忘的教导。平心而论,禾如非的剑招使得不错,可是,一个从未上过战场的人,没有经历过在生与死的边缘徘徊的人,剑气总有所保留。 禾晏微微一笑,一剑朝禾如非刺去。禾如非心中一惊,持剑来挡,两剑相撞,剑未动,人却动了。 他脚步往后退了两步。 周围顿时响起低低的惊呼。 文官们尚且看不大明白,武将们却看得清楚。有人就道:“飞鸿将军竟然落于下风?” “定是手下留情,才让武安侯赢了的。” 禾晏的笑容像是带着寒霜:“禾公子有一把好剑,可惜,你根本不懂得怎么用它。” “狂妄!”禾如非阴鹜的开口,转身冲了上来。 禾晏一笑,身子后仰,青琅从头上擦过,斩断了她的一根青丝,而她带着笑意的声音响彻了整个天星台。 “禾将军,是不是许久没上战场了,连剑招都使得这般迟钝,”她勾了勾指头,姿态是十足的嚣张,“你还提得动手里的剑吗?” 禾如非的脸色,已经极不好看了。 皇帝的脸色亦是不好看,禾如非如此,岂不是扫了大魏的颜面,这女子也是不懂事,纵然自己身手不错,也不该如此咄咄逼人,何况不过是暂时取得上风,如何就敢口吐狂言了。 燕贺抱胸看着,皱眉道:“这禾如非的剑法,现在看来好像也没什么厉害。不过他们二人的剑招怎么看着有些相似,”他心中一动,看向肖珏,“难道你也给禾晏指点了剑术?” “你真的跟大街上卖艺的武师傅一样,”燕贺十分嫌弃,“人人都能拜你为师,你还记得你自己是肖怀瑾吗?” “你太吵了。”肖珏不悦的开口。 “呵,”燕贺一眼看透了他,“你在这里装什么镇定,是不是心里早就急死了。恨不得上去自己帮禾晏比剑?不过也别担心,我看禾如非未必会赢,你女人说的也没错,可能是许久没上战场,连手都软了。真是给贤昌馆丢人!” 禾晏与禾如非比剑到这里,已经很出乎人的意料了。 他们原以为,这场比剑会很快结束,因为且抛开男女身份不谈,一个是初出茅庐的新兵,一个是已经功成名就的勇将,怎么看,都是禾晏输。就算是赢,也是禾如非刻意为之。 如果禾晏很快赢了,说明飞鸿将军体贴女子,不愿意让女子难堪,保全了武安侯的自尊。可禾晏偏偏与禾如非打了这么久。 打了这么久都没分出胜负,就不可能是飞鸿将军刻意留情。 而看那些武将的反应,禾如非……甚至没能占到上风。 是因为肖怀瑾的这个未婚妻真的如此厉害?连禾如非也打不过,还是飞鸿将军这些年,身手确实退步了? 满场人中,除了许之恒与禾如非外,神情最难看的,还有徐敬甫。 今日之事,实在出乎徐敬甫的意料。 那些乌托人十分狡猾,又与太子广延私下往来尤甚。广延目光短浅,心胸狭隘,做事并不经大脑,除了心狠手辣这一点以外,没有任何为人储君的品质。他不过是怀疑乌托人做事是否有留后手,太子广延就与他生了嫌隙。若非这些年在广延身上投注的心力过多,如今只差一点就大功告成,他都想要弃暗投明了。 广延对他有所保留,乌托人自打济阳一战以来,对他私下不满的很。只是那又如何?在大魏朝堂,他一手遮天,乌托人就算想做什么手脚,也掀不起风浪。 今日玛宁布提出要与禾晏比试,出乎徐敬甫的意料,而最后比剑的人成了禾晏与禾如非,更让他察觉到有些不对。 禾晏一个城门校尉的女儿,所行之事,定然是肖珏的授意。肖珏提出以剑做彩头,分明是不怀好意。徐敬甫同肖珏做对手做了这么多年,看着他从一开始那个勉力支撑着门楣的少年到现在一呼百应的右军都督,有时候对肖珏的了解更甚于自己。他与禾晏二人,明显是给禾如非下了个套,而禾如非却傻傻的一头钻了进去。 又或许禾如非并不是没有看出来,只是自负于他,不相信自己会输在一个女人手中。 旁人都在看禾晏与禾如非比剑,惊叹与禾晏与禾如非的剑法不相上下,那但真的很重要吗? 难道肖珏弄出这么一出,就是为了让他的女人当着百官的面狠狠羞辱一番禾如非吗? 徐敬甫不这么认为,禾如非与肖珏之间,先前并无仇怨,不过是后来禾如非投奔了自己,为表合作诚意,甚至将自己的心腹送去凉州城企图刺杀肖珏,从而向自己邀功,虽然最后失败了。 但徐敬甫看到了禾如非的诚意。他拥有文臣的支持,也需要一个武将的呼应,禾如非出现的恰到好处,虽然徐敬甫一度也并不明白,禾如非为何会选择自己,他明明可以明哲保身。但后来转念一想,官场是最能改变一个人的,就算是骁勇善战的将军,在面对更大的利益和更高的位置时,也会心甘情愿的奉上自己的宝剑。 禾如非……禾如非……徐敬甫心中涌出的不安如一团浓墨,顷刻之间将他团团包裹。他看向场上正与女子厮杀在一起的禾如非,一颗心沉了下去。 如果禾如非出了问题……是否会牵连到他? 毕竟从凉州城袁宝镇那时候开始,他与禾如非,就已经走得很密切了。 剑尖带着杀气,从身后斜刺过来,被刺的人却如背后长了眼睛,轻轻侧身,就让剑尖扑了个空。 “禾公子的剑法,看着有点熟悉。”禾晏笑道:“不过只得其形,不得其神。这剑怎么使,”她唇角翘起,含着不动声色的杀意,“要不要我教你啊?” 猛地回身刺过去。 “砰”的一声,剑尖刺进了禾如非的胸膛,不过只没入了一点,没有再继续往前。 “禾公子来天星台居然也穿软甲?”禾晏惊讶的开口,“这是有多怕死才会如此?难道你的仇人很多,怕中途有人来寻仇?” 禾如非冷笑:“你的话太多了!” “是你的剑法太弱了。” 论挑衅,禾如非还真不是禾晏的对手。当初在凉州卫时,禾晏三言两语,就能挑衅的每个新兵都对她咬牙切齿,何况是现在。 禾如非亦是感到心中吃力。 对面这个女子的剑法,实在是使得太好了。没有一点漏洞,找不出漏洞,相反的是,她总能发现自己的错处,一眼看穿。有好几次,禾晏明明可以迅速的结束这场比剑,可是她没有,她就时而削掉他一颗扣子,时而斩断他一截衣袖,不慌不忙,如猫抓老鼠一样的,让他被众人瞧着不如一个女子。 不如一个女子! 明明他才是真正的禾如非,明明他才是禾家的大少爷,可却不得不循着禾晏的生活过日子,他过得仿佛是禾晏的替身,临到头,还要被人说,他不如禾晏。 别以为他看不出来,那些人在背后的议论和指点,如今的禾将军比不上从前的飞鸿将军,凭什么? 凭什么他就要这样被比较,要活在别人的阴影下,不如一个女子?可笑,那女人,已经是一个死人了,死人如何能与他比,活到最后的,才是赢家。 他持剑,以一个刁钻的角度从禾晏的身后刺过去,这是飞鸿将军的最厉害的剑招,他学了很久……听说,无人能避开飞鸿将军的最后一剑。 剑尖就要刺进女子的背心,场中人心提到了嗓子眼。 下一刻,饮秋准确无误的劈开了他的剑,穿着红衣的女子并未回头,反手一剑刺回,剑锋凌厉,禾如非心中一惊,想要避开,可那女子却并不是要真的刺他。翻身跃至他身后,狠狠一脚直踹他膝盖窝,禾如非猝不及防,双膝一软,跪了下去。 脖颈上立刻横了一道冰凉。 红衣女子居高临下,笑盈盈的盯着他,无声的动了动嘴唇,此刻太远,别人听不到,可禾如非看清楚了。 “大哥。”她说的是,“用我的剑,你——配吗?” ------题外话------ 禾如非:是我不配(。 第二百三十四章 真假 一瞬间,凉意浸透四肢百骸,禾如非骇然的睁大双眼,盯着眼前的女子。脑海里浮现起的,竟是当初回到朔京,禾府里,第一次看到“禾晏”时候的场景。那时候禾晏已经穿回了女儿装,他站在禾晏的面前,看着这个用他的名字生活了多年的女子唤了自己一声大哥,心中生出微妙的妒忌和怨气。 怎么可能不怨呢? 明明他才是真正的禾大公子,可却被顶替着生活了多年。如果说过去是被情势所迫,那当禾晏离开禾家,踏上投军的这条路时,命运就已经挣脱了所有人的控制,奔向了一条谁也没有预料到的未来。 禾如非其实并不喜欢习武,纵然后来他的身子已经好了。禾家从无武将,但因为禾晏的自作主张,他必须要学着与禾晏同样的剑招。 同样的饮食习惯,同样的生活喜好,同样的字迹,同样的武艺……甚至同样的性情。 他与禾晏,各自扮演着对方的替身。这感觉如此难受,终于在他回京之后,旁人不动声色的比较之中,达到了顶峰。 所以他提议弄瞎禾晏的眼睛,一个瞎了眼的女子,从此只能束缚在后宅之内,再也翻不起风浪。他也不必担心有朝一日旁人会发现他与原先那个飞鸿将军不同,而他的堂妹与飞鸿将军多有相似。 然而……就算瞎了眼睛,禾晏居然并未就此沉寂。看不到光明的禾晏,也不过只是消沉了一段日子,再后来,有一次,禾如非去许家的时候,看见禾晏在偷偷练剑。 一个瞎了眼的女人,却在偷偷练剑。 她似乎察觉到有人在,停下手中的动作,试探的问:“可是有人来了?” 禾如非没有说话,转身往外走。等回到禾府后,他就下定决心,禾晏留不得了。 禾晏活着,对禾家来说,就是威胁,也在随时随地的提醒着他自己,他并非飞鸿将军,他永远及不上飞鸿将军。 直到禾晏死后,禾如非终于可以放下心来。 他的剑术,是模仿的禾晏的,而如今,却在这女子手中,脆弱的仿佛孩童玩闹。而她看向自己的目光讥讽,那一声“大哥”,唤的他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青琅,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掉到了地上,禾晏看他一眼,笑盈盈的弯腰捡起,她看着被自己一脚踢的跪倒在地上的禾如非,笑道:“多谢禾公子,青琅剑,日后就是我的了。” 她一手拿着一把剑,转身往广场外走。 众人都惊呆了,这绝不是禾如非留情能做到的事,一个手下留情的人,不会被一个女子以这般狼狈的姿态打倒在地。 跪倒的姿态,到底是有些羞辱人了。 燕贺皱眉问肖珏:“先前禾晏同我一起说禾如非坏话,我还以为是为了奉承我,如今看来,她与禾如非,还果真过节不小。你知不知道,禾如非到底什么地方得罪了她?”不过不等肖珏说话,他自己又道:“算了,我不想知道。” 场中众人无一人开口,都已经被这结果惊呆了,谁能想到,飞鸿将军竟然败于女子之手? 玛宁布目光微动。 还未等人说话,地上的禾如非突然一跃而起,自怀中拔出一把匕首,恶狠狠地朝禾晏扑去。 “小心!”林双鹤忍不住脱口而出。楚昭亦是忍不住目光紧张。 禾晏眉头一皱,闪身避开,禾如非扑了个空,并未罢休,手中匕首上似有光泽闪动,不知是否淬了别的东西,朝禾晏步步紧逼。 下一刻,肖珏飞身上前,已至广场空地,他随手抽过禾晏手中饮秋,一脚踢飞禾如非手中匕首,剑尖擦着禾如非脖颈而过,留下一道薄薄的血痕。 “你再动一下,”肖珏目露寒芒,冷声警告:“我不介意在这里‘失手’一回。” 脖颈上的冰凉刺激的禾如非微微回神,他看向面前的男人,肖珏眼底的漠然让他彻底清醒了过来。肖珏和禾晏不同,那个女人只是想吓一吓他,而眼前这个男人,是真的想要他的命。 禾如非勉强挤出一个笑:“只是和武安侯切磋而已,肖都督未免也太过紧张。” “切磋?”肖珏目光凌厉,讽刺道:“我没想到,禾公子与人切磋喜欢用偷袭。更没想到,禾公子的胜负心如此之重。” 此话一出,官员们顿时又议论起来。 “是啊,竟然偷袭一个女子,有失礼仪。” “愿赌服输嘛,这样做可不像个男人。” “不过那武安侯反应是真快,这样都没能得逞,如此说来此女善战骁勇并非虚言,是有真材实料,莫非禾将军果真不如她?” “说起来也巧,这姑娘也姓禾,日后万一要当了将军,你猜哪一个将军厉害点?” 练武之人,耳力出众,官员们的议论声涌进禾如非耳中,他忍不住攥紧拳头,只觉得脑仁气的生疼。 又来了,又来了,禾晏明明都已经死了,为何又要冒出来一个同名同姓的禾晏,为何他还是不如她! 天星台上,文宣帝的脸色,已经很不好看了。 原本以为能在乌托使者面前,展露一次优美的比剑,没想到到最后,竟然是这么个结果,真是颜面无存。禾如非不仅败于女子之手,败的还不怎么好看,这也就罢了,到最后,竟然还妄图偷袭,这叫什么事?今日真是让人看笑话了。 脖颈上的饮秋仍旧没有离开,禾如非的目光站在肖珏身后的禾晏,纵然心中有万千怀疑,可众目睽睽,又有肖珏护在身前,到最后,他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却又要装作有风度的微笑道:“是我输了,武安侯不愧女中豪杰,刚才与姑娘玩笑,还望姑娘不要放在心上。” 禾晏看着他,亦是回了一个微笑:“无事。我并未放在心上。” 禾如非心中稍稍松了口气。 只要禾晏不咄咄逼人,将此事暂且遮掩过去,日后再徐徐图谋也不迟,只是没想到肖珏与禾晏二人竟然已经将矛头对准自己,莫非是先前刺杀禾晏一事被他们发现了真相? 禾如非刚想到这里,就听见面前的女子轻笑开口:“可是禾公子,怎么你有了青琅剑,还要在怀中藏一把淬了毒的匕首呢?” 她的声音不高不低,恰好能让广场众人听见。一瞬间,一石激起千层浪,众人看向禾如非的目光已是不同。 “淬了毒?可是真的?” “飞鸿将军带一把淬了毒的匕首做什么?” 禾如非万万没想到禾晏会突然发难,面上慌乱之色一闪而过,斥道:“你胡说些什么?” “是吗?”禾晏仍然微笑,丝毫没有生气,笑道:“或许是我看错了,既然如此,禾公子敢不敢用匕首在自己手上划一道,若是无事,我便信你,这匕首上,没有毒。” 禾如非哑口无言。 这匕首上,的确是淬了毒的,若是没见血,自然无事,若是见了血,毒药迅速渗透进去,不消几步,吐血而亡。 近来因为种种事情,他心中不安多疑,就随身携带了这把匕首。不到万不得已,也并不会拿出来伤人。只是面前这女人刚刚挑衅的姿态,让他想起了死去的禾晏,轻而易举的勾起了他内心的暴戾和愤怒,才会忍不住动手。而如今,竟然被肖珏抓住了把柄。 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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