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步步紧逼,而燕安城那边已经好几天没消息了,慕锦成和顾青竹为了稳住卢氏的病情,只得一直撒谎,说慕绍堂在那边事情办得很顺利,过些日子就要回来了。 可是外头的境况越来越糟,各家铺子几乎卖不动东西,而钱庄每天都在被疯狂兑现,这显然是想要生生拖垮三生啊。 顾青竹已经连着好几日睡不好觉,一则担心燕安城那边出意外,再则三生钱庄一再告急,除了南苍县,其他分店也开始出现只兑不存的情况,杨广儒给的时间是十天。 也就是说,过了十天,三生钱庄就再付不出钱了,若是发生存户挤兑现象,恐怕连十天都撑不过去! 第三百六十九章 慕绍堂重伤归来 顾青竹绞尽脑汁想主意,慕锦成更是把他知道的现代促销手段都搬了出来,两人和掌柜们反复商议,将能用的法子都用了,比如打折、买赠、加购、试吃试用、购物奖励等等,虽然掀起了一时的热潮,但所卖有限,价格又低廉,故而,并没有赚到多少钱。 南边的粮船过了往年来的时间,仍然没有来,粮行无粮可卖,只得挂了歇业的牌子,关百昌急得带人出去打听消息。 温如礼将一些珍品玉器和金家送来的那两件玉雕,都收进了珍宝行的地库封存,这些东西都是传世之作,若有变故,必然落入贼人之手,他不得提前防备。 罗霜降经过最初的恐慌,已经坦然接受了当下的变故,慕家终究还是按她上辈子听到的那样,发生了泼天的祸事,她虽不能改变这个进程,但她重生了,并如愿嫁给慕绍台,为了未出世的孩子,她要拼命一搏,改变原来的结果。 南苍县的每一天都是不好的消息,燕安城那边更是半点讯息也没有,卢氏的病情反反复复,顾青竹和慕锦成日日一早出门,傍晚归家,忙得焦头烂额,心身俱疲,还要想着怎么宽慰卢氏,瞒住寇氏。 晚间,顾青竹有时等不及慕锦成洗漱就已经睡着了,慕锦成只能草草在她睡颜上吻一下,然后抱着她睡觉,为下一个白天养足精神。 这日傍晚,夕阳如血,渐沉西山,路上行人脚步匆匆。 南苍县县城外,远远的跑来一辆马车,赶车人用力抽打驽马,车厢后腾起滚滚灰尘,惊得归巢老鸦呱呱乱叫。 守城的兵士刚想上前盘问,宛如受惊的马车连顿都没顿一下,像一阵风似的卷入了城,只留下呛人的烟尘。 “慕家的马车?”有眼尖的兵士看见车厢上青色的流苏,虽然沾满了灰尘,但依然闪着丝的光亮。 “真的?也不知是哪位回来了。”另一个兵士觑着眼睛望。 马车驰骋在街市上,半点没减速,转眼已经跑远了,他在暮色中只看见一个模糊的影子。 慕府门口,满身灰尘的庆丰勒着缰绳,他飞快地跳下马车,朝门房的仆人招手:“老爷回来了,快去报信!” 此时,天色已然暗下来,正是各家吃晚饭的时辰,这条长街上,连半个人影都没有,庆丰掀开车帘,将面如金纸的慕绍堂扶了出来。 慕绍堂勉强跨进大门,走不远,便再也忍不住,哇得吐出一口鲜血,幸而他及时扶住了影壁,才没有一头栽倒! 此时若仔细看,他身上的黑色长袍,满是一团一团的深色印记。 慕锦成和顾青竹正在朝晖院陪卢氏吃饭,听了这个消息,立时出来,见此情形,吓得猛扑到跟前。 “爹,你怎么了?”慕锦成毫不犹豫俯下身子,将老爹背上。 卢氏跟在后头,拐过一丛花木,正见伏在儿子身上的慕绍堂,和顺着影壁流淌的鲜血。 她眼前骤黑,身形一晃,茯苓紧紧扶住她。 “娘!”顾青竹赶上来,用力捏她的虎口。 卢氏强撑住一口气,急急道:“锦成,将你爹送到朝晖院,庆丰,你快去叫谭先生!” 庆丰转身飞跑而去。 慕绍堂不住的咳血,被子上绽放出无数冶艳的血色花朵。 顾青竹和慕绍堂齐齐跪在床前,卢氏软在床边的椅子上,手脚半点力气也没有,只怔怔地盯着床上的人。 谭立德很快赶来,诊脉行针,好歹是将血止住了。 “谭叔,我爹到底怎么了?”慕锦成无助地问。 谭立德看了眼昏沉沉的慕绍堂,摇头道:“他上次中毒,身体受损还没恢复,又车马劳顿奔波几百里,再说,他早有心疾之兆,这次不知出了什么事,令他气血逆行,身体又挨了毒打,只怕……” “毒打?”慕锦成一瞬间瞪大了眼睛,转而问,“庆丰,你说,到底出了什么事!” 庆丰扑通跪在地上,堂堂七尺男儿泣不成声,他黑色的衣裳上满是灰尘和一块块盐碱印,头发更是板结在一起,眼泪将脸上的灰尘冲出几条沟壑。 “你倒是说呀!”卢氏颤着声催促道。 庆丰狠狠地抹了把眼泪道:“我和老爷日夜兼程赶到燕安城,却听燕安城三生钱庄掌柜冯渊说,熊管家请金老爷从中斡旋二爷的事,非但没成,反被关进了府衙大牢,老爷亲自去求了各处关系,钱财花得跟流水似的,才好容易将熊管家救了出去。 为了见关在刑部大牢的二爷,老爷拿着二老爷的拜帖不知求了多少家,那些人当面说得好听,背地里不知有什么龌龊心思,没一个当真帮忙的。” 顾青竹在一旁问:“我给了爹莲花灯,难道没去找七王爷?” 庆丰吸了下鼻子,接着说:“找了,可七王爷自个都自身难保,他因为提议开海禁,被皇帝关进了大理寺,其他大臣还在不断上折子,说他参与雅州倒卖茶马的案子,皇后娘娘为此犯了旧疾,九公主进宫伺候去了。” “天亡我三生啊!”卢氏惨叫一声,一口痰堵在喉头,令她咳嗽不止。 “娘!”顾青竹赶忙帮她抚背顺气。 “那到底可见着二哥了?”慕锦成急切地问。 “后来宁渡不知用了什么法子,找了一位和我们二老爷一样的四品武将,通过他的关系,才得以见到二爷。”庆丰突然哽咽,“可怜的二爷本就身子单薄,在狱中被折磨多时,他原本伤的那条腿又被打折了……” 庆丰再次忍不住泪奔,屋里人俱都身上一凛! “后来又如何?”慕锦成额头青筋直爆,愤怒地问。 “后来,老爷花了大价钱买通狱卒,请了个大夫给二爷看腿,但到底迟了,只怕这辈子都……”庆丰咬了咬后槽牙,气恨道:“老爷为了早日将二爷救出来四下打听,可还找到没有什么眉目,就被刑部抓了,说是伙同七王爷勾结海寇,游说大臣,意图造反!” “这……”顾青竹倒吸一口凉气。 饶是她不甚通晓律法,也知造反是死罪,慕绍堂被施以重刑,明显是要屈打成招,构陷忠良! 庆丰接着又说:“老爷被突然抓了,宁渡也在同一天意外失去了联系,我和冯渊只好去找那个狱卒,在另一家钱庄,用他的名字存了一万两,他方才答应用一个将死的死囚替代老爷,对外只说是打死了,借扔尸之际,我才侥幸连夜带着老爷回来!” 听了他的话,慕锦成定定神,朝他伸手:“你起来吧,无论如何谢谢你。” “都是我护佑不周,方才出了大乱子,我有何脸面当得起谢,合该请三爷责罚!”庆丰哑声道。 慕锦成一把抱着他的肩膀,用力摇了摇:“若你真要受罚,就和我一起救我二哥吧!” “在下听三爷安排!”庆丰挺身站立。 卢氏发疯地抓住慕锦成的衣袖,嘶哑地叫:“不,不,锦成,你不能去!” “他是我二哥啊,他被冤枉下狱,备受折磨,娘,你不心疼吗?”慕锦成讶然道。 卢氏拼命摇头,手上紧攥着不松:“他不是你哥,他已经把你爹害成这样,断不能再害你了!” “娘,你急糊涂了!”慕锦成反身拥住卢氏,安慰道。 “他不是你哥,你才是慕家唯一嫡子!”卢氏眼泪扑簌簌掉落。 坐在桌边写方子的谭立德手一抖,一大滴墨晕在纸上,他只得重新拿了一张来写。 “啊?!”这话如同一个焦雷,将慕锦成打蒙了。 慕锦成忆及之前种种,方才发现,如论慕明成如何讨好,卢氏都不喜欢他,就连给她买了翠屏镇最好的茶山做生辰礼物,也吝啬给他一个赞许的笑容,而慕明成那般清冷的性子,原来也不是天生而成。 “二哥……二哥可知道?”慕锦成结结巴巴地说。 “无论他知道不知道,你都不能去!”卢氏哭得妆都花了,显出苍白的脸色。 “咳咳咳!”慕绍堂剧烈地咳嗽,好似要将五脏六腑都要咳出来。 “爹!”慕锦成撇了卢氏,伏在床边问,“爹,你感觉如何?” “锦成,你一定要救你二哥,你们是兄弟啊!”慕绍堂睁不开眼,气若游丝道。 “老爷,你不能糊涂,锦成可是我的独苗,你不能拿他去救浣娘的儿子!”卢氏忿忿地说。 “无论是谁生的,他们都是我的儿子,手心手背都是肉,你要我舍了哪个好?”慕绍堂气息不稳,顿了顿道:“桂香,算我求你了,明成若没了,我死不瞑目!” 慕绍堂说完,大口大口呕血,谭立德施针也止不住。 慕锦成于心不忍:“爹,你放心,只要我有一口气在,必定会想方设法救二哥的!” “儿!庆丰日后就跟着你了,你得尊他敬他!”慕绍堂满嘴血沫子,脸上露出一丝笑容。 “是,我听爹的。”慕锦成忍痛答应。 “老爷!”庆丰再次湿了眼眶。 “大哥!”慕绍台旋风似地卷进来。 入目惨状,令这个见惯生死的人也红了眼。 慕绍堂突然圆睁双目,切齿道:“二弟,我悔啊,若我不贪念贡茶之名,何至有今日之祸,是我把慕家害了,到了地底下,叫我如何向爹交代!” 慕绍台紧握着他冰凉的手:“大哥,你会好的,不过是小波折,咱慕家历经百年,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一切都会过去的。” “对,三生会好的,让明成和锦成去做吧,我累了,想睡了。”慕绍堂的眼皮颤抖着,就要合上。 “爹,你别走,别走,我错了,错了,你打我骂我,再教教我吧!”慕锦成心中大恸,呼号道。 第三百七十章 我会一直陪着你 “我的儿!”伴着嘟嘟的拐杖声,门口传来一个颤巍巍,苍老的声音。 “祖母!”顾青竹赶忙上前搀扶。 寇氏脚下踉跄,颤着声问:“儿啊,你怎么弄成这样啦?” “娘,孩儿不孝!”慕绍堂的眼睛又睁开了。 此刻的他眼神清明,甚至连脸色都好了些许,一旁细观的谭立德,知他已是强弩之末,回光返照,他朝茯苓递了个眼色,茯苓匆匆出去交代了樱桃几句话。 “绍堂,你……你……”寇氏抖着手,抚着他身上的血,什么也说不出来。 到了此时此刻,母子两个早不需要言语,慕绍堂勉力一笑,寇氏努力忍住眼泪,慈爱地摸摸他的鬓发。 慕绍堂闭了闭眼,泪珠滑落,他做慕家家主二十余年了,早已习惯是一大家子如山的依靠,他的身份,容不得他做深情的丈夫,慈祥的父亲,他甚至不记得,自个少时还曾是个讨母亲欢喜的儿子。 他的生命在快速流逝,慕绍堂用尽全部力气,紧紧抓住慕锦成的手,转而又举目寻找顾青竹,卢氏明了他心意,将身边的媳妇推了过去,慕绍堂将他俩的手叠加在一起,用力握了握。 顾青竹的母亲是难产死的,满床的血迹,浓重的血气,宛如当年重现,可她已不是十岁孩童,并不觉得害怕,她只担心慕锦成无法承受这突发的一切。 “慕家茶,什么时候都不能丢!” 他一字一句说完,已然用尽了所有的心力,他双手一松,眼中神采瞬间涣散,永堕黑暗! “爹!”慕锦成和顾青竹声嘶力竭地呼唤。 外间匆匆跑进来两道倩影:“爹!”“舅舅!” 慕婉成哭得满脸泪痕,一时软在翠烟的怀里抽抽噎噎。 穿书而来的宋允湘对慕绍堂并没有多少感情,但满眼的鲜血淋漓,将她吓也吓着了,她一想自个,恐怕再也回不去了,父母还不知怎么难过,触景伤情,不免哭得涕泪横流。 “爹!”得了消息的慕婕成连衣裳都没换,哭着一路闯了进来。 后面跟着苏瑾,他怀里的柔儿,不知事,见一屋子人哭,她也跟着哇哇大哭。 慕府各处的仆妇丫头,听见高高低低的哭声,俱都站住了,跟着抹眼泪。 此时,外间的天已经完全黑了,天幕低垂,无星无月,不透半点亮光,就连风也没有一丝,只怕将那凄凉的哭声传到别处。 慕府一夜变白,满院子白灯笼,白纱帐飘飞,所有的下人俱都扎了白腰带,灵堂中,黑沉的棺木,冰冷的牌位,肃穆而凝重,长明灯昼夜燃烧,黄表纸将陶盆烧得漆黑如墨。 披麻戴孝的慕锦成和顾青竹,一直跪在灵堂守灵,谭子衿不顾世人眼光,以媳妇身份同跪。 在南苍县,与慕家相熟的人太多,整日从早到晚都有人来吊唁,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这个时候,都会讲几句安慰的话,慕锦成两眼空洞,连一句客套话都不会说,只知僵硬地磕头还礼。 世人皆知他自小就有癔症,这会儿显然是发作了,就算那些人存着看热闹的心思,可见慕锦成如此,也只得摇头叹一声。 慕家完了! 钱涨和宋允蟠结伴而来,假惺惺行了礼,瞧见跪着还礼的人,钱涨那双睡不醒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宋允蟠向来垂涎谭子衿,不仅因为她貌美无双,更因为她极有经商才能,是南苍县公认的大家闺秀。 自打赝品案慕绍堂寒了心,没有帮宋允蟠填窟窿,还和金家谈上了生意,虽然最终并没有达成协议,但在宋允蟠看来,金家断了他的低价货源,就是慕家捣的鬼,他为了报复慕家,已经死心塌地和钱涨混在了一起。 此时,慕绍堂已死,慕明成关在狱中,迟早也是个死,他胆子越发大了。 他眼见谭子衿与顾青竹一般披麻戴孝,嘴角不禁抽了抽:“我没记错的话,谭大小姐还没嫁入慕家吧,这是唱得哪出啊?还讲不讲大家规矩!” 顾青竹横眉怒目:“放肆,二哥和二嫂早定有娃娃亲,成亲是早晚的事,且这是慕谭两家的事,何容一只吃里扒外的野狗乱吠!庆丰,将他撵出去!” 庆丰蹬蹬蹬上前,板着一张冰碴脸道:“宋公子,你是自己走,还是我将你倒提出去!” 宋允蟠摸了下鼻子, 庆丰铁塔似地站着,他心虚地转身。 一旁的钱涨嘿嘿一笑:“少夫人还是这么辣的性子,可惜我二弟房里那个丫头被磨了性子,要不然如少夫人这般,用起来一定很泻火,我听说,她和你还是堂姐妹,改日一定要试试!” 顾青竹豁得起身,怒斥:“无耻之徒,你站脏了我的地,还不快滚!” “少夫人急什么,我还有一句喜话要告诉锦成呢。”钱溢弯腰凑近慕锦成的身边道:“恭喜啊,爹死兄坐牢,慕家从此以后就是你的了!哈哈哈。” 顾青竹扬手给了他一个耳光,干脆而响亮:“你,滚!” 钱涨没想到顾青竹真动手,结结实实挨了一巴掌,他捂着脸,恶狠狠道:“好,好得很,咱们走着瞧!” 钱溢和宋允蟠离开后,顾青竹挨着谭子衿道:“谭大小姐,今儿让你受委屈了。” 谭子衿微微摇头:“没什么委屈的,这都是我自个的决定,明成哥不在家,我必须替他尽孝,往后,你别叫我谭大小姐了。” “二嫂!”顾青竹紧紧抓着她的手。 谭子衿的眼泪,一滴滴落在顾青竹的手上。 谭立德那日回家,不仅告诉她,慕绍堂的噩耗,还告诉她,慕明成只是庶子的惊人消息。 可她依然不顾父亲的劝阻来了,以媳妇之礼守灵,因为她在内心深处早就认定了慕明成,不管他是什么身份! 三日后出殡,事无巨细都得顾青竹拿主意,她连嗓子都说哑了。 及到晚间,顾青竹收到了三封燕安城钱庄的信,一封说钱庄遭到疯狂挤兑,现银告急,一封是慕明成的判决结果,贡茶出错,秋后流放边关,最后一封好似与慕家不太相干,讲的是七王爷的案子越扯越多,牵连出很多人。 顾青竹将最后一封收在大案抽屉里,盯着那两封沉思。 慕锦成自打慕绍堂去世后,就有点恍恍惚惚,但他始终记得顾青竹。 这会儿,他洗漱后,散着头发走过来,挨着顾青竹坐下。 “钱庄要保不住了,二哥也要被流放,慕锦成,你打起精神来啊!”顾青竹用力晃了晃他。 “青竹,你别这样,我晕!”慕锦成委屈道。 “慕锦成,这世上没有一个人能真正打倒另一个,纵使有人将你踩在脚底下,只要你不认输,就总有逆风翻盘的机会!如今爹没了,二哥又在狱中,你要撑起慕家,救二哥,为三生洗刷冤屈!”顾青竹提着他的衣襟,咆哮道。 “不!”慕锦成打了寒颤,捂住脸道:“我不行,我不是二哥,我做不到!” “你看着我!”顾青竹强势扒开他的手,正视他的眼睛,坚定地说,“你行,你一定行,你还有我,我会一直陪着你,和你一起撑起慕家!” 她的话如同醍醐灌顶,慕锦成泣不成声,呜呜咽咽中只有两个字:“青竹!” 顾青竹张开双臂抱住他,像抱住一只觉醒的小兽。 屋外,右玉一直不停地抹眼泪,左云和春莺也陪着抽噎。 “别哭了,这下好了,咱们爷有少夫人陪着,一切都会好的。”右玉吸了吸鼻子,红肿着眼睛道。 另两人默默点头,各自忙去了。 第二日,顾青竹夫妇一早起了,去松芝院问安,卢氏正陪着寇氏,婆媳两个都红着眼睛。 “祖母,母亲。”两人上前行礼。 “锦成?”卢氏的目光满是惊喜,她上下打量慕锦成。 刚才,她们两个还在担心慕锦成,这会儿见他和往日一般无二,心下不免欢喜。 “祖母,母亲,我以后一定撑起这个家,再不让你们伤心难过。”慕锦成拱手道。 “好,好!”卢氏侧身摁了下眼角。 寇氏挥挥手:“你们去忙吧,外头事多,不必每日问安,我和你们娘会保重的,不给你们添乱!” 两人告辞出去,直奔茶行,现下不比往日,根本没时间坐在议事厅里慢慢商议事情,故而,为了方便,茶行几乎成了议事的场所,各家掌柜的,有事就直接到这里来找。 顾青竹打发宝应去请各家掌柜,不大会儿,众人都到齐了,她将两封信给他们看了。 杨广儒拧眉道:“不仅燕安城的钱庄现银告急,其他五处也陆续派人来过,全都是要现银兑付的,上次老爷带出去的一百万两估计花得差不多了,外头能收的赁金也收了,有些存户要到秋后才能回笼资金,这会子逼也逼不出钱来。” 顾青竹想了想问:“秋后能回笼多少?我们不妨拿着契约和别家钱庄暂时拆借一些,不过是付些利钱,平稳渡过这段时间就好了。” “七家钱庄加起来,怎么也得有七八十万两,可现在咱们三生不比之前了,我昨日就问过几家钱庄,别说全额拆借,就是打个对折,都没人肯接手,这世道,锦上添花大有人在,雪中送炭寥寥无几!”杨广儒重重叹了口气。 顾青竹绞着丝帕,一筹莫展:“那怎么办,慕家向来诚信经营,存户挤兑必然是受人蛊惑,眼下,钱庄要钱,为二爷伸冤也要钱。” “把其他铺子卖了吧。”一旁的慕锦成突然冷不丁地说了一句。 第三百七十一章 祸不单行 掌柜们一听这话,立时炸了锅:“三爷,这话可不能乱说啊!三生哪个铺子不是打老太爷老爷手里置办下的,如今到了三爷手里,怎么就只剩卖了!” “对,这不是败家么!” “钱庄周转不灵,凭啥卖别的铺子!” “铺子卖了,旁人定不会要我干了,叫我一家子喝西北风啊!” …… 掌柜们一时难以接受这个消息,除了杨广儒几个老成持重的外,其他人都激动地大声嚷嚷。 顾青竹静静坐着,听掌柜们各种数落抱怨。 正在此时,门口忽然一暗,有人走了进来:“丫头!” 顾青竹转眸,心中陡然酸楚,低低唤了一声:“爹!” 进来的是顾世同和顾青山,刚才还是滚滚油锅似的屋内一时静下来,在场的掌柜讪讪然,俱都止住了话头,你望望我,我看看你。 “丫头,你们在说什么?我怎么听见说卖铺子?”顾世同扫了眼众人沮丧的神情问。 “爹,你别管了,你今儿怎么有空来?”顾青竹上前拦他。 “三生当真到了卖铺子的的地步了?”顾世同盯着她躲闪的目光,顿了顿说,“你若急用钱,就先把鱼市街的房子卖了,好歹能抵挡一二,我手上还有些积蓄,明天也可以给你。” “爹!”顾青竹湿了眼眶,哽咽地叫了一声。 顾世同根本不知道,三生钱庄差的不是几百几千两,他那点钱投进去,连个水花都泛不起来,但他疼女儿的心让屋里的人,汗颜不已。 杨广儒拱手道:“亲家老爷来了,咱们就先走了,那事,改天再说吧。” “好。”顾青竹点点头。 众人鱼贯走了,慕锦成对顾世同说:“爹,咱们回府里说吧。” “嗯。”顾世同闷闷地应了一句。 四人坐上马车,顾青竹问:“青山哥,慕家不太平,面馆可还好?” 顾青山摇摇头:“茶市结束了,食客本就少了一些,坊间又传流言,食客更少了,最近三生酒楼生意不济,茶食也卖不动。 照这样下去,每日进账还不够开销,如今村里各家茶园要做活,青水和小花他们都回去了,要是再这样下去,还要维持两家店,可就太不划算了。” “我现下忙得焦头烂额,一时也顾不上,要是生意实在撑不下去,你们就把鱼市街的店面关了吧,丁家面馆附近都是街坊邻里的老客,做下去,应该不难。” “好,我听你的。”顾青山低头应了一声。 马车碌碌,很快到了慕家,顾世同给慕绍堂的牌位上香行礼,而后到松芝院向寇氏问安,卢氏刚巧也在。 “亲家老爷还是头回登门,不必多礼,快请坐吧。”寇氏连连招呼。 “咱们乡下消息闭塞,要不是昨儿到翠屏镇买药材,还不知锦成爹的事。”顾世同坐在下首椅子上,垂着眼睑说。 寇氏轻拍了下手,抱歉道:“亲家老爷莫怪,我大儿去得突然,又有贡茶的官司缠身,是我做主不叫绍台告诉你的,亲家少爷还要考功名,断不能耽误了。” 顾世同站起来拱手:“多谢老夫人顾念,可我们毕竟是儿女亲家,若是有事,又如何撇得干净?以后有事,还请告知,我亦可尽些绵薄之力。” 寇氏拈帕子摁了摁眼角:“到底是亲家老爷,咱府里这会子正是多事之秋,旁人唯恐避之不及,也就是你还肯仗义相帮。” 顾世同连连摆手:“咱们无需这般客气,我刚与青竹说了,若是差钱,就把鱼市街的房子卖了,如今青山他们生意也不好做,挣不上啥钱,能顶一时算一时吧。” “卖房子?锦成,这个怎么说的?”寇氏惊讶地望着孙子。 慕锦成赶忙解释:“爹之前用钱庄一百多万两打点燕安城里的各处关系,如今他一走,各处钱庄都出现了挤兑风潮,亏空近百万两,另外,外头放出去的赁金一时收不回来,拆借也行不通,我就想着卖铺子。” “糊涂!”寇氏喝了一声,“这些铺子都是你爹和你阿爷太爷手上置办下的,你爹才走几日,如何能在你手里败了!” 慕锦成急切道:“阿奶,你有所不知,现下不仅三生钱庄缺钱,其他铺子也不挣钱,货基本全积压着,就连三生酒楼都门可罗雀,而粮行,也因为南边运粮船被人半道截了,已经多日无米可卖!” “怎么会这样?”寇氏松弛的面上抖了抖。 她深居内宅,刚刚熬过老年丧子的痛苦,根本不能再承受又一个。 一旁卢氏白着脸,哑声道:“锦成,那些铺子都是你爹的心血,你别卖了,我给你徽州舅舅写封信,纵使凑不出百万两,五十万两还是可以的,另外,我还有些玉器首饰的陪嫁,你都拿去卖吧,好歹也能有个几万两。” 寇氏也跟着说:“对对对,我也有些首饰珠宝,都拿去,总能过了这个坎。” 慕锦成沮丧地低下头:“阿奶,娘,三生珍宝行已经很久不开张了,那些珠宝首饰,根本没有人肯买,换不成钱!” 寇氏紧攥着帕子,颤声道:“这么说……这么说,非得卖铺子了?” 顾青竹不忍老人伤心,赶忙道:“阿奶,娘,我们会留下茶行的,等度过难关,我们保证再把铺子买回来,还慕家往日繁华!” “我的儿!”寇氏掩面轻泣了一声。 顾世同无言陪坐,多少安慰的话,在这会儿都显得太过苍白。 屋里气氛压抑,一时无人说话,寂静地只听见屋角水钟枯燥的滴答声。 “少夫人,温掌柜急着找你。”琳琅急急地进来回话。 “就来!可说是何事?”顾青竹的心一下提了起来。 “不知,只说很急。”琳琅摇摇头。 慕锦成豁得站起来,两人急匆匆去了书房。 顾世同见女儿如此忙,便将那些想了一路的安慰话又咽回了肚子,他起身告辞,和顾青山一起走了。 温如礼早等在书房里,他的额头上青紫一片,一见着他俩,急急地说:“我刚才回到珍宝行没多久,就来了一群官差,强硬叫我把南海珍珠交出来,我说我是正经买卖,他们就把我打了,还直接抢了珍珠,说什么是海寇的赃物,当真是世风日下啊!” “是县衙的人?”顾青竹讶然问。 “不是,听领头人说话,好似燕地口音。”温如礼捂住额头揉了揉道。 顾青竹头脑里嗡得一声响,她想起那封被她收起来的第三封信。 “庆丰,二老爷是不是在官署?”顾青竹焦急地问。 “是,二老爷销了假,今儿该去宁江城的。”庆丰拱手回道。 顾青竹神思飞转,急切地说:“快,快去找西府薛管家,就说宁渡约莫被抓了,叫他早做应对!” 而此时,宁江城官署内,早乱成了一锅粥。 一队官兵携了刑部拘人的指令上门抓人,罪名是拉帮结派,勾结海寇,意图造反。 慕绍台被平白冤枉,岂会束手就擒,立时拔刀反抗,他被人围着,从官署一直打到院子里,饶是他武功高绝,但也架不住人多势众的车轮战,况且刑部那些人功夫也不弱。 交战中,一招不甚,四五把明晃晃的刀,瞬间横在他脖子上。 领头的人,穿着一身华丽的官服,他洋洋得意地哼了一声:“慕绍台,我手上人证物证俱全,待你入了刑部大牢,有的是你说理的地方!” 慕绍台吐出一口痰,不屑道:“呸,江岑,你这个软蛋,窝里横算什么,有本事,沙场上别怂!” “你这个内鬼,今儿可算逮着了,不给你看看证据,你是不肯就范的!”江岑挥手,一个兵士拿上来一个小口袋。 “瞧瞧,这是什么?你还敢说没有勾结海寇?!”江岑从袋中拈出一颗淡粉珍珠,在慕绍台面前一晃。 圆润的珍珠在阳光下闪着柔美的光泽,亮得江岑眼睛一眯。 “你胡说八道,这分明是珍宝行新进的货!”慕绍台目眦欲裂,颈项间青筋暴起。 他是武将出身,几时受过这等冤屈! 江岑尖声大笑:“是吗?海寇孝敬你的,你居然还敢拿出来卖,可见是有多么嚣张贪婪!” “你含血喷人!”慕绍台恨不能扑上去,将他的头拧下来,踩个稀巴烂。 “慕将军,我看你还是省省力气,到了刑部再慢慢说吧。”江岑皮笑肉不笑,朝其他人一挥手,“带走,去他家里搜查余孽!” 慕绍台立时被五花大绑,他的佩刀则由一个兵士拿着。 江岑早做了准备,甚至连囚车都准备好了, 他们一路赶往慕府,沿途百姓见此都大吃一惊。 慕家大老爷新亡,二老爷又被抓,这到底还有多少祸事,要临到百年慕家头上。 薛宁得了消息,早带人出了城,按顾青竹说的,去往山庄暂避。 他本想将在家养胎的罗霜降也带走,但她坚持不肯,她是慕绍台的夫人,若是连她都跑了,必然会引人起疑,薛宁等人也藏不住,藏不久。 幸而顾青竹和慕锦成很快来了,他们是过继在西府的,这会儿自然要一起面对。 西府人少,出了这种事,必不能连累无辜,罗霜降拿了些银钱,让顾青竹将愿意走的都打发了,只有少数几个无处可去,她则反复叮嘱,让他们不要说漏了嘴。 囚车走得慢,从宁江城到南苍县足走了一个多时辰,但这也只够罗霜降三人处理完这些事情,坐下来喝一杯茶,定定神的时间。 第三百七十二章 解除过继 一杯新沏的雀舌刚晾着能入口,大门外,刑部官兵已经搡开门房,直接涌进西院,丫头婆子见到这么多身着皂衣,腰挎长刀的男人,纷纷尖叫着躲避。 慕锦成迎了出来,面色不悦道:“这里是慕将军府,你等如何敢这般放肆!” 江岑盯着他身后的罗霜降移不开目光,偏头问道:“你就是慕绍台新娶的婆娘?” 罗霜降扬起头道:“你是谁,将军名讳岂是你这种低阶武官叫的!” 江岑被她的傲慢刺激到了,愤怒地隔空指指戳戳:“什么狗屁将军,他勾结海寇,证据确凿,今日已是阶下囚,你们最好将其他同党都交出去,否则没你们好果子吃!” 慕锦成挡在她们前面,声色俱厉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府里除主子外,俱是仆妇,你想拿她们充数邀功么!” 剑拔弩张之计,散出去搜查的人,陆陆续续回到主院,他们都朝江岑摇了摇头。 江岑拧眉低咒骂娘:“这怎么可能!我分明看见宁渡出入镇远将军府,他原是蛟龙营的主将,除了慕绍台,谁会收留一个被勾去名字的活死人!” “你既没搜到人,快放了我家老爷,他是冤枉的!”罗霜降突然抬脚往外冲。 不能让这群人在院里待太久,毕竟很多痕迹只是草草收拾,若是仔细找起来,难免会露出端倪。 “拉住那个疯女人!”江岑气急败坏道。 几个官兵反应过来,朝罗霜降追了过去。 慕锦成抓住墙角一根木棍,骤然出手拦截,顾青竹和秋雁护着罗霜降跑向大门,江岑没料到慕锦成功夫了得,几个官兵围攻,都不能将他拿下。 江岑赶到院外,罗霜降已经奋力挣脱门口官兵的束缚,扑到囚车上,泣不成声。 一路行来,慕绍台细细捋了捋这些天细碎零散的消息,已经大概猜到了一些情况。 南海珍珠被莫名当作海寇赃物,那么他给大哥写的那些拜帖,只怕已经成了诬告他联络其他武将的信函,再加上宁渡身份曝光,有人由此给他精心捏造了一个最恰当不过的罪名——通敌叛国。 而这个罪名并不是单纯针对他这个解甲归田的闲散将军,而是要将他做为一柄利剑,伤害曾经和他并肩作战的人。 那个人是谁? 大理寺关着的七王爷? 谋划了这么大一个圈套,谁又是这件事背后的始作俑者? 慕绍台想得脑袋发胀,也没有得出明确的结果,但有一点可以肯定,有人要将他,将慕家置之死地! 罗霜降抱着囚车的柱子哭得梨花带雨,慕绍台将手搭在她的手背上,柔声安慰:“夫人莫怕,你信我,我是被冤枉的,待我到刑部说明了情况,很快就能回来了。” “老爷,老爷!”罗霜降紧紧抓着他的手,好似一松,他就不见了。 江岑站在台阶上骂兵士:“你们都瞎啊,还不把人赶开!” 顾青竹和秋雁奋力抵挡那些兵士,防着他们拉扯罗霜降,兵士们虽是奉命行事,但也不是强匪恶霸,见两个女人如此拼命,难免动了恻隐之心,只是象征性的拖拽。 江岑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巡街的衙役早飞跑去告诉苏瑾,他这会儿急匆匆带着人赶来。 苏瑾并不认得江岑,拱手道:“刑部到此办案,怎没有知会本县?本官也好全力配合。” 江岑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谁还不知道你们的关系,若是提前告诉你,我还能抓得住人吗?” 苏瑾不卑不亢道:“这位兄台,此言差矣,本官虽只有七品,却也知善恶忠奸,法不容情,若是慕将军当真有罪,岂会偏袒,但他若无罪,也不能胡乱抓人!” 他在京中任职的时候,这江岑还不知在哪个犄角旮旯混着呢,可这会儿倒狐假虎威摆起了官架子。 “有罪没罪的,容不得你一个县令说三道四,还是管好你一副三分地的事吧!”江岑翻了翻眼珠子,不耐烦地说。 见他如此嚣张,苏瑾也不想与他多客套,遂板着脸公事公办道:“大黎律法规定,京官到了地方办事,要交割衙门证明文书,你这样无凭无据就想从我地界上拿人,连句说法都没有,可算是知法犯法?!” “哼,拿着鸡毛当令箭!”江岑从马袋里拿出一份公函,掷给苏瑾身旁的衙役。 院里的官兵被慕锦成一步步紧逼,节节败退到外间。 苏瑾唤了一声:“锦成,罢手!” 慕锦成自然知道见好就收,他将木棍往地上一墩,怒喝道:“滚!” 几名官兵灰头土脸地退到台阶下,江岑奉命办事,若不是上头有意留着慕锦成还有别的用途,他早将他以妨碍办案的罪名,一并关进囚车带走了。 慕锦成走到囚车前,单膝跪下:“父亲,孩儿无能!” 慕绍台探手扶在他肩上:“锦成,自今日起,我只是你的二叔,之前所有俱不作数,只一样,你罗姨以后就要靠你们照顾了。” 他说完,转头看苏瑾:“苏县令,麻烦你做个解除过继的见证!” 他这一去,生死难料,慕锦成现下是慕家唯一自由身的男丁,若他本身有个万一,怎么能将他拖下泥沼,故而,他要亲手毁掉之前的过继之约。 慕家连遭不幸,苏瑾也是做过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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