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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二叔家的鸡弄死了,今儿又和寡妇搅合在一起打他们,你咋不和你爹似的死在外头!”吴氏不分青红皂白,劈头就骂。 “阿奶,你讲不讲道理,分明是二婶偷我家的蚕茧,被秦婶子逮到,二叔不辨是非,上来就要打我!”顾青竹高声反驳。 “打你也是该的!你知道上次那两只鸡有多重要!”吴氏痛心疾首道,“前几日赌坊管事的来看,说好过了端午,就把那两只鸡带走抵账,结果被梁满仓那个臭小子给打死了,为此,我们不仅不能抵账,还欠下更多的债,你难道不该用蚕茧赔吗?!” “你这讲的是什么话?污蔑、偷盗竟然都有了理!”顾青竹轻蔑地哼了一声。 “你今儿情愿也好,不情愿也好,蚕茧都赔定了!”顾世贵忍住疼,恶狠狠地说。 “荒唐!” 顾青山和顾大丫冒雨赶来,顾青山义正词严地说,“我爹出门做工不在家,可顾家坳的规矩什么时候变得是非不分,黑白颠倒了!” “你们都是青竹的长辈,却好吃懒做,乱嚼舌根,这会子还偷青竹辛苦养出来的蚕茧,在我们小辈面前,大言不惭地胡说八道,可要点脸吧!”顾大丫心直口快,噼里啪啦一顿嘲讽。 “村长手再长,也管不了我家的家务事,再说,你一个毛都没长全的小子,刚刚死里逃生拣条命,有这假惺惺的工夫,还不赶快把欠的救命钱还给我!”这会儿,若是顾世福来了,顾世贵可能早就灰溜溜走了,可今儿,他是半点不怵顾青山的。 “你的脸皮当真不是一般的厚,钱是打青竹手上借的,将来自然还是还她,与你有何干系!”顾青山嗤笑一声。 第七十四章 二叔家的算计 “她一个丫头哪知道手头拮据的难处,将来她们姐妹成亲,陪嫁首饰啥的,还不是要我这个做叔叔的操持呀,她这会儿偶尔挣那么几个钱,骚包地不知道搁哪儿是好,尽被一些别有用心的人哄骗了去,以后,自然少不得我多费心帮她管着点。”顾世贵说这话时,语气平缓,像极了一个谆谆善诱的长辈。 “都一个村上住着这些年了,你是啥德性,谁还不知道呢,你这般能装善演,不上戏园子里当个名角,着实可惜了。”一旁的秦氏热辣辣地挖苦。 “二叔,这种事,你自个白日做梦就好,我万万不会傻到为你挣钱!”顾青竹冷着脸说。 “这以后恐怕由不得你!快把蚕茧交出来,今儿梁满仓那个臭小子不在,我看谁给你撑腰!”顾世贵瞪着一双饿狼般的眼睛,逼近顾青竹。 “贵叔,你不能这样做!”顾青山疾步上来,拉住顾世贵。 “哼!你有梁满仓的本事吗?也想管闲事!我看你,还是等你爹死了,当上村长时再说吧!”顾世贵猛然回头,一拳捅在顾青山的肚子上。 顾世贵深恨顾世福平日里摆出公平公正的嘴脸,每次都把他们弄得狼狈不堪,这回顾世福出门打零工去了,重伤初愈,养在家中的顾青山,居然还想学他爹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对他指手画脚,他当然专拣他的伤处下手。 “嗯……”顾青山吃痛地闷哼一声。 他的皮肉虽好了,可逢着这样的阴雨天,伤处还是会隐隐作痛,哪里受不了顾世贵出其不意的一拳重击,他颓然地一头栽倒,地上的泥水因他倒地,溅起很高的水柱,喷溅得每个人身上都是。 “哥!” “青山哥!” 顾大丫和顾青竹猛扑过去,一把抱住他,顾大丫看着自家哥哥紧闭着双眼,在夜雨里惨白的脸,害怕地嚎啕大哭。 秦氏见此,赶忙放下儿子,连连招手道:“快,快扶到家里来!” “儿子,你莫不是……莫不是……”吴氏吓得直拉顾世贵的衣角。 “这……”顾世贵盯着自个没一两肉的拳头看了又看,没想到他一拳就把以前壮如牛的顾青山打倒了,真的很意外啊。 “咱别要那些个了,赶快走,赶快走!”朱氏低声催促。 顾青山是村长家的大儿子,年前被狼咬了,是花了三十多两银子救回来的,命金贵着呢,这要是有个好歹,不要说孙氏会和他们拼命,就是等顾世福得了消息回来,能有他们什么好果子吃,到时被赶出顾家坳,都说不定! “怕啥!他又不是纸糊的!”顾世贵虽这样虚张声势,却忍不住觑眼偷看。 眼见着顾青山耷拉着脑袋,两腿无力地被大丫和青竹连拖带拽地扶进秦氏家的堂屋,他心里也跟着七上八下的。 “顾世贵,你别走,明儿,我就到衙门里告你们去!”顾大丫狠抹了下眼泪,恨恨地说。 “你去呀,我……我才不怕!”顾世贵踮着脚尖回嘴,话虽狠,可语音却不自觉地发抖了。 “祖宗,走走走,这会儿还逞什么能!”吴氏和朱氏婆媳两人,一左一右将顾世贵拖走了。 为防万一衙门里的官差来抓他,吴氏把最后一点棺材本都拿了出去,让他到二十里外的舅家避避风头,这无疑正中顾世贵的下怀,他收了钱,胡乱卷了几件旧衣裳就跑了,全不顾此时外间天黑路滑,风雨未停。 “上次赌坊的人要打要杀地来逼债,你不是说,一文钱都没有么,这会儿,钱又是哪儿来的!” 朱氏眼看着顾世贵像只野狗似的窜进雨雾,回身瞪了眼吴氏。 “我只剩这最后一点了,再没有了!”吴氏退了两步,瑟缩道。 “没有了?大房钱多的是,你去偷去抢,不管用什么法子,都给我弄来,否则没你好日子过!”朱氏发疯地上前用力拧吴氏的胳膊。 吴氏瘦得皮包骨,朱氏只用指甲尖掐一点皮拧绞,那种痛让人锥心,但表面至多留下一点紫痕,掺杂在暗沉的肌肤斑点中,几乎看不出来。 “我也没法子,那死丫头利害得很,家里又有一条大狗,靠近都难,更别说进她屋子了。”吴氏躲闪着,嘴上不停地嘟嘟囔囔。 “我今儿不是去了么,啥事也没有,你这个老货,是不是等着坑死我们,还和老大家过好日子去?!”朱氏气愤地兜头打吴氏。 “蚕房又不连着里屋……”吴氏一边用胳膊抵挡朱氏的暴打,一边低声辩解。 “我限你三天,若搞不到钱,赶快死去吧,活着也是浪费米面!”朱氏打累了,坐在桌边大口喘气。 吴氏抹了把脸上的雨水,这时节虽说不上冷,但穿着湿漉漉的衣裳总不舒服,她踟蹰着到厨房里烧水。 顾青山只是一时疼昏过去了,秦氏帮着掐人中虎口,一会儿就醒了过来,顾青竹赶忙给他把了脉,又检查了伤口,发现并没有什么大碍,三个人这才松了口气。 在秦氏家里喝了一碗糖水,顾青山慢慢缓了过来,面色也好些了,顾大丫搀着他回去了。 “给,青竹。”秦氏将那个抢下了的包袱递给顾青竹。 打开一看,果然是白莹莹的蚕茧,就连那个包袱皮都是她家那个黑窗帘,只是蚕茧的数量不多,想来是朱氏意外碰翻了蚕匾,害怕被当场抓住,才不得已半道逃走的。 “已经小满了,南苍县东市蚕市要开了吧,眼瞅着这些蚕茧留在家中只会招祸,不若早些卖了吧。”秦氏将额前湿漉漉的头发顺到耳后道。 “嗯,明日若是天晴,后日就出山。”顾青竹扎起包袱,点点头道。 青英一个人在家,顾青竹不放心,说了几句话就回去了。 及到家中,果然发现穿着小褂的青英正用板凳死死抵住屋门,直到听到她的声音,才慢慢挪来凳子。 “阿姐!”青英慌乱地一下子扑到顾青竹怀里。 “不怕,不怕,没事的。”顾青竹将她抱到床上,瞧见她胳膊和腿上被蚊子叮了好几个包,转身取了药膏给她抹。 “阿姐,你去洗浴吧,我自己可以。”青英看见顾青竹全身都淋湿了,推她道。 “好,阿姐很快的,等会儿给你讲故事。”顾青竹笑着刮了下她的小鼻子。 等顾青竹洗漱收拾停当,青英已经睡着了,顾青竹看着她睡梦中都皱着小眉头,不禁叹了口气,伸手抚了抚她的脸。 “阿姐!”青英梦中嘟囔了一声,抱住了她的胳膊,像个小猫似的偎依过来。 “小妹乖。”顾青竹柔声哄慰。 第二日,天放了晴,顾青竹一早去了蚕室,先剔除了很少的残次茧子,再将簇架上的蚕茧全采了下来,这些茧子娇贵,不能层层叠叠重压,顾青竹便将它们整齐地放在蚕匾里,最多垒上三层放置。 “青竹,我娘明儿让我到南苍县卖茧子,你去不去?”大丫吃了早饭,兴冲冲地来问。 “嗯,秦婶子也打算去。”顾青竹点点道。 “那咱们正好结伴一起,明儿就让青英和铁蛋找青川一起玩吧。”大丫高兴地拍了下手。 “你哥没事吧。”顾青竹猫腰到鸡窝里拿蛋。 “睡了一晚,今儿没啥事了,只是我娘觉得我爹不在家,不想招惹是非,也没去找你二叔二婶理论。”顾大丫低头捻衣角,噘着嘴道。 “与他们能讲出什么理来,不过是白惹一肚子闲气,婶子不去,倒也好。”顾青竹将七八个还热乎着的鸡蛋放在一旁的小箩里。 “我就是气不过,我哥若是有点闪失,我非得到衙门里告他不可,哪有这般混账阴毒的人,明知我哥肚子上受伤,还往哪儿捶!”顾大丫越说越气,音量不免拔高了。 “你哥咋了?”背着竹篓经过的招娣一听这话,急忙走了进来。 “他没事,你别担心。”顾青竹瞟了眼大丫,意叫她不要乱说话。 “真的?”招娣有些不相信地追问,她看看顾青竹,又转头看大丫。 “青竹给他看过了,好着呢。”大丫咽了口气道。 “昨儿出了啥事?我爹在外头喝多了,吐了半夜,我尽照顾他了。”招娣继续问道。 “朱氏昨儿偷了青竹家的蚕茧,恰巧被秦婶子逮个正着,后来她二叔和阿奶都来了,少不得吵闹一番,这一家子都是极品奇葩,偷东西还有理,还要妄想管青竹挣的钱,这种亲戚,还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大丫一脸鄙夷地说。 “那茧子可追回来了?这可都是青竹辛辛苦苦二十多天才养出来的。”招娣担心地说。 “她黑灯瞎火的,碰翻了蚕匾,故而,只来得及偷了一点点,半道还被秦婶子抢了下来。”顾青竹简单说了下经过。 “你家大黄呢,陌生人素来进不了你家院子的呀,朱氏是怎么进来的?再说她既准备偷茧子,怎么会这般不小心呢?”招娣疑惑地问。 “昨儿下雨,我把大黄牵回家了,依你这么说,难道朱氏偷茧子是假的?”顾青竹说到这里,心下突然一惊,朱氏用窗帘包蚕茧,显然是临时起意,可见她最初的目的根本不是这个。 难道…… 顾青想了想,顿觉头疼了,这世上只有千日做贼的,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第七十五章 卖茧 “我只这么一说,你还是万事小心些吧。”招娣也说不出了所以然来,只是好心提醒道。 “嗯。”顾青竹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郑招娣赶着去挖野菜匆匆走了,顾青竹将小箩里的鸡蛋递给大丫。 “我家里有的,你还是留给青英吃吧。”顾大丫推辞不要。 “你家的鸡蛋,你娘都攒着到镇上换钱还债了,当我不知道呢,昨儿多亏你和青山哥及时赶到,幸好他没事,如若不然,我这心里实难过得去,这几个鸡蛋给他补补吧。”顾青竹不容分说,将小箩塞到大丫手里。 “那……那我就替我哥收着了。”大丫吸了下鼻子,不再谦让。 吃了午饭,顾青竹将院里的枇杷拣熟的采了些,让青英给几家送去尝尝,她自个到山边上挑了一担黄泥回来,将鸡窝全拆了,重新垒。 “青竹,你这是干啥呢?”顾世根的老婆徐氏刚巧路过,好奇地问。 “这鸡窝还是我爹在的时候垒的,昨儿下了一天一夜雨,里面都湿透了,我拆了重建,免得夏天雨大把鸡淋生病了。”顾青竹剁了些茅草和黄泥揣在一起,正用力搅拌。 “你根叔在家呢,要他来帮忙不?”徐氏还记得上次顾青竹允她笋皮的人情。 “不用,谢谢徐婶子,一个鸡窝,我一会儿就干完了。”顾青竹拄着铁锹,抹了下额头上的汗说。 “那行,要帮忙就说话,甭客气。”徐氏说着,离开了。 顾青竹忙了一下午,终于垒了个新鸡窝,比原来的又高又宽敞,在里面铺上软和的茅草,做了一个专门下蛋的窝,几只公鸡母鸡像君王和王后似的,进进出出视察了好几次,仿佛十分满意,咯咯咕咕叫个不停。 在外面玩了一下午的青英,回来见着新鸡窝,十分意外,她身子小,甚至可以爬进鸡窝里待着,顾青竹见她调皮,并不生气骂她,只笑着看她钻进钻出,自娱自乐。 第二日一早,顾青竹将小妹交给孙氏代为照顾,她自个和大丫及秦氏一起出山卖茧子。 南苍县的蚕市,从小满开到芒种,只有短短的十五天时间,所以十里八乡的养蚕人都卡着这个时间点出货,而且越早卖,价格越好,因为越往后,收茧人好茧子见多了,寻常一般的很容易被压价,而且,外地收茧人一旦收足想要的份量,就会坐船离开,本地的价格后期自然还要回落一些。 待顾青竹三人赶到东市,正是蚕市最火爆的时候,这里还像春上收茶时一样,各家搭着临时的帐篷,伙计在门口卖力吆喝,只是收购的货品由春茶改成了蚕茧。 三人并没有急着出手,而是在各处转转打听行情,今年的蚕茧价钱不错,一级甲等能卖一百一二十文一斤,其他等级的依次低下去,最次的也有八十文一斤,比往年还好些。 “顾姑娘!”正当顾青竹三人东张西望的时候,迎面一个帐篷下,一个娇美窈窕的女子向她们招手。 “谭大小姐?”顾青竹向她走过去。 “你这是来卖蚕茧的?不如卖给我呀。”谭子衿给三人让座,伙计拎了一壶茶过来。 “您不是开绣品铺子的吗?怎么改收蚕茧了?”顾青竹有些奇怪地问。 “以往我铺子里的绫罗绸缎都是从苏杭那边购进的,可今年春上价钱连涨了三回,绣品越好,反倒越不赚钱,为此,我打算自个开家织坊,先收购一批蚕茧再说。”谭子衿并不隐瞒,浅笑道。 “我们不挑买主,只要价钱合适,卖谁都一样的。”顾青竹嘴角微扬道。 “我这里的价钱,你只管放心,不会比外面的低。”谭子衿说着,冲后面挥挥手,“让俞管事来看下蚕茧。” 一个中年男人小跑着过来,仔细查看了三人背篓里的蚕茧,顾青竹和秦氏的蚕茧个大色白,评的都是一级甲等,而顾大丫的中号茧子有点多,只得了一级丙等,要少十文一斤,顾大丫有些失望,想换一家询价。 “这样吧,你们若是不嫌麻烦,就把大茧挑出来,按高一级的定价,其他的另算,如何?”顾青竹和秦氏的蚕茧实在是好,谭子衿不想错过,遂提议道。 她这个建议已经是当下最好的法子了,就算去旁家,也未必有这个闲工夫等她们慢慢分拣,顾大丫看了看顾青竹,顾青竹便点头答应了。 俞管事叫小伙计找了两个箩筐来,三人埋头挑拣,一盏茶的工夫便做完了,俞管事重新给定了等级,总算能卖出了一个满意的价钱。 在伙计过秤算账的当口,谭子衿问顾青竹:“顾姑娘,你们村子里可有会缫丝的女孩子?” “我们大多是卖鲜茧的,缫丝费时费力,再者,周边收购丝线的商家不好找,平日里一般不做,恐怕会的也少。”顾青竹想了想,不放心,又转头问大丫和秦氏,“咱村里有会缫丝的吗?” “没听说。”两人俱都摇头。 “不会也不打紧,可有愿意出来做工的?织坊里可安排师傅教,但只要女孩子。”谭子衿又接着说。 “这……”顾青竹和大丫互看了一眼。 “您家的织坊在哪里,工钱怎么算,吃住呢?” 大丫是个直性子,接二连三问了一串问题。 “织坊离西市不远,只要进了织坊都管吃住,学徒期间没有工钱,经师傅考核后能独立上手的,按三十文一天算。” 谭子衿笑盈盈地说。 “学徒没有工钱啊?” 大丫有些泄气,嘟囔了一句。 “缫丝的工期有限,也就一两个月的时间,所以学徒越早上手,越能挣钱,若是你有本事学一天就能经过考核,第二天就按熟手记工,再说,缫丝是门手艺,你今年学会了,明年再来,就能直接按工领钱。”谭子衿半点不恼,仍旧笑容不改地轻声慢语。 这个临工的条件实在太诱人了,想当初,顾世福带着村里人到昌隆酒坊打临工,足足白翻了一个月酒糟,才被留下来做事,等到结账的时候,又被百般苛刻,每人或多或少都会被胡管事坑钱,但为了明年还有活做,村里人大多只能强忍下这口气。 “青竹……”大丫明显心动了,她暗暗地拉顾青竹的衣裳。 “您若是不急,我回村里帮您问问吧。”顾青竹想了想,遂应承下来。 马上就是夏天了,田地里没啥活,绣帕子又汗手,若是能结伴出来打工,村里的姑娘们多少能挣些钱,贴补家用,况且谭大小姐似乎很缺人手,给的条件都很优渥。 “那就拜托了,我已经收了两天蚕茧,约有百斤了,若是能早些来人,自是最好的。”谭子衿头一年开织坊,事情千头万绪,当然想早点开工。 “我会抓紧的,若找着人,直接让她们到这里来找您吧。”顾青竹点点头道。 几人又说了些细节上的事,隔了会儿,账房将她们的钱款交割清楚,顾青竹三人便离开了东市。 秦氏要买粮扯布,大丫一心想去看梁满仓,又不好意一个人见他,软磨硬泡,顾青竹只得陪她找到县衙。 可不巧的是,守门的衙役说,因着东市蚕市开张,为保安全,巡街和捕快都撒出去了,不到晚间是不会回来的。 她们刚从那里来,见识了蚕市人山人海,摩肩接踵,想从潮水般的人流中找出一个人来,根本是想都不要想。 “咱们回吧,知道满仓哥在这里就行了,他公务繁忙,不好打扰的。”顾青竹拉着大丫准备离开。 “可……”顾大丫不死心,仍旧扭头张望。 正在此时,从门内走出两个人,一个穿莲青色苏绣长衫的俊俏男子一眼看见了顾青竹,忙拽了旁边一身湖水蓝的绫衣青年。 “顾姑娘!”苏暮春急唤了一声,语调轻快欢喜。 顾青竹闻声转身:“苏公子,这般巧,你胳膊好了?” “也就是谭先生谨慎,要养着,可我嫌吊着胳膊碍事,没两天就撤了。”苏暮春笑意盈盈地走过来。 “咳……”跟在后头的慕锦成佯咳了一声。 他这么大一个大活人,难道这丫头就看不见? “适才还是小娘舅眼尖,他一眼就看见你了,你们这会儿是来找梁满仓的?”苏暮春又问。 慕锦成暗暗咬牙,这个不长心的外甥,当真是个猪队友,立马就把他给卖了。 “我们出山卖蚕茧,顺道来看看他,刚才门房大哥说,他去了蚕市值守,我们正打算回去了。”顾青竹依旧假装看不见慕锦成,这人是个给三分颜色就敢开染坊的主,可不能太给脸,就该晾着不理。 “我们正打算到东市去,要不同往?说不定能遇上。”慕锦成终于憋不住,接口道。 “不……”顾青竹不想和他多有瓜葛,本想说不去,奈何大丫一直捏她的手,只好改口道,“不会太麻烦了吧。” “无妨,巡街和捕快每个人都有定点的范围和营房,咱们找着崔阜一问便知,很好找的。”苏暮春和煦地说。 果然,有了苏暮春,找梁满仓几乎不费吹灰之力,他们几个坐在崔阜最大的临时营地里,刚喝了一杯热茶,一个巡街就把梁满仓找来了。 “你们怎么来了?村里出啥事了?”梁满仓一见她俩,有些紧张地问。 “无事不能来找你呀,咱们和秦婶子出来卖蚕茧,刚好瞧瞧你在这里好不好。”顾青竹怕大丫尴尬,忙抢着说话。 旁边一个人听了,很想呲牙,他才来当值几天,你就这般想念,简直是极其严重的区别对待! 第七十六章 三生酒楼的女掌柜 “我在这挺好的。”梁满仓不好意思地挠挠后脑勺,腼腆道。 他确实挺好的。 高大魁梧的梁满仓穿着一身崭新的玄衣皂靴,剑眉虎目,英姿勃发,再加上腰挎快刀,肩背大弓,愈发显得挺拔如松,气宇轩昂。 “吃得可好?住得习惯吗?”大丫忍不住问。 “你们别担心,我一个糙爷们,衙门里管三顿饱饭,晚上倒头就睡大通铺,和弟兄们吃住在一起,好着呢。”梁满仓大咧咧地搓手道。 这种同吃共住的生活,是他习惯了五年的,旁人或许不能忍受偶尔饭里有沙,大通铺夜里有人磨牙放屁,唯独梁满仓乐哈哈对待,不以为苦,反引以为安。 他对其他人都很照顾,又有极好的武功箭术,他做捕快的班头,很快就得到了心悦诚服的认可。 “你既然一切顺遂,我们便回去了,秦婶子还等着我们呢。”顾青竹拉着顾大丫道。 “你们当真没有事?”梁满仓不放心地又追问了一句。 “真没事,你忙去吧。”顾青竹暗地里摇摇顾大丫的手,不让她说朱氏偷蚕茧的事。 “咦,你刚来,这就要走啦?”慕锦成见顾青竹和大丫要离开,忙伸手拦住道。 “你有啥事?”顾青竹拧眉问。 慕锦成回头看苏暮春,朝他挤眉弄眼。 “哦,是这样的,上次你们救了我们,一直想要感谢的,今儿巧了,择日不如撞日,我请你们吃饭吧。”苏暮春浅笑如春风,缓缓走过来。 适才顾青竹他们说话的时候,慕锦成就一直在和苏暮春嘀嘀咕咕。 “上次不是在衙门里吃过茶了嘛,再说,我们得了宝马良弓,就当是感谢了。”顾青竹轻描淡写地说,似乎早不记得某人百般舍不得肉疼的模样。 “那都是感谢满仓的,我们总得对你再表示下诚挚的感谢才好,不然该落人话柄,说我们舅甥不懂规矩,慢待了救命恩人,再说,我爹还说,让我见着你,一定要请进衙门,他要专门感谢呢。”苏暮春薄唇轻启,虚虚实实说了一堆好话。 顾青竹听得头疼,到了最后,直接跳起来,摆手:“你说县老爷要见我,啊啊啊,不见,不见!” “这会儿刚好要中午了,天生都是要吃饭的,不若,我们一起吃呀。”苏暮春嘴角泛起笑意,抬手微微掩住道。 “咱事先说好,只简单吃一点,我们还赶着回去呢。”顾青竹无法,只得答应。 相较于被带去衙门,和一个与她老爹一般年纪,一本正经的官老爷说话,还不如去吃饭,毕竟,与他们一处吃饭, 远没有那么多吓死人的规矩。 慕锦成悄悄松了口气,四人结伴离开了东市。 顾青竹在约定的地点找到秦氏,慕锦成鼓动三寸不烂之舌,才终于请动秦氏与他们一起去酒楼吃饭。 三生酒楼在南苍县数一数二,外观是高大气派的三层粉墙黛瓦的建筑,内部更是装潢得精美绝伦,每日宾客盈门,座无虚席,但二楼永远有一个雅间是空着的,就是为了给慕家人临时招待客人用的。 酒楼的掌柜罗霜降见到领头进来的慕锦成,赶忙笑意盈盈地迎了上来。 “罗掌柜,你再这样美下去,当心没人敢娶哦!”慕锦成熟稔地打趣。 不错,罗霜降是个女人,年近三十,正是一朵开到荼蘼的妖艳之花,她生得面容娇媚,身段玲珑,一颦一笑都是极致诱惑,哪怕只是托腮叹一口气,都是幽兰芬芳,我见犹怜。 在大黎国,仍然是男主外,女主内,女人身居高墙深院,相夫教子才是本分,而像罗霜降这般离经叛道,抛头露面做掌柜的极少,而敢任用女掌柜的慕绍堂也是绝无仅有。 坊间不无传言说罗霜降是慕绍堂用三生酒楼养着的外室花瓶,慕绍堂对这种流言蜚语懒得解释,倒是罗霜降不服气,她一年之内就把南苍县半数以上的酒楼生意全部抢到了三生。 这此后,又有人说她是以色媚人,不得长久,这不仅没有打击她,反让她一日日摇曳生姿,美艳不可方物,当真是气死人不偿命! 这样的女人怎么甘心只做一个男人的外室? “锦成,今天还是吃……”罗霜降听见慕锦成的话,半点不恼,在见到他身后的顾青竹时,突然愣住不说话了。 “今天要清淡的菜,哦,再来点麻辣鲜香的,嗯……拣最好的上,最重要是先煎一壶上好的旗枪送来。”慕锦成说的话,语无伦次,把菜点的毫无章法。 罗霜降经营三生有四年了,从来没见过慕锦成这般在意过一件事,苏暮春她是认识的,那三个女子看穿着打扮分明是乡下人,两个年轻女子梳着少女发髻,而那个年长的妇人,年纪不大却穿着黑色的襦裙,一看便是守寡之人。 她心里百般思量,未有结果,却仍然微笑着目送他们一行人上楼。 顾青竹对她也十分好奇,一直盯着她看,在楼梯拐角处,两人目光意外地撞在了一起,罗霜降优雅地福了福,顾青竹赶忙屈身回礼。 不大会儿工夫,一壶茶很快送了上去。 “先喝茶吧,这可是今年的新茶,八成是韩掌柜给酒楼留的私货。”慕锦成殷勤地给每个人都倒了一杯。 顾青竹细细抿了一口,大概捣茶的工夫还差了那么一点半点,茶的苦涩略微重了些。 “这茶不是三生茶坊做的吧。”苏暮春啜了一口,拧眉道。 “我喝着没啥呀。”慕锦成仰头喝了一大口,毫无辨别能力地摇摇头。 “这也太苦了点,青竹做的蒸青秋茶,都比这个好喝。”顾大丫吧唧了下嘴。 要知道春茶是三季茶中最鲜嫩的一种,苦到秋茶的份上,这制茶是很失败的。 顾青竹想了想,难怪当初韩掌柜不收外头做好的蒸青茶饼,这良莠不齐确实难办。 “我知道你们最要好,可睁眼说瞎话,能把秋茶做得比春茶还好喝,谁信呢。”反正他慕锦成是不信的。 “你秋日到顾家坳来,保管你喝了不想走!”顾大丫根本不接受他的质疑,不免辩驳一句。 “这可是你说的,秋天,我肯定要去的,不仅要喝茶,还要吃饭。”慕锦成得逞地笑。 “你理他作甚!”顾青竹轻扯了下顾大丫的袖子,嘀咕一句。 就在此时,酒楼的伙计捧着一个大托盘进来,纵使慕锦成点的菜不知所云,罗霜降自有办法给他弄一桌满意的菜肴,这也算是她的本事之一了。 很快,陆陆续续上了一桌菜,既有浓油赤酱的红烧獐子肉,椒香扑鼻的生烤鹿脯,料足味鲜的八宝鸭,也有做法极简的盐水煮白虾,汤色清明的高汤白菜,五彩斑斓的鸡丝木耳。 至于其他冷盘、烩炖、素炒、面点等等,只拣造型好看,口味新颖的上了几样。 大丫哪里见过这些,每上一样色香味俱全的菜肴,她的眼睛都瞪得更大,眼前的十多道菜,她挨个吃一遍,便已半饱。秦氏面上倒没她这般夸张,她碍着自个不吉利的身份本不想来的,这会儿自然是能少说话就不说话。 顾青竹也是第一次吃这么豪华奢侈的一顿饭,她边尝,边试图仔细辨别食材和作料。 “今日以茶代酒谢谢你那日的救命之恩。”慕锦成端着茶盏致谢。 “对对对,过几日你们若再来,我单做东一次。”苏暮春附和着站起来。 顾青竹三人也站起身,喝了一口茶。 “请吃饭就算了吧,这一桌起码也得十两银子,啧啧,太浪费了!”顾青竹撇撇嘴,直摇头。 若你知道这些菜肴得花五十两银子,你这个掉在钱眼里的财迷,是不是要心疼死!慕锦成心里翻江倒海地咆哮。 可他不敢说,更不敢辩解,只怕她气了,恼了,拂袖而去。 “那行,要不咱们到马场骑马去?”苏暮春温和地说。 “你能骑马吗?”顾青竹盯着他看了两眼。 “谭先生不让。”苏暮春苦笑道。 顾青竹有些同情地看看他,这男人斯文又温和,一看就是饱读诗书很有教养的人,只可惜身子不好,想来平日里颇多苦闷。 慕锦成又帮着说了几个玩处,都被顾青竹否了,她就是不想和他多有交集,怎么可能答应。 讲讲说说,一餐饭也吃了大半个时辰,顾青竹坐不住要回去,慕锦成只得作罢。 三人拒绝了慕锦成想用马车送的好意,反正时间尚早,她们一路走回去,就当消食了。 “秦婶子,赶明儿,你要不要到织坊打工,我帮你报一个名?”顾青竹走在路上问。 “我就不去了,没听那位大小姐说,只要女孩子,再说,我若去了,铁蛋怎么办?今年蚕市价钱不错,我还是在家养蚕吧。”秦氏笑着摇摇头。 “青竹,我可要第一个报名!”大丫有些兴奋地说。 “好,只是你走了,你娘又养蚕又顾家,脾气更要坏了。”顾青竹叹了口气。 “夏蚕不好养,又要防暑热,又要防蚊虫,反正缫丝只有一两月,我若出去打工做得好,差不多也能把养蚕的钱挣出来,我一会儿回去就让她别养夏蚕了,把家里照顾妥当就好。”大丫信心十足地说。 “青竹,你也打算出去打工?”秦氏忍不住问。 第七十七章 惊变 “我……我就不去了吧。”顾青竹转了下手腕上的赤藤镯,笑了笑道,“我就是不养夏蚕,家里茶园桑园就够忙的了,加之青英又小,还需我陪,再说,我爹……我爹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回来了,我总得在家等他。” “我以为你会和我一起去呢。”大丫有些失望地踢着脚边的小石子。 “你叫上招娣吧,她定然会去的。”顾青竹亲昵地揽着大丫的肩膀。 三人说着话,已经走到了村口,秦氏突然惊疑地问:“青竹,你阿奶这个月的口粮,你给了吗?” “早给了,半刻都没耽搁,怎么了?为什么这么问?”顾青竹扭头不解道。 “那……那你家门口是咋的了?”秦氏抬手一指。 顾青竹顺着望去,自家篱笆墙外果然围着很多人,叽叽喳喳不知说什么,她们离得远,又逆风,根本听不清。 “定是你二叔一家上次吃了亏,又来找你麻烦!”大丫手搭凉棚,觑着眼睛张望。 “大丫,这些卖茧子的钱,你先帮我收着,一会儿不论出什么事,你只管帮我照顾好青英。”顾青竹将荷包解下来,递给身边的好姐妹。 “青竹,到底出了啥事,你别吓我!”大丫紧紧攥着顾青竹的胳膊,神色慌乱。 “没事,没事,他们不外是为了钱,一会儿要是拉扯打闹起来,我只怕白给他们抢了去。”顾青竹拍拍大丫的手臂,抿唇道。 顾青竹深吸了口气,领头往回走,旁人不容你退让,那只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三人回到村里,大丫先回家了,顾青竹和秦氏一前一后走,村人突然如避瘟神般,自动让开了一条道,看顾青竹的眼光也多了些说不出道不明的意味。 “死丫头,你还有脸回来呀,我的老脸都被你丢尽了!”顾青竹刚进院子,吴氏就尖叫着扑打她。 “阿奶,你这又是闹哪出?!”顾青竹早已厌恶这老太太,一把抓着她的手腕,轻蔑地问。 “不要脸的东西,这是什么!”朱氏将一个蓝色包袱砸在顾青竹的脚边,包袱皮裂开,露出一截藏青色衣袖,明眼人一看便知是男人的衣裳。 “你们居然青天白日地溜门撬锁,闯到我家里去了!”顾青竹捡起包袱,气愤地说。 “得亏是我们发现得早,要不然,等你的丑事瞒不住的时候,列祖列宗的脸面往哪里搁!”朱氏叉着腰,理直气壮地说。 “我看二婶不是顾及祖宗的脸面,而是到我家里偷钱,怎么,没偷到,想找茬是吧!”顾青竹冷哼了一声。 “贱骨头,别在这里故意打岔,你只管说,这衣裳鞋子是给谁做的,咱顾家从来都是清清白白人家,可容不得你这般玷污门楣!”朱氏难得抓住一个把柄,步步紧逼。 顾青竹横瞪了她一眼,懒得与她废话。 大丫回到家里,没看见青英,赶忙火急火燎到处找,路上遇见小栓子,说青英和青川铁蛋三人上山放羊去了,她这才心下稍安。 孙氏和青山大概到茶园里修枝去了,顾大丫独自在家,坐卧不安,决定还是去顾青竹家里看看。 她来时,正看见朱氏为难顾青竹,她一眼看出那个蓝布包袱是她给梁满仓做的衣裳,她往前挤了挤,想要上前承认那是自个的东西。 顾青竹的目光扫过来,轻轻地摇头。 吴氏和朱氏定是在她家里没有翻出钱财,借题发挥泄恨,若再把大丫牵扯进来,不仅摘不清自个,还要扯出更多的是非。 “怎么?无话可说了?赶快把野男人招出来!”吴氏拍着大腿叫嚣。 “你们这对婆媳可真不要脸,做贼都做的这般明目张胆!不就是男人衣裳嘛,想来定是青竹她爹的。”秦氏不知底细,但她仍想竭力帮顾青竹。 “分家的时候,我哥可没这样一件新衣呀。”顾世贵突然从人群中挤出来,他身后还跟着个邋里邋遢的男人。 他说的话半点没错,分家时,顾世同除了带走顾青竹姐弟,连一只碗一双筷子都没分到,更不要说这样一身崭新的衣裳了。 “要不,谁能穿上算谁的?嘿嘿”跟随而来的邋遢男人猥琐地笑。 “杨大发,你还敢来!”一见是他,秦氏拔了根柴禾棍子直冲过去。 “你这疯婆子,你不要乱来哈!”脸上伤处的痂还没有脱落的杨大发,一下子躲在顾世贵的身后。 “秦寡妇,你们有啥恩怨改天慢慢算,这会儿,他是我请来的客人,别捣乱!”顾世贵不耐烦地推开秦氏。 “顾世贵,你怎可把这种祸害带到村里来!”秦氏尖声质问。 “啥祸害不祸害的,吃你家米,还是挖你家祖坟了?不就看一下皮肉嘛,又没少头发掉斤两!”顾世贵梗着脖子,蛮横地说。 “对对对,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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