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温书,我早把你打出去了!” “我不要你打,我自个走了!”莫天林嘟嘟囔囔,转身就要出门。 顾青竹追上去几步道:“你把半片麂子肉带回去吃,山里下雪天不好打猎。” “我送义父的,怎好拿回去!”莫天林涨红脸说。 外头还站着人,顾青竹顾及他的脸面,压低声音道:“你们寨子里是啥情形,我还没看见么,与其在这儿打肿脸充胖子,还不如让你的人吃饱了,别再干作奸犯科的事才好。” 莫天林一时无语,顾青竹说得不错,大雪封山,这只麂子是他三天来猎到的唯一野味,他说要送人,寨子里的人虽不敢说什么,但那些个饥饿的眼神,让人不忍直视,他自个在这里酒肉吃饱了,寨子里的人却只能喝干野菜糊糊,确实有些说不过去。 这时,顾世同从屋里出来,手里还提着一些药包:“青竹说的不错,麂子你带回去,天气寒冷,积雪难化,给老人孩子熬些肉汤喝喝,身上暖和也能抵挡一二,另外,我这里还有些草药,可以治风寒, 你也一并拿上。” “义父,我……我怎么可以……”莫天林一时语无伦次,不知说什么好。 顾世同摆摆说:“客气什么,以后有啥事,只管打发人来找,咱村里的人钱粮不多,过惯了勤俭日子,但还是很乐于助人的。” “谢谢义父!”莫天林拱手作揖,“孩儿,过几日再来看您。” 慕锦成帮他用麂子皮裹了半片肉,搁在瘦弱老马上,莫天林牵着马走了。 待慕锦成转身回来,大丫和招娣等人纷纷给他行礼:“三爷!” “你们都来了。”慕锦成笑着朝府兵队长扬扬手:“赏!” 府兵队长不知带了多少荷包,女孩们每人得了一个,荷包上绣的花样各异,少有重复的,众人一时忙着比哪个更好看。 顾青竹低声对身边人说:“你到时留一个荷包给我送铁蛋。” 秦氏是寡居之人,自打顾世同回来了,她便不好到顾青竹家里,就连铁蛋也来得少了。 “放心,那些都是我娘准备的,怎么也得有二三十个,罗姨单备了些在我这儿呢。”慕锦成笑着说。 女孩子们玩了会儿,便都回去了,顾青竹重新泡了茶,父女翁婿坐在屋中喝茶说话。 “你们怎么认得天林的?”顾世同抿了一口茶问。 “嗯……”顾青竹不想说出那日出嫁风波,可一时又想不出什么好的由头。 慕锦成抢着说:“他秋日到南苍县卖野味,我们认得的。” 顾世同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道:“你莫要说谎话,他并不是寻常猎户,你们到底是怎么认识的?” “爹怎么知道他不是寻常猎户?”顾青竹疑惑道。 顾世同叹口气:“你爹这些年在南边什么样的猛将悍卒没见过,我刚才给他们把脉擦药,见锦成裂了嘴角,而他只是青了面颊,这不是工夫深浅,内力强弱的问题,而是临阵对敌一招制胜,与未经实战心有仁慈的区别。” 慕锦成见顾世同早存疑心,只得老老实实说:“他是老鸦岭的山匪,青竹那日出嫁,遇着他了,不过,好在有惊无险,一切都太平无事。” “啊……”乍一听他的话,顾世同眼角跳了一下,待听到下一句,才又稳住,他应了一声,“……哦。” 顾青竹担心道:“爹,你认了他做义子,这以后……” “不怕,我与他有恩,这小子到底秉性不坏,你放心吧,不会出什么事。”顾世同拍拍她的手。 眼见着日头西移,府兵队长在门口晃了一下,他虽没有出声催促,却也是无声提醒。 顾青竹朝慕锦成伸手,他从左边袖袋里拿出四五个荷包。 “爹,你将这两个给铁蛋和青川。”顾青竹拣了两个蓝色花纹的荷包递给顾世同。 顾世同接过道:“嗯,我晚间叫青松送去。这会儿时候不早, 你们准备回去吧。” 顾青竹进屋换衣裳,顾世同回了自己屋不知做什么去了,青松去隔壁找了青英回来。 慕锦成从右边袖袋里拿出两个更大也更精美的荷包,一个绣金榜题名,另一个绣吉祥如意,里面装着两对金银锞子,他蹲下身子递给他们,悄悄道:“姐夫单给你们的,可别告诉你姐。” “为啥不能告诉阿姐?”青英忽闪着大眼睛问。 顾青松冷冷地将荷包还给他:“阿姐不知道的,我们不能收!” “嘿!你们还真是一家人呢。”慕锦成哭笑不得,这两个小人儿长大了,还不得和顾青竹一样是死犟的脾气! “说啥呢,什么一家人?”换了衣裳的顾青竹走出来,蹙眉问。 青英举着荷包小跑到她面前,急急地说:“大姐夫给我们这个,还说不要告诉你!” “你做什么?”顾青竹接过颇有分量的荷包,疑惑地说。 慕锦成无奈道:“我能做啥,就是给他们一些年节礼物。” “这也太多了,他们若是拿出去玩,丢了,肯定心疼,倘是被顾大宝瞧见了,又要白惹一场风波!”顾青竹瞪了他一眼。 慕锦成哼了一声:“那一家子,还没打服帖呢。” 顾青竹摇摇头:“赖皮懒骨,他们哪是打一顿就能改好的。” 慕锦成只得说:“那你说怎么办?” 从荷包里倒出四个金银锞子,顾青竹说:“我瞧着荷包很漂亮,留着给他们玩吧,这些,你拿回去吧。” 慕锦成坚决不收,解释道:“这就是年节里,府中专门置办赏小孩儿的,咱不如先让爹代为管着,日后再给他们。” 僵持不是办法,顾青竹只得让步答应:“那好吧。”她将金银锞子重新装进去,放在桌上。 两人正说着,顾世同拿了医书和药膏出来:“家里的书,你都看过了,我拣了两本新的,你无事时翻翻,还有,这个药膏是给锦成擦的。” “谢谢爹。”顾青竹双手接过。 那上面犹有父亲手掌的温度。 顾世同又嘱咐道:“还有那处宅子,你过些日子,得了空和锦成一起去看看,自个做个打算,薛宁费了好大气力帮忙找的,闲置着怪可惜的。另外,你回去了,代问家里长辈安。” “晓得了。”顾青竹点点头。 两人披上大氅斗篷,重新上马,与父亲弟妹告别,沿老君山一路回去,及到翠屏镇再换乘马车赶往南苍县。 太阳挂在西山上,慕锦成夫妇的马车刚刚停在慕府门前,等候多时的右玉便上前撩开车帘,将顾青竹扶了下来。 顾青竹碰到右玉的手,只觉她比自己这个坐了一路马车的人还要冰凉:“这么冷的天,你一直等在这里?” 右玉笑着说:“奴婢在这里等,原是该的,老夫人夫人自打吃了午饭,差不多隔半个时辰就派人到蕤华院来,问你们回来了没有,西府的二夫人也打发了人来问了好几次,我刚才已经让小丫头进去回禀了,让老夫人夫人放心,也给西府送个信。” “哦。”顾青竹回头望了眼慕锦成。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想来她们是怕他俩再遇山匪吧。 两人回到蕤华院,净脸换衣,细心的右玉发现了慕锦成嘴角的伤,一时紧张地问:“爷,你这是?” 第二百一十三章 学规矩 坐在一旁的顾青竹偏头看过来,生怕他说出什么骇人的话来,把本就担心的人吓着。 慕锦成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摸着伤处,淡淡道:“不碍事,喝多了酒,摔了一下。” 右玉在慕锦成身边服侍十多年了,他的酒量如何,她很清楚,怎么可能第一次去丈人家拜访,就喝醉摔倒,她心中存疑,却知趣地没有再问。 老太太身边的璎珞送了嵌宝红梅金钗来,说是外头铺子里今春新款,送来给府里的夫人们戴,右玉接了,留她喝茶,她却笑着推说松芝院里忙着,慕锦成在屋里听了,让右玉多赏些钱,春莺忙帮顾青竹匀面梳妆戴上金钗,右玉则为慕锦成束发别了白玉簪。 及到晚霞漫天,两人结伴往松芝院去,顾青竹低语:“待会儿,你莫要说在顾家坳遇见莫天林,也不要提与他打架的事,免得老祖宗和母亲担心。” “我晓得,我适才不是没说嘛。”慕锦成点点头。 卢氏得了消息,早到了松芝院,罗霜降难得丢下三生酒楼的生意,也赶了回来,她俩陪着寇氏说话。 进了松芝院,两人给长辈行礼问安,寇氏问了顾青竹家里的情形,她一一答了,又转达了父亲的问候,慕锦成出奇安静,只在一旁笑而不语。 待到吃饭的时候,一直给慕锦成搛菜的卢氏终于发现他嘴角不对劲,她凑近了一瞧,吓着了:“你这是怎么了?” 慕锦成玩笑道:“我今儿头回上门,就出了丑,主要是媳妇酿的酒太好喝了,我一时贪杯,喝多了,不小心摔了一跤。” “真的?”卢氏的目光投向顾青竹,满是探究地问。 “嗯,咱乡下的酒后劲大。”顾青竹点头。 卢氏拧眉不满道:“你既然知道,为何不拦着他?若是碰了眼睛,跌坏了头,可怎么得了!” “我……”顾青竹一时愣住,无言以对。 慕锦成赶忙辩解:“这不关青竹的事,她劝我来着,可我觉得爽口好喝,非闹着要的。” “你就袒护她吧,以后不定闯什么祸呢!”卢氏气恼。 罗霜降在一旁好心劝:“嫂嫂莫恼, 我见着他们夫妻一体,彼此体贴,十分和睦,比那些个冷漠寡情的人不知好了多少。” 寇氏也道:“大媳妇,我上次与你说的话,你是不是又忘了,既做了婆婆,便不能还像以前那样事无巨细地管儿子,无伤大雅的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算了,你自在了,小辈们也快活,要不然啊,就是个令人生厌的老太婆!” 卢氏只好低声道:“娘说的是,可……” 寇氏转而又安慰她:“你只管放宽心,我瞧着不过是点小伤,擦些药,过两三日就好了。” “对对对,我丈人给了药膏的,可管用了,明日就没事了。”慕锦成一叠声地保证。 “吃饭吧。”寇氏让琳琅给慕锦成盛了半碗融融的杏仁豆腐羹。 娘几个吃了饭,擦手漱口,正坐着说话,就见慕绍堂和慕明成父子进来给老太太请安,慕锦成和顾青竹赶忙起身给慕绍堂行礼。 慕锦明成将手中的点心递给琳琅:“祖母,秋月斋新出了栗子酥和雪梨膏,您尝尝看,好不好吃。” 寇氏笑眯眯地说:“你整日在外头奔波,还记挂着我,真是个好孩子,只我刚吃了饭,且放着明日吃吧。” “孙儿做这些都是应该的,祖母若是吃着喜欢,孙儿下次再买。”慕明成眉眼温和道 慕绍堂摸摸软塌的褥子,关切地问:“母亲,这几日天寒,上回给您做的貂皮大袄怎么没穿?” 寇氏指着身上褐色寿纹狐毛袄道:“嗐,那个暖和是暖和,就是没这件轻便,再说,屋里炭火不熄,我不冷的。” 慕锦成见他们一处说话,无暇理他,便偷偷对琳琅道:“好姐姐,你给我尝尝我二哥带来的好东西。” 他惯是如此贪嘴,琳琅便用小碟装了三五块给他。 慕锦成缩在灯火阴影里偷吃,他还不忘递给顾青竹一块,可顾青竹想着今儿婆母为了他的伤,心里还憋着气,一时不敢接,还使眼色叫他不要吃了。 “你在哪里干什么!”慕绍堂一记眼刀飞了过来。 慕锦成手一抖,栗子酥撒了一身;“我……” 慕明成眸光扫过小几上剩的糕点,眼底晦暗不明。 “不过吃块点心,你吓他做什么!”寇氏一见慕锦成惊慌失措地站起来,心疼地骂儿子。 慕绍堂颇有些生气道:“娘,这是明成孝敬你,你还没尝,他倒先吃上了,如此没规矩!” 寇氏不悦道:“我有消渴症,你又不是不知道,立德早叫我不要吃甜食,孩子的孝顺,我心里知道就好了,难不成,我全都吃了,加重病症,你就称心了?” 慕绍堂见母亲话说重了,连连解释道:“娘,您误会了,我怎么会这样想呢。” 寇氏气得别过身去,不搭理他,屋里众人俱都屏住呼吸,大气也不敢出。 见此情形,一旁的慕明成撩袍跪下:“请祖母不要怪父亲,都是孙儿的错,孙儿一心只惦记买新鲜吃食给祖母,却没有考虑周详。” 寇氏连连抬手:“快起来,快起来,什么大不了的事就要跪着呢,你的孝心,祖母都记着,你弟弟吃一点就吃一点,你别跟他计较。” “祖母,我怎么会和锦成计较呢,我们是亲兄弟!”慕明成站起来,垂头立在一旁,暗处看不清他的面容,唯有一只手缓缓握紧。 “且不说你这个,你如今成家了,外头各处铺子暂不指望你管,可慕家私学,你总该正经上起来,你二哥在你这个年纪早就独当一面了。”慕绍堂恨铁不成钢地说。 “我……”我才成亲三日好吧!慕锦成腹诽。 “乖孙,是该上学去了,往后慕家可是要交到你们手上的。”寇氏点头道。 慕锦成求救地看向卢氏。 卢氏一语双关:“老爷说的对,规矩学问都得学起来,别整日胡闹!” 顾青竹自然听出她的弦外音,赶忙站起来说:“我们记下了。” 第二日,无论慕锦成如何不情愿,他还是被宝应拖去了私学。 慕家私学在南苍县很有名,不仅出过祖上三位秀才,而且慕家各任家主,都是在这里开蒙听课,学习经营之道。 这些年,私学不仅教授慕家子孙,还收外头富家子弟,各府各家出类拔萃的大掌柜,也有机会来这里听课。每年春上,私学还会选拔一些机敏的少年,为三生培养未来的掌柜。 在私学里授业的不光是精通礼乐射御书数的夫子教习,还有精于谋算的妙机道人,只是他生性散淡,来去自在,教与不教全凭心境,有时一个月都在私学高卧也不肯教一个字,更多时候云游四海,不知踪迹,所以听过他的课的人寥寥无几。 慕绍堂偶尔也来授课,更多的时候,是由三生各大铺子的大掌柜轮流来讲课,他们没有虚头巴脑的东西,讲的都是实实在在的经营事物,故而,这样的课更受欢迎。 此时的,慕锦成歪在座位上,耳边是夫子枯燥乏味的聒噪,他的目光透过窗棂,津津有味地看外间桦树上一对喜鹊,叫得叽叽喳喳。 今日的顾青竹也不轻松,陶嬷嬷遵卢氏的要求,训练她坐立行走,这个说着容易,做起来简直太难了。 顾青竹双手交握,头顶上摞了三本书,脸上保持笑不露齿的笑容,她这样一动不动站着,足有一炷香的时间了,只觉腰酸背痛腿抽筋。 可陶嬷嬷手里有一根小棍,她一旦软了腰,松了腿,就会被毫不留情地敲打。 “嬷嬷,你坐下歇歇,喝口茶!”春莺讨好地说。 陶嬷嬷不领情,板着脸说:“少夫人别嫌我苛刻,夫人既然信得过老婆子,奴婢自然不能不尽心,少夫人如此熬上一个月,规矩学成了,自然脱胎换骨,到时谁还敢不敬着!” “嬷嬷受累了,我不怕苦。”顾青竹咬牙道。 虽然再过些日子她就走了,可眼下不学这个花架子一天也挨不过,她只好硬着头皮练。又过了两刻钟,右玉见顾青竹鬓角全是细密的汗珠,遂笑着道:“嬷嬷教导少夫人原是该的,可也要让主子喘气歇歇呀,要不然,一会儿爷回来了,见主子这样,不定怎么心疼,要是闹腾起来,不仅嬷嬷没脸,就是我们几个也要跟着挨罚。” 右玉毕竟是蕤华院的管事大丫头,陶嬷嬷可以在春莺面前摆架子,可遇着她,多少要给些颜面。 她只好说:“罢了,罢了,歇会儿再练!” 如蒙赦令,右玉赶忙取下顾青竹头顶的书,和春莺两人将她扶到软榻上,顾青竹几乎是直挺挺地站了一个时辰,腰腿僵硬,春莺帮她揉了好一会儿,方才缓过来。 右玉关切地问:“少夫人,喝点水吧,要不要吃点点心?” 顾青竹摇摇头,只抿了几口茶,又起身站着。 及到慕锦成回到蕤华院,顾青竹笑了一天的脸怎么都收不回来了,腰腿更是比做了一天农活还要累,木木的像两根筷子。 “这丫头今儿怎么了?”晚饭时,寇氏见她脸上一直挂着不变的笑容,觑着眼睛问。 慕锦成本想取笑她,可心里却是满满的不舍:“她练习礼仪,笑了一天,可不就这样了嘛。” “陶婆子老糊涂了,把个好端端的丫头练成什么样!”寇氏放下筷子,转头对琳琅说,“去,把陶婆子叫来!” 第二百一十四章 上元节 不大会儿工夫,胆战心惊的陶婆子被琳琅带了进来。 寇氏睨了她一眼,轻描淡写道:“你如今上了年纪,我也该把你打发出去养老了。” 陶婆子扑通跪在地上:“老太太,奴婢一直跟着您,都这把年纪了,若是出去,还不要让人笑话死了。” “那你就磨折我孙媳妇,让她被满院的丫头婆子看笑话!”寇氏声音低沉。 “奴婢……奴婢不敢!”陶婆子伏下身子,双肩颤抖道。 一旁的顾青竹自然知道,她一个嬷嬷怎么会对她这样,不要说,在老鸦岭,她们还一起共患难,就单凭少夫人的身份,哪怕一个积年的嬷嬷也不敢贸然出头害她。 “祖母莫恼,陶嬷嬷这都是为孙媳好,再说,我也想早日学成,往后帮着母亲管家,不至丢了慕家的颜面。”顾青竹乖乖巧巧地劝。 寇氏拍拍她的手,缓了语气道:“还是你懂礼,吃了苦,还为她求情,听祖母一句话,这个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总要慢慢来,若是伤了身子,反倒得不偿失了。” “祖母说的是,孙媳记下了。”顾青竹微微点头。 寇氏转向地上的陶婆子道:“说起来,你也是我身边的老人了,大事小情处理过不少,也没见你犯过如此错误,我看重你,才让你到少夫人跟前服侍,如今怎才过去几日,倒昏聩成这样了,今儿少夫人为你求情,我暂且记下,若有下次,必定严惩不贷!” “谢老夫人,少夫人!”陶婆子趴在地上连声道。 寇氏朝琳琅摆摆手,琳琅将跌跌撞撞的陶婆子搀了出去。 为这事,一时败了胃口,寇氏只喝了一勺老鸭菌菇汤,慕锦成变着法儿哄她高兴,才又勉强吃了半碗莲子粥,慕锦成和顾青竹陪着吃了些。 自此,慕锦成每日晨起去私学,顾青竹依旧天天学规矩,寇氏怜他俩辛苦,遂免了早上的请安,陶嬷嬷再不敢像之前那般,但每天大量的练习,已经能让顾青竹将站立行走学得像模像样。 今日学坐,大家闺秀怎么坐,做了媳妇如何坐,在长辈面前,与同辈同席,见下人时,种种规矩记得人脑瓜子疼。 顾青竹揉着额角,不由得想,若按这个规矩算起来,自个这些日子差不多天天都在出丑,也难怪被富户人家出身的婆母看不上。 她喝了几口茶,继续练,虽说,她以后会回顾家坳去,这些个繁文缛节基本都是无用之物,但慕老太太是真心实意对她好,她理该在她跟前礼数周到。 如此一晃,日子过得飞快,转眼便是正月十五上元佳节。 这一天,私学里放一日假,吃罢早饭,慕锦成倚在锦榻上,看顾青竹练习行礼,一早上,屈膝弯腰折腾了不下百多次,他实在忍不下去,找了个由头,将陶嬷嬷打发出去了。 “你累不累?”慕锦成将热茶递给她。 顾青竹抿了一口,浅笑着说:“每日站习惯了,累倒好,就是今儿不停的点头弯腰,弄得有些头晕眼花。” 慕锦成心疼道:“你何必自讨苦吃,我明日禀了祖母,咱们不学这个劳什子!” “算了,我学得差不多了,百步走了九十九,也不多这一个,你若为我求情,我的苦白吃了不说,还要惹长辈们生气,觉得我们是烂泥糊不上墙。”顾青竹低声劝道。 慕锦成想了想,转念道:“那今儿先不练了,晚间我们去东市看花灯!” 顾青竹摇头不想去:“去年中秋,我看过灯展了,今天还不是一样,有啥看的?” “我听私学里的人说,今年有燕安城的手艺人来参加花灯会,皇城来的呢,肯定和之前的不同。”慕锦成极力鼓动。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这是多浪漫的事,他早就想要和她一起出去游玩。 他们的晚饭是在松芝院吃的汤圆,慕绍堂和慕绍台都有应酬,罗霜降要照顾酒楼的生意,而卢氏初一十五是吃斋的,故而,今儿只有他们三人一起吃,慕锦成三两口囫囵吞了汤圆,害的寇氏一个劲地劝他慢点吃。 慕锦成嘻笑着说:“祖母,我和青竹一会儿去看花灯,您想要花篮灯,还是蘑菇灯?我给你带回来。” 寇氏拍着他的肩膀道:“祖母哪里要这些,你们记得买个莲花灯挂你们屋里头。” “为什么要买莲花灯?”慕锦成讶然。 寇氏看了眼顾青竹,笑道:“让你买,你买就是了,不过,若是有人送一盏给你们就更好了!” 慕锦成和顾青竹互相看了一眼,一脸迷茫。 年轻人爱玩爱热闹,寇氏自然晓得,她不留他们,反而催促:“既要去,就快些,一会儿人多了挤不动。” 得了允许,慕锦成和顾青竹坐上马车出门,宝应和春莺同行跟着。 及到东市,慕锦成和顾青竹下了车,一眼望去,偌大的场地上花灯璀璨,人流拥挤,随处可见锦衣华服的富家公子和珠玉钗环的大家小姐。 在这一日偷偷与心爱之人约会,或者装作偶遇心仪之人都是风雅之事,故而青年男女都会早早出门。 “把荷包给我。”慕锦成一边张望,一边朝宝应伸手。 宝应眨巴着眼睛道:“爷要买什么?小的跑腿就是了。” “叫你拿来,就拿来,哪那么多废话!”慕锦成在他额上弹了爆栗。 宝应委委屈屈地拿出荷包递给他:“为啥每次都弹我!” 慕锦成解开鼓鼓囊囊的荷包,拿出两块银子抛给宝应:“我一会儿和少夫人一起去逛灯会,你们不许跟着!” “那怎么行!”宝应一下子急了,“爷要有点啥事,小的又不得活了!” 慕锦成故作恶狠狠地骂:“你这个乌鸦嘴,要么在这儿待着等,要么自个玩去,反正不许跟着我们!” “春莺,你劝劝爷和少夫人呀。”宝应急地拉了拉春莺的袖子。 “少夫人……” 春莺也觉不妥,可刚开口就被慕锦成打断了:“你们跟着也没用,我一会儿还是会甩掉你们的!” 顾青竹蹙眉道:“你别让他们为难了!” 慕锦成拉住她的手,低声道:“咱们这几日,一个读书,一个学规矩,跟笼中鸟似的,难得出来一趟,还有人跟着,多不自在呀,你信我,我肯定能护你周全。” 说完,他不待顾青竹回话,拉着她就走,宝应和春莺急急地跟上,可人潮涌动,很快就走散了。 慕锦成回头张望,已然看不见宝应和春莺,遂慢下脚步,与顾青竹一路赏灯,流连卖面具糖葫芦小饰物的各种摊子。 “你别拉着我了,让人瞧见多不好。”顾青竹接过他买的糖葫芦道。 慕锦成咬了一口又酸又甜的山楂,摇头道:“到处都是人,万一走丢了怎么办?” “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儿,哪有你说的那么可怕!”顾青竹挣了挣手。 两人正说着,旁边有店家吆喝道:“猜灯谜送花灯喽!” 慕锦成只得松开她的手,说道:“我们也去猜一猜。” 这里临时搭了一个回形游廊,廊檐挂着各式花灯,下面垂着一张红纸写的谜面,只要猜中谜底,就可以拿走挂谜的花灯。 慕锦成着意去找莲花灯,整条游廊只有两盏,一个谜面是“半部春秋”,另一个是“似鸟又非鸟,展翅夜遨游,与人长相见,画梁飞屏风。” 慕锦成冥思苦想不得,而在店家不断的吆喝声中,过往的游客都被吸引到了这里,陆陆续续有人猜中其他谜底,摘了花灯离开。 或是这两盏莲花灯格外好看,很多人来猜,都被店家判了错,一个个懊恼地摇头离开。 “公……公子,你看这个,昨日之日不可留,分明就是一个乍字嘛。” “公子,你再看这个,一人一心一张口,正是恰。” …… 不远处来了两个清秀少年,一个身形高挑,十七八岁模样,穿着杏黄云锦袍,贵气逼人,另一个个子稍矮,约莫十四五岁的年纪,穿水蓝绸面衣裳,机灵活泼,他们一路旁若无人走来,手上已经有了两三盏花灯。 “哇,公子,这个花灯好看!” 他们很快就走到了慕锦成和顾青竹面前,抬头看那两盏莲花灯。 “半部春秋?”杏黄锦袍公子拈起红字念了一句。 他的声音如同珠玉落盘,清脆优雅。 “这是个秦字!”顾青竹突然开口道。 那公子不由得抬眼看了她一眼,嘴角微挑:“姑娘如何猜得?” 慕锦成也很纳闷,他们一直在这儿,他猜不出,顾青竹也没出声,这会儿,来了位公子,她怎么就突然猜到了? 顾青竹屈身行礼:“我们在这里猜了有一会儿了,适才听这位小哥,猜中了前面的,我突然想到将春秋两字拆开重组,便得了一个秦字,也不知对不对。” 店家走过来,动手摘下花灯,笑眯眯地说:“恭喜,恭喜,正是秦字。” 慕锦成喜滋滋接过,这会儿,他比自个猜中还要高兴,顾青竹果然极聪明,仅凭听旁人猜谜,便掌握了技巧,一举猜中。 “原来姑娘不是猜不出,而是不会猜?”云锦袍公子的目光扫过顾青竹的衣着,有些不确定地说。 第二百一十五章 灯会惊魂 为了出游方便,今日两人穿的都是寻常衣物,顾青竹一身烟霞色织缎袄裙,外披一件缀兔毛的棉斗篷,这一身面料虽普通,而绣花和针线都是极好的,明眼人一见,就知是家道殷实人家出来的。 云锦袍公子有些纳闷,这样出身的小姐,闺阁游戏不都是赏花,弹琴,猜谜,烹茶吗? 顾青竹不知他所想,有些不好意思道:“我……我是头一回猜。” 一旁的慕锦成只顾低头看花灯,笑道:“青竹,若是再猜中这个,咱们就有一对了。” 听见他的声音,云锦袍公子转眸看过来,入眼,一身天幕蓝团花织锦衣,腰间烟色流苏随风荡漾,像他这个人,面如冠玉,俊美飘逸,灯火明灭中,恍如不食人间烟火的上神谪仙。 他一时红了面,低头欲走,而他的小童却执着的要猜另一个:“公子,你说,这到底是个啥呢?” “别贪心,二三个还不够你玩的,还不快走!”云锦袍公子拂了长袖,转身离开。 “哦哦哦。”小童忙不迭地跟上。 “什么人?真奇怪!”顾青竹望着他们的背影,这两人来得突然,去得匆忙,说的话也让人不甚明白。 慕锦成吃味:“别看了,两女的有啥好看的,还是快猜谜吧!” “嗯?”顾青竹一时惊讶,不由得瞪大了杏眼。 慕锦成弯腰逗她:“要我说,陶嬷嬷最该教的,不是那些个陈腐的规矩,而是怎么分辨香料味儿,哪些是女子抹的,哪些是男人用的,这样,你就不会男女不分了。” 顾青竹嗅了嗅,空气中,除了蜡烛的味道,果然还隐约有股子清雅的幽兰香气。 “你居然连这个都知道?”顾青竹眯着眼睛看他。 这家伙日日在她跟前装真心,这会儿连各种胭脂味儿都辨别的清清楚楚,可见没少在脂粉堆里混,果然是口是心非的纨绔! 慕锦成感觉到她的眼神里有种随时爆发的危险东西,旋即缓了缓道:“其实,每个人身上都有独特的味道,就像你,哪怕不搽任何香料,我也闻到青草和竹叶的香气。” 顾青竹将袖子凑到鼻子跟前闻了闻,什么味儿也没有,只觉又上了他的当,遂白了他一眼。 慕锦成不想说,她晚间沐浴后,满室清新,每夜扰他清梦。 他指着廊檐上的花灯,岔开话题道:“快把这个也猜了,咱们好凑一对!” 顾青竹仰头望着道:“我刚才现学了猜字谜,勉强蒙对一个,这个好似猜一个东西。” 慕锦成随口说道:“有翅膀的,难道是燕子?” “燕子分明是鸟呀,怎么说不是呢。”顾青竹不赞成地反驳。 慕锦成挠挠头:“那咱们还是想想与画梁屏风有啥关系吧?那上面不是描花的吗?” 顾青竹猛地一拍手道:“啊,晚上出来飞的,还可以画在梁上,绣在屏风上,肯定是蝙蝠!”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热切地讨论,竟然琢磨出一个答案。 一旁的店家递上莲花灯:“佩服,佩服,这个最难猜的也被你们猜着了。” 接过花灯,顾青竹眼中闪亮,一脸生动明媚的欢喜,比花灯还要绚烂,慕锦成一时看痴了。 顾青竹拉了拉他的衣袖,两人离了猜谜回廊,一人提着一盏花灯,夹在人群中并肩游玩,他们那一对莲花灯十分精美,引得旁人纷纷看过了,艳慕不已。 倏然,人群后面传来巨大的骚动,纷至沓来的马蹄声重重锤打地面,数声爆喝随之传来:“闪开,闪开!” 拥挤的人群仿佛受惊的鱼群,潮水般向两边涌来,推搡着,脚下踉跄,可不待慕锦成反应过来,拉住顾青竹,两个人瞬间就被冲散了。 “青竹!青竹!”慕锦成大声疾呼。 然而,他的喊声完全淹没在惊慌失措的人群发出的恐惧和咒骂的声音里。 顾青竹被人群裹挟,身不由己地往前走,手里的花灯被挤掉了,她刚想弯腰捡,却已经被后来的跌跌撞撞的人群几脚踩烂了。 身边没了慕锦成,她拼命想要回望,却被推行着越走越远,哪里还看得见他的身影。 而当中被迫挤让出的道路上,奔驰着十几匹乌黑骏马,所过之处,灯架,小摊俱被踩碎,有躲闪不及的游客,更被马上之人抽了鞭子,惨叫连连。 玄衣黑马如同飓风一般,横扫灯会,有的花灯架子被马冲撞,人群推搡,倾倒在一起,竹骨宣纸最易燃,瞬间便烧起火来。 东市紧邻淮水河,夜来风急,这会儿,火借风势,接二连三一路烧着了,更点燃了临时搭建的帐篷,腾起更大的火焰,一时间数条火龙窜上了天,映得半边天亮如白昼。 观灯的人全都涌在中间大路上,拥挤难行,更兼两边花灯烧着了,时不时掉落燃着的火团,人群更加慌乱缓慢,踩掉了鞋子,挤丢了小孩,一路丢钗失佩不计其数,喊叫的声音此起彼伏。 顾青竹瞧见前面有处岔路,她急忙挤了进去,去年中秋他们在灯展上也穿过小巷,为了观灯方便,这里的布局都是处处通达,她希望在整个灯会烧成废墟前能快点离开。 岔路果然人少,只是岔路中又分出很多分支小巷,她并不知道走哪一条更快,只拣没有着火的地方走。 对面一个花灯架被烧垮了,“嘭”一声砸在两处帐篷的间隙上,瞬间点燃了蓬顶。 顾青竹正准备折身穿过其他小巷,却听起火的地方传来急切的呼救声:“救命,救命!” 眼看着帐篷的火势越来越大,顾青竹来不及多想,提了衣裙飞奔过去。 面前浓烟滚滚,看不分明里面什么情况,顾青竹挥舞衣袖大喊:“里面有人吗?” “咳咳咳,救命!我们被灯架卡着了,出不去!”里面的人焦急道。 这个花灯架足有八尺高,头顶绑成十字的架子正在剧烈的喷吐火舌,顾青竹试图推它,触手灼热的滚烫。 “请快一点,我们公……公子受了伤!”里面人气息微弱。 顾青竹环顾四周,见地上倒着一根挂灯的长棍,它的顶端有一个铁钩子,是用来将花灯挂在架子上的。 她捡起长棍,将铁钩子搭在烧着的架子上,用力往外拉,那个架子很沉,又卡在两个帐篷间,顾青竹几乎使出了全身力气也只拉动几分,而周围被它点燃的东西越来越多,几乎成了一小片火海,她斗篷上被溅起的火点烫出了一个个小洞。 “姑娘,你自去逃命吧。”这一次换了另一个人的声音,听得出,他在极力忍痛。 “再等一下,我能行!”顾青竹反身用背货上山的姿势,双足蹬地,身子压低,用力背扯,瞬间只觉一座山被搬动了! 顾青竹紧跑几步,撒手往斜刺里反跑,只听身后哗啦一声响,整个花架划出一路火焰,倾倒在对面一棵树上。 顾青竹急忙跑到两个帐篷间,只见里面蜷缩着两个人。 帐篷的外层已经快烧到底了,她朝他们伸出手:“快出来!” 一只手搭上来,她用力一拉,只听一声闷哼。 “你哪里受伤了?”就是燃烧的亮光,顾青竹看向逃出来的两人。 此时两人满头满身泥灰,个子稍矮的一人道:“我家公子刚才被那架子砸了手臂!” “是你?”个高的那个显然认出了顾青竹,“我们在猜谜的地方见过。” “这么巧!你能走吧,咱们先离了这里再说!”顾青竹望了眼周遭越来越大的火势,她拣了一根扫把,将哪些掉落的小燃烧物拨开,三人急速离开了这处火场。 外头水龙队已经来了,正用盆桶从淮水河里打水灭火,整个灯会变成了泥泞的泥沼,还有几处燃着的灯架,正被兵士们合力拽倒。 三人走到出口,顾青竹解下斗篷披在那位公子身上:“姑娘伤势如何?” “你……你怎么知道我是女子?”十分惊讶的女声。 “这……”顾青竹不知道该怎么在外人面前称呼慕锦成,遂道:“我刚才听你叫我独自逃命,并不是男声。” “哦,原来如此,多谢姑娘救命之恩,我叫南宫羽,在家里排行老九,她是我的丫头采薇,不知姑娘怎么称呼?”南宫羽躬身欲要行礼。 顾青竹一把托住她:“南宫姑娘伤着,不必客气,我叫顾青竹。” 采薇急急地问:“这儿哪里有医馆?” “从这里到西市医馆还有一段路程,我会一点医术,南宫姑娘若不嫌弃,不如先让我看看。”顾青竹低声道。 采薇不信顾青竹:“我们公……小姐金贵……” 但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南宫羽打断:“有劳顾姑娘了。” 顾青竹捡了一截燃着的木头插在地上照亮,顺着她的胳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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