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响起黄钟声,她才翻了个身起来。 梳洗完毕,叶娇身穿官服,拿起昨日打造好的陌刀,直奔军器监。 王监正的官职也不够高,所以正坐桌案前,漫不经心地翻看文书。见叶娇进来,他抬眼道:“听说叶郎中已经数日不去兵部点卯,今日又闲下来了?” 表情倨傲,声音阴阳怪气。 叶娇不跟他废话,抬手便把陌刀扔过去。 陌刀从空中飞过,“啪”地一声落在王监正的案头。文书纸张掉落一地,叶娇抱臂道:“王监正,陌刀炼好了,请你试刀。” 王监正抓起刀就要动怒,被这句话惊得面容扭曲,问道:“什么?炼好了?” “一试便知。”叶娇道。 军器监有专门试刀的校场,里面各式兵器一应俱全。 陌刀再次炼好的消息传扬开,许多官员工匠挤过来,要看热闹。 王监正板着脸,把陌刀交给护卫,然后指挥他们按照兵部测试兵刃的方法,分别测试过这把刀的重量、长度、强度以及韧度。 叶娇耐着性子,安静地在一边等待。 终于,最后一项也通过测试。人群欢呼,军器监上下松了一口气,王监正的神情也缓和下来。 他走近叶娇,有些尴尬,也有些谦逊,揉了揉脸道:“那个……陌刀是怎么锻造好的,还要请教叶郎中。” 叶娇并没有卖关子,她直截了当道:“土,你们覆土烧刃用的土出了问题。” “不可能!”王监正面色微变,断然道,“土没有换过,一直用的那一种。” 原本叶娇打算说明原因,就回兵部禀告,但如今王监正这么说,她就要留下,把事情弄清楚。 “没有换过?”叶娇道,“要不然你用我的土,再锻造一遍?” “真的没有换过,”王监正的下属也摇头道,“年后军器监整理过库房,那些土不是什么稀罕东西,风吹雨淋的也没人管过。但是年后上朝,司天台说今年春天或有风灾。为免扬尘,所以把土挪到了屋内。挪一次而已,怎么就出了问题?” “难道是风水不行?”有人这么提议,被王监正一脚踢在屁股上,骂道:“少在这里怪力乱神!” 他骂完人,又转头同叶娇说好话。 “叶郎中帮忙帮到底,还是去看看吧。” 于是一群人移步到库区,军器监的人推开门,给叶娇看那一大堆土。 的确是颜色较浅的黏土,微风吹进来,裹着库房的空气和土尘,扑了叶娇一脸。 她用帕子在脸前挥一挥,并没有捂住口鼻,而是道:“虽然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这些黏土要么透水性不好,要么传热太厉害。到底是不是,一试便知。” 王监正若有所思地点头,差人抬来一个小铁炉,就在库房门口试。 “大人,把土抬到锻造区去试吧?”有下属提议。 “外面有风,”王监正道,“本官要亲自看看,到底是不是土的问题。在这里试,里外上下的土全部试一遍。” 他亲自去舀了一瓢土,让工匠搅拌均匀,覆在铁刀上,与叶娇带来的土做对比。 接下来把铁刀投入火炉,等烧到一定时辰,就可以浸入冷水,测试韧度。 这个工艺流程叶娇已经很熟悉,她站在库房内,静静等待。 几位军器监的官员时不时说几句闲话。 “册封大典完成了吧?” “这会儿是不是该去太庙祭拜了?” “明日见到太子殿下,就要行稽首大礼了。” 也有人取笑聊天的官员。 “就你们?有没有机会见到太子殿下,还两说呢!” 叶娇静静等着,她发现这里似乎只有她和王监正比较认真。而王监正的认真里,又夹杂着一种莫名的紧张。 大唐皇太子已经受册宝、玺绶,进行完朝拜皇后的礼仪。 皇后娘娘今日身着吉服袆衣,待太子叩拜后,她端庄的脸上露出笑意,眼中星光闪闪,有泪珠若隐若现。 这是她悉心培养的皇子。 今日终有所成。 仪式进行到这里,基本已经完成。 接下来,几位皇子和宗室成员要陪同皇太子,前往太庙祭拜列祖列宗。大唐太庙在永宁门内东侧,离开大明宫,还要穿过半个长安城,方能到达。 虽然是白日,但还是在御街两侧,燃放九支烟花,以示庆贺。 烟花响声悦耳,飞上天空,只能看到红黄两种色彩。御街外的百姓欢呼阵阵,李策坐在随行马车内,掀开车帘,忽然蹙眉。 “这是什么味道?”他问道。 这个味道,跟昨日军器监的黏土里掺杂的味道,一模一样。 今日仍有花香,这味道浓了许多,隐约可以分辨,是—— “是烟花的味道,”同李策坐在一辆车内的宗亲道,“军器监配比的新火药,用在了今年的烟花里。味道淡了许多,不知掺了什么,隐有花香。” “火药?” 李策向外看去,忽然重复道:“火药?” 他神情剧变,掀开车帘跳下马车,走了几步,又转身回来,对驾车的禁军卫士道:“掉头!” 得掉头,得去军器监,叶娇她还不知道黏土里有火药。 …… 第162章 如此看来,黏土除了隔水性变差,掺杂的火药也让它更易燃,温度更高。 这才是军器监陌刀出问题的根本原因。 而这火药是什么时候掺进去的,掺了多少,有心还是无意,他和叶娇一无所知。 叶娇在军器监吧?离火药远不远? 未知的一切令李策恐慌,他心跳加快,脸色惨白如霜。 太子册封大典,乃至去太庙祭奠先祖,在李策心中都无足轻重。 他要去军器监,一刻都不能等。 驾车的禁军卫士听到李策让他掉头,莫名奇妙道:“楚王殿下,现在的目的地是太庙。” “不去太庙,”李策掀开车帘,命令道,“去军器监!圣上责罚,有我一人担着。” 禁军闻令掉头,车上的宗亲叫起来:“去军器监做什么?你让本王先下去啊。” 这人正是皇帝唯一住在京都的兄弟,康王。 他五十来岁,胆小怕事身体也不好。马车猛然掉头,康王的脑袋撞上车厢,磕得七荤八素地起来,头脑昏沉骂李策:“你小子!快让本王下车!” 李策却一刻都不想耽误。 “康王叔抓紧车厢,”他头也不回道,“等小侄到了军器监,自然放你下去。” 马车离开太子仪仗,拐进坊街,飞驰中急速转弯,康王好不容易稳住身形,他手脚并用爬到马车前面,扒拉住李策的腰带,喊道:“什么事啊这么急?本王要去太庙,去太庙——”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远处军器监的方向,正腾起一股浓烟。 黑色的烟尘直冲向天,道旁的百姓纷纷抬手指过去,问:“走水了?” 走水了。 在大火燃起的一瞬间,叶娇手里还抓着一捧土。 她站在铁炉前,盯着那两柄刀,隐约间,感觉刀身上包裹着的黏土似乎一起在燃烧。她觉得难以置信,说道:“取出来看看。” 工匠闻言夹出赤红的铁刀,却并未放入冷水,而是放在干燥黏土上,让叶娇观察。 就在这时,一层火焰在库房突然蹿起,王监正大喊一声:“快跑!” 所有人都往外跑去,叶娇跟着跑出去,待他们站在院子里回头,已经见火焰熊熊,库房内窜出黑烟。 “什么着了?”叶娇问。 “叶郎中别管那么多了!”王监正指挥道,“走水了!快灭火!今日是太子册封大典,出了事,大家一起陪葬!” 军器监忙乱起来。 吏员和工匠全部扑过去灭火,好在屋檐下就放着水缸,后院不远,还有一个池塘。 叶娇并没有闲着,她跟人一起灭火。今日有风,大火引燃了相邻库房,但军器监的人多,齐心协力,总算扑灭大火。 王监正松了口气。 可以了。 他应了某个人,在太子册封大典时,走水给太子添堵。所以他在黏土下面,放了一些易燃物。 大唐重武,大典当日军器监着火,会让皇帝怀疑太子德行不足,上天昭示,太子难堪大任。 至于起火的真正原因,如果追究起来,就都推到叶娇身上。 他这个军器监监正,自然可以全身而退。 王监正转过身,准备回前厅喝口茶歇歇,顺便净面更衣。但一声紧张的呼唤,让他惊讶止步。 军器监的大门被踹开,有一人身穿紫色礼服,肩佩绶带,跑出万马奔腾之势,向这里冲来。 那人呼唤道:“叶娇!叶娇!” 声声急切,那声音不像是从喉咙里,倒像是从魂魄中发出。 王监正认出来人,他拱手走上去,施礼道:“楚王殿下——” 谁知话音未落,便被李策抬手挥到一边。王监正退后两步,险些跌入灰烬内。 不远处传来叶娇的声音。 “殿下?你不是……你不是在参加典礼吗?” 她向李策跑来,迅速用衣袖把脸抹干净,安慰他道:“没事,我没事。” 李策扶住一根柱子,微微俯身,大口喘息。长久的奔跑让他气力不济,血气上涌,喉头腥甜。 他勉力把喉咙里涌动的鲜血咽下去,点头道:“无事,无事便好。” 军器监的人凑过来,他们纷纷请罪,但是每句话,都是以“叶郎中在库房测试黏土”开头。 这是要把军器监着火的罪责,全部推到叶娇身上去。 叶娇并没有否认,她坦荡道:“不知道怎么就着火了,你们放心,我会向兵部请罪的。这里烧坏的东西,我也会原价赔偿。” 李策蹙眉,看着面带愧疚的叶娇,只觉得又生气,又心疼。 她襟怀坦荡,却不知人心叵测。 李策抬手牵住叶娇的手臂,温声道:“急什么?到底是怎么着火的,本王还没有看,怎么就有了定论?” 此话一出,众人疑惑不安、面面相觑。站在灰烬前的王监正抬声道:“怎么着火的,所有人都看在眼里。” “是吗?”李策看一眼烧塌的库房,凉声道,“那么本王请问,普通黏土,也会燃烧吗?” 他走上前去,踢开一块烂木头,用铁铲清出一块黏土,转头对匠人道:“这里有火药署的人吗?” 军器监火药署,负责配制火药,并制作火箭。 这种箭携带火药筒,射入敌方阵营,火药爆开,能引燃房屋、震慑敌军,常用来攻城。 因为救火,军器监的吏员工匠都在这里。听到李策这么说,他们相互看看,便有人站出来道:“回禀殿下,小人便是火药署令使。” 李策点头,对他道:“你给本王仔细看看,这黏土里,掺了什么?” 火药署令使二十来岁,走路如风,看起来精明能干。他快步上前,蹲在地上捧起一捧土,先让土从指缝中漏出去,再捏起一点,细细揉搓。 土还很烫,倒塌的库房还冒着烟,风向偶尔转变,众人就要被呛得连连咳嗽。然而他们谁都不敢走,目不转睛、胆战心惊,等着令使的答案。 那令使看着看着,便神情改变,眼睛瞪大,鼻子凑上前去闻,接着皱眉,若有所思又犹豫不决,没敢开口。 李策看到他紧张得不敢呼吸,脸色越来越红。 他冷声道:“看仔细,若看得马虎,本王再请人便是。到时候有关人等,全部都到大明宫去,听从圣上发落!” “殿下,”火药署令使站起身,撩袍跪在李策面前道,“若小人所看不错,这黏土里,混有黑火药。” 军器监人人变色,王监正上前一步,踹在火药署令使身上。 “胡说八道!” 他踹了一脚还觉得不够,又胡乱捡起一把尚未开刃的刀。军器监众人连忙把刀抢下来,把他向后拉去。 “黑火药,”李策俯身取了一把土,撒落地面,冷笑着摇头,“陌刀锻造不出,便是因为这黑火药。今日库房大火,也是因为这黑火药。本王想问一问火药署,你们到底是怎么存放的火药,如此凶险之物,也能到处乱扔吗?” 他声色俱厉,吓得军器监跪倒一片吏员。 王监正面色剧变,喘着粗气,迟迟不语。 在这僵持的时刻,一直等在军器监外面的康王负手而来,试探着道:“楚王?李策?能走了吧?别误了太庙祭拜的时辰啊。” 李策没有打算走。 他转头对康王道:“今日就请王叔做个见证,本王要查一查军器监。” “见证?军器监不是有监正嘛,王监正。”康王打着哈哈,退后几步,便往门外走,恨不得离这些是是非非远一点。 李策并不去追,而火药署令使交代道:“殿下,火药全部统一保管在距此三十丈外的库房,远离火星易燃之物。且数目多少,也记录在案。若有疏漏之处,便是前些日子更换过库房,搬动中掉落一些,恰好落进黏土里,也有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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