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过,在门口捡到一封信,看完之后,连杯茶都没喝就走了,这是出了什么事吗?”安溪惴惴不安问。 “信?给我看下!”慕锦成挤进门内。 安溪一时也慌了,提裙飞跑:“我这就去书房找!” 慕明成平日里不喜旁人进他的书房,这会儿,慕锦成也顾不得了,直直地闯了进去,将书案上的账册挨个翻了一遍。 没有,啥也没有! 慕锦成头上的汗滚滚地冒出来,他心中万分不安。 “你继续找!”他情知这里不会有,但仍不死心。 既然慕明成回来了,顾青竹必然是一起回了,可她没回蕤华院,到底去了哪里? 老夫人和夫人那儿,他们两人向来都是等回来换了衣裳,同去的,断不会一人独往,再则,蔡姨娘宋允湘对她都不友好,她万不会去,至于慕婉成,她太小,根本说不上话。 她又不是爱玩闹的人,不会去风园赏景,西府的罗霜降这会儿肯定在三生酒楼忙生意,也不会找她说话。 顾青竹,她到底去了哪里! 慕锦成一路走,一路想,把所有能想到的地方都找了一遍,依旧没有头绪,他一抬头,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府门前,他看见门口站着的男仆,赶忙上前问:“你们可见着少夫人回来了?” “少夫人出门了吗?”门口的男仆讶然道。 “是每天早上,同我们一起站在这儿的那个少年,她今儿穿着梅子黄的长袍。”慕锦成这才想起来,顾青竹换了装扮,门口的人认不出来。 “啊,那是少夫人啊,她先前就和二爷回来了,只是她被一个丫头拦住说了几句话,又匆匆出去了,我们只当她有事,并没有问。”一个稍高的男仆恍然大悟道。 另个清秀的男仆接着说:“对的,对的,二爷隔了会儿也出去了。” “丫头?哪个院里的?”慕锦成迫不及待地追问。 “不晓得,瞧着面生的很。”男仆们俱都摇头。 慕锦成拧眉道:“你们可听见她们说了什么?” “我听着,好似说什么面馆?”那个稍高的男仆摸着下巴,努力想了想,旋即放弃道,“那丫头说话太轻,我们没刻意听,只知道这个。” 面馆?是丁家面馆出了事,还是顾家面馆有了问题? 慕锦成不及细想,翻身骑上追云就跑。 他在南苍县向来恶名在外,这般纵马长街也不是一回两回了,撞翻小摊,掀倒货架,街市上行人纷纷避让,留下满街狼藉和骂声,一路扬长而去。 “青竹来了吗?”慕锦成跳下马,直扑丁家面馆。 “没有啊!”方奎惊讶地说。 这会儿正是上客的时候,店里的人个个忙得脚不沾地,顾青竹就算来,也不会挑这个时候。 “鱼市街那边也没事吧?”慕锦成见他们一个个安然无事,心中巨石愈发下沉,只是不死心地问。 方奎突然意识到事情不简单:“那边生意有了起色,青山刚还赶着马车来拿肉包子,青竹到底出了啥事?” “她不见了,慕家看门人说,听见一个丫头和她说什么面馆,她就匆匆出门了,可你们都没见她,她能去哪儿?”慕锦成捂着脸,全身慌得发抖。 “我们没去慕府,也不认识什么丫头。”方奎说着,扯下袖套,“青竹必是被人诓骗了,我们得去救她!” 第二百八十二章 寻人 “大丫,别做面了!”方奎冲进厨房,对顾大丫大声嚷道。 随即,慕锦成起身朝饭厅的食客抱拳道:“各位见谅,店里有些事,得马上关门出去,为表歉意,今日餐食免费,请诸位明日再来,依旧不收钱!” 食客大多是附近的邻居,一听这话,面面相觑,主家既如此说了,显然是遇着难事了,两餐免费,诚意满满,全没有闹的由头,于是吃完的,没吃完的,皆都呼啦啦起身走了。 “青竹怎么会不见了呢?”顾大丫听了方奎的话,吓得面色惨白。 “大丫,我和方奎先商议着,你快去把你哥找来,若是遇见张西,也叫他速来。”慕锦成灌了口茶,强打起精神。 这会儿,顾青竹必定出了事,他得抢时间找她! “嗳,我这就去!”顾大丫踉跄着奔出门。 她刚出了梨花巷,迎面正遇见骑马而来的梁满仓,她急忙张开双臂,一把拦住,一句话还没说,就先哭了。 “大丫,你这是怎么了?”梁满仓急忙翻身下马,惊讶地问。 顾大丫抹着咕咕而出的眼泪道:“青竹……青竹不知怎的,不知哪去了!” “她不是在慕府吗?怎么会走丢!”梁满仓心里咯噔一下。 这些日子,南苍县不太平,宋家赝品案案发的蹊跷,结案也蹊跷,而聚宝的肖添寿死得不明不白,到今儿也没有一丝线索,若是顾青竹再平白失踪…… 梁满仓背脊一凉,不敢再想下去。 “三爷就在丁家面馆,你速去吧,我得找我哥来。”顾大丫抽抽噎噎,转身欲走。 “你别去了,我让张西骑马去,这样快些。”梁满仓一把拉住她。 跟他同来的张西立时翻身上马,大声吆喝着:“衙门办案,速速闪开。” 如此,硬生生劈开人流,奔驰而去。 方奎刚煮了茶,梁满仓和顾大丫就回来了。 慕锦成一把抓住壮实的男人,急切地求助:“满仓,你来得正好,青竹傍晚时分突然离家,不知所踪,你赶快调集衙役帮忙寻寻。” 梁满仓到底做了大半年捕快,他心里虽急,却不似慕锦成关心则乱,他安抚道:“三爷,你别急,南苍县这么大,没有具体目标,要想找一个人,不啻于~大海捞针。” “我只有面馆这一个线索,可还是个假的!”慕锦成紧紧握着拳头,砸在桌上,他此刻太恨自个无用,连心爱的女人都护不住! 梁满仓沾着茶水,在餐桌上画了个简易的图:“我想必定有人假冒大丫她们传信,说面馆出了状况,青竹心急,徒步来的话,她为了赶时间,必定不会走大路,只是我们不知道她到底会选哪条小巷抄近道来。” “我们每一条都去找!”一个男人朗声接口,顾青山几乎把马抽疯,跟着张西,以最快的速度赶来。 梁满仓沉声吩咐:“张西,你画张简图,把周围的兄弟都调过来,从慕府到丁家面馆每一条小巷都去找,任何蛛丝马迹都不要放过!” “她会不会直接去鱼市街那边?”慕锦成突然想起来问。 梁满仓想了想,摇头道:“若是有人故意诓骗她,不会选鱼市街,因为那里只有纵横两条街市,沿途没有遮蔽,不似梨花巷地势复杂,酒馆茶楼旅店密集,没有比这里更适合藏人偷袭。” 说话间,张西已经把周围街巷画了简图,给每个人传着看了一遍,众人记在心里,全都分散出去找,顾大丫和郑招娣也跟着去了,丁家面馆只留顾小花和方玲看着,有什么消息,方便互相传递。 慕锦成等人忙着寸寸搜寻,而慕家也翻了天。 右玉见慕锦成和顾青竹久不回来,心里惴惴不安,急急忙忙去玉兰院,安溪心里同样七上八下,两个大丫头不敢隐瞒,赶忙去回禀卢氏。 慕家最重要的三个小辈都不见了,这还得了,卢氏急忙传了熊永年,让他尽数派人出去找。 熊永年担心人手不够,又去西府找薛宁借人,这一下子,东西两府全惊动了,足出动了二百多人去寻,可这些人撒进茫茫夜色的南苍县,仿佛往大海里滴了几点墨汁,根本连一点颜色都看不见就散了。 慕锦成坚持把每条小巷都走一遍,夜色漫溢,周遭的火把亮起来,人声嘈杂,恍惚是那一日的上元灯节,他和顾青竹被人群挤散,那时的他只是担心她认不得回家的路,而今日,他手心里俱是冷汗,完全是怕的,一种前所未有,令人心窒的恐惧,他害怕失去,唯恐再不能看见她的笑靥。 “这沟里有条丝帕!”前面不知是谁惊叫了一声。 慕锦成飞奔而去,他接过那条湿漉漉沾了污泥的丝帕,眼中一下子有了亮光。 “是青竹的帕子!” 这帕子一角绣着一丛野蔷薇,是他早上给她包核桃脆和芝麻酥的。 他夺过旁边人的火把,沿路细细寻找,几粒碎芝麻,数片薄片,显然是顾青竹袖子里掉落的残渣。 “这里通哪里?!”慕锦成赤红的眼睛问。 梁满仓心思缜密,细细分析:“从这里出去,大商户是春风客栈,昌隆酒楼,一品茶楼,小的还有杂货铺,车马行,粮油店等等十多家,再说,就算青竹在此处被人掳走,劫匪也未必一定从这里出去。” 慕锦成深呼了几口气,强制自己冷静下来:“劫匪掳走青竹,针对的并不一定是她本身,极有可能还是慕家,最近三生入股聚宝,恐怕挡了一些人的财路,他们若是要钱倒是好办,若是为了给慕家颜色,只怕我们得赶在劫匪前头,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所以无论她被藏在哪里,我今夜就是掘地三尺,也要无论如何找到她!” “那我们就从这里翻吧!”梁满仓咬牙,若是没有捷径,最笨法子的就是一家家查! 众人无言疾行,半刻钟就出了小巷,上了街市。 因着梁满仓带着衙役,他们两人分一组,再带上慕锦成等人,挨家搜查,各家商户无人敢拦,就是掌管昌隆酒楼的钱漫,见着杀气腾腾的慕锦成,也不敢上前质疑,任由他们各处查找。 将整片街扫荡了一遍,所有的犄角旮旯无一处遗漏,仍然一无所获,眼见天色愈晚,众人心里俱都发紧。 “不在这里,会在哪里!”慕锦成低吼。 顾青山跺跺脚:“我们再去下一条街市看看,我就不信一个大活人能凭空消失了!” “梁捕头,前面也有人在找人!”张西气喘吁吁跑回来道。 “谁?”慕锦成眸色血红。 “三爷?”薛宁急跑了来,一见慕锦成,惊喜道,“我可算是找着一个了!” “除了青竹,还有谁丢了?”梁满仓敏锐地追问。 薛宁拱手:“梁捕头,我家东府二爷傍晚出门,到现在也没有回家,他的丫头说,他拣了一封信匆匆走的。” “这……”梁满仓沉吟片刻,吩咐道,“张西,去把街面上的衙役都叫来,看谁在傍晚时分见过慕二爷。” “是!”张西领命而去。 “慕家一连丢了两个人,我看这事不简单,青竹的事,暂无线索,我们不妨先找找你哥,或许找到慕二爷,青竹也会有下落。”梁满仓拍拍慕锦成的肩膀,理智道。 慕锦成一言不发,全身僵硬,冰冷如铁,面色更是骇人得寒意深深。 不大会儿,几十个衙役就聚拢过来,大家七嘴八舌回忆,终于拼凑出了慕明成的行踪,他最后~进了宋家的富祥旅店! 那家店在另一条街上,反向穿过刚才的小巷就到了。 众人一下子仿佛看见了希望,慕锦成率先发足狂奔,其余人紧紧跟随,薛宁急忙招呼慕家府兵家丁分几路赶过去。 富祥旅店门面不大,兼着宋家经济拮据,十多年没有重新装修过,门口廊柱红漆剥落,内里破败昏黄,这个时候,还没到茶市旺季,平日里,没几个人住店,故而,生意萧索,门可罗雀。 按理,守着这样不赚钱的店面,掌柜和伙计合该没精打采,躲懒偷闲才是,可这里的人个个瞪圆了眼睛,像防贼似的紧盯着门口。 慕锦成像一阵飓风刮进来,不待他们反应过来,已经一招锁喉,将想要喊叫的瘦干掌柜一把摁住,另两个伙计刚上前拉扯,就被顾青山等人制服。 “啊……啊……”瘦干掌柜用力抠慕锦成的手,呜呜咽咽地话不成句。 “说,你把人藏哪里了,……不说,信不信,我即刻送你上西天!”慕锦成手上用力,狠绝道。 慕锦成在南苍县作威作福惯了,无法无天是家常便饭,瘦干掌柜脸上已经涨成了猪肝色,他两眼上翻,只差背过气去,他扛不过,只得抬手指指楼上。 慕锦成手指略松,瘦干掌柜的破锣嗓子几乎把肺咳了出来。 “看着他!”慕锦成将他像破布一样甩出去,蹬蹬蹬地飞奔上楼。 自有衙役接管,梁满仓,顾青山等人紧跟其后。 楼上有十多间隔开的房间,廊道里光线昏暗,慕锦成一直往里挨个搜,靠墙一间屋子,斑驳的门头上钉着二零一的门牌。 慕锦成深吸一口气,一脚踹出,这门和这家店一样老旧腐朽,他又是用了十成十的力道,整个门完全招架不住,轰然倒塌,溅起地上微尘乱飞。 屋中一豆灯火,昏暗不明,慕锦成暴力破门,只闻一声女子惊呼。 “青竹!”不消见人,慕锦成已经大喜过望,他急不可待地闯了进去。 “啊!”顾青竹的尖叫刺破漆黑的夜空,也将慕锦成的心凌迟得千疮百孔! 第二百八十三章 出事 一架简易的屏风将屋内隔成两处,前面一张圆桌,几把椅子,后面则只有一张床。 此时如飞刀扎入慕锦成眼中的,是床上衣裳凌乱的两个人! 顾青竹鬓发散乱,梅子黄的发带松了,一头乌发披散了大半,身上的长袍领口大张,就连内里的月白中衣也扯下了,露出莹白的肩膀和胸前大片雪肌,而袍角更是上翻,纤细的长腿就在眼前,此刻,她大睁着杏眼,惊慌失措,双手不知是捂住胸口,还是要拉住袍角。 而床上另一个人竟是慕明成!他散着头发半躺着,身上的长袍里衣全部敞开,结实的半身肌骨印着几道血痕,他此刻满面潮红,眼神慵懒迷离,一副欲死欲仙的癫狂状态。 慕锦成奔波担心了半夜,陡然见此情形,心仿佛被扎了万千窟窿,纵是傻子也看出了端倪。 “你们!”愤怒绝望像海啸一般迅速淹没了他,他没法思考,无从辨别,满心满眼都是目之所见! 他转身就走,心中如被沸腾的热油浇过,一个是他的至亲兄长,一个是他的心爱的人,他们在做他小心翼翼维护,万般珍爱的事,他真怕自己控制不了,拆房毁屋杀人! 顾青竹狼狈不堪地捂住领口,泣呼:“慕锦成!” 慕锦成滞住脚步,用力扯下身上的苏绣锦袍,背身扬手,宽大的衣裳整个蒙住了顾青竹,她的热泪滚滚而下,而只着里衣的慕锦成昂首阔步而出。 这不过是三五息的工夫,紧跟着进来的梁满仓上前,正与慕锦成错身而过,他一愣,再见床角的凌乱,心中已有几分明白,他立时转身,堵住门口,不让其他人进入。 “大丫,招娣,你们把青竹带走!”梁满仓低声吩咐。 顾青竹被顾大丫和郑招娣架着出了旅店,方奎迅速赶着马车离开。 待顾青竹离走了,梁满仓入内探查,只见慕明成神色诡异,他躬身问道:“慕二爷,你怎么样?” “快让她走开!”他咬牙闷哼。 随即,他手中一物,银光微闪,只听扑哧一声,腿上皮肉刺穿的声音。 “你?!”梁满仓惊诧不已。 他低头细观,这才发现床褥已经被鲜血染红,细嗅之下,屋内隐约有一股子铁锈味儿。 “张西,快去叫薛管家!”梁满仓高声吩咐。 慕明成筋骨软得已经完全不能行走,薛宁叫了两个高大的府兵将他搀扶出去,一路鲜血淋漓,触目惊心。 “封闭富祥旅店,速请仵作来勘验,另外,将这里的人全部带去县衙讯问!”梁满仓扬手高呼。 衙役们井然有序地行动,瘦干掌柜和两个伙计拼命挣扎,挨了没头没脑的几棍子才安生地被带走。 今夜的动静着实大了些,即使是晚间,也有很多人站在旅店外指指点点,梁满仓拧眉,慕家有麻烦了,这事恐难以收场。 顾青竹被带回鱼市街的顾家面馆后院,她整个人都是懵了,完全不知道,不过一两个时辰,已经发生了天塌地陷的巨变。 郑招娣打了热水给顾青竹擦手擦脸,又找了她自个的衣裳给她换上。 顾大丫搂着打小一起长大的姐妹,吸吸鼻子问:“青竹,你到底出了什么事?” 顾青竹头昏昏的,后颈生疼,她伸手摸了摸,努力回忆道:“我今儿从铺子里回来,本想回自个院子里去,却有一个丫头拦住我讲,你们刚来过,留话说,丁家面馆里有事,叫我立时就去。 之前,顾家面馆就遇过地痞无赖,我一听这话就急了,本想抄小巷去快些,却不料被人打晕了,刚才门被大力踢开,才将我震醒,哪知……竟然……” 顾青竹想到慕锦成绝望杀人的目光,一时哽咽,捂着脸,无声地哭了。 顾大丫一把抱着顾青竹,陪着哭:“这是哪个王八蛋害你!” “青竹,今夜之事,三爷他……只怕要误会了。”郑招娣眼泪不停地掉落,担忧道。 顾大丫气哼哼挥着拳头:“误会?我们青竹受了这么大罪,我还要找他算账呢,平日看着怎样怎样疼人,这会子可露出狐狸尾巴了,不说他没保护好,还不分青红皂白甩手就走,这什么意思,分明是不信青竹!” “你别火上浇油地闹了,快些让青竹歇着吧。”郑招娣拍拍顾大丫的手臂。 顾青竹抹掉眼泪,红肿着眼睛道:“我要回去!回慕家把事情说清楚,我不能这样不明不白,藏着掖着,好似我真的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这会儿太晚了,明天我们陪你去?”郑招娣只当她伤心过度,抚着她的背道。 顾青竹垂头低语:“我只怕错过今晚,再也讲不清了。” 她从来没有这般沮丧过,哪怕去年遇到那么多棘手的事情,她也总能想到办法解决,而不像今夜,让她如此无助彷徨害怕! 半晌,坐在外间的顾青山闷声道:“要回就回吧,我去套马车。” 此刻已是半夜,顾青山赶着马车行走在空寂的街市上,顾青竹浑身瑟瑟,她努力克制着,才不让自己发出牙齿打颤的声音。 及到慕府门前,顾青竹跳下马车,哑着嗓子拒绝了大丫和招娣的陪同,她站在阶下,仰起一张强装出来的笑脸与他们告别。 顾青竹穿着蓝布襦裙,头发用发带绾着,门口的男仆许是知道了今夜的事,他们相互看了一眼,眼神复杂,但到底还是躬身行礼,让她进去了。 内里机灵的小丫头早跑进去回禀,顾青竹跨过高高的门槛,顺着甬道慢慢行走,她脚下虚浮,手腕上青紫一片,沿途遇见婆子丫头,她们一见她,立时低下头,迅速走开,顾青竹没有心思在意这些,她要找慕锦成,她要告诉他,这都是误会,她被人劫持陷害了! “少夫人!”蕤华院中,右玉看见顾青竹像一具行尸走肉飘进来,吓得一把抱着她。 “爷呢?”顾青竹苍白着脸问。 “爷……”右玉咬咬唇,“太晚了,我扶你歇着吧。” “他没回来吗?”顾青竹声音颤抖。 右玉结结巴巴地说:“许是……许是在朝晖院,二爷伤着了,约莫……约莫在那边忙着。” “我去看看!”顾青竹挣脱她的手臂,晃了晃,直往门外去。 右玉一把拉住她:“太……太晚了,少夫人,咱明天去!” “不,不,我今儿要说清楚,说清楚!”顾青竹突然泪如泉涌,偏哭不出声来。 右玉见她如此,心里不忍,遂道:“待奴婢取了灯,陪你去。” 趁右玉拿灯的工夫,顾青竹晃晃悠悠出了门,她和慕锦成几乎三不五时就要道朝晖院去吃饭,这条路是极熟的,哪怕这会儿,她的眼睛红肿的根本看不清路,她也能凭感觉走。 右玉急追上来,搀扶她,主仆二人走进朝晖院。 站在门口的樱桃一见布衣打扮的顾青竹,赶忙上前接住,轻声道:“右玉姐姐,这里已经乱成了一个粥,你怎么还把少夫人带来了。” 右玉偷瞥了神情恍惚的顾青竹,低声说:“我们院里那位今夜不知到哪去了,这位执意要找,你让我怎么办!” 顾青竹听不见她们说话,直往屋里走,她一心一意只想早点见到慕锦成。 朝晖院主院,慕绍堂卢氏夫妇和西府的慕绍台罗霜降坐在屋中,四人无言,间或叹息一声。 “回夫人,少夫人来了。”茯苓进来说。 “她?”卢氏愣了神。 她完全没料到罪魁祸首居然还敢回来。 卢氏恼怒道:“不见,叫她滚回自个院子去!” 罗霜降不相信顾青竹会做出这种下作的事:“嫂嫂莫恼,明成流血过多,晕过去了,事情一时说不清,我想锦成媳妇必然有苦衷,咱们不如听听她的话吧。” “是是是,与其我们在这里瞎猜,倒不如问问她。”慕绍台看了眼脸色铁青的自家哥哥,劝慰道。 慕绍堂冷声道:“让她进来!” 顾青竹一身棉布襦裙,碎发垂落,满脸泪痕,她双眼肿胀,看着眼前的物件人影都是模糊重叠的,她约莫认出四人是谁,矮身行礼。 “顾青竹,你今儿到底做了什么糊涂事!”卢氏气恼,用力拍打椅子扶手。 “媳妇冤枉,我今儿听信一个丫头的话,以为面馆出了事,结果在去的半道上被人打晕,后面的事我就不知道了。”顾青竹跪在地上,低头说。 慕绍堂厉声道:“一个面馆值当什么,经过今夜一闹,你慕家少夫人的名声怎么挽回,更带累了三生!” 顾青竹强打起精神:“我与二爷清清白白,同时被人陷害,世人不去追究始作俑者,反倒要败坏我们的名声,这是什么道理!” 罗霜降喟叹道:“市井闲人哪管得了那些,谣言伤人,谁去追究真相,谁对谁错,只不过是将别人的苦难都做了下酒菜!锦成媳妇,今夜难过,往后日日更难过,你千万要想开些。” “我……”顾青竹身子一晃,她头重得厉害,用力甩出一丝清明,“三爷呢?” “你问我?我还要问你!”卢氏捶胸顿足,愤慨道,“他把你这个乡下丫头当个千金难买的宝,捧手里怕摔了,含嘴里怕化了,今儿为了找你,只差掘地三尺,你却……,这叫他往后怎么见人!” “他不在?”顾青竹眼前一黑,她再也支持不住,一头栽倒在地! 第二百八十四章 慕府乱了 “这……”罗霜降赶忙起身,一把抱住她,昂头看卢氏,“大嫂,错不在她,何苦说这些伤人心的话!” “真真是冤孽啊。”卢氏咬牙,攥紧丝帕,转头吩咐茯苓,“快去请谭先生!” 待谭立德赶来的时候,顾青竹已经被罗霜降掐醒了,正歪在一旁的椅子上无声垂泪。 谭立德立时给她把脉,纤细的手腕上露出深深的勒痕,如同一条青紫的小蛇绕在她的皓腕上,看着令人心惊。 “这都遭了什么罪啊!”罗霜降想起自个的前世,不由得滚下泪来。 “少夫人被人重力打了头,才会晕过去。”谭立德让茯苓拨开顾青竹后颈的头发,探头一看,只见那里已经淤青一片。 “她要不要紧?”罗霜降站在一旁惊问,只怕顾青竹被打傻了。 谭立德伏在桌旁,笔走龙蛇,很快写了张方子:“我开些药给她先吃着,歹人下手太重,她这会儿又急火攻心,两厢夹击,哪怕是个铁人也吃不消,赶快着人扶回去慢慢修养,以防日后落下病根。” “茯苓,你找几个婆子把少夫人送回去。”卢氏看了眼顾青竹,此刻萎顿得像朵遭了霜的花,她心下终究不忍,扬手说道。 “父亲,母亲,爹,罗姨,媳妇真是被冤枉的,还请为我做主!”顾青竹头痛欲裂,仍坚持说道。 慕绍堂冷声道:“清者自清,浊者自浊,你且回去,这事非同小可,不仅关系到你和明成的清白,也关系到慕家三生的颜面,是非曲直,我定会查清楚的!” 顾青竹被两个婆子扶出去,外间右玉接了,自回蕤华院不提。 慕绍堂屏退屋里伺候的人,拧眉问谭立德:“明成如何?” 谭立德面色微寒,沉声道:“我探查了他的脉象,竟然中了迷魂和情花两种毒,所幸他心性坚定,宁愿用银簪刺伤自己,也没有丧失理智,酿成大祸!” 闻言,慕绍堂只觉心中绞痛,捂着胸口倒在椅子上,低叹一声:“可是苦了明成了!” “明成伤得可严重?西府有金疮药,我立时叫人拿来!”慕绍台身子前倾,急急地问。 谭立德摇摇头:“他腿上扎了两个洞,肚腹划伤了几处,我给他用了德兴最好的伤药,现已止住了血,只是这会儿人还未醒,夜里只怕还要起高热,我今儿就不回去了,亲自守着。” “谢谢老哥!”慕绍堂感激地握着他的手。 “客气什么,他是你儿,也是我女婿,他今儿吃了这么大的苦,受了这么大的罪,我心里和你一般疼。”谭立德用力回握他。 慕绍台心里憋屈,用力拍了下桌子:“这件事到底是为什么?居然有人明目张胆用迷魂和情花两种毒药来害人,全不把我这个忠武将军放在眼里!” 慕绍堂从鼻孔里重重出了一口气:“结合府里人的说词,我看这事是有预谋的,明成捡了信出去,锦成媳妇也被人骗了,一个喝了毒药,一个被打晕,关在一个屋里等着锦成出现,这明摆着是一箭三雕,是往死里毁我慕家啊!” 慕绍台叩了叩桌子问:“那封信哪来的?给锦成媳妇传话的小丫头又是谁?” “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慕家家大业大,外人若是想要明着抢夺生意,必然不易,反倒是,从内里制造内讧乱起来,更容易毁灭一个大家族!”慕绍堂扫了眼卢氏,目光冰冷。 “今日府里出了这等事,我自然脱不了管理不善之嫌,可只有千日做贼的,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府里不说各院主子,就是底下丫头婆子,一个个的,我也不是尽都知道了解,如何防得了有心人的构陷!”卢氏拈着丝帕,摁摁眼角。 “不知道,就去查!信必是有人送的,丫头也定是有来由的,今夜就是不睡,也得揪出来!”慕绍堂将桌子拍的啪啪响,震得茶盏乱跳。 “这会儿晚了,明儿再查吧。”慕绍台见卢氏抹眼泪,忍不住劝道。 慕绍堂额上青筋直爆,圆瞪着眼睛道:“明日,你以为慕家还有明日吗?唾沫星子淹死人,今夜之事明显是别有用心的人做的,待到明日,外头还不知有多少人等着看慕家笑话!” 慕绍台给兄长重新倒了一盏茶:“娘这会儿约莫已经睡下了,你闹将起来,咱们不是白瞒了吗?” “你们该查速查,不要让歹人跑了!你们无需瞒我,老婆子活了一把岁数,就是豁出去一夜不睡,也得还儿孙的清白!”寇氏拄着拐杖,由琳琅扶着,急急进来。 “娘,你不是睡了,怎又起来了?”四人赶忙起身行礼,慕绍堂兄弟忙不迭将她扶到软塌上靠着。 “我在这里住了几十年,府里是安逸还是慌张,我还是知道的。”寇氏摆摆手,当机立断吩咐道:“立时关闭东府府门,其他各处也都落锁,只许进不许出,找几个得力的婆子,挨个查,松芝院也依规矩办,不要放过任何一个地方,但凡说不清来路的东西和人全都扣起来,严加盘问!” “是!”卢氏曲身行礼出去了。 一时间,慕府大门紧闭,内里灯火通明,人声嘈杂,卢氏带着七八个朝晖院的婆子,将各处院子都查了一遍,每个丫头必须互相指认,下人们住的屋子也全面搜索,如此足足折腾到五更天,确实查出不少问题,但和昨日的事大多不相干。 卢氏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朝晖院,寇氏正歪在软塌上打瞌睡,见她回来,一下子惊醒了,赶忙问道:“查得如何?” “并没有什么,许是那人一早跑了也不一定!”卢氏端起凉了的茶,喝了一口,沮丧道。 此时,天色微明,婆母一夜没有休息,她只得强忍住困意,陪坐一旁。 隔了会儿,玉兰院的一个小丫头跑来说,慕明成醒了,慕绍堂和慕绍台急急忙忙赶了过去,卢氏和罗霜降扶着寇氏跟在后面。 玉兰院中,慕明成半倚在床头,谭立德的汤药为他解了毒,但他失血过多,面色惨白无华,连喘气都十分费力。 “你怎么样?”慕绍堂坐在床边凳子上。 “明成不孝,让父亲母亲祖母为我担心了。”慕明成挣扎着想要起来,却牵动了伤处,疼得跌回床上。 “你好好养着吧。”慕绍堂心疼不已,微微侧目,“现下当务之急,是要找出谁陷害你们,你告诉我,你在哪里捡的信,信上到底说了什么,让你连长宁都不带就出门了,而后又发生了什么,你怎么会中毒?” 面对慕绍堂一连串的问题,慕明成瞪着帐顶,低声说:“昨日,我和往常一样回来,在玉兰院门口的台阶上捡到一封信,信是以宋允蟠口气写的,他让我到富祥旅店找他,说与我商量允湘的事,还有,因为赝品案,他无力偿债,想卖姑母陪嫁,我一急之下,就赶着出门了,全没料到这是个圈套。 我到了富祥旅店,掌柜的似乎知道我要来,直接将我领到二零一客房,可是左等右等,宋允蟠都没有出现,反倒是我喝了两盏茶就昏过去了。 后来,不知怎的就到了里间床上,弟妹……也被弄了来,我当时毒性发作,但……但我保证没有伤害她,半点也没有!” 慕明成越说越激动,一口气换不上来,开始剧烈地咳嗽。 慕绍堂抚着他的背,心疼地说:“爹信你,信你!” “这是养出家贼来了!”听完他的话,寇氏嘴唇哆嗦,猛墩拐杖,连声道,“去,快去把表小姐叫来!” “娘,您别气坏身子,允湘是三妹的女儿,打小在咱府里长大的,不会做这种糊涂事,或许也是陷害?”慕绍台扶住寇氏,劝说道。 “我疑她,不是今儿这一桩事,最近这丫头不知中了什么邪,前些日子非闹着要出去上学管铺子,几天前,她大舅母给她相看姑爷,她没一个看中,还为这个跳了风园的湖,这才安生几日,又闹幺蛾子,这是被鬼上身了还是咋的!”寇氏恨恨地说。 “娘,此事虽与她有关,却未必是她所为,待我细细问个明白。”慕绍堂安抚道。 外间的婆子立时去了,不大会儿,宋允湘就被带到玉兰院一处厢房。 慕府陡然出了这样天大的事,注定不太平,加之,卢氏带人连夜搜查,阖府上下折腾得人仰马翻,宋允湘几乎一夜没合眼,脸上满是倦容。 慕绍堂看了眼外甥女,稳了稳情绪,和颜悦色道:“允湘,你打小在你外祖母跟前长大,除了不姓慕,和婉成是一样的慕家小姐,琴棋书画,诗词歌赋都是请了西席教的,就是将来出嫁,舅舅也会为你择一门好亲事,陪嫁不会少于你母亲,让你风风光光嫁出去。” 宋允湘低头不语,一副乖乖听训,等着下文的模样。 慕绍堂接着说:“今儿,你二表哥为了一封信遭了罪,你可知道?” “允湘近日身子不爽利,连院门都没出过,夜里,大舅母去查,方才晓得府里出了事情,至于什么信,我一概不知。”宋允湘弱弱地福了福,有气无力地说。 “都是你那个混账堂哥,心里怨恨我们没有花钱填他的无底洞,暗搓搓想这样下作的点子害人,你是不是与他勾结?!”卢氏见她装柔弱,忍不住气愤地说。 第二百八十五章 花间乐坊 “大舅母这么说,是要冤死允湘了!”宋允湘扑通跪在地上,耸动着肩膀,掩面哭泣。 慕绍堂见此,只得刻意压着嗓子,温和道:“我知道你是个心软面浅的好姑娘,你堂哥或者哄你送信,你一时不察也是有的,事情既然已经出了,舅舅不怪你年幼无知,只要你能说出实情就好。” “我没有!我没有!”宋允湘发疯地摇头,泪珠飞溅,“我再小,也知道谁是我最亲的人,宋允蟠虽说是我父亲那边的人,但我们到底是堂兄妹,我一日日大了,怎可随意出去见外男,更不会帮着旁人害家里人!” “你倒是分得清里外亲疏,也不枉我养你一场,这事,你这会儿说真话,我们原谅你少不更事,但若你今日隐瞒不说,他日被查实了,不要怪我心狠,慕家是容不得你了,你自回宋家去吧,只当我十多年养了一只吃人的白眼狼!”寇氏眼角低垂,沉声道。 她的话里满满的警告,其中意思极其重大,可宋允湘这会儿就是打死也不会承认的。 她原以为宋允蟠是真为她出头,却不料他竟然背着她对顾青竹下手,将他两人搞到一起,还给慕明成下了情花毒,这是没事,若是真发生点啥,慕明成岂不是被顾青竹那个女人玷污了吗?日后她若嫁了慕明成,想起来这事,那还不要膈应死了! “我没有,外祖母若是一定不信允湘,我只能以死明志了!”说着,宋允湘就要往墙上撞,被一旁的罗霜降猛地拽住。 寇氏瞧见罗霜降微微摇头,她心里也没有完全的把握,遂摇手不耐道:“罢了,罢了,着人送表小姐回去!” 婆子将哭哭啼啼的宋允湘送回了槿华院。 慕府闹腾了一夜,既没找到送信的人,也没有找到那个传话的小丫头,屋里一时沉寂无声,十分压抑。 慕绍堂握拳轻咳了一声:“二弟,天亮了,你照旧去官署,其他人都去歇会儿吧,我到县衙看看那边可审出什么结果来。” 经过一个不眠之夜,众人都乏了,尤其女眷累得够呛,寇氏到底上了年纪,琳琅叫了软轿,抬回松芝院。 慕锦成一夜未归,顾青竹睁眼到天亮。 熬过一开始的伤心和无措,顾青竹翻来覆去想这件事的发生过程,推敲其中的细节,给她传信的小丫头面生得很,她好歹也是管过一段内宅的,时常各处走动,对府里的人,上至各院有头有脸的大丫头和管事嬷嬷,下到洒扫庭院的粗使婆子,以及端水倒痰盂的小丫头,虽说不能面面俱到都认得,但照过面的,大抵是有些印象的,不像这个,她见她穿的是慕府婢女的衣裳,就理所当然将她认作府里的人了,显然,是她大意了。 正当她细细思考的时候,就听窗外传来右玉和春莺在廊下的轻语。 “爷到底到哪儿去了?一整夜都没回来,少夫人这会儿多可怜,也没人安慰,我们这些做下人的,纵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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