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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7章

他这个主管户部的阁员。事关防治洪涝灾害，刘中敷本来就不可能不管，按照他以前的性子，可能直接就答应下来。就算解释也是浅浅一提，绝对不会让大家的注意力放在他身上，此刻听皇帝这么问了，也没有二话，就说老臣去办。朱祁镇又重新问与高谷，就算是没有钱，可总得有个轻重缓急吧，那个地方更需要这笔钱来修缮河堤，你这个主管工部的阁员总要说出来个一二三。高谷身为内阁阁员，能力肯定是没问题的，站出来详细罗列了一大堆的地区。尤其是黄河流域，因为含沙量大，改变河道本来就频繁，多数河床都比周边地势高，一有水情，肯定是重中之重。朱祁镇吩咐下去要尽快安排重点区域的治理，刚起身走出大殿，身后就传来了几声惊呼。 “刘阁老！” “快去找太医！” 朱祁镇回过头一看，却是老态龙钟的刘中敷倒地不起，于谦正在掐着他的人中。大臣晕倒，朱祁镇也没什么经验，只能急催金英唤来太医，熊宗立就在宫中，将刘中敷放在偏殿的值班室没多久人就赶来了。 “怎么样？”朱祁镇担忧的问。熊宗立面色凝重回话：“皇上！刘阁老年事已高，这段时间又操劳过度，心血耗尽，恐怕……” “还能活多久？”朱祁镇心里一紧问道。 “恐怕就在这一两日间了……臣现在可以施针将刘阁老唤醒，起码能够让他回到家中与家人见上最后一面。”熊宗立叹气道。 “那还等什么？快动手！”朱祁镇催促道。熊宗立解释道：“只是这样一来，恐怕会耗尽刘阁老最后的精气神，今晚估计就……” “劳烦熊院使了！能跟家人告别，已经感激不尽！”刘中敷竟是突然转醒如此说道。既然本人也这么说，朱祁镇便不再犹豫，在熊宗立施针的时候，亲自送刘中敷回家。如此哀荣，也算是不负刘中敷的一生勤勉为国了。到了刘家，熊宗立施针完成，刘中敷悠悠醒来，眼里不再浑浊，光芒竟然比往常还要更盛，看样子已经开始回光返照。朱祁镇本欲先让刘中敷与家人相处，可没想到刘中敷却坚持要向他做最后的工作汇报。将所有人赶到门外后，这位老臣甚至还特意观察情况，确定了没有其他人之后才正式开口。刘中敷说：“老臣斗胆，请皇上附耳！” 朱祁镇一愣，屋里分明没人还要如此小心，什么事要这么小心？ “什么事值得先生如此小心？”说着，朱祁镇俯身低头靠近了刘中敷。 “这些话老臣本不该说，可有些事现在不说以后再没有机会了，老臣斗胆请皇上无论如何听老臣说完！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老臣自太宗入仕，历经四朝，不说全无私心，可自认无愧于朝廷。接下来的这些话，请皇上万万不要跟任何人说起！”刘中敷郑重无比的道。看朱祁镇点头之后，刘中敷方才接着开口。 “臣知道皇上欣赏于廷益，不管是他在外巡抚，还是又力保京师，在京为官为首辅不论人品还是能力老臣都信服。” 刘中敷话说到这朱祁镇眉头就开始皱起来了，不出所料，果然夸完之后马上就是转折。 “但是人之所以是人，就是因为人有缺点有弱点，有看不到的地方，想不到的地方！大明是您的大明，不管如何您是君父，于廷益只是臣子，实在是不宜放权过多。尤其是军权，由陛下掌控跟于谦是天壤之别，万不可让权力助长野心啊！” 说到这朱祁镇脸色就不好看了，不管是后世评价，还是自己亲手将他提到了内阁首辅的位置上，说这个话都是让他打心眼里抵触。 “先生是不是对他有什么误会？于谦掌军之后，新军的战斗力有目共睹，朝廷也清明，莫不是因为打仗用钱多了？” 刘中敷用力摇头，“皇上！老臣只求您将这些话放在心里，以后有机会想一想就好！若是可以，还请您尽快结束云南的大战，这样下去，不仅会拖累朝廷，对于大明的统治也会有影响。靖远侯说的对，以雷霆之势镇杀才是正解！” 第457章 “先生所说朕记住了，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吗？先生为大明操劳了一辈子，朕不会忘记，大家也不会忘记，若有出彩的后辈可以现在跟朕说来，自当量才任用。”朱祁镇开始堵话头了。刘中敷一叹，轻轻摇头拒绝了朱祁镇的好意说：“他们的路让他们自己去走，只愿大明永远昌盛，陛下龙体康健臣就知足了！” “先生放心！朕便不打扰先生与家人团聚了！”朱祁镇说着便要起身离开。 “陛下！请一定要将臣临死之言记在心里，老臣死也瞑目了！”刘中敷竟要起身，只是刚一动，就倒在床上，眼神就要迷离。 “熊宗立！”朱祁镇大喊一声，等到熊宗立过来之后把刘中敷交给了他之后，自己走出屋内，刘家人纷纷围在床边。时间不长，屋内传出了阵阵哭声，刘中敷驾鹤西去。 “皇上，刘阁老鞠躬尽瘁，叫奴婢心里、心里……”金英一听哭声，袖子一提开始擦拭泪水。 “哎，人总有一死，咱们回宫吧，在这刘家人都没办法专心的操办丧事了。”朱祁镇向外走去。 “皇上，奴婢斗胆，请给刘阁老一个美谥，告慰其在天之灵！” 朱祁镇突然停住，有些奇怪的看着金英，片刻后一言不发的走了。第二日首辅于谦上奏，请为刘中敷加谥号文忠。朱祁镇看着于谦，听到这个谥号，就又想起了刘中敷临终遗言，心里就像多了块石头。 “就文忠吧！于谦……” 本准备走的于谦停下身子，有些诧异的问：“陛下请吩咐！” “没事，尽快挑几个人，正是用钱的时候，户部不能没有主心骨了。”朱祁镇想起刘中敷的请求，没有再说下去。看着于谦远去的背影，朱祁镇又想起了昨天金英的话，怎么就这么快，这么巧呢？大同代王府，今天来了位陌生的客人，一身白衣翩翩公子，正是王龑。他已经在这等了两个时辰了，可这代王世子一直没有露面，甚至只有两个宫女在这看着，茶都添了几遍了。 “王府的管家呢？劳烦再通秉一声，我有要事与世子商议！”王龑等不及了，拉着宫女不撒手。 “王公子，您别急，奴婢这就去找李总管！”宫女看王龑要吃人的架势，心里一慌赶紧跑出去找人。到了新任总管李大用面前，将王龑的话转达之后，只见李大用一皱眉头，很是不解。 “他一个商人，非要见世子干什么？要不是看他之前在京城救灾，解了陛下的燃眉之急，咱家连门都不会让他进，还赖着不走了。”李大用有点烦这个顺杆爬的商人了。宫女不敢接话，站在那等着。 “行了，你回去告诉那王公子，就说王爷在外有事，今天回不来了，请他改日再上门拜访！”李大用决定还是不让那人与世子接触，免得多出什么变数。只是宫女回去之后，却见到那王龑跟世子爷正兴致勃勃的逗弄一只好看的小鸟，两人聊的投机，哈哈大笑。 “大伴呢？他怎么没来？”朱成炼见到宫女抢先发问。宫女一时语塞，支吾了半晌也没说出什么话来。朱成炼急了，“去去去，把大伴找来，让他看看本王的新宠！” 王龑看着离开的宫女，嘴角咧的更大，“王爷，您这只鸟可真是漂亮，就是在下眼拙，看不出是什么品种！” “那是，这可是本王千辛万苦寻来的！” 别说是你，就算是我也不知道！不过朱成炼后面半句话吞进了嘴里，倒也不好在外人面前说自己的短处。等李大用来了，朱成炼也没怪罪什么，只吩咐给王龑安排一间上房，就让李大用走了。往后的几天里二人每天一人提着一个笼子，在大同内转了个遍。到走的时候，王龑已经可以拉着朱成炼的手，亲切且郑重的说：“请王爷千万好好考虑这个在下的提议，这个生意一本万利啊！” 朱成炼明显很犹豫，满是心事的点头答应一定好好考虑，有了决定会借柳心居告知，王龑这才告退离开。李大用狐疑的看着离开的王龑，试探的问：“世子，这商人毕竟是商人，您还是少跟他来往，别污了您的名声了！” 这句话既是试探也是解释自己此前故意不让二人接触的原因，更是提醒朱成炼，想袭国，要老实！朱成炼烦躁的摆摆手，也没接话自顾自的回了王府。李大用怎么想怎么觉得不对劲，叫过身边的人，吩咐几句跟在朱成炼。 “世子，今天吃什么？要不老奴给您烤只鸭子？” …… 倭国自从忠义王带队帮助农户进行春种之后，自己的声望便一天强过一天，就算是对明军再有意见的人，也得说一句忠义王是一个好殿下。此后更是数次带领人马前来帮助农户灌溉、清理杂草，时间转瞬即逝，转眼已经到了夏收的时候。今年因为有忠义王的帮忙，广袤的关东平原的庄稼的长势都甚是喜人，即使有南北倭的骚扰也没有被影响。这边高高兴兴准备夏收，南北倭的足利义政与上月满吉就不高兴了。两个人的脸色从进入夏天就跟吃了死孩子一样难看，而二人之间的交流也愈加频繁。两人都担心明军若是这样经营下去，再想将他们赶出去就会越来越难，直到真的成为了三足鼎立，甚至被那个傀儡同意了天下。于是在刚刚进入夏收的时候，两方人马同时出击，开始抢收粮食，抢不了的就烧掉。忠义王的临时行宫中，朱祁钰带着众臣与山名泽正在商议对策。 “国丈，你那边准备的怎么样了？安排下去了没？”朱祁钰问道。 “启禀殿下，下臣已经准备好了，请殿下放心。” “千万别有其他的心思，本王的底可不是你能猜出来的。”朱祁钰先是敲打了山名泽一句然后吩咐所有人道：“众将听令，这次一定要将他们一网打尽！” 第458章 “你们是谁？要干什么？” 深夜，年轻人醉酒还家，正好碰见了偷袭府城的忍者大军。 “八嘎！”忍者骂了一句后一个暗器钉进年轻人心窝，啊的一声，年轻人倒地不起。 “快赶路，不要延误了时辰！”带队的发现了这一幕厉声提醒一句，察看是否灭口的忍者慌忙回来，一行迅速消失在夜色中。不知过了多久，黑暗中突然有人痛呼出声，一只手从田野中伸出来，人影踉跄站起，捂着左胸向不远处的房子冲去。 “开门！爹！救我！” 年轻人的声音急切又充满了恐惧，半晌之后院中终于有了动静。 “你这个混蛋，正是农忙的时候，每天都偷偷跑出去喝酒！再晚一会天就该亮了！” 随着声音的接近，大门吱呀一声开了，露出了门内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正是忠义王敲门的那家人。 “你还知道回来！明天收粮，我看你能不能起来！这么大的人了，真不知道你都操的什么心！”木村健没有发现黑暗中儿子的不对。 “爹！救我！”木村孝太见到自己老爹，一口气散了，软倒在地上。木村健埋怨还没有出口，就见儿子倒在地上，一张老脸变了颜色，大呼小叫的让一家人都冲了出来，手忙脚乱的把木村孝太抬进屋里。吩咐小儿子去找大夫之后，听着一家人的哭声，老木村心里着急的不行，呵斥了两句没有作用之后，上手察看儿子情况。 “你疯了！儿子受伤这么重！不等大夫过来，你怎么敢动他！”妻子拦住了木村健。儿媳跟哭嚎的孙子也在一边看着，也都不想让老木村瞎折腾。可老木村是十里八村有名的倔驴，认定的事没有人能改变，就算是全家人都在劝他，还是揭开了儿子被鲜血浸透的衣服，左边的胸口处还插着一枚十字镖，没入胸口一半以上。老木村的动作弄疼了儿子，木村孝太痛呼一声醒来，一见自己一家人就说：“天皇派来的忍者去杀忠义王了！” 说完话马上又昏迷过去，媳妇老娘哭的更厉害，都以为这是回光返照。老木村却在详细查看儿子身体之后松了口气，拦住了哭哭啼啼的家人，甚至还用力拔出了那枚嵌进肉里的暗器，弄得木村孝太疼晕过去。 “你这老东西是在干什么！孝太！我的儿子，你怎么样？娘在这！”老娘哭哭啼啼的去扒拉儿子。 “行了！伤口在左胸，孝太跟常人不一样，不会有生命危险！你说天皇派人来杀忠义王了？身上的伤是他们留的？”老木村对这个情况格外上心。木村孝太点头，将自己所见详细说来，最后更是拖着伤体建议要给忠义王送信！ “行了！瞎说什么！我们是天皇的子民，什么忠义王，那是什么东西！你好好在家躺着，千万不敢出去，万一被人知道了，大军一来，咱们一家都要受牵连！”老木村吩咐道。儿子孝太自然不愿意，大叫着忠义王是个好殿下，自己家也受了恩惠，现在怎么能不帮他，自己这一身伤的仇还没报！正巧小儿子请的大夫到了，老木村走出去，却闭口不提儿子受了暗器的伤，说是自己大半夜的摔了，小儿子一着急说错。要了些金疮药跟跌打损伤药让一头雾水的小儿子送走了大夫，一家人整整齐齐的站在屋里。面对所有家人的坚持，木村健只说了一句话：“告密也来不及了，而且万一被天皇陛下的人知道了，咱们一家都活不了，洗洗睡吧，这段时间不要出门，这事不要往外说。” 朱祁钰目前所在的田村府已经整体进入了梦乡，就连乞丐也睡得安详，一群不速之客突然造访。没有如同之前那样放火，而是直奔朱祁钰所在临时行宫，毕竟老套路玩得多了，大家早就有了防备，还是进行忍者最擅长的斩首行动。带头的人是石见太郎与毛利仓日，人手也都是南北倭从各地抽调的精干人马，各个以一当十。 “动手吧！”石见太郎站在静悄悄的门外跃跃欲试。毛利仓日摇头拒绝，指了指天上的月亮说：“现在还没有到人最困乏的时候，身为忍者，难道这点基本功都丢了吗？” 石见太郎不服气的念叨一句：我是大名不是忍者；但也没有再坚持进攻，这次的行动只能成功不能失败，一定要确保万无一失。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夏夜闷热，忍者身上衣服都被汗水打湿，终于来到了进攻的时候。毛利仓日也有点激动，伸出的手都是颤抖的，随着胳膊用力挥下，身后的忍者如同一只只灵巧的猫咪，从各个角度冲进了官府改造的行宫中。毛利仓日跟石见太郎兵分两路，朝着朱祁钰与忠义王的寝宫摸去，因为时机选得好，一路上都没怎么碰见巡逻的将士，就算是偶尔遇见也被这些忍者轻松干掉，没有引起一点注意。 “呦西，这帮明人真是废物！”石见太郎负责忠义王。他得意的笑着打开了忠义王寝宫的大门，整个人风一般的来到那张华丽的大床上，一刀剁下！噗的一声闷响，石见太郎脸色一变，被穿透的被子里是一个稻草人，他震惊的将被子整个掀开，难以置信的再确认了一遍之后，终于接受了现实。 “一个忍者都不能放走！” 外面传来了大明官话，让忍者们心中慌乱，石见太郎精神恍惚的走到门口。 “将军，我们该怎么办？”有人无助的问道。石见太郎看也没看他说道：“为天皇尽忠的时候到了！” 说完不给手下犹豫的机会，猛地推开大门，迎接他的是整齐的枪声。砰砰砰硝烟散尽，院中已经没有一人生还。不过即使是如此周密布局的陷阱，依然不能留下所有的忍者，还是有人趁乱逃出了行宫，其中就有毛利仓日。他顺着来时的路，仓皇的向大本营逃去，待到足够安全的距离之后，他狠狠的回望城中的火光，那是他得以趁乱逃出的原因。第459章 “卑鄙的明人！”毛利仓日骂了一句，看着身边长势喜人的稻子，一声令下火焰腾起，顺着风势万亩良田就此毁于一旦。在明军控制的核心范围内，粮食还都比较安全，这次毛利仓日得到的命令就是，万一刺杀失败，就把所有的粮草都烧干净。木村一家人刚刚经历变故，还没有完全睡稳，先是远处府城喊杀震天，后来更是看到了冲天火光。打开家门一看，村里所有人都在外面站着，木然任由那噼啪燃烧的火焰张扬…… “没想到，粮食最终还是没保住……我是不是错了……”木村健喃喃自语。随着这次刺杀行动的失败，明军与南北倭之间冲突越来越激烈，几乎每天都有规模大小不等的数场大战出现，所到之处寸土不生。为了进一步削弱明军，倭军不但抢粮烧粮，就连人口都开始转移，一旦有不听话的就地处决，一时间关东平原人心惶惶，成为了封闭地域。而随着时间的推移，明军所在的关东平原，因为战事与南北倭的针对，夏粮几乎绝收。一部分没有存粮的百姓已经开始上街乞讨，短短时间内粮价翻了几倍，所有地区人心惶惶。 “王爷，又有小股敌军来散播消息了，这是他们的标语！”樊忠拿着一张大字报献给朱祁钰。朱祁钰展开一看，眉头一挑，“呦呵，可以啊，都学会心理战了，让百姓离开关东平原，这是要釜底抽薪啊！” 孙镗面色不太好看，“这些天已经有许多百姓往外跑了，他们一直在借着这个机会招兵买马，现在已经重新聚集起十万大军，接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