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开邺河时,对这复杂的政局可是一无所知,这些天也没见他专门去打听,他……全是猜出来的? 桓礼下意识又多打量了两眼谢珩。 “话说回来,你父亲那边,你打算怎么交代?你摆明了是违逆他的命令,他一句话也没说吗?” “你回邺河,剩下的事情我来处理。” 桓礼思索了半天,终于慢慢点了下头,“好吧。” “这些事情与桓家无关,不用多想。”谢珩从袖中取出文牒交给他,“宁州刚刚封关,路上小心。” 桓礼没想到他连这个都提前准备好了,伸手接了过来,他摩挲着那封文书,过了会儿他扭头看去,客舍的二楼有扇窗荧荧地亮着,在这雪夜中显得分外的清寂。一瞬间,他心中莫名有些沉甸甸的,说不上来是种什么滋味。 次日,谢灵玉步出客舍,雪已经停了。 在去往青州的路上,谢灵玉伸出手揭开了车帘,她看了一眼驾车的谢珩。 这些日子,姐弟二人并没有说什么话。毕竟年纪相差悬殊,自小也没有太多相处的机会,两人之间其实谈不上感情深厚,谢灵玉从悲痛中缓过神来,才终于有余力打量这个十二岁的弟弟。她记得祖父给他取字叫“道吟”,别的倒是一时想不起来了。 她重新收回手,车帘又放下了。 谢珩像是什么也没察觉到,眼睛依旧目视着前方,随手将那飘起一角的车帘重新塞垫了下,防止冷风灌进去。 马车一路上走的都是官道,入夜后停靠在驿馆中。 陈钰今年四十三岁,他是青州的老兵,负责在行军中扛旗,这是个极为重要的职务,他手中旗帜一倒,军队就寸步难行,当年他跟着王珣的父亲镇守过雍阳关,一路做到了参将,王珣的父亲战死后,他又跟着王珣,三十年来所有热血尽洒北土。 王珣出征汉阳,他作为心腹随军,亲手将军旗插在了汉阳的城头。 陈钰是亲眼看着王珣死去的,年轻的将军并非战死沙场,他撑着重伤守住了汉阳,却倒在了回去的路上。在最后的那几天,王珣或许也已经意识到自己回不去了,他原本可以安安静静地渡过那最后的时刻,可不知道为什么,他不顾所有人的劝阻,执意继续赶路。 在那个深夜,将军倒在了一个名叫“萤河”的地方,他最终也没有能够回去,年轻的生命永远地停留在了二十四岁,一生有如流星一样短暂,却在划过夜幕的瞬间照耀整个王朝,没有人记得他的名字,唯有群星注视着他的脸庞,在他的身边,静静坐落着他用命换来的十六座城,以及那只小小的黑金匣子。 部下们围在他身边痛哭出声,这些历经沙场见惯了生死的将士很少有如此失控的时刻,但眼泪夺眶而出的瞬间是真的无法忍住,天亮时,他们几个心腹围坐在沙丘旁,红着眼睛商量着将军的后事,以及之后到底该怎么办。王珣至死都想着要亲自将那只匣子带回去,他们一群人下定决心,誓要完成将军的遗愿。 然而这群将士很快又陷入了新的僵局,他们都是穷苦人家出身,除了陈钰外,其他人压根没读过书,对所谓的朝堂政治更是一窍不通,他们一开始想的都很简单,直接代将军将匣子送回盛京呈给皇帝,或是呈给太子,但读过书的陈钰却觉得敏锐地意识到此事干系重大,恐怕不能轻举妄动,毕竟将军生前被人污蔑造反,而将军死后,黑白都由别人来说,他们没盛京那群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大臣聪明,很容易说不清。 将士们不懂这些弯弯绕绕,没有讨论出个所以然来,但他们坚信一点,这东西一定有用,只不过他们不知道如何使用,将军想要将它呈给朝廷,目的是洗刷自己与太子的罪名,那他们就按照将军的意思做。双方各执一词,没讨论明白,最终决定先不惊动任何人,只把东西偷偷送往盛京,到时候再说。 陈钰带七个忠心的部下负责这个任务,然而令所有人包括陈钰自己也没想到的是,他们这群人在半路上出了岔子。 氐人认定南国人不会选择冬日攻打北方,这是有一定道理的,冬天的严寒让关外比平时更为危机四伏,没有补给、没有领路人,还没打仗,一不小心自己就容易先全军覆没。 而且雪原上还有另一种东西。 陈钰他们在夜营时,遇到了熊,几个人合力杀死了三头熊,活下来的三个人却又在暴风雪中迷失了方向,最终这群人中只有陈钰活了下来,他撑着重伤的身体,靠着吃雪、草根,以及最重要的靠是胸中的那一口气,他活了下来,最终带着那只珍贵的匣子回到盛京。 陈钰还没有来得及高兴,随即就发现,他来得太迟了。 早在几个月前,太子在听闻王珣死讯后,就已经于朱雀台自焚而死,而王家人也依照谋逆罪处死弃市。 他所带来的东西没了用处,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那一刻,陈钰心中唯一的想法就是以死谢罪,他对不起王珣。 陈钰心中已经存了死的念头,只是在临死前,他还需要做最后一件事,这只黑金匣子就是王珣的性命,他要把它交到真正可信的人手中。 他跟在王珣身边这么些年,他比谁都清楚,年轻的将军在临死前为何一定要回去,甚至宁可让自己死的痛苦且不安生也执意如此,他知道将军的心中在牵挂什么,也知道他在这世上最放不下的是什么。 或许是看着王珣长大的缘故,在他的眼中,年轻的将军始终是那个初见时眼睛里藏满了不安的孩子,他知道,在那个孤僻的孩子心中,这个世上只有一个人是可以相信的,那个人就是他的家。 他原本就是要带着这件东西去盛京见她。 驿馆中,当谢灵玉透过半开的窗户瞥见那个身影时,她以为自己是看花了眼,直到那画面一直没消失,她才猛地一把推开了窗户,睁大了眼睛。 雪地中,犹如乞丐似的陈钰站在树下,他看上去比平时苍老了二十多岁,甚至连腰背都岣嵝了,瘸了的一条腿拖在地上。 谢灵玉自然是认识陈钰的,陈钰从前跟过王珣的父亲,王珣一直将陈钰视作长辈,时常会请他来家中做客。 谢灵玉立刻转身出门跑下了楼,在楼下守夜的谢珩闻声看了一眼。 “陈伯?” 陈钰站在树下,望着从大门中急忙跑出来的谢灵玉,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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