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会给他们一个交代。” 怎么交代呢。 大唐已与吐蕃和议,合约文书早就盖过玺印,由吐蕃使臣带回去。他们也守诺退到甘泉水以南,承诺决不犯边。 如今要因为这百余人,同吐蕃再次撕破脸,打个你死我活? 不会的。帝王之道,在于审时度势,以安邦定国为先。不能逞一时快意,劳动兵卒、陷战争泥淖。 但是由着格桑梅朵这么跑了,皇帝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小九,”他密令道,“朕给你自由调度河东、河西、陇右道兵马的权力,不准格桑梅朵活着回到吐蕃。” 杀了格桑梅朵,起码能慰藉晋州枉死百姓的冤魂。 但是面对如此大的权力,李策拒绝道:“儿臣去查一个人,不需大动干戈调用兵马。” “需要。”皇帝却不容李策推拒,“朕给你,你就拿着,这是密诏,不经中书签送。” 虽然不经中书签送,但太子李璋还是第一时间知道了这件事。 监国理政后,宫中已遍布他的亲信。以前是皇帝监督他的一言一行,现在皇帝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他都一清二楚。 李璋坐在书案前,听内侍禀告这件事,沉静坚毅的神色没有丝毫变化,只淡淡道:“本宫知道了。” 内侍躬身退下,他依旧端正地坐着,手指放在那页书上。 书页鼓起,只要翻过这一页,便能看到那枚璀璨的东珠金钗。 李璋拿起金钗,轻轻揉弄一颗东珠。 “叶娇,”他自言自语道,“你嫁了个口是心非的男人。” 请旨去就藩,却手握军政大权、监判魏王案,辖河东、河西、陇右三道军力,位同三镇节度使。 李璋只觉得头痛欲裂。 宿醉让他浑身无力、焦躁不安。他闭上眼,竭力让自己平静下来,以免失去判断力。 “监判魏王案。”李璋唇角抽动,冷笑道,“就从这里开始吧,听说楚王人善心软。” 狱讼刑罚,最忌心软。 有了魏王案审判定罪的权力,就可以见到重伤被幽禁的严从铮。 严府空空荡荡。 原本车马盈门、富贵堂皇的户部侍郎府,主仆尽数被抓,家产抄没一空,为了检查墙壁有没有夹层,甚至砸了好些窟窿。 院落荒芜,破椅凳丢在地上,抬脚走过去,要小心被瓦片划伤脚趾。 早在来之前,叶娇已经问清楚了情况。 御医每天都会来处理伤势,送药送饭。这是因为严从铮救驾有功,圣上的恩典。 但他身边没有服侍的人。 叶娇难以想象严从铮怎么用破碎的身体照顾自己,躺在幽暗死寂的府邸,度日如年。 “小心。”李策抬手扶住叶娇,叶娇跨过一处血渍,已走到严从铮居住的院落外。 她迈过门栏,发现李策没有跟来。 “娇娇自己去吧,”李策站在结了蛛网的门口,把食匣递过去,道,“有我在,你们不方便说话。” 明明妒忌自己的妻子前来看望故友,但他还是给了叶娇最大程度的包容和自由。 叶娇接过食匣,转身向东厢房走去。推开门,她只觉得眼前一黑。 屋子太暗。 门窗紧闭窗幔低垂,把光线尽数挡在外面。屋内的空气也不好,混杂着血腥、汤药和某种腐败的味道,让人不想前进一步。 叶娇环视四周,找到了一碗馊了的肉粥。 她端起肉粥丢到门外,再一扇扇推开窗子。重伤之人要避免伤风,所以她只开了半扇,让空气流通。 室内的陈设很简单。 竖屏挡在门口不远处,上面画着云雾缭绕的远山。临窗矮几上有一樽名贵的越窑青瓷瓶,却插着一枝干枯的桃枝。 墙上挂着一副铠甲,上面的兵刃已经被人取走。 就连那张床,都是简单的。床围很低,楸木格子旁放着一本书。 低垂的床单上有几处血迹,床上的人僵硬地躺着,正在咳嗽。 “咳咳,咳咳咳……” 没有人为他拍背顺气,也没有人给他送上哪怕一碗水。 叶娇心头酸涩,上前一步把他扶起。单手拿掉食匣的盖子,取出汤盅,舀了一勺,送到严从铮唇边。 “冬虫夏草参茶。”她低声道,“喝下去。” 听到叶娇的声音,严从铮却是一惊。他挣扎着要起来,口中道:“罪臣,罪臣给楚王妃请安。” “你给我躺着!”叶娇重重把他按下去,同时再次送上参茶。 “怎么?”她有些严厉地威胁道,“你怕有毒吗?” 严从铮干裂的唇角散开一抹落拓自嘲的笑,低头喝掉了那口茶。 茶入喉中,口中瞬时湿润,甘甜席卷全身,咳意散去。他忍不住再次张口,叶娇再喂,连续饮了好几勺,她停下道:“这是补愈身体的,不能吃得太急。一刻钟后,我再喂你。” 一刻钟后,也就是说她要在这里多待一会儿。 “你走吧,”严从铮摇头道,“不要连累了楚王府。” “不会。”叶娇道,“你没有罪,何来连累?” 严从铮躺在引枕上,神情苦涩。 虽然他率军进宫救驾,但家族谋逆株连的罪责,绝逃不过。 “伤口好些了吗?”叶娇问。 严从铮道:“还不能走路。” 室内流动初夏温软的风,吹动叶娇的额发,也吹动她的披帛。长长的披帛落在床头,落在严从铮手上。 他的身体瞬间僵硬,手指却自惭形秽般移开。 “等你身体好了……” 叶娇没注意到她的披帛,她只是认真看着严从铮俊朗刚毅的脸,把李策嘱咐询问的话问出来:“你想做文职还是武官?我知道你想仗剑天涯去做游侠,但人的心意或许会变。文职的话,晋州刺史的空缺可以给你;武官的话,剑南道富庶之地,镇守边境。” 严从铮一直僵滞不安的神情逐渐震惊。 “按律,”他道,“我该被处死或者流放。” 能把处死或者流放的罪过,变成可以自由选择做什么官,严从铮不敢想象叶娇为他付出了什么。 “功过相抵,”叶娇道,“降职另任即可。” “不用,”严从铮别过脸去,紧抿唇角,“进宫救驾前,我就决定去死。” 还有活着的必要吗? 他的父亲姐姐,全都因他而死。 …… 第233章 严从铮幼年丧母,继母虽然也算尽职,但是温情不多。父亲钻营仕途,对他态度冷淡。 他喜欢叶娇,可是朋友早他一步去提亲。他虽然愤怒,但也只能渐渐淡出叶娇的生活。 他想读书入仕,却被安排进禁军做事,虽然不喜欢,但是有“孝道”二字压着,他没有反抗。 进宫救驾,是他唯一为自己做的选择,即便这个选择让他叛离家族,亲自把全族送上断头台。 除了同死,他想不到别的赎罪办法。 叶娇没有说话。 如果是以前,她大概要骂他胡思乱想,可今日她只是静静坐在自己身边,藕节般白皙的手臂尽头,一双手攥在一起,指节用力。 严从铮转头去看她的脸。 她今日梳着出嫁女的云髻,顶插一枚金镶玉凤衔桃花挑心,除此之外再无饰物。虽不如以前那般耀眼璀璨,却多了些温柔可人。 屋内暗淡的光线中,一滴泪水像银线般闪亮滑落,下坠到叶娇膝头。 她哭了。 严从铮绝望干枯的心顿时湿润。 “你怎么了?”他有些慌乱地支起身子,情绪激动下,又开始咳嗽。 叶娇紧缩肩膀坐着,像一朵在风中颤动的红花。她抬手拭泪,刚刚擦完便又有泪水落下,伸手掏手帕,发现没有带,只好拿起披帛,捂在自己脸上。 “别哭了。”严从铮劝道。 “可是你说你要去死。”叶娇声音呜咽,“朋友死了,当然要哭一哭。我今日在这里哭,改日就不去坟头祭拜了,也省得我到那里骂你。” 严从铮无奈道:“你要骂什么?” 叶娇猛然起身,情绪激动地指着严从铮道:“我骂你愚蠢可笑!无论是魏王还是令尊,他们密谋逼宫的时候,可曾与你商量过?可曾把你当亲人对待?没有!他们给你下毒,把你关在家里,是你拼死跑出去,为了江山社稷,闯宫救驾。该死的是他们,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可知魏王甚至勾结吐蕃公主吗?他死有余辜,你竟要陪着一起死?” 严从铮神情惊怔,如遭雷击。 魏王勾结吐蕃公主?这可是叛国!他的确曾经见格桑梅朵拜会李琛,但怎么也想不到李琛竟卑劣至此。 叶娇深吸一口气,一字一句道:“严哥哥,在我心里,你是顶天立地的男人。我知道你如今很辛苦,凄惨地活,远比寻死难。你可以不去做官,那就想想,是否有未尽的责任,未实现的梦想,未践守的承诺?” 严从铮定定地看着叶娇,看她哭着骂自己,心乱如麻。 苦楚挣扎,又有一丝莫名的心酸和柔软。 叶娇是惦念着自己的,想让自己活的,如果他寻死,叶娇真的会去哭,会去骂吧。 说不定太过生气,还会把墓碑砸了。 叶娇离开前,安排进严府一个厨子一个小厮。让他们负责严从铮的日常起居,打扫屋子、更换伤药。 脏乱污浊的环境会消磨斗志、把人拉入情绪泥潭,自怨自艾。 严从铮在更换过被褥的床上,想了很久。 未尽的责任,未实现的梦想,未践守的承诺? 大丈夫于家国有责,而如今他已没有家。不做官,也无法报效国家。 未实现的梦想,已经永远无法实现了。 未践守的承诺…… 严从铮打了个激灵,寸寸寒意贴着他的胸口攀援而上,直到额头都觉得冰凉。 他只顾着自己难受,竟忘了姐姐的一双儿女。 华哥儿和小玉怎么样了?华哥儿那么小,小玉也才三岁,且体弱多病。 按照大唐律法,谋逆者全族绞杀,无论年纪大小。 他们也—— 可他答应过李琛,要保护华哥儿长大成人。 严从铮扶着床,想要站起身。可伤病很重加上数日几乎断食,让他浑身无力。 “来人,来人!”他唤道,“我要吃饭。” 要救人,得先活着。 “不行啊赵王殿下,小人还想多活几日呢。” 天牢外的长街上,一个手提药箱的医师向后退去,接着迅速转身,想要逃跑。赵王李璟眼疾手快抓住他,劝道:“救谁的命都是救命,医师您慈悲为怀,就进去一趟吧。” 老医师的衣袖被赵王攥在手里,拉得他左右摇晃,站立不稳。他脸色青白道:“殿下,那可是天牢。” “你假装不知道是天牢,不就好了?”李璟道。 老医师频频摇头:“殿下,小人知道怎么死,就不用您亲自教了。” 敢去医治天牢里的死囚,明日他就能去面见祖师爷。可衣袖被李璟抓着,医师无奈之下,只好脱掉外袍,逃得太快,连药箱都没有拿。 李璟把衣服重重地丢在地上,气得两眼冒火,转身要回府,走了几步,又回来把药箱捡起来,丢给随从。 “怎么办啊?” 他摇头叹息,爬上马车。 正是掌灯时分,马车在平坦的道路上缓缓向前,时不时能闻到里坊内百姓煮饭的香味。 “拐弯拐弯!”李璟忽然大叫道,“去楚王府!” 驾车的随从有些奇怪。 “楚王殿下昨日新婚,殿下您今日就要登门吗?”这是在提醒李璟,这时候跑去,是不是不太合适。 但李璟觉得,合不合适他说了算。而且他养了李策那么久,李策也该随时管他的饭。 最重要的是,李策从小多病,认识许多医师。从那里面找个不要命的,应该很容易。 让李璟没想到的是,李策和叶娇都不在家。 他等了一会儿,见李策陪着叶娇进门,叶娇脸上竟有泪痕。 李璟瞬时板起脸。 “小九你怎么回事啊?这么快就开始欺负我妹妹了?” 李策走过去,在李璟身边坐下,摆开茶具问:“娇娇什么时候是你的妹妹了?” “昨日啊!”李璟一本正经道,“妹妹,快来哥这里坐。” 叶娇果然乖乖坐在李璟身边,问道:“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我这位娘家哥哥是来蹭饭的,还是有别的事?” “嘁!”李璟撇了撇嘴,“你真是跟着小九学坏了,心眼越来越多。” “没有吗?”李策也问,“没有的话,我们今日都已经很累,就恕不留客了。” “好了好了,”李璟讨饶道,“我先吃顿饭,然后找你借个医师。” “给谁看病?”叶娇端起茶盏,有些谨慎地问道。 李璟面露难色,犹豫着,还是坦白道:“是老四家的小玉,听说病了,他让狱卒找到我。都是一家人,我,我没办法坐视不管。” 李琛的女儿乳名小玉,只有三岁,正是容易生病夭折的年纪。 莫说是寻常百姓家,就是不缺医药的皇室,也常常有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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