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他是我守了三十年的牌坊,我等了一辈子的丈夫,我怎么会一点都不爱他? 情到浓时,下人猛拍门板,说沈静婉手疼,一直哭闹不停。 “舒合,对不起,我得去看看,欠你的下次补上。” 顾绍倾走的匆忙,留下一脸无措的我。 身体热度渐渐消散,只留心脏隐隐作痛。 顾绍倾,你又一次为了她扔下我,既然如此,我也不必纠缠。 拿出纸笔,我给父亲修书一封。 我这一世,让我先离开你吧。 凌晨,顾绍倾带着满身香味回来,见我入睡他只好作罢。 可第二天一早,他因公务早走,当我看到他换下的衣物上明显的胭脂红和水渍时,仿佛一道晴天霹雳将我定在原地。 屈辱与背叛涌上心头,我知道他们暗中款曲,可没想到他们二人早已苟合,真是不知廉耻! 前世婚后仅二月,顾绍倾领兵征伐边疆,五天后我就收到他身亡的消息。 我多想随他一走了之,可王妃听到消息一病不起,王府不能没人打理。 沈静婉代替我接他回京,却在路上遇到流寇,二人尸体双双失踪。 王妃上书,一块牌坊将我彻底困在这里。 想起在寺中过的三十年,我好像已经腐朽入骨,手指僵硬的拿不起衣服。 侍女把我从噩梦中喊出,说父亲回信了。 看完回信,我终于放下心来。 顾绍倾下朝回家,作为安抚,他陪我吃了晚饭,看到收拾了一半的行李, “你要出门?” “只是整理换季不穿的衣物罢了。” 我淡淡回答,他竟一点没有察觉,但凡他看一眼,就会发现那是我常穿常用的东西。 “中馈交到你手里,府里被你打理的很好,母亲都在夸你。” 他摸着我的手称赞我持家有道,提到老夫人,我想起一件事, “母亲说静婉年纪到了,也该择良婿,她看了几家公子,让我们参谋。” 提到沈静婉,顾绍倾脸色瞬间阴沉,画册刚拿出来,就被他几下扯碎, “静婉的事不用你们操心,管理好王府就是。” 顾绍倾摔了筷子,又一次为了沈静婉把我扔下。 我已经习惯,只是这事情办不好,老夫人生了气,急火攻心病倒。 我忙前忙后照顾了好几天,人都累瘦。 顾绍倾看到眼里,为了补偿说给我准备了惊喜。 跟他到那处我才发现,竟然是骑马场。 我从小在草原长大,最张扬恣意,可嫁给顾绍倾,我知道我再也没法做我自己。 如今他愿意顺我心愿,我也开心。 可如果没有沈静婉出现就更好了。 她牵着一匹马,以男女授受不亲之名让我教她骑马。 我心中暗讽,那样的事都做了,如今倒是装的清白。 我不愿与她扯上关系,可顾绍倾执意要我教她,我没法拒绝。 沈静婉惊到了马,马疯狂奔跑着,她在上面惊叫连连,我去帮她,慌乱之间她一脚踢上我的肚子,我们二人双双落下。 “你怎么这么不小心!静婉,你没事吧?” 顾绍倾慌了,他朝我大吼一声,一把抱起沈静婉,脸上的惊慌和心疼不是假的。 我知道沈静婉无大碍,因为我给她做了人肉靠垫。 我在侍女搀扶下一瘸一拐落座,脚踝一阵阵刺痛。 旁边小公子见我脚踝不自然扭曲,怕是错位,帮我把脚踝掰正。 “放开她!” 姗姗来迟的顾绍倾一拳打到他脸上,我立马拦住他的手, “你误会了,他只是帮我掰正脚腕。” 顾绍倾这才注意到我也受伤,他一脸挫败, “对不起,静婉身子柔弱,我怕她受伤,你从小在草原长大,摔摔打打习惯了,我就” 心中苦涩蔓延,他一直都这么想我,前世心疼沈静婉,所以让她取代我的位置,现在又心疼她,把我一人丢下。 我从来不是他的第一选择。 “我抱你回去吧!” “不用了。” 我推开他的手,一瘸一拐回到马车上。 等解开衣服,我才发现肚子和大腿青了一片,沈静婉踢我那一脚是下了力气的。 回来第一时间,他又去照顾沈静婉。 此后几天,他再也没回来过。 我也乐的清闲,准备离府的东西。 可这天傍晚,他突然怒气冲冲闯进来,指着我破口大骂, “你嘴上说不生气,可居然找人欺负静婉,怎么会心中如此狭隘!” 我一脸懵,不知发生什么。 侍女跟我解释,沈静婉今天出门时被一群富家子弟欺负,他们说看不惯她缠着顾绍倾,替我打抱不平。 还好顾绍倾及时出现,避免出大事。 “那些人不是我找的。” “我不信,你性格张扬,不像京城贵女娴静,你如此放荡,结交权贵子弟,他们才会为你出气!” 我一时无言,为何我正常的交往却被他污蔑成不耻行为。 上辈子我就是太在意他的话,嫁入王府后和所有朋友断了联系,更是在他死后困在寺里几十年不见人,可等来的是什么? 只有无穷的背叛和欺骗。 我满眼失望与悲凉,顾绍倾怔住,他不明白为什么我害了人还装作受害者, “你好好反省,想想怎么给静婉赔罪!” 我只觉得身心俱疲。 到了晚上,沈静婉还是不见了。 顾绍倾硬拉着我找遍全城,最后在一个肮脏角落找到差点被玷污的沈静婉。 “都是王妃让我们这么做的,王妃说沈小姐挡了她的路,给了我们一百两银子让我们毁了她。” 顾绍倾猩红着眼,一把将我推到墙边,恶狠狠掐住我的脖子, “为什么要伤害她,你已经是王妃了,为何容不下静婉!” 沈静婉衣衫不整,浑身伤痕跪在地上不停磕头, “王妃,求你放过我吧,我不要母亲了也不要王爷了,我再也不敢跟你争了。” 喉咙仿佛要被掐断,我使劲掰开顾绍倾的手,争取一丝空气, “不是我做的!” “王妃是不是不肯原谅我,是不是只有我死了才能放过我,好,我这就去死!” 沈静婉爬起来,决绝的撞向墙壁,顾绍倾一把将我甩开,搂住瑟瑟发抖的沈静婉不住安抚。 “将王妃带走关押起来!” 我被狼狈的带回府,恰好碰到宫里公公进府宣人。 皇上还没见过新王妃,让王爷带当家主母进宫受赏。 “你这样善妒的恶女人不配领赏,让静婉去,就当你对她的补偿了!” 顾绍倾带着盛装打扮的沈静婉入宫,我万念俱灰, “动手吧。” “夫人,您真的准备好了吗?” “嗯。” 他们二人很快回来,只是沈静婉脸上满是不开心,一进府委屈的哭了起来, “我真是没脸见人了!” 顾绍倾也是一脸铁青, “可恶的柳舒合,明知是将军给她求的恩典却不说,害你被皇上责罚。” “王妃去哪儿了,把她找出来,皇上让他进宫!” “王妃出城祈福,还没有回来。” 顾绍倾一拍桌子,盛气凌人, “给我找!让她禁足,居然敢随意出门!” 几个侍从麻溜出门,却在大门处碰到满身褴褛慌张不已的侍从, “不好了,王妃刚出城遇到流寇,为了引开追捕,她连人带车滚下了悬崖!” “什么!” 顾绍倾慌了, “快去救人啊!” “这,这,悬崖下面是汹涌的河水,正是涨水期,马车掉下去的的一瞬间就不见了。” 笴熸銉瘨縻酤覜遡鷤淹梻鷿腅悖厕囃 “不见了?” 顾绍倾想到什么,突然一脸古怪的笑了起来, “柳舒合,你又在耍什么把戏,我不过是惩罚留在府中,你居然要假死引起我的注意?” “告诉夫人别闹了,皇上现在要召她进宫,儿女情长不要舞到皇上面前!” 仆人也是一脸惊恐,着急的快要哭出来 “王爷,没骗您,王妃真的掉进悬崖了,不信您亲自去看啊!” 顾绍倾一脸不耐烦,刚要出门,沈静婉突然“哎呀”一声,几欲落泪, “王妃果然还是在生我的气,她的将军父亲已经给她求了恩典,难道连王爷最后对我的一点怜悯她都要夺取吗?” 这话瞬间点燃顾绍倾的怒火,他袖子一甩, “这几天,府中事宜交给静婉打理,我看她是不想做这个王妃了!” 顾绍倾走后,沈静婉怨毒的看了眼报信的下属。 醒来时我已经出现在距离京城几百公里远的大草原上。 抬头看到熟悉的帐篷顶,父亲带着些许褶皱笑意盈盈的脸钻进我眼中的世界。 我瞬间崩溃,抱着父亲嚎啕大哭,我终于又做回了他任性的女儿。 前世顾绍倾死后,父亲为了我,几度向皇上请旨让我和离出府。 可老夫人已然病倒,看着王府中那么多人要我照顾,我心一横,拒绝了父亲的请求。 我要为顾绍倾守好王府。 老夫人感恩我的付出,向皇上请了一块贞节牌坊给我,这也成了压倒我的最后一根稻草。 父亲没有放弃,他不断出兵打仗,想让自己官位高一些,再高一些,我在王府的生活才能好过一些。 可他却在一场战斗中身中数箭,而我连他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父亲死后,传了几代有名无实的王府被人欺凌,我守着贞节牌坊躲进寺庙,这一辈子再也没出来过。 对于父亲来说我们只是两月没见,可对于我来说,那是整整三十年的时光啊! 现在我终于见到父亲,满腔情感在此时爆发,几十年的压抑一朝喷出,将我对父亲的惭愧之情全都哭了出来。 我几乎哭的要晕厥过去,父亲一时无措,只能呆呆的任由我抱着,末了,这个雄鹰般的男人也开始哭。 他一哭,给我逗笑了。 看着活生生的父亲,我感叹上天给我一次机会让我挽救自己的失误,好在这辈子我幡然醒悟,一切都还来得及。 草原上的生活仿佛又回到了小时候,没了烦恼,没了不爱我的男人,只是我自己。 可王府就没那么好过了。 等了几天我没有回去,府中开始有些骚动。 沈静婉得到权利,将平时与我关系好的下人都赶出王府,一时之间人心惶惶。 顾绍倾见我没回来,要找那个侍从问清情况,却被告知那个人因为犯错已经被沈静婉赶出王府。 细查之下,曾经我院中的下人竟一个都不在了。 他这时才觉察出不对劲。 他让自己的亲信将那个下人找来,跟随他去到当初我落悬崖的位置。 几天过去,岸边只残留一些马车碎片,悬崖下方河水汹涌,即使再大的落石掉进去,都瞬间被水流卷走,可想而知,人一旦掉下去将尸骨无存。 站在悬崖边,顾绍倾才感到一股寒意。 他派了很多人下悬崖搜查,却只搜到零星几点马车的碎片,他们不敢下水,更不敢跟顾绍倾说找不到尸体,只能在河边漫无边际的搜查。 顾绍倾怒骂他们胆小,几次亲自下水,却差点被湍急的河流冲走。 沈静婉从府中匆匆赶来,呼喊着让他上来, “王爷,柳舒合真的死了,你不要执迷不悟了,你不是说过要好好对我吗,不如趁这个机会让我成为王妃。” 顾绍倾面色阴冷, “不可能的,她不会死的!” 沈静婉一脸愤恨看着在水中慌忙摸索的他,他几度被河水冲倒,又挣扎着爬起来, “王爷,你明明不喜欢柳舒合,为什么现在装作深情的样子,她死了不是正好成全我们吗?” 顾绍倾好像一下被点醒,他看着沈静婉直直走上岸,在沈静婉期盼的神情中无情抓住她的脖颈, “她没有死,不许你说舒合的坏话,就算她不在,那你也没有资格成为王妃!” 沈静婉被吓到,掰开顾绍倾的手心惊胆战躲到一边,惊恐的远离他。 顾绍倾失望的看着沈静婉,她不是最柔情善良的吗,为什么如今这么恶毒。 如果是以前不管沈静婉说什么,他都会答应,会哄着她,什么都听她的,可是现在他的心中只有失踪了的柳舒合。 他突然想起童年的事情,自从舒合十岁入京,一直像个跟屁虫一样跟在他身后。 她性格明媚张扬,很快融入京城,但不管她的朋友有多少,喜欢她的少年有多少,她都一直只跟自己在一起,还在成年之时说要嫁给自己。 他是觉得愧对沈静婉,甚至曾经想过用假死的方式带沈静婉离开京城,做好了以整个王府作为赔礼,补偿柳舒合的打算。 可他千想万算,没想到柳舒合竟然会死在他之前。 更没想到她的离去会令他痛苦万分。 面前河水湍急,水流直下是无数尖锐的石头,如果舒合被卷进水中,她该有多疼啊。 顾绍倾仿佛感同身受,他痛苦的攥住胸口,跪倒在石头上。 他突然想到我在京城将军府的父亲,疯了一样冲到将军府,却发现将军府大门紧闭,邻居说将军一家已经在几天前接了圣旨离京。 我在草原上见到了丰景,他是镇边将军独子,我从小的玩伴。 在我随父亲入京后,他经常给我写信,还给我寄草原上的新奇玩意儿。 知道我喜欢上顾绍倾,他连写几封信骂了我一通,可最后还是给我出主意怎么追求喜欢的少年。 父亲透露给他我要离京的消息,他也是第一个动身,组织了一伙人假装流匪抢劫,将我带走。 他邀请我参加狩猎比赛,我欣然应允。 自从去了京城,要学着京城女子娴静的做派,我已经很久没能潇洒的玩耍了。 我跟随一群草原上长大的子弟,骑马追逐猎物欢快无边,只是一不小心马撞上猎物受惊,我差点摔下来。 丰景不顾自己安危跳到我的马上,极力控制住发狂的马,最后抱着我摔进一片草坪里。 我身上无碍,却听到身下男人闷哼了一声, “傻瓜,你不要命了,居然用自己的身体当我的坐垫!” 他嘿嘿傻笑了两声, “我皮糙肉厚,摔不疼,还好没摔到你。” 看他的傻样,我笑着笑着,却哭了。 我想到当初给沈静婉做人肉靠垫,可是顾绍倾上来却骂了我一顿。 原来我也有被偏爱的时候。 丰景看到我哭一下子手无足措起来,他绞尽脑汁终于想到带我参加篝火晚会。 晚会上,大家开心的唱歌,喝酒,吃烤肉。 我从来没觉得这么的放松过,想到前世我在寺里30年,连生人都没见过,吃也是吃最简陋的东西,冬天身上全是冻伤。 而如今我过着这样舒服的生活,我只感叹重生真好,我这辈子的选择终于没有错。 京城,顾绍倾白天投入工作,晚上就把自己关在柳舒合的房间,已经很久没有见沈静婉了。 他想要离她更近一点,却卑微的发现和她成亲之后,他居然从来都没有完整的陪她一晚上。 他翻箱倒柜,想拿到有柳舒合气味的衣服,却在箱子里看到一件自己的衣服,衣服还带着明显的胭脂红色和水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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