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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雀羽毛,轻盈细腻,纤毫毕现,一看就不是等闲凡品。 “这是什么?”顾青竹转头看谭子衿。 “笨!这是方便携带的妆奁,可以带在身上出门用的,你打来看看,里面一应俱全。”慕锦成宠溺地在她头上弹了一下。 顾青竹摸摸额头,有些不好意思地拧开盖子,内里被分成了几个格子,胭脂水粉果然样样都有。 “没闻出什么不一样来?”谭子衿笑着问。 “香气……很淡?”顾青竹嗅了一下,眨了眨杏眼,突然笑了。 “二嫂,你这个礼送得很及时呢。”慕锦成讨好地给她斟茶。 谭子衿呡了口茶道:“这也是赶巧了,宗家徐氏有孕,她上次到我的绣品铺子买小孩儿的东西,和我闲聊,说她婆母不让她浓妆艳抹,故而想托我买些香味淡的脂粉。 我寻摸了很久,前些日子才刚在宁江城找到几件,除了卖给她,其他打算留着自个用,刚巧,你要参加斗茶大会,我想着茶香最清雅,万不能被香脂气盖住,故而,想着送你一件。” “谢谢谭大小姐,您有心了。”顾青竹福了福。 “一家人客气什么!二嫂,我们一会儿给二哥送茶糕,你和我们一起去呗?”慕锦成投桃报李地笑。 “好呀。”谭子衿面上又红了,但却大大方方答应了。 顾青竹忙叫春莺去准备,三人在丫头们陪同下一起去玉兰院。 慕明成午休后,正在书房审查账目,他一边算账,一边伸手摸碟子里的糕点,手指划了一圈,却是空的,他不禁抬头看了一眼,对外间说:“安溪,添些点心来!”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呢,二哥,尝尝青竹做的新糕点。”门开了,慕锦成的脑袋探了进来。 待看到他们身后的谭子衿,他不免有些惊喜,眼眸中一片温柔,他丢下账目,迎上去道:“你们怎么一起来了?” “二哥是嫌我和青竹多余吗?”慕锦成促狭地笑。 “三弟,你别乱说!”慕明成拧眉,他低低斥了一声,语气却是极温和的。 慕锦成抿唇一笑,歪在椅子上,谭子佩微微抬眸看了眼慕明成,又迅速低眉,瞧见他走路有些不稳,眼底心里俱是担心。 安溪送了茶,四人围着在桌边,慕锦成着意拉顾青竹坐在右手边,而腾出左边的位子给他们两个坐。 慕明成是坦荡君子,纵使谭子佩是他打小就定下的娃娃亲,对她仍旧彬彬有礼,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并不会越雷池半步,做过多亲昵之举,四人交谈中,眼神偶尔交汇,也是清清淡淡,与旁人无异。 四人坐着喝了一回茶,吃了茶糕,谭子衿见他桌案上还散着很多账册未看,心下不忍道:“明成哥事务繁重,还请多多保重身子。” 慕明成淡淡地笑:“无妨,每日看惯的,若让我整日闲着无所事事,专门养病,反倒要病症加重了。” “二哥,你这十年就不累的吗?”慕锦成叩着桌面道。 “累呀,你快来帮我吧。”慕明成面容温和,像春日拂面的暖风。 慕锦成挠挠头,有些讪讪然道:“爹上次说等问过廖青,就让我回来帮着管铺子,可这些日子慕家上下都在忙斗茶大会,他约莫忘记这茬了。” 慕明成点点头:“嗯,眼下最重要的还是斗茶大会,若是成了,咱家的茶业将是宁江城最大的一家,到时少不得再买茶山,扩建工坊,有的忙呢,若是不成,爹只怕要受打击,他上了年纪,身体不济,外头还得咱们兄弟撑着,自然也是要忙的。” “青竹上过私学,又是妙机道人亲点的徒弟,我想,不管斗茶大会成不成,都让她出去管铺子,要不然,白耗在内宅,可惜了她的才能。”慕锦成将茶糕往兄长面前推了推。 “让弟妹出去抛头露面,你真这样想?”慕明成有些吃惊。 这世上的男人都将女人困在高墙大院里,相夫教子,伺候老人,更有那些贪心不足的,娶上几房姨娘姬妾,坐享齐人之福,岂不知,女人多了,免不了争宠夺爱,祸及无辜,反倒害了好人家的女儿。 “她喜欢茶,也爱琢磨茶,我想成全她的喜好,还望二哥到时帮我在爹跟前说几句好话。”慕锦成很认真地说。 慕明成看着他俊美的脸,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他这个弟弟还是原本那个淘气顽劣的慕家三爷吗? 顾青竹扯了扯慕锦成的衣袖,低声道:“你别让二爷为难了,我可以每季回顾家坳一段时间,也不耽误什么事。” 慕锦成急着抓她的手:“那怎么行?你若走,我也要跟着走的!” 慕明成见他俩如此,笑了笑道:“我不是不肯帮忙,咱慕家人丁单薄,若是弟妹能出来帮着打理铺子,自然是再好不过了,只是管理铺子不是件轻松的活,我只怕弟妹吃苦,你到时心疼不让她干,爹可是会骂人的。” 顾青竹耳后红了,抽出手道:“谢谢二爷,我不怕苦,也不怕累,就是想做茶而已。” “茶是咱家的祖业,爹若听了这话,定要高兴了。”慕明成微微颔首。 四人又聊了会儿,谭子衿心里舍不得慕明成累,遂提出要回去,三人方才离了玉兰院。 “二嫂,你咋不和二哥多说一会儿话?刚才都是我们一直在说。”慕锦成仰头看高大笔直的玉兰树。 “我无事,听你们说话就很好。”谭子衿温婉地笑。 阳光穿过枝叶,淡淡洒下来,她穿着烟色绣玉兰花的襦裙,如那些花树一般淡雅别致。 “你们还没成亲呢,怎么搞得跟老夫老妻似的,一点都不想念惦记吗?”慕锦成嘟囔了一句。 谭子衿的目光滑到他俩交握的手上,淡然一笑:“在彼此心上,白首亦少年。” 慕锦成深深看了她一眼,或许,他们更愿意深藏爱意,一个动作,一个眼神的默契,才是他们追求的心灵抚慰。 慕明成的含蓄,他学不来,就像他亦学不会他的热烈。 在慕锦成的世界里,爱,就要晒在阳光下,温暖的,触手可及的,不用去猜去想去琢磨,他愿意给顾青竹创造惊喜,也愿意与她分享欢乐和苦恼,简简单单,浓情蜜意。 谭子衿走了,慕锦成又陪顾青竹烹了两壶茶。 因着他们最近刚刚和好,难得有时间在一起,善解人意的右玉将小丫头们都赶在院子里伺候,屋里只有他们两个独处。 “青竹,我要吃茶干。”慕锦成逮着机会就要腻歪,他这会儿正趴在桌上看着新出锅的卤豆干噘嘴。 “你吃呗!”顾青竹细细观察手中的茶,思考还有什么可以改进的地方,根本没工夫看他,只将碟子往他面前推了推。 慕锦成用小银叉,挑了一块递到顾青竹嘴边:“你尝尝。” 正专心想事情的顾青竹听话地张嘴衔住半边,还没等到她把整块吃到嘴里,慕锦成已经凑过来,在她嘴上咬去了半块,还恶意伸舌头在她唇上扫了一下。 “啊!”顾青竹一愣,张嘴出声。 狡猾的慕锦成趁机入侵,缠缠绵绵的吻,让午后的阳光都淡下去了。 怕她再被憋着,慕锦成在她唇上又啄了几下,才意犹未尽地放开。 “你胆子忒大了,这会儿……”顾青竹面红耳赤,说不出话来。 这会儿还是白日呢,这家伙就这般亲她,简直太没廉耻了! “放心吧,她们不会进来的,没人能靠近屋子。”慕锦成揽住顾青竹瘦削的肩膀,悄声道。 “你……”此刻的顾青竹瞪大了杏眼,半嗔微怒,眸中秋水盈盈,更兼粉面桃花。 此刻的她十分撩人,只是她自己不知道罢了。 慕锦成在她颈后吻了吻:“我喜欢你,别拒绝我好不好?” 脖颈处的酥麻仿佛像遭了雷击,顾青竹全身都软了,她回身抱了抱慕锦成,几乎耳语道:“我也喜欢你,像你喜欢我一样。” 热热的气息,糯糯的话语,慕锦成内心狂跳,胸口如同被大锤擂过,他用力回抱,将下巴抵在顾青竹的肩窝里摩挲:“如此甚好,我想要这样和你一辈子,和风同尘,每一天都有明媚的阳光。” “好。”顾青竹闭上眼睛答应。 “爷,外头接了钱二爷的春帖,说是邀请您明日晚间赴宴。”右玉在门口问。 “钱溢?”慕锦成眉头锁在一处。 第三百一十九章 茶醉 顾青竹离了他的怀抱,有些羞赧地整整衣裳,望向他道:“这会儿,他找你做什么?” “谁知道他又搞什么。”慕锦嘀咕一声,起身抻了抻衣袍,开门拿进一张洒金帖子。 “春日宴?”他展开一瞧,只见洒金纸上几行飘逸潇洒的字,一看便知不是钱溢那厮写的,八成是找了哪个掌柜代笔。 在大黎国,清明这一天,各家各户一早祭奠先人,年轻男女午后出门踏青,赏花折柳,整个三月都可以相邀结伴出游,聚会饮宴,故称为春日宴。 “这哪里是什么春日宴,分明是刺探消息的鸿门宴!”慕锦成折回来,笑呵呵地将帖子给顾青竹看。 他着重指了指宴会地点:“他为了让我能出席,竟然将宴会选在八仙楼,而不是他惯去的万花楼,这是让我找不出理由拒绝呢。” “你会去吧。”顾青竹抬眸看他。 “你……希望我去?”慕锦成有些意外地问。 “师父说,上兵伐谋,兵不厌诈。”顾青竹嘴角弯起来,像一只狡黠的小狐狸。 “咱俩可真是心有灵犀一点通,我正有此意。”慕锦成宠溺地刮了下她的鼻子,接着说,“等我探了他们的消息,再散点迷雾好了。” “你要少喝些酒。”顾青竹叮嘱道。 “放心,论喝酒,你夫君是海量,他们通通都是手下败将!”慕锦成哈哈一笑。 他转头朝外面说:“右玉,你让人去回下,就说我明儿一定到!” 晚间,慕绍堂打发茯苓送来了几块莲心茶饼,是三生茶坊前几日刚刚制的,还说,顾青竹做的茶糕十分好吃。 顾青竹抱着茶饼闻了又闻,舍不得放手。 她之前练手的都是去岁的秋茶,而斗茶大会用的是今年的明前莲心,虽说烹茶的技艺是一样的,但春茶和秋茶到底是有区别的,火候的掌握,沸煮的时间上都得重新试。 若说,秋茶让顾青竹学会了茶艺,那么这个春茶就是她是否能赢斗茶大会的关键。 “不早了,今儿别练了。”慕锦成夺了茶饼,帮她摘了头上的钗簪,将她推进洗浴间,佯装道:“你若不好好洗漱,我可就进来与你共浴了!” 这话羞得顾青竹红了脸,她只得乖乖洗漱上床睡觉。 第二日一早,慕府上下忙得团团转,及到巳时,慕绍堂带着东西两府的人一起到祠堂祭拜,罗霜降和顾青竹是新妇,两人跪在祖宗牌位前磕头,慕绍堂亲手将她俩的名字写到族谱里。 这一套规矩流程走下来,就到了中午,两府人都聚在松芝院吃饭,这是除过年外,第一次大家庭聚会,就连蔡氏都来了。 她如今的肚子显怀了,加之她走到哪里,都用手托着腰,圆滚滚的肚子让人无法忽视,卢氏索性推说头疼,只在里屋陪着寇氏说话,图个眼不见为净,慕明成和慕锦成两兄弟惯是不搭理她的,顾青竹又不是好惹的,蔡氏也就只能和亲生女儿慕婉成闲说几句话。 慕婉成好不容易熬到吃过饭,她急于摆脱唠唠叨叨的蔡氏,遂对旁边的宋允湘道:“表姐,今儿日头好,咱们一会儿到淮河堤上放风筝去吧。” “啊?”宋允湘本能地抬头看了眼慕明成。 只见他眼中一丝严厉一闪而过,转瞬消失不见,仿佛是她眼花了,但宋允湘心里很明白,这是慕锦成的警告。 “我和你说话呢,你看我二哥做什么?”慕婉成眨眨眼睛,有些不解道。 “二表哥伤着,舅舅又忙着斗茶大会的事,咱们就别出去添乱了。”宋允湘强摁心里的波澜道。 慕明成点点头说:“允湘说得有理,昨儿,我见风园的樱花和海棠开了,你们去园子里放风筝,也是一样的。” “放风筝要人多才好玩,二哥肯定来不了,三哥……”慕婉成往人群里张望。 “我们有事呢,没工夫陪你们玩。”慕锦成拉着顾青竹,匆匆走了。 慕明成缓缓走过来,笑道:“不过是放风筝而已,我怎么就不能玩了?四妹这是小瞧人呢。” 慕婉成喜滋滋地说:“这么说,二哥是要同我一起去?那我多带些风筝,让丫头们也跟着放一放。” 翠烟听了这话,立时回榴华院准备,念棋也被宋允湘打发回去拿风筝。 三人告辞长辈,一路说笑着,去风园放风筝。 慕锦成夫妇回到蕤华院不久,王老八和柳十二陆续派了人来请,看来,钱溢今儿是非要见到他不可了,慕锦成由顾青竹服侍着,换了件颜色鲜艳的衣袍,带着宝应出去了。 他一走,顾青竹便开始烹茶,她慢慢一点点摸索,不知不觉已是日暮,她烹了四五壶茶,每壶五盏,差不多都被她在不断纠错中喝了。 “少夫人,爷不知从哪儿得了这个,叫立时送来给你!”右玉捧着一套木质模具,兴冲冲地进来。 “这是啥?我瞧瞧。”顾青竹接过,放在桌上。 打开模具细细观看,只见一整块厚木条上,镂空挖出十二个洞,内里雕着各式花样,有荷花、莲蓬、莲叶、竹叶、寿桃、花生这些好彩头,还有福禄寿喜财发吉利字。 这模具小巧玲珑,每个花样只比铜钱大不了多少,更兼雕工精细,看着十分惹人喜爱。 “爷没说什么其他的话吗?”顾青竹上上下下看了看模具。 这模具虽然被洗过了,但她还是在细小的缝隙里发现了米粉的踪迹,显然这是做吃食的。 “宝应啥也没说。”右玉摇头。 “厨房里的茶蛋和茶干做好了吗?”顾青竹突然问了句不相干的话。 “啊……中午就煮了,这会儿正焖在锅里呢。”右玉愣了下,立时道。 “那我们就拿这个做茶糕吧。”顾青竹笑着挥挥模具。 “那也太好玩了吧。”右玉一听,欢喜道。 主仆几个一起动手,不大会儿就蒸出了一锅,一个个模样逼真,小巧细致的荷花莲叶摆了一碟,碧绿的碧绿的,看着就十分讨人喜欢。 “既然茶糕这般精致,茶干和茶蛋也要做出花样来,这样的茶食和茶一起端上去,必定好看。”顾青竹拍拍手道。 “少夫人想要什么花式,奴婢都能做出来。”一个胖胖的厨娘笑着说。 “你们再蒸些茶糕,花式,我自己来想着做一下。”顾青竹点头。 准备妥了茶食,顾青竹洗漱后,继续烹茶,现在她已经能依春茶的特质烹出一壶好茶,如今,在茶桌上,一滴水渍半点茶末都找不出来,一切都很完美。 及到一更天,慕锦成还没回来,顾青竹觉得有些头疼,约莫昨日在湖上吹了风,她怕耽误了明日的比赛,便先去睡了。 慕锦成回来的时候,有了几分醉意,看见桌上小巧的茶糕,不禁笑着拈了一块吃,而后洗漱,抱着顾青竹入睡。 第二日是斗茶大会,右玉很早起来准备,却久不见两位主子起身,她等了又等,可看着时间就要来不及,只得不顾责罚,在窗外叫:“爷,少夫人,该起床了,今儿是斗茶大会的日子!” 她连喊了几声,把慕锦成吵醒了,他猛然翻身坐起,再看怀里的人,全身发抖,面色惨白! “青竹,你怎么了?” “右玉,快去请谭先生!” 窗外的人来不及问,蹬蹬蹬飞跑着去了,慕锦成几乎吓得魂不附体,他飞速撩开帐幔,翻身起床,胡乱套上外裳。 顾青竹突然病倒的消息,像一滴墨落在清水中,急速化开,寇氏卢氏和罗霜降全赶了来,就连慕绍堂和慕绍台也在堂屋坐着,这个节骨眼上,若有一点差池,今年的斗茶大会就会是慕家的奇耻大辱! 谭立德紧跑慢赶,一头薄汗地跨进来。 慕绍堂一把抓住他的手,焦急道:“老哥,你快给她看看吧,也不知得了什么急症。” “放心,放心!”谭立德连连说。 此时的顾青竹在昏迷中已经吐过一回,这会儿蜷在被子里瑟瑟发抖,谭立德给她把脉,又看了看她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 他转身拧眉道:“她这几日喝了多少茶?不要命了,醉成这样!” “茶醉!”慕绍堂心头一紧。 “快去弄点蜂蜜水给她喝喝!”谭立德走到外间,吩咐道。 右玉不大会儿就端了一碗来,慕锦成将浑身筛糠似的顾青竹抱在怀里喂水,可她昏迷中,根本一口也咽不下,全都从嘴角漫出去了。 “青竹!”慕锦成毫不犹豫地含了一口,口对口撬开她的牙关,将蜜水送进去。 在场的人俱都偏头不忍见,慕锦成如此喂了四五口,顾青竹幽幽醒转。 “我这是怎么了?”顾青竹只觉浑身无力,腹中翻滚。 “快喝些解醉,你昨儿下午晚上一人喝了多少茶?何苦这般拼命!”慕锦成将蜜水递给她,心中绞痛道。 “我……”顾青竹一句话没说出,喉间上涌,刚才喝下的蜜水全都吐了出来。 “谭先生!” 慕锦成紧张地大呼,他从来没这样怕过。 “继续喝,吐了也要喝!”谭立德心下不忍,却没有旁的法子。 顾青竹趴在床沿上,几乎把黄胆都吐出来了,她颤巍巍道:“现下是什么时辰了,斗茶大会是不是已经开始了?” 慕锦成拧了热帕子给她擦脸,心疼道:“都这会儿,你小命差点不保,还管什么斗茶大会!” “我要去!不然,我今儿的罪……岂不是白受了?!” “你……” 顾青竹仰头喝光了蜜水,挣扎着起床。 寇氏卢氏惊诧,这样倔强坚韧的女孩子世间少见! “祖母母亲,请恕我如此无礼。”顾青竹只着里衣,散着头发行礼。 “好孩子,你为慕家做到了最好,你才是我们最重要的人,那些个虚名不要也罢!”寇氏一把拉住她的手,哽咽道。 第三百二十章 斗茶大会 “你祖母说得对,你身子最重要,万一有个好歹,叫锦成如何是好?”卢氏也在旁劝道。 “咳咳咳。”外间传来慕绍堂剧烈的咳嗽。 “谢祖母母亲体谅,我感觉好些了,一会儿喝点粥就没事了。”顾青竹白着一张脸道。 “春莺,进来服侍少夫人洗漱更衣!”慕锦成咬牙道。 他心里比谁都心疼顾青竹,但他更了解她,若此时不让她去,她定会懊恼悔恨许久,与其那样,不如让她全力一试,尽人事听天命。 成,是幸,不成,是命! 顾青竹转眸看慕锦成,她脸色不好,更显得那双杏眼黑白分明,那里面有淡淡的笑意和无需多言的了然。 见他们夫妻一体,婆媳三人又难过又欣慰,只得依了他们。 卢氏和罗霜降扶着寇氏出去,与慕绍堂慕绍台坐在一处,母子、夫妻互看一眼,万语千言都不消说了。 内室里,顾青竹洗漱更衣,坐在梳妆台前,春莺给她戴首饰。 顾青竹从铜镜里瞥了眼垂首坐在床沿上的慕锦成,淡笑道:“今儿多亏有谭大小姐送的那套妆奁,春莺,你一会儿给我选艳一点的颜色,让脸色好看些。” “嗯。”春莺压抑着,极低地应了一声。 右玉端了一碗热腾腾的米粥来,里面按谭立德说的,搁了许多红糖,慕锦成接过,帮她慢慢搅动。 顾青竹虽不爱吃糖,但茶醉唯有甜食可解,她只得慢慢一点点吃了。 腹内有了温糯的食物,顾青竹感觉好些了,她问道:“茶食都准备好了吗?” “一早就准备妥了。”右玉点头。 “今儿,我与你同去!” 此时,慕锦成已经将自己收拾清爽,换了件湛蓝暗纹的锦袍,如外间水洗过的天空一般。 “好。”顾青竹的目光在书橱上逗留了片刻。 顾青竹带着两个丫头出去,慕锦成跟在后头,心领神会地将书橱上的粗陶罐子塞在袖中。 “爹、父亲,都是儿媳不好,耽搁了时间。”顾青竹在外间行礼。 此刻的她盛装红颜,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宛如春日里一朵娇花,不知道的人根本看不出她适才差点病得起不来床,只有扶着她的春莺,感觉到她身体的无力。 “你既已经准备好了,就出发吧。”慕绍堂极力保持面上的镇静,淡然道。 他无法想象她粉润的胭脂下是怎样一张惨白的脸,他不是不近人情,但此刻,箭在弦上,多少人的眼睛像饿狼一样盯着他,他是慕家家主,根本容不得感情用事! 一众人等匆匆出门坐车,直往茶马司赶,其他物件自有熊永年安排,一阵乱糟糟后,慕府暂时归于平静。 而这平静之下孕育的惊涛骇浪,像一只蠢蠢欲动的野兽,随时想要破笼而出,吞噬一切! 昨夜微雨,今日阳光甚好,茶马司后院青石铺就的大台上仍有水渍未干,廊房下计时的水钟却在滴答滴答走个不停。 坐北朝南的廊房开阔的平台上摆着一张长桌,五位长者端坐,其下东西各有四处空位,一边自左手起,分别是钱家的钱涨、柳家的柳青、杜家的杜观渔、王家的王湛,另一边则是谢家的谢莹、邓家的邓泽玉。 另两处是空的,宗家徐氏有孕,今年告了假,一时没有哪家够格替补,故而空置着,如此便少了一个竞争对手,而另一个应该是慕家的,往年,参赛的慕明成都是排在另一边的首位,与钱家呈犄角争斗之势。 而今年被指名的慕家新妇到现在还没来,且慕家也无一人到场,这是要放弃比赛吗?! 大台下摆着很多椅子,这会儿已经座无虚席,他们都是茶业行当里的人,不仅有参赛家族的助威团,还有来窥探将来市场走向的小茶行的东家,毕竟他们本小利薄,万一落伍跟不上行情,茶叶积压在手上,隔年就变成陈茶,烧火都点不着! 众人一边观看茶艺表演,一边窃窃私语,几乎所有的人都认为慕家这次没有合适的参赛人选,连面都不敢露,自动退出了,看来今年的茶业第一只怕要易主了! 钱溢坐在其中,听着耳边不断附和过来的恭维话,扯了扯嘴角,邪魅地笑。 他面上说着谦词,心里却万分得意,昨儿那个糊涂三爷并没有说假话呀! 正当他与旁人拱手的时候,突然有几个人抬了茶桌进来,场上之人,只要是常来看比赛的,一眼就认出这张古朴浑厚的茶桌。 慕家来人了?! 顾青竹穿着一身丁香色窄袖彩云绫襦裙,在一片不可置信的唏嘘中缓缓走来,这种面料是苏杭新出的,它本身并没有花,可在阳光下一照,会因反射的光不同,而显现出深浅不一的颜色,如同将五彩斑斓,变化万千的彩霞绣在身上。 这一身足以惊艳全场,再加上罕见的整套珍珠攒宝首饰,粉润精致的妆容,宛如春风般的笑颜,此时的顾青竹挺拔修长,富贵雍容,气度非凡,宛如九天玄女,引得观者讶然,就连对面正在烹茶的王湛和杜观渔都忍不住望过来。 “一个乡下丫头,再怎么打扮,还不是一只土鸡!”旁边的邓泽玉不堪被比下去,口出不逊道。 世人皆知慕家少夫人是山里来的,坊间对她褒贬不一,至于她的相貌,见过的人甚少,故而人人只靠自以为是,笃定她不过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山野村姑,容貌根本不可能与大家小姐相提并论。 可今日一见,完全打破了他们的认知,人靠衣装佛靠金装不假,衣裳首饰拔高了她的容貌气质,可那种威压赛场的自信是从哪里来的?! 钱涨的眼皮跳了跳,他不是第一次见顾青竹,但她似乎早不是去年那个背着竹篓卖茶的小姑娘了,他分明感觉到前所未有,莫名其妙的压迫感。 场上唯有柳青和谢莹没有做出过多回应,一个对自己有疯狂自信,而另一个从来不是靠美貌。 顾青竹对场上不一而足的反应,甚是满意,她来迟了,往日她一直秉持的谦虚礼让,只会让对手打压自己,倒不如以睥睨所有的气势出现,反而能在气场上略胜一筹。 顾青竹坐定,趁挽袖的工夫,眼角余光扫过斜对面,钱涨已在搅动茶夹,显然他第一局的茶即将完成。 经过慕锦成完美分析,这场上所有的人,顾青竹只将他视作敌手! 淡定净手,碾茶、罗茶,一沸、二沸、三沸,顾青竹全神贯注烹茶,就连旁边人陆续到高台上献茶,她也没有掀动一下眼皮。 待顾青竹献茶的时候,才看清五位品茶者,居中是一位穿着官服的中年人,左边是身披袈裟的了悟大师和一位穿着制式衣裳瘦高个的人,年纪约莫二十余岁,右边是县老爷苏瑾和做读书人打扮的老者。 他们依次闻香观色品茶,俱都一言不发,只在各自面前的纸上,提毫写了一笔。 顾青竹第二次献茶的时候,其他人已经在烹第三局的茶了。 看水钟的小厮突然报了剩下的时间,很显然,她无论如何也不能在规定的时间内完成第三局了! 观看席里的钱溢几乎要笑出声,在他看来,钱家胜券在握,顾青竹来与不来都是一样失败的结果,只不过,待会儿宣布比赛成绩时,会更打慕家的脸。 他虽对茶艺一窍不通,但他也知道,这是个长期研习的细致活儿,单凭顾青竹学了三天,就想胜过他哥,简直是画虎似猫,痴人说梦! 顾青竹回到茶桌前,忽然从桌底抽屉里拿出一个粗陶罐子,春莺见状,立时送上来一个崭新的清洗干净的陶罐,以及五个描红梅玉瓷大盏。 主仆二人交接不过几息工夫,甚至连一句话都没说,却引得底下看客一阵骚动,没人知道顾青竹在这个时间紧迫的关头,不把风炉的火扇到最旺,却选择换陶罐做什么。 场上突发了变故,看客伸长了脖子张望议论,都想知道这个如天仙般的美人,在最后所剩无几的时间内,用什么法子反败为胜。 旁边的邓泽玉烟眉微拧,冷嗤了一声:“哗众取宠!” 顾青竹只当没听见,眼观鼻,鼻观心静等。 陶罐里的水咕咕地冒出热气,鱼目般的气泡很快翻滚成大浪,她将沸水从风炉上拎下来,袅袅的轻烟下,修长细白的手指捏住茶匙,从粗陶罐里拨出一些条索紧实的干茶,均匀地放在五只茶盏中。 她的动作,她的茶,让远观的慕绍堂目瞪口呆,更让高台上的五位品茶人也生出了好奇之心! 顾青竹站起来,拎起陶罐,热水缓缓注入,她的动作舒缓而优雅,茶芽在热水中不停上下翻滚,舒展绽放,在如玉的茶盏底部缓缓挺立,如同仍旧活在枝头一般,茶香随着烟气喷薄而出! 沏茶不过是一两息的时间,而此时,其他人快慢不一,皆都没有完成地上局。 顾青竹逆势反超,成了送上第三局茶的第一人! 她莲步款款,茶香随风四溢,随茶送上的还有春莺捧在手上的茶食。 走过钱涨面前的时候,他正死死盯着顾青竹托盘里的五只白玉描梅大盏,却不料风炉上三沸翻涌,烫到了他的手指。 “嘶!”钱涨忍痛地将二沸留汤倒入,杀人的目光锁定观看席上的钱溢。 而此时,微笑得体的顾青竹已经上了廊房平台,居中的官服中年人看着杯中茶,惊讶和惊喜同时出现在他脸上:“这……” 第三百二十一章 绝地险胜 “回大人,这是民妇今年新制的炒青,还请品尝。”顾青竹曲身行礼。 “茶叶如生,茶汤碧绿,茶香清雅,滋味甘醇,果然是春茶莲心,极品,极品!”官服中年人微呷一口,连连称赞。 其他四人依次品茶,俱都露出赞许之色。 “这又是什么?”官服中年人指着顾青竹身后的茶食问。 “回大人,这是民妇用茶做的吃食,搭配茶饮,可防茶醉。”顾青竹接过托盘,放在桌上。 “这糕点别致又有趣。”官服中年人拈取一块品尝,不由得赞叹,“茶入了食,竟然是这般味道,美哉,美哉!” “这是茶干和茶蛋,味道也很好。”顾青竹赶忙接着介绍。 切成菱形的茶干,一块挨着一块垒在碟中,旁边配了几个胡萝卜雕的花,色彩艳丽,瞧着十分好看,而茶蛋被从中间刻出波浪纹,一分为二摆在盘中,褐色的茶汁浸润,让鸡蛋散发出浓郁的茶香。 了悟大师尝了一块茶干:“软弹有咬劲,茶的味道很浓。” “鸡蛋还能这么吃?真不错!”做读书人打扮的老者吃了一口,由衷地笑了。 官服中年人心情十分愉悦,他向观看席上招手:“慕家老爷,你来一下!” 被宁江城知府林坤林大人亲自点名,慕绍堂慌忙提袍小跑着上前。 林坤摸着胡须,笑眯眯道:“我刚才差点以为你家弃赛不比了,却不知藏着这般好茶,显见是有备而来啊!” “这……”慕绍堂一时不知说什么是好。 他今日心头作痛,早上,顾青竹忽病,吓得他一身冷汗,适才,他百求不得的炒青,突然现身赛场儿媳身上,又惊得他摸不着北,这会儿就算再出点啥意料之外的事,他也能接受了。 “都是民妇少不经事,耽搁了比赛。”顾青竹矮身福了福。 “不愧是宁江城茶业第一家,做事就是有底气,保密工夫也做得相当不错,蒸青和炒青同场出现,今年,你是憋足了劲儿呢。”林坤调侃道。 “草民惶恐。”慕绍堂头上出了薄汗。 这到底是夸,还是损? 正说着,其他几家陆陆续续开始献茶,慕绍堂和顾青竹暂时避让一旁。 待六人看清五只大盏里的茶和桌上的茶食,俱都面有异色,柳青垂下了眼眸,王湛和杜观渔吃惊得大张着嘴巴,几乎能塞下一整只鸡蛋。 三局两胜,第三局,顾青竹出其不意,以炒青完胜,不仅夺回了前面失去的时间,还抢占了先机,更用茶食霸占了品茶人的味蕾,蒸青没有炒青的鲜嫩,厚重的茶汤,在鲜美食物之后,黯然失色。 七家呈上干茶供品茶人做最后的评审,顾青竹提交了两份,蒸青茶饼和炒青干茶,都是上好的莲心。 前两局的评分咬得十分紧,而慕家独占炒青,五位品茶人争执不下,遂转到室内商讨去了。 七家参赛人都站在青石平台上耐心等结果,王湛和杜观渔夺冠无望,反倒心态最好,与观看台上的人大声说话,邓泽玉今日发挥失常,她把这归罪与顾青竹。 而钱涨在第三局烹茶时分神,茶汤明显老了,今儿就是没有顾青竹,他也胜不过柳青,但他不会这么认为。 谢莹一直面无表情,不知道在想什么,柳青似乎已经预知了结果,有些失落。 头顶上的日头明晃晃地照着,顾青竹之前全靠一口心气支撑,这会儿,只觉身上冷汗涔涔,里衣尽湿,头重脚轻站不住。 “少夫人!”春莺上前扶住她,偷偷将一片参片塞到她手里。 顾青竹借着拈帕掩唇的机会,悄悄放在舌下含着,她看到慕锦成在观看席上和几个人打闹说话,眼光却不停地瞥过来,她冲他微微笑了一下。 过了一炷香的工夫,先前那个穿制式衣袍的瘦高个男人出来宣布:“今年茶马司斗茶大会第一名是……慕家!” “哦……”观看台上,哄闹起来,显然这个结果在大多数人的意料之中。 “停停停!”男人面有不悦地压压手,接着又说:“至于今年的贡茶之选,还要看与其他几个州城抽签的结果,但愿今年慕家能代表宁江城入选贡茶!” 说完,他环顾四周,不知所谓的目光在顾青竹的身上定了几息,顾青竹朝他矮身行礼。 不用说,他就是茶马司副使丁永道了。 “行了,今儿就到这里,都散了吧。”丁永道挥挥手。 茶马司的差人开始收拾桌椅,看了一场精彩比赛的众人嘻笑着离开,慕绍堂是慕家家主,今年斗茶大会的赢家,他自然被留了下来。 慕锦成撇开旁人,迎上顾青竹低声问:“你怎么样?” “能坚持!”她几乎是咬牙说的。 慕家的马车等在最近的路口,顾青竹登上车,立时就软在慕锦成的怀里。 “少夫人!”春莺只差要哭了。 “有我在,她不会有事,你去叫老冯把马车赶稳当了。”慕锦成低声道。 “是!”春莺掀帘子出去,和老冯坐在车辕上。 老冯在慕家做了近二十年,南苍县街街巷巷他跑了个遍,是慕家最好的车把式,他不晓得东家出了什么事,但赶好车是他的本分,他自然全力做到。 顾青竹在斗茶大会上一举夺魁的消息,早被人送了信回来,东西两府都得了消息,一家子又欢喜又担忧,各院都派了丫头婆子在门口候着。 慕锦成就在慕家上上下下仆人的众目睽睽之下,将顾青竹直接抱回了蕤华院。 右玉和春莺帮她卸掉首饰和脂粉,让她能睡得舒服点。 寇氏卢氏和罗霜降又来看望了一次,各种补品补药送了一堆,寇氏见她睡得十分不安稳,少不得叮嘱右玉用心照料,她们略坐了会儿,就被慕锦成劝走了。 罗霜降慢慢走回西府,想起前世种种,心中惶恐不安,但她不敢在阖府欢庆的时候,说没根由的丧气话,她只盼着这次不要抽中才好。 慕锦成也欢喜不起来,顾青竹半梦半醒,不是出汗,就是呕吐,她除了早上勉强吃下的一点米粥,吐出来的不过是些酸水,他不嫌脏,只心疼她连眼周都吐出了血点。 及到傍晚,顾青竹好些了,锅里一直焐着米汤,慕锦成衣不解带地伺候她喝了一点。 顾青竹拥着被子坐起来,对他虚弱地笑:“钱家是不是气疯了?” 慕锦成拧了热帕子,给她擦脸:“气疯算什么,我还让他们出了点血。” “怎么出的?”顾青竹好奇地问。 慕锦成哈哈一笑:“钱溢昨日信了我的话,今儿一早在昌隆赌坊挂牌,一比十赌我们输,我偷偷匿名买了个大的,又让宝应他们买,还请秦沛的人给街巷的乞丐们散了钱去买,至于花间乐坊的人买没买,我就不知道了,但可以肯定的是,这会儿,赌坊掌柜的脸只怕都赔绿了!” “我说呢,刚才怎么不见你,可你是不是傻,怎知我一定能赢?”顾青竹睨了他一眼。 慕锦成上前拥住她:“人家都说你是福旺财旺的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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