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3章
,“爹爹!” 赵慎听着那两个字,只觉得心头一阵剧烈酸楚,又有种无法言说的震动,两种情绪猛烈地交织翻涌,让他竟是难得有种落泪的冲动。 小孩两只小手紧紧地抱着他,仿佛再也不要跟他分开,“爹爹。” 蔡旻立在一旁看着这一幕,内心百感交集。 当年赵慎还是广阳王世子,与她在梁淮河上重逢,昔年的公族贵女与隐姓埋名的皇长孙,因为一曲《汉陵》而认出对方,十多年来沧海桑田物是人非,两人明明对面而坐,却无法道一句“别来无恙”,银汉迢迢,我心悄悄。 自那之后,赵慎回盛京必会来到梁淮河上,没人察觉出他们的关系,他们也从不说话,往往只是遥远地隔着丝竹弦歌静坐一夜,两颗孤独的心,在这个风雨飘摇的世道中相互陪伴、相互守候。 赵元的耳目遍布京城内外,她很快就敏锐地察觉到他的处境艰难,多次暗中帮他遮掩,借助乐声传递消息,多年的默契相伴,让两人之间的感情愈发深重起来,做人太苦了,如一叶孤舟漂泊在人世间,能有片刻相守,已是难以言道的幸运。 天上的两颗星,隔着银汉遥遥相望多年,只愿今生能够相遇一次,只一次就令残酷的命运黯然失色。 那一夜过后,她发现自己有了孩子,她清楚的知道,对于赵慎而言,身处权力斗争的漩涡中心,周围每一双眼睛都死死地盯着他,这种命运决定了他必须孤身奋战,每一个牵绊都将成为他致命的软肋,也正因为如此,她从未向赵慎提起过孩子的事。 七年前,女儿一出生,她便将她寄养在蘋州乡下,交由信得过的亲族抚养,耕读传家的平静生活对孩子而言也是最好的安排。每年她会回去看望女儿,看着她一点点长大,文静而多思,悲悯却不愁苦,她在她的身上看见了自己与赵慎少年时的影子,这让她很是怀念。 她曾经觉得自己或许一辈子都不会说出这个秘密,无论是为了女儿还是为了赵慎,直到孙缪来到鄞州接她。她意识到,时机已经成熟,是时候该一家团聚了。 赵祎是个心智早熟的孩子,她几乎从未问起过自己的父亲,但她能从母亲偶尔的只言片语中拼凑出父亲的样子,走进大殿的第一眼,她就看见了赵慎,这个人的眼神让她难忘,仿佛是遥远的过去曾经见过,她隐约意识到了什么,但她没敢上前去。 母亲曾说过,父亲的外貌并不出色,但这个人不一样,他是她见过最好看的人,在相拥的那一瞬间,她脑海中一大团模糊的记忆骤然鲜活了起来,一股前所未有的震动直击心脏深入灵魂,这就是血脉相连。 赵慎抱着她良久,深吸了一口气,他揽着女儿站起身,望向对面的蔡旻。 两人久久地对视,蔡旻缓缓露出一个微笑,赵慎也笑起来,她走上前去,赵慎握住她的手,用力地攥紧了,一切道不尽的衷肠,尽在这短暂而温馨的默然不语中。 蔡旻道:“宝儿,过来见过二皇叔。” 赵祎闻声跟着母亲一起回头,她望向李稚,李稚对着她笑,她道:“二皇叔好。” 李稚点了下头,他是真心为赵慎感到高兴,宝儿,人如其名,她的确是上天送给赵慎的一件无价珍宝。 第173章 金风玉露(六) 李稚离开皇宫, 萧皓跟随着他一道出来。 萧皓道:“殿下要去哪儿?” 李稚道:“门下省议政处。” 李稚病了这几日,公务日渐堆积,夏伯阳帮他处理了一部分,但更多仍是等着他拿主意, 他身体稍一好转, 立即又投入到繁重的公事处理中。 萧皓欲言又止, “殿下,您真的不告诉陛下您的病症吗?” “不必。” 萧皓闻声也只能沉默, 片刻后又道:“南边传消息过来,谢大人已抵达湘城, 将要会见桓礼。” 马车内没有任何声音传来,萧皓等了会儿, 回头示意车夫继续驾车。 李稚坐在马车中,默然不语,一缕余晖从车帘中照进来, 将他瘦骨嶙峋的脸照的发白,渐渐的,他好像灵魂抽离出去, 专注地想着什么事。 是夜, 谢珩歇在湘城客舍中,窗开了一半,他望着江边明月,心中想着一个人。 自分别后,他总是想起与李稚初相识的时光,那时一切风波都还未起, 南梁还是那个桃红柳绿的南梁, 他想起少年李稚夜半睡不着, 过来敲他的房门,那副小心试探、开心雀跃的样子,一下子照亮了整片回忆,他也忘了究竟是何时动的心,一点点就深陷进去,蓦然回首恍若一梦。 记忆一旦浮现,便全都汹涌起来,连梁淮河上那片转瞬即逝的灯火都清晰至极,他隔着朦胧而久远的岁月望着少年李稚的笑容,人生若只如初见。 如今的李稚再也不需要任何依靠,他经历过粉身碎骨的洗礼,锻炼出无往而不利的决心,也拥有着纵横捭阖的魄力,他的心比任何人都坚决,他生来就是要改变这个世道,他也决意去做成这件事,山登绝顶我为峰,于是世间所有人都来到他的身边,追随着他,簇拥着他。 即便是谢珩自己也没想到,当年那个天真青涩的少年,能沐浴着血火成长成今日的样子。他几乎都快忘了李稚最一开始的样子,直到分别那一日,李稚冲上来拦住他,拼尽全力挽留他,那张泪流满面的面孔始终在谢珩脑海中闪现,恍然间他又看见少年李稚重新出现在眼前。 那一刻,李稚什么都忘了,他不再是赵衡,也不是什么重权在握的新朝继承人,他仿佛变回多年前那个手足无措的少年,极力地向他寻求帮助,请求他留下来。 谢珩这一生有许多无能为力之事,他曾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但在那一刻,他确实是感受到锥心之痛,南梁已经消逝,士族政治瓦解,他也不再是位高权重的谢氏家主,他并非不想答应李稚,而是他确实已经做不到了。 权力已经不在他手中。 在风雨中逝去的不仅仅是南梁,更有他这荒唐潦草的一生。 他曾经一直觉得,是李稚需要他,所以他才会来到李稚身边,竭尽所有助他实现心愿,直到分别后,他才终于意识到,从来都不是李稚需要他,而是他需要李稚。时来天地皆同力,运去英雄不自由,历史选择了新朝,南梁的覆灭是必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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