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出尊敬之意。 但再豁达的人也仍然会有放不下的事情,容暨曾见到老人不断写信,听说他有一子一女,女儿死了丈夫,二十年没有再嫁,梁朝的规矩是这样的,父亲在时,女儿总是能嫁得高一些,若是父亲去世,女儿失去了依傍,便很难再寻到好的归宿。 老人为此事忙碌了很久,但后来又没有了消息,容暨没有打听过,但他能感觉到老人内心的寂寞。孩子与父母之间的关系,譬如物寄于瓶中,出则离也,孩子们都有自己的主见,老人是这样说的,倒也不是抱怨,只是一些平淡的感慨,三两句话说的很孤独。 容暨将药端过来,老人却没有要喝的意思,容暨怕他忧伤过度,特意陪他多坐了一会儿。 老人对他道:“今夜无月,下山的路不好走,还是早些回去吧。”又细心地命仆人为他取来一盏提灯。 容暨点了头,正要告辞,山外小径上忽然有动静响起来,他不禁回头看去。 这山中少有来客,也不知来的是谁。老仆转身出去,将大门打开,新来的客人立在昏暗的庭院外,一身上品武将服制,佩龙吟剑前簇后拥,连侍奉在最后的侍卫都穿得闪亮耀目,一大群人乌泱泱地站在夜色中,连吹过去的山风都霎时间冷峻了起来,容暨难掩诧异地盯着为首的将军,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将军上前两步,抬手行了一礼,神情满是恭敬,“谢老丞相,深夜来访,多有叨扰。” 这陌生的称呼像是一瞬间将那些遥远的王权富贵全都扯了回来,刹那间满堂金翠辉煌,耀眼至极。容暨愣住了,后知后觉地回头看向那树下坐着的老人,老人的神情笼罩在闪动的烛光中,仍是熟悉的温柔恬淡,“别来无恙,霍将军。” 堂中上了一壶茶,谢照打量着远道而来的霍燕,简单与之寒暄几句,他在东山低调隐居,几年来访客寥寥无几,霍燕此番专程跋山涉水而来,恐怕是有特殊来意。 霍燕道:“实不相瞒,我此番冒昧前来,确实是奉我父亲之命,有一件物什要转交给老丞相。”他命人取来一只锦匣,“父亲知道老丞相向来不收受礼物,只是此乃旧物,寄托着旧日的情谊,还望老丞相务必收下。” 谢照笑着叹了声,示意仆从接过锦盒,“并侯身体如何?还算硬朗吗?” 霍燕闻声沉默片刻,谢照心中明白过来,“并侯一生为梁朝鞠躬尽瘁,西北能绥靖三十余年,有他过半的功劳,国士应如是。” 霍燕看着虚弱的谢照,莫名想到自己的父亲,“老丞相保重身体。” 谢照示意无妨,仆从将锦匣递到他的手中,他揭开盖子瞧了眼,盒底躺着一封书信,它看起来有好些年代了,外封已经泛黄发脆,落款写着:黄州太守赵元收。寄出书信的人乃是曾经的雍州刺史、先太子妃的父亲卫盛,此人早已过世许多年了,这是他在十六年前写给赵元的一封密信。 谢照看着信封上的年份日期,似乎是联想到了一些事情,他拆开书信慢慢读起来,纸上只有十数行字,他却读了很久,一缕烛光的火色在他的瞳仁中隐约跳动着,房间中莫名安静极了。 霍燕也是直到这一刻才知道锦匣中的原来是一封信,却不知信上写了些什么,他想要从谢照的神情上判断出些讯息,然而他什么也没能读出来。谢照的脸上是一贯的温柔平和,也不知过了多久,他轻轻笑了笑,霍燕的内心忽然颤动了下,竟是有几分心惊肉跳的意思。 谢照问道:“霍将军自京城而来,这封信谢珩可曾读过?” 霍燕摇头道:“父亲曾交代,这枚锦匣必须亲自交到丞相手中,连我亦是没有读过。” 谢照道:“并侯可还交代了些什么?” 霍燕犹豫了下,迎着谢照的视线,终于道:“父亲说,这乃是一封投名状。” 谢照笑了起来,这确实是一封绝无仅有的投名状。 作者有话要说: 一个老人小剧场: 卫盛:你偷我的信,你还出卖我。 霍荀:这样,你换个角度想想,我帮你保守了将近二十年的秘密,是不是很够意思? 卫盛:我得罪你了吗? 霍荀:没有,但我一直觉得,当年我们三家,就王珣家,我家,还有你家,确实你的智商算是比较低的。 卫盛:不是,我智商低又做错了什么? 霍荀:也没有做错什么,就是被卖的可能性高一点。 卫盛:那你也不能卖给谢照啊,你这是在和魔鬼做交易,谢照那就是个魔鬼。 谢照(魔鬼):谢邀,交易已经完成,我先接单,你们慢慢聊。 霍荀:…… 第97章 风雨欲来(一) 谢珩收到了一封来自东山的家书,信上只说了一件事:谢照病危。 谢珩沉默片刻,命裴鹤去准备车驾,又将徐立春叫进屋来,向他交代三省事务的安排。 傍晚,他乘车离开了盛京城。 从盛京去东山走水路最快,约需十日,谢珩却只用了六日就已经抵达。山路崎岖,古老的宅院前挂着两盏黄色的灯笼,仆人听见叩门声连忙走上前来,谢珩一句话没说,披着风霜往里走。 夜色尚不算深,谢照还没有睡下,他坐在老槐树下仔细修理着一把旧箜篌,食指耐心地揉捻着蚕丝制造的弦,夜风吹卷他满头的碎发,像是银色的雾草,仆人引着谢珩进入庭院,他停下手中的动作,看向来人,慢慢的,他笑道:“来了啊。” 这几年间,谢照始终没有向任何人透露出任何身体不适的消息,谢珩也是刚刚才收到的消息,他在路上已经问清楚了谢照的病情,然而当亲眼见到时,却仍是被谢照的孱弱苍老所震撼,父子两人一时相顾无言。 回想起上一次见面,那时谢照虽然也有老态,但看眼神却仍是个乐知天命的中年人,如今的谢照却像是如心血耗尽的老树般全都衰败了,头发灰白,面容枯槁,让人能清晰地感觉到这个曾经叱咤梁朝政坛四十余年的老人正逐渐走向他这一生的终点。 三十年来,雨打风吹,谢了风流。 侍者上了茶,是家中的味道。谢照见到谢珩颇为高兴,但却没有表露得太过明显,只对他道:“茶是用山上的泉水煮的,味道很新鲜,尝尝吧。” 谢珩自幼性格冷淡,没有偏爱之物,唯独在茶水上有几分挑剔,壶中烹煮着的是他所喜欢的汤山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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