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 “咱们安国公府的一家之主,不是母亲吗?”她把茶沫倒入煮具,又加了几朵清肝明目的菊花,仰头看着叶夫人道,“母亲管生意、管田庄,还管着我们的衣食住行。母亲一手把我养大,父亲长什么样子,我早就忘记了。接什么接?难道咱们安国公府,是道观吗?” 道士自然该待在道观,既已出家,何必返家。 叶夫人怔怔地看着女儿,怒气瞬间消散大半。得到子女的认可、拥护,甚至比丈夫亲口道歉,还要抚慰人心。 她闷闷道:“算是为娘没有白养你。” “可是……”叶柔却有些犹豫,“那个青崖观,以前我路过过一次,破败得很。” “破败又如何?”叶娇故作疏冷道,“出家人不恋红尘不贪俗物,餐风沐雨,才得天道垂怜。道士最鄙视奢侈享乐,住清苦些,才能早日羽化成仙。” 叶柔哑口无言,不知该怎么辩驳。 叶娇又道:“司天台前几日给各部派发了风灾警讯文书,说今年春夏之交会有大风。那个青崖观,总不至于被风吹跑吧?” 叶夫人神情微动,哼道:“风能有多大?咱们又不在海边。” “正是。”叶娇点头起身,“同僚说,最多也就是把母猪吹上天。兵部还有事,我先走了。” 把母猪吹上天…… 那似乎,得挺大风。 叶夫人看着翩然离开的女儿,不再抱怨叶羲,却略微有些担心了。 “道士都是那么修行的吗?”她问叶柔。 “可能吧,”叶柔道,“也就京都的道观奢侈些,京外的有些就两间屋子,香火少的话,连糊窗户的纸都买不起。” “活该!”叶夫人咬牙骂了一声,“这都是他自找的。” 说到这里,她忍不住向皇宫的方向远远望了一眼。 皇帝他……知不知道叶羲回来了? 叶夫人的手攥紧团扇中间脱落的碎布,那上面绣着一朵将离。 她的心中刹那间百感交集又思绪翻涌。 冷静了一日后,叶夫人还是决定去山上看望叶羲。 她虽然对叶羲颇有怨言,但也知道,当初的情势下,叶羲出家为道,反而保住了家族周全。 他们的日子虽然不好过,但也过去了。 道路平坦时,人们往往会多些宽容体谅。所以叶夫人收拾了被褥铺盖,让管家送往青崖观。 管家很快回来,说老爷收下了东西,还想请夫人前往道观外的茶肆,有要事详谈。 说是茶肆,那里其实是供路人歇脚的凉亭。亭子旁边有位卖茶的年轻人,茶不算好喝,量也少,故而顾客稀少,反而方便说话。 年轻人把茶水奉上,便走到林边,斜歪在一棵歪柳树上打瞌睡。 叶夫人瞥了一眼碗里的粗茶,再看一眼面前的男人,鼻头顿时酸了。 十三年了,他真是老了许多。 身上的锦衣华服换作道袍,玉冠变成道簪,腰间没有金玉坠饰,只挂着一件木质的阴阳环,难看得很。 他的皮肤原本很白,年轻时走在大街上,总能吸引来姑娘的目光。那时他同先陈王交好,人们都说两人皆风流倜傥,巍峨若玉山之将崩,还曾经有过断袖的传闻。 怎么今日,真的修出了仙师的超然洒脱。 不修边幅,皮肤粗糙,唇角干裂起皮,看来真的吃了不少苦头。 “十三年了,”叶羲看着他容貌依旧的妻子,露出愧疚的笑,“辛苦你日夜操劳,把孩子们养大。” 叶夫人从袖中掏出手帕,轻揩眼角。 “说这些作什么?”她叹道,“你也不容易。” 想了想,又加上一句:“孩子们都很好,就是都不懂事,不肯过来。” 叶夫人一定要强调孩子们还生着气,这是叶羲应该领受的惩罚。总不能撒手不管十几年,孩子们还很亲近他吧? 天底下哪儿有那样的好事? 叶羲却似乎并不在意,他端起茶水饮了一口,“咕咚”一声咽下,说道:“妍微,我回来,是想拜托你一件事。” 妍微…… 叶夫人轻轻颔首,心中微热。 当时安国公府出事,母族同她决裂,已经有十几年,没人唤过她的闺名。 他的声音仍然温和有礼,夹杂着一丝让人沉醉的沙哑,莫名使人信服崇敬。 “你说吧。”叶夫人刻意让自己的语气淡漠些。 叶羲郑重道:“你想个办法,别让叶娇嫁给楚王。” 叶夫人猛然抬头,神情错愕,脸上的温情一扫而光,踢开凳子就站了起来。 “叶四时!”她抬手就把桌子掀了。 …… 注:将离就是芍药花,“四时”,是叶羲的字。 第171章 道旁茶摊的桌子本就单薄,一条腿还有些摇晃,叶夫人用力大,桌子翻倒在一边,粗茶碗掉进叶羲怀中,洒了他一身的茶水。 他静立不动,神情竟有些感怀,叹道:“夫人还是这样的性子。” “不是这样的性子,我早就死了!”叶夫人怫然道,“你走那一年,国公府乱成一团,田产被夺、亲朋离散。叶娇才五岁,就跟着我谈生意、收账、跑货运,吃苦受罪,没过过一天大小姐的日子。好不容易她长大,遇到心上人,那人还品貌非凡配得上她,结果你回来,问都不问,就不让她嫁?亏你还是她的父亲,家里的冯劫,都比你强上千倍万倍!” 冯劫是安国公旧日部下,因身有残疾,解甲后就一直住在安国公府,看着叶娇长大。 叶夫人来见叶羲,他驾车跟随,远远地等在路边。 叶羲任由叶夫人指着鼻子骂,良久,才捡起怀中的茶盏,擦干净,放在身后地上。 打瞌睡的卖茶人被惊醒,从柳树上跳下来,急慌慌走来:“大嫂您生气归生气,别掀我的摊子啊。” “冯劫!”叶夫人看都不看他,喊道。 冯劫立刻瘸着腿快步走来,从兜里拿出一吊钱,丢给卖茶人。卖茶人提着重重的钱币,神色立刻好转。 “夫人您随便掀,火炉砸了都行。” 他退回柳树,微眯双眼,听叶夫人和叶羲吵架。 冯劫已经在劝叶夫人消气,又给叶羲施礼,叶羲点头,对叶夫人道:“妍微,娇娇的心上人的确不错,但你我都知道,安国公府是如何走到今日。有些祸患,能避开,为何要迎头而上呢?” “为了开心,为了活得痛快!”叶夫人毫不犹豫道。 她在叶羲面前踱步,忽而又转身看向他,一双丹凤眼怒目而视:“嫁给旁人就能自在了?之前傅谦可怜咱们家,要跟咱们结亲。婚期都定了,傅明烛还敢与人厮混,京都人人都看咱们家的笑话,把我一个开开心心的姑娘,气得哭了好几场。” “叶娇她……爱哭吗?”叶羲问。 虽然不说,但他希望知道有关女儿的一切细节。 “那倒没有,”叶夫人道,“爱哭的是叶柔,说起柔儿,我便更加生气。若不是你……她怎么会……” 若不是你离开京都,她怎么会被夫家欺负,小产和离呢? 叶夫人说不下去,因为心疼女儿,她眼中含泪,缓了缓情绪,才咬牙道:“家里这些年从未违背你的要求,你遣人来拿银子赈灾,多少都给了。我要嫁女儿,你也少管闲事!” “这怎么是闲事呢……” 然而叶羲的话还没有说完,叶夫人便转过身,大步流星而去。她跳上马车,吩咐道:“冯劫!回家!” 声音语气,一副嫌弃愤怒的样子,似乎一句话都不想再跟叶羲多说。 冯劫讪讪地同叶羲施礼而退,叶羲挥挥手,衣衫湿了大半,缓缓起身,向道观走去。 卖茶人从柳树上跳下来,开始收拾茶摊。 路人想上前歇脚,被他挥手拒绝:“没看见摊子被砸了吗?没茶了,回家回家!” 他随手把东西收拾上牛车,“叮叮咣咣”拉着回城,拐入一条不起眼的坊街,钻入一个院子。过不多久,换了一身衣服出来,模样也齐整不少。 他在街上穿行而过,没人跟他打招呼。七拐八绕,已经步入御街,向大明宫的方向走去。 “什么人?”值守的禁军问道。 卖茶人并不答话,只是把手伸入衣襟,取出鱼符晃了晃。禁军便向后退去,神情肃然,噤声不语。 他进入宫门,爬上丹凤楼,在城楼内待了一会儿,又径直下去,离开御街。 半个时辰后,等在丹凤楼内的内侍,把他带来的消息送入宫城。 因为病情好转,在御花园赏花的皇帝听闻讯息,蹙眉发怒,险些又气吐半碗血。 “叶羲?”他问道,“不肯把女儿嫁给朕的儿子?” 他是不是不想活了? 安国公府才过了几天好日子,他就要违命抗旨了吗? 我的儿子不就是身体弱些,死板些,说话难听些,俸禄低一些。他的女儿就好吗?咋咋呼呼淘气莽撞,也就是长得漂亮些,身体结实些,活泼开朗些,可爱有趣些…… 皇帝的神情僵硬一瞬,挥去心中不断浮现的叶娇优点。 刹那间,他心中掠过一个念头,难道李策真就配不上叶娇? 不对。 皇帝摇头不语。 叶羲是害怕,害怕安国公府重蹈覆辙,牵扯进谋逆大案。 桃花在风中纷纷扬扬飘落,皇帝的神情突然阴沉下来。 怎么会?李策可比先陈王李乾聪明谨慎。别看他外表温良,其实杀伐果决,不逊于自己。 不然他不会挑选李策,来同太子抗衡,以免太子久握朝政,架空皇权。 所以是叶羲想多了。 “他还住在那个破道观里?”皇帝抬眉问。 “是,那里条件依旧简陋,围墙很低,门常开着,夜里连值夜的人都没有。”内侍恭谨回答。 皇帝身边的高福微微怔住,低头掩住眼中的担忧。 皇帝只是问住处,这内侍回答的每一句,却都在引导。 围墙低,无人值守,门户大开,易于刺杀。 久病初愈的皇帝并没有察觉到内侍的不妥,他点头道:“让禁军和武候扩大巡防区域。楚王婚期临近,可别让叶羲死了。” 叶羲如果死了,叶娇就要守孝三年,不能嫁人。 皇帝微微咳嗽,有些担心自己的身体。 三年那么久,不知道他能不能看到。 报信的内侍离去,皇帝转身也要回殿,抬起胳膊,高福却并未上前搀扶。皇帝有些惊讶,低头看高福,道:“怎么?” 高福满脸是泪,连忙跪地叩首道:“奴婢失仪,罪该万死。奴婢是感动于圣上仁慈宽厚,竟能对叶羲,对安国公府如此厚待。” 皇帝撇嘴笑了笑,示意他起来,扶着高福的胳膊,慢慢向寝殿走去。 “宽厚?朕可不是宽厚。”他扬眉道,“朕是要他看清楚,朕在位近二十年,朝乾夕惕、夙兴夜寐,使大唐海晏河清、百姓安乐。朕甚至不计前嫌,给他儿子官职,聘他女儿为楚王妃。他那时出入宫禁,数次向先帝举荐陈王李乾,似乎除了李乾,就没有人有能力继承帝位。这么些年了,朕要让他羞愧不安、无地自容、心服口服。” 说到这里,皇帝突然想起先陈王的事。 “叶羲的妹妹,还在给先陈王守墓呢?朕不是下了旨意,为李乾翻过案了吗?” “或许她是熟悉了淮水边的风土人情,不想回来。”高福推测道。 皇帝颔首,抬步迈上台阶,沉声道:“朕还送给叶娇一个锦囊,实指望她和楚王,能为朕分忧。” “圣上圣明。”高福弓着身子,扶皇帝进殿。 皇帝走回龙床,缓缓躺下道:“朕听说,李琏在皇陵成日宴饮享乐,言官弹劾的奏折堆积成山;老六常常出入太子宫中,唯恐旁人不知道他的心思;老七痴迷上炼丹修道,总去烦老五府上的道长;老八更不成器,勾结妻族贪污国库,被太子抓到把柄;其余几个皇子还小,但是都不能让朕省心。” 他烦闷地拍了拍床围道:“朕的日子,不如叶羲。” 高福只是静静听着,不敢再说一句话。 他为皇帝盖上杭丝锦被,点燃安神香饼,屏退内侍宫婢,让皇帝能在午后稍稍小憩。 皇帝说他的日子不如叶羲,他的孩子们多,各个不省心。 可他的孩子,却掌握着叶羲孩子的生死。 不知道这一层,皇帝有没有想到。 而当年被诬陷谋逆,赐死的先陈王李乾,他甚至连一个子嗣都没有留下。 高福站在寝殿门口,视线低垂,看钻入窗棂的风拍打帷幕,心中只觉得一片荒芜。 不应该的。 他是皇帝的总管内侍,兼任中书令,不该想起十多年前,那位光芒万丈、人人称赞的皇子。 可惜,李乾不是皇后所生。 或许一出生,结局便注定了。 李琛从床上猛然起身,动作太快,以至于肩膀刺痛,神情有些扭曲。 “消息准确吗?”他问道。 前来回禀的幕僚道:“准确,放那东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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