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午,顾青竹核对了账目,就趴在大案上算她的钱,看一年能生出多少利钱,算来算去,也没个准数,慕锦成见她乐此不彼,恐怕要算到半夜也未肯罢休,他忍不住拿炭笔在宣纸上三下五除二算出了个数。 顾青竹看着纸上那些个歪七扭八的符号,一头雾水:“这都是什么?” 慕锦成有些后悔,这个时代还没有阿拉伯数字:“这……,这是私学里妙机道人教的,比平常记账里的文字好用。” 妙机道人整日神龙不见首尾,慕锦成正好赖在他头上,反正也没见过,谁认得谁呢。 顾青竹倒是对那些个数字感兴趣,她挨个将那些像线绕成的符号和账册上的字一一对应上,另外还在纸上写了一遍,收在大案抽屉里。 慕锦成见她好学,本想教她怎么算,可又怕她太聪明,学会了,必定还要问他是谁教的,到时可就麻烦了,故而,他只得忍着不说。 晚间,两人洗漱睡觉,如今已经适应了同床共枕,分被而眠,约莫是天气和暖,顾青竹再没有像新婚那两日,半夜滚到慕锦成怀里,但两人时常还是隔着被子紧挨着,顾青竹不好意思说,慕锦成脸皮厚,自然更不在意了。 帐幔低垂,赤金珠散发出淡淡的光芒,慕锦成偏头问:“青竹,我明儿陪你去领赏吧。” 顾青竹一听,恼火道:“你不是答应我好好读书上进的吗?这才第一天,你是不是就想违反约定!” “我这不是担心你么。”慕锦成叫屈。 顾青竹翻个身,拿背对着他:“你只管好好读书,我明儿找满仓哥帮忙,必定办得妥妥当当,你有啥不放心的。” 慕锦成一听,显然同去是不可能了,遂想了想问:“你明儿早上没空去吧,还得处置家事呢。” “嗯,得吃了午饭,衙门里大约还要歇晌,我下午去稳妥些。”顾青竹点点头,想了想又问,“县上哪家钱庄好点?” 第二百四十九章 金银山林 慕锦成转转眼珠答:“除了昌隆钱家,都可以存,县衙旁边就有一家聚宝钱庄,我与他们少东家十分熟,人还不错,利钱也不低,你就存那里吧,方便又安全。” “你今儿不还与钱家二爷一起喝酒的,现倒说他家的店铺不靠谱?”顾青竹翻身对着他,疑惑地问。 “我不过是无聊,才同他一起玩,钱家和我们府里不对付,明争暗斗不是一天两天了,钱溢想从我嘴里套话,我还想他酒后吐真言呢。”慕锦成交叠双手枕在脑后,目光盯着帐顶道。 赤金珠的光华透过帐幔,映照进来,顾青竹望着他的侧颜,鼻梁挺直,薄唇轻抿,整张脸白玉无瑕,他的话让顾青竹有些意外,她不禁说:“这么说来,你也不是旁人眼里看见的样子。” “旁人眼里的样子,我不在乎,你是如何看我的?”慕锦成歪过头来问。 两人近在咫尺,四目相对,呼吸相闻,他热热的男人气息几乎喷到她的脸上,顾青竹一下子羞红了脸,像只虾似地朝后蹭了蹭。 慕锦成抓住想要逃走的人:“我想听你说。” 顾青竹被他握住了一只手,挣脱不开,这会儿在床上,若是闹起来,定是很难看,故而,她低声道:“你若把这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力气,用在念书上进上,不知有多好。外头的事,你也不是全不知,是非轻重也分得清,可为何不肯听母亲的话,出去打理铺子,帮爹和二爷分担一些呢?” “我爹瞧不上我做的事,而我二哥自小早慧,谈生意,管铺子,样样拿得起放得下,我去了,就是个累赘,再说……”再说,他迟早要回现代去的,若是插手慕家产业,到时骤然离开,岂不是给三生添乱么! 慕锦成吞了口口水,硬把后面的话憋回去了,所幸顾青竹并不打算细究后面没说的,只抓住他前面的话道:“这世上从来没有谁天生会做什么事,若是有,不过是你没看见他的用心用功罢了,你没努力试过,怎知自个做不到!打明日起,从上私学开始,脚踏实地的做事,他日何愁不能和二爷一样。” 顾青竹说话的时候,双眸灵动透亮,忽闪忽闪的,让人不忍拒绝,慕锦成鬼使神差地答:“好!” “那快睡吧,明儿还要早起。”顾青竹伸出另一只手,拍拍他的手臂。 “嗯。”慕锦成嘟囔一声,丢开了手。 外间天色深沉,初春的夜依旧寒凉,不知何处的猫弱弱地叫了一声,像小儿的啼哭。 第二日,慕锦成果然起得早,在小园子里练拳舞剑后,陪顾青竹吃了饭,就带着宝应上学去了。 由此,右玉对顾青竹佩服之至,服侍她更尽心。 今日,婆子们回禀了几件事,头一件是徽州的舅老爷要过整五十岁生辰,请柬刚送来,礼品该如何置办,第二件是田庄上正忙春耕,想要买几头牛,请求拨付银两,第三件是与慕家常有走动的一户人家嫁女儿,随礼该怎么出。 第一件第三件事不常有,也不急在一时回复,顾青竹便让管事嬷嬷翻翻账册,将以往的规矩记在心里,而后到内室与婆母商量。 至于买牛的事,她虽答应了,却要田庄上先将大牲口登记造册呈上来,内容很细,包括牲口如何来如何死,有没有留下幼崽,若是有,幼崽又是如何处置的等等,意要杜绝谎报虚报,骗取钱财。 如此一折腾,就是一早上的时光,顾青竹在朝晖院陪卢氏吃了饭,回到蕤华院,略歇了会儿,及到午后,便带着春莺坐了马车去县衙。 昨儿,她一心只想找慕锦成,满街的繁华热闹都没心情欣赏,今日奔着领赏去的,心境不同,一路走来,高高兴兴和春莺将外头的景致看了个遍。 县衙守门的衙役,当知道她是慕家少夫人的时候,立时进去回禀,不大会儿工夫就请她进去。 衙役将她们主仆领到后堂办事的地方,县丞林涛和主薄杨立昭在等她。 “少夫人,县老爷今儿到县学去看望学子了,赏赐之物就由我们两个过数给你。”林涛年长些,又是县丞,他率先拱手道。 “谢谢两位。”顾青竹曲身行礼。 林涛挥挥手,四个衙役抬了两个箱子上来,放在顾青竹脚边。 当着她的面,林涛撕开了御赐封条,打开两只箱子,里面白花花黄澄澄的金银直晃人的眼睛。 “金银锭都是十两一个的,一层二十个,共五层,各一千两。”林涛清点道,“少夫人要不要再挨个数一下?” 顾青竹弯腰取了一锭银子,放在他们面前的桌上,笑眯眯道:“不用了,大家辛苦,一点心意,请你们喝杯茶解乏。” “这怎么好意思。”林涛虽客气,却并没有将银子往外推。 顾青竹眉眼弯弯地说:“应该的,只我一会儿还想麻烦几位哥哥帮将金银送到钱庄去。” “好说,好说。”抬箱子的衙役一脸欢喜。 到底是慕家少奶奶,一出手就是十两银子请喝茶,他们一个月月例银子也不过二三两,县丞算多的,约莫也没有十两,今儿哪怕分一两也算是赚大了。 杨立昭觉得顾青竹面熟,但又不好意思盯着她看,遂拿出账册请她签收。 “银钱现已交割清楚,至于万亩山林,县老爷说,他圈了几个地方,让你自个选。”林涛回身,指着一副占了半面墙的南苍县全境图。 顾青竹走过去,仰头望,那上面虚虚画了三四个红点,她不太看得明白,更不知道那些所在。 看在十两银子的份上,林涛用竹枝点着那些红点一一说了地名,那些都是登记造册的名字,与乡野俗称不大相同,顾青竹听得一头雾水,更何况在南苍县全境,她也只认得顾家坳附近几个山头,旁的一概不知。 林涛见她似乎无法选择,只得说:“少夫人,就你知道的,不妨与我说说,我也好给你参详参详。” 顾青竹有些不好意思,笑了笑道:“我本是翠屏镇顾家坳的,旁处没去过,实在有些摸不着头脑。” “顾家坳?那岂不是和梁捕头一个村的?”林涛讶然道。 “对呀,满仓哥今天不在吗?”顾青竹点点头。 听她说话语气十分亲昵,想来关系很好,林涛遂道:“今儿不巧,梁捕头一早出去查案子了,午饭都没回来吃,想来有些忙的。” “哦。”顾青竹有些失落,低低应了一声。 杨立昭突然想起来问:“你去年在东市摆过馄饨摊,卖过包子吧?” “大人吃过?”顾青竹已经完全不记得他了。 杨立昭兴致勃勃地说:“丁家面馆,我们常去的,生意好得不得了,特别是三鲜馄饨配肉包,六文钱管饱,好吃不贵。” 顾青竹施礼致谢:“面馆生意本小利薄,都是靠大家伙儿和老客的照顾。” “瞧,离顾家坳最近的,就是这里。”林涛手上的竹枝在图上滑到一个地方停下来,那里标着一个小红点。 杨立昭跟着说:“南苍县境内山多,但大多山石嶙峋,草木稀疏,想要找出恰恰好的一万亩,还要树木繁盛,其实很不容易。因着你这个是皇恩赏赐,县老爷亲自跑了好几处探查,来来回回耽搁了不少工夫,以至于耽搁到现在。” 听了这话,顾青竹也不好再挑,只问道:“就要这处吧,它叫什么名字?” 林涛查了一下案上的卷宗:“这处有五个大大小小的山头,原没有名字,县老爷现给起了一个,叫五子山,你不知道也属正常。” 正说着,外头进来一个高大的男人,一身皂衣,斜挎腰刀,见着屋里的人,他惊喜道:“青竹!” 顾青竹回眸,眼底立时泛起笑容:“满仓哥,你来得正好,瞧我选的地方如何?” “我赶回来,就是为了这事。”梁满仓走近,见她指的地方,一时笑了,“你和我想到一起去了,可你知道吗?五子山不仅靠近顾家坳,还涵盖了你们喜欢的玉华菁,只这一点,就足够让你选它了。” “真的?这简直太好了!”顾青竹若不是碍着自个的身份,几乎高兴地要蹦起来了。 “既然选定了,就签字吧,我还要给你做地契。”杨立昭将饱蘸墨汁的笔递给顾青竹。 因着做地契要等大半个时辰,梁满仓就带着顾青竹先去存钱。 “存在三生?”梁满仓理所当然地这样想。 顾青竹抬头望见街角的聚宝钱庄的招牌,摇头:“不,就存在那儿。” 梁满仓有些惊讶,旋即又道:“存在这里也好,省得到三生过于招摇,再说,银票也可以倒换,不过花些佣金而已。” 顾青竹点头,一行七人很快入了钱庄。 梁满仓生得威武雄健,在南苍县做捕快半年多了,平日里,人好身手好,又喜打抱不平仗义执言,故而街面上的商铺老板掌柜都对他恭敬有加。 聚宝钱庄的老板肖添寿自然也是如此,他一见梁满仓,立时堆起满脸的褶子,笑得如同一个干了皱皮的苹果。 “我妹子照顾你生意,想将这些金银存在你这儿,你过过数吧。”梁满仓示意两个衙役打开箱子。 肖添寿近前一看,眼睛都直了,这些都是上好的官金官银,而且是从来没用过的,恐怕刚从铸造监炼化成形,就被装箱运到这里了。 皇家铸造坊监可比民间的小作坊强多了,不仅器型完美,纯度也更高,若是炼化这些,掺杂上别的物料,还得多出五十两来,这简直是笔稳赚不赔的买卖。 第二百五十章 聚宝钱庄 肖添寿已过五旬,是个干瘦的精明老头儿,他眯着眼睛,连连摆手,客气道:“不用点,不用点,这一看就是专门运金银的箱子,金银各一箱,每箱一千两。” “银子只有九百九十两,我用了一锭。”顾青竹实话实说,并不想欺瞒人。 肖添寿这会儿才仔细打量顾青竹,只见她穿着虽简洁,但衣料首饰都是一等一的好,必是富户高门里出来的,他咧嘴笑:“这位夫人说话实诚,可这两口箱子这般精致,怎么说也值个十两银子,您搁家里也没啥用,还占地方,倒不如一并卖给我吧。” 蕤华院里橱柜箱笼都是成套的,这两个箱子花纹虽漂亮,但终归小了些,也盛放不下什么东西,顾青竹便点头答应了。 肖添寿盖上金银箱子,到柜台后一阵摸索,拿出一叠银票道:“夫人,金锭按市价给你折算成现银,是一万两,再加上这一箱,统共一万一千两。” 说着,他往手指上唾了点口水,两指捻了捻,哗啦啦数出十一张,递到顾青竹面前。 顾青竹在家里见过慕绍台偷偷给她爹的一万两银票,故而,她见着这些也不甚惊讶,只接过折了折,收在荷包里,另拿出一张一百的银票道:“麻烦老板给我换些碎银子。” 肖添寿接过一看是三生的,二话没说,给她换了大大小小一堆碎银,连佣金都没要,三生钱庄信用最好,又在各地开着分店,故而他家出的银票,别的钱庄都抢着收,不怕不兑换。 春莺上前,展了棉帕子将碎银包住,团了团,收在袖笼里。 见事情办妥,梁满仓拱拱手道:“谢谢肖老板!” “梁捕头客气,以后若是还有这样的生意,您多多照顾。”肖添寿说着,将一块碎银子悄悄塞到他手中。 “这……”手上突然多了东西,梁满仓一愣。 “这些日子有梁捕头在街面上行走,咱们商铺安心很多,平日里连小偷都少了。”肖添寿退开来,打着哈哈,转而又问,“我早间听说,富祥出了事?” 梁满仓不愿在外头说案子的事,免得以讹传讹,乱了人心,遂再次抱拳道:“衙门里还有事,在下先告辞了。” 顾青竹等人也跟着走了。 肖添寿望着他们离开的背影,搓了搓手,适才多亏自个机智,拿富祥说事,把话头岔开了,这个梁捕头样样好,就是不通人情,若是旁人介绍了这么大的生意,早拐弯抹角的要好处了,可这位刚才差点拒收他给的银子。 他倒不是钱多非要白给,而是觉得像他这种平头百姓,若是能和衙门里的人攀上点关系总是好的,往后遇着事,也有个照应。 一直在旁边观望的年轻伙计蹭过来问:“老板,那女的是谁呀,竟然让衙门里的人帮她存钱。” 肖添寿刚才只顾着高兴,倒没想起问这茬,这会儿自然也是不知道的。 他有点恼这个多事的伙计,遂喝了一句:“葛五儿,好好做事,操那些心做甚!”随后,又乜斜了他一眼,讽刺道,“就你那个穷命,给你一百脑子,也想不出富贵人家里种种事情!” 葛五长得粗壮,约莫二十来岁,被他一顿骂,面上不敢回嘴,心里免不了嘀咕:“我想不出来,你不也想不到么!” 他讪讪然走了几步,刚想去动箱子,却被肖添寿一嗓子吼住:“别动!” 葛五缩着手站着,肖添寿在一堆银锭里扒拉了会儿,寻了个看上去周正满意的,补在那一箱里,可一放进去,就仿佛在一群天鹅里混入了一只又丑又黑的鸭子,显得分外格格不入,他偏头看了看,把它和底下一层的一个银锭换了位置,如此一看,面上一水的白亮,他这才满意地盖上盖子,亲手贴上封条。 肖添寿贴身放着一串钥匙,平日里,连他媳妇都不给摸,其中一把就是用来开钱库的,这会儿,他正站在门口,亲眼看着葛五和另一个伙计将箱子抬进去,方才十分仔细地落了锁,葛五的目光死死盯着他手中的钥匙。 梁满仓出了钱庄,方想起来手里还捏着碎银,因着还有四个衙役在,他不好声张,只得暂且收着,想着以后借机还回去。 几人走到衙门门口,顾青竹眼尖地看见旁边拴马桩上扣着一匹通体雪白的马,看着十分眼熟。 这会儿工夫,杨立昭已经做好了地契,跟着林涛去盖章,屋里只剩梁满仓和顾青竹两人,他们坐在桌边说话。 梁满仓关切地问:“你在慕家还好吧。” “好着呢,公婆待我宽容,老太太也喜欢我。”顾青竹双手交叠放在膝上,她端庄地坐着,春莺站在她身后。 梁满仓明显感觉到她行为举止的变化,却没有说破,而是接着说:“我前两日回了一趟顾家坳,世同叔又背着药篓,日日翻山越岭做摇铃游医了。” “我这个爹就是个医痴,他闲不住的,只他整日在外头,青英和茶园桑园怎么办?”顾青竹扶额,有些担心郁闷道。 梁满仓安慰她:“你放心吧,秦婶子养蚕,桑园她帮着代管,茶园有世福叔,青英被青松带去学塾念书了,听说柳先生夫妇很喜欢她,把她当小女儿宠呢。” 顾青竹摇摇头,叹息道:“嗳,我若在家,这些哪要麻烦旁人,且青英跟着青松总不是事,会耽误他考童生,还有我家的竹园,必定被二婶偷了笋!” “你也别太纠结这些,你总不能一辈子留在家里伺候山林田地,再说,青松若是出息了,自然是要离了顾家坳,到外头去的,那些个也计较不来了。”梁满仓低声劝她。 说到阿弟,顾青竹点点头:“我只巴望着青松这次能一举考上,他若到了县里读书,我也能照顾他些。” 两人坐在桌边低声说话,门口光影一闪,一个人推门走进来。 顾青竹抬头一看,拧眉道:“慕……你怎么来了?” 碍着梁满仓在跟前,顾青竹把拔高的声音又压了下去,语调明显温和了不少。 慕锦成一脸笑:“我来看看婕姐和小柔儿,你的地契还没办好吗?” 他来看姐姐和外甥女理所该当,顾青竹不好发作,只得说:“已经去盖章了,就快了吧。” 正说着,林涛和杨立昭一起回来,见着慕锦成,赶忙行礼。 “好生收着吧,得空去看看自个的山林,我上次和县老爷去过,老爷还说,那里有山有水,是处世外桃源的好地方呢。”梁满仓接过地契,检查了一遍,没有发现错漏,遂转手递给顾青竹。 顾青竹握住纸片,笑着说:“好呀,满仓哥,你啥时候有空,咱们去一趟,也好知道边界在哪儿。” 杨立昭接口道:“明儿我会派衙役去埋界桩,你们隔几日再去更好些。” 梁满仓点头:“我过三天休沐,那时我们同去,顺道还能回顾家坳看看。” “嗳,我也要去!”慕锦成高高举起胳膊道。 杨立昭笑道:“三爷,这山林虽登记在少夫人名下,但也算是慕家的产业,谁还能不让你去呢。” 林涛也觉得好笑,正要说话,却见张西匆匆跑了进来。 “怎么样了?”梁满仓立时起身询问。 张西瞅了瞅屋里的人,附在梁满仓耳边说了几句话。 梁满仓的脸色变了变,他的手按在刀柄上,对顾青竹说:“我这会儿有些忙,三日后,咱们路上再说吧。” “好。”顾青竹点头。 梁满仓看了眼众人,抱了抱拳,带着张西快步走了。 “这是咋了,谁家出了事?”慕锦成见他神色严肃,似有大事发生,遂转头问另两位。 林涛拢了手在唇边咳了几声道:“今儿一早,有个人来报案,说在富祥金银古玩行买到赝品,我们原本以为只是偶然事件,却没想到,一早上陆陆续续来了十多个人,都说在宋允蟠手中买了假货,这会儿,要不是有衙役在那里看着,只怕店铺早被人砸抢了,但这也不是长久之计,钱终归是要退的。” “宋允蟠虽没有大本事,但也是打小在金银古玩堆里长大的,一般的物件也蒙不了他,再说,他还时常请三生珍宝行的金一眼帮忙把关,怎么可能错把赝品当正品卖?”慕锦成捻着垂下的一缕头发,不解道。 “嗐,宋家早不复十多年前的风光了,当年你姑母和姑丈把富祥经营得风生水起,谁不羡慕,可惜天妒英才,他们早早撒手走了,如今二老爷没啥大用,还死守着旧礼,好面子,家里开销大,约莫宋小爷也是没法子,说不定……,也不好说。”林涛说半句,留半句,但在场的人也都心知肚明他的意思了。 慕锦成低低骂了一句:“这是作死呢,金银珠宝本就本大压钱,这会子出这档子事,只怕又要周转不灵,找我爹借钱了,之前欠的还没还,又添新债,少不得要挨骂。” 林涛和杨立昭互看了眼,都没有说话,毕竟这是他们亲戚之间的事,外人总不好乱评论。 顾青竹收了地契,悄悄拉慕锦成的衣袖:“在这里叨扰这么久,我们走吧。” 慕锦成赶忙说:“行,两位哥哥先忙着,回头等暮春回来,咱们一起到三生吃饭。” 林涛和杨立昭连连拱手致谢,两夫妇带着春莺出了门,就见宝应牵着白马等在外头。 “我先前就看见这马了,你今儿怎么回来这么早,是不是又逃课?”顾青竹肃着脸道。 第二百五十一章 顾家面馆? 宝应大概被右玉耳提面命过了,一见顾青竹板了脸,心下砰砰跳,急急忙忙解释:“不不不,少夫人,爷今天没有逃课。” 顾青竹哪里肯信,只盯着慕锦成看,实指望在他脸上看出一丁点破绽。 “夫子今儿上午教作诗,春江对秋水,花开对月迟,下午考校功课,让以桃花为题作一首诗。”慕锦成绷着脸,老老实实地说。 顾青竹一言不发,面沉似水,等着看他往下怎么编。 慕锦成见她不问,只得接着说:“我当场一挥而就,夫子夸我做的好,就提前放我下学了。” 顾青竹气极反笑:“就你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样儿,加上三不五时逃课,你倒说说,你能作出什么诗?竟然惊艳了夫子,让他夸你,你是当我傻,还是吹牛不犯法!” “咳咳,你听好了。”慕锦成终于忍不住笑,扬眉挺胸,他清清嗓子,煞有介事地念:“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顾青竹听完一愣,这诗通俗易懂,好是好,却有肃杀别离之气,心里不免一窒。 “我作的不错吧。”慕锦成洋洋得意地等着夸奖。 唐诗宋词,他背的多呢,什么豪放派,婉约派,随便一首都是千古流传,念出来句句是吓死人的冲天才情,夫子不惊艳才怪! “哦。”顾青竹低头走了。 这是什么反应? 慕锦成有点懵,刚才还是一头小老虎似的咄咄逼人,这会儿咋一下子变病猫了? “时候还早呢,咱们要不逛逛?”慕锦成在她身后,高声问。 顾青竹站住,抬头看看天,春日渐长,碧蓝的天空水洗一般,路旁的柳树有了星星点点的绿,阳光照在身上,暖暖的,让人想做一场梦。 “这里离鱼市街有多远?”顾青竹眯着眼睛回头问。 慕锦成是个路盲,他转眸问宝应:“你晓得在哪里吧。” 宝应咽了口水,连连点头,他若敢说不知道,只怕以后都不能跟主子出门了,万幸的是,鱼市街他还是知道的。 四人一马兜兜转转,约莫走了小半个时辰,来到一处交叉路口,南北向的就是鱼市街,顾青竹从荷包里掏出一张房契看上面的编号。 慕锦成讶然地看着她:“你这个财迷,你不会天天把这些个都带在身上吧。” “为什么不?”顾青竹看清上面写的号,瞥了他一眼,又收了起来。 慕锦成无言以对,他做甩手掌柜惯的,身上从来不带钱,遇着顾青竹这种家产随身带的,完全是两路人。 四人沿着路边找,隔了两三个门,就看见一户院子大门紧闭,门环上落了灰,顾青竹上前查看,正是他爹买给她的房子。 她从荷包里摸出钥匙插进锁孔,咔哒一声脆响,她伸手推开院门,瞬间细尘飞舞。 顾青竹挥挥手,领头走进去,里面是三进的院子,大约有些时候没人住了,屋里的家具满是灰尘,院中的花木枯萎凋敝,窗纱也破了几处,许是被野猫钻的。 “你打算怎么弄?”四人转了一圈,走回院中,慕锦成拍拍手问。 顾青竹打了一个喷嚏道:“临街带门面的,光租出去住人有些可惜了。” “跟娘学管家,倒是长了见识,晓得哪个更挣钱。”慕锦成打趣道。 顾青竹冲他翻了个白眼:“这点道理,我还能不知道!” 慕锦成嗅了嗅,仿佛空气里有鱼腥味儿:“这里叫鱼市街,是不是卖鱼的呀?” 宝应巴结地说:“爷说的不错,这里离淮水河不远了,打鱼的常在这里就地贩卖,所有得了这么个地名。” “若是你在这里开家做鱼的馆子,必定挣钱。”慕锦成兴致勃勃地说。 “你这说的不是白说嘛。”顾青竹噘嘴。 她何尝不想,可整日府里的事,就够她焦头烂额的了,哪有精力开鱼馆。 “等娘身子养好了,你把差事还给她得了。”慕锦成将她肩上的一片落叶拈去。 顾青竹摇摇头:“我看娘的意思,是叫我一直管,今儿说到舅老爷生辰贺礼的事,她还让我盯着采买呢。” 慕锦成思虑道:“那你不得空,就只能租了,少是少点,但总比空置着强。” 顾青竹环视了下院子说:“这里宽敞,前店后院,能住人,我看,不如把梨花巷的丁家面馆搬来这里吧。” “不行,不行!”慕锦成连连摇头,“丁家面馆在梨花巷十多年了,附近街坊都是老客,若是搬到这里来,流失了客源不说,还得一切重新开始,不划算。” “要不,开个分店?”顾青竹眨着眼睛,试探道。 “这……”慕锦成再次被顾青竹的头脑惊到了,她这个学习的能力也太强了吧。 她来慕家不过月余,不仅学会了打算盘看账本,还能有模有样管家,这会儿连分店都想的到,她就像一团开了挂的棉花,遇着什么吸什么,且能自动分拣自个需要的。 慕锦成微微汗颜,自个若不强起来,将来可就要吃软饭了! 这感觉,很不好! 虽然他在慕家基本上是条挥金如土、闯祸闹事、混吃等死的咸鱼,但吃爹娘的,和吃媳妇的,完全不一样好吧。 但是…… 慕锦成苦恼,一时天人交战,魂不守舍。 “算了,和你说也是白说。”顾青竹见他不搭腔,有些失望地说。 慕锦成回神,开口道:“开分店是个好主意,但要调查周边的人喜欢吃什么,若是人家都爱吃饭,你偏卖面食,不是上赶着亏本嘛。” “那我们在周围转转呗,看人家卖什么不就知道了,再说,旁人都卖饭食,我偏卖面,岂不是很新鲜独特?只要味道好,还怕没尝鲜的人吗?”顾青竹不赞成他的说法。 慕锦成想了想道:“你说的也不无道理,人总是有猎奇心理,只要把敢试者的胃口留住,就不怕没客上门,但关键是,谁来做第一人?” 顾青竹踢起脚边一片落叶,焦黄的叶片儿在地上打了个旋,转眼又飘了回来,她轻声道:“如今的丁家面馆早不是当初,也是有些名声的,今儿杨主薄还说他们常去,喜欢馄饨配肉包,因为便宜管饱。我想,要不然弄个开张优惠,攒攒人气?” 慕锦成傻傻地看着她,简直不敢相信这是她现想出来的主意,他早试过她,确定不是穿越来的同道者。一个没有先知的山野姑娘,她到底是怎么琢磨出来的?如果一定要找个理由,那只能是天赋异禀可以解释了。 “你怎么回事?有没有在听我说话?”顾青竹见他又神飞天外,不满地嚷嚷。 慕锦成拉她的手:“时候不早了,咱先各处转转,待回去再慢慢说。” 此时,日头已然偏西,橘黄色大大的圆球,柔和的仿佛一个起沙流油的鸭蛋黄,低低地挂在远山上。 四人假装是打尖的食客,他们把纵横两条街都走了一遍,大多是卖家常菜的小店,许是离东市近,短短两条街,旅店就有五六家,米店杂货铺紧挨着,布庄成衣店各一家,里头卖的,也只是普通的衣料。 在最后一家饭馆坐下,掌柜的很热情地招呼,四人经介绍,点了六道招牌菜。 不一会儿,跑堂的伙计端上来几个碟子几只碗,一盘清蒸鲑鱼,一钵鱼片汤、红烧鸡块,酸辣肚片,凉拌石耳,清炒蕨菜,可谓河鲜山珍聚齐,清淡麻辣各有。 慕锦成搛了块鱼片,碎了,尝了口鲑鱼,没味,再吃鸡块,太咸,剩下的,他没兴趣吃。 顾青竹没他那么挑剔,慕锦成看她就着那些菜,吃光了一碗饭,他的眉头拢到一处,低声道:“这么难吃,你也吃得下?” “付过钱了。”顾青竹淡然地看了他一眼,面不改色地搛菜吃。 慕锦成咬牙:“你这个财迷!” “你不吃,我打包回去给右玉她们吃。”顾青竹说着就要抬手招呼伙计。 慕锦成一把拉住她的手:“好啦,她们这会儿早该吃过了,你带回去也是喂猫!” 顾青竹只得作罢,只让宝应和春莺多吃,不要浪费。 这些菜能被作为招牌菜推荐,味道自然不会太差,但慕锦成是富贵锦绣里长大的,根本不肯委屈自个半分,只要有一丁点不对味,都不会吃,而这些菜肴对春莺和宝应来说,则是很好的了,两人分着吃了。 四人回到慕家已经晚了,府里已经上了灯,宝应将马送入马厩,顾青竹三人则回到蕤华院。 右玉进来服侍,低声道:“少夫人怎么去了这么久,我们都担心死了,您和爷吃饭了吗?” 顾青竹瞥了眼慕锦成道:“吃了,在外头吃的,我和春莺都饱了,厨房里还有什么,给爷做点吃吧。” 慕锦成嘻笑:“我不要吃厨娘做的,要不,你给我下碗三鲜面吧,我今儿学上得好,你不该奖赏我么?” 顾青竹横了他一眼,阿弟上学可没他这般傲娇,从来不曾在她面前讨赏过。 慕锦成自欺欺人,只当她是秋水横波,暗抛媚眼,他心里很得意,因为他差不多摸着她的脾性,顺着的话,要什么,只要不过分,都可以商量。 顾青竹卸了钗环,果然去厨房给他煮了一碗面,自然也不止三鲜,但凡厨房有的,都放了些,比如,卤鸡腿,火腿粒,冬笋片,荷包蛋,木耳、青菜、豆芽等等,青红白黄黑,满满堆了一碗。 慕锦成热热地吃着,开心又舒心,喝完最后一口鲜掉舌头的汤,他满足地捧着肚子,打了个饱嗝。 “我想好了,鱼市街的宅子就做面馆分店,等我赚了更多的钱,我还要做别的。”顾青竹在大案后,埋头写写画画,接着又说,“顾家坳有劳力,肯吃苦,闲时与其给那些不着调的人做工,还不如在我这儿干,起码大家都有奔头。” “你想做什么都行,我只想你换上自个的招牌,顾家面馆如何?”慕锦成走到她面前道。 闻声,顾青竹仰头,正看进他低垂的眼眸里,那里有期许有赞同,更有……疼惜。 “这……”顾青竹的心一下乱了。 第二百五十二章 三生私学 他的目光居高临下,将她完全笼罩,顾青竹有些局促不安地站起来,为了掩盖心里的慌乱,她顺了顺袖口,摸到手腕上赤藤镯,心下方才稍安。 她轻声道:“去年,我走投无路,是丁婶子教了我做面食的手艺,而今,我开分店,反不挂丁家的招牌,是不是有点说不过去?” 慕锦成走上前,握紧她的手,盯着她的眼睛说:“你那时走投无路,丁婶子又何尝有出路,要不然,她怎么可能收我的赁金,我记得她最大的心愿只想找个人接手面馆,保住丁家面馆的招牌。 如今,你做到了,还开发了其他面食,更让丁家面馆扬名南苍县,如此说来,丁家面馆自你接手后,早不是原先的模样,你独立出去开一家分店有何不可!” 顾青竹一时拿不定主意,犹豫了会儿道:“我再想想吧。” 慕锦成知她是个心善的,总要时间来迈过心里这道坎:“好,不过,咱们若是真的打算做,可就得抓紧了,清明前后春茶茶市是东市第一大集会,可不要错过赚钱的机会。” 顾青竹年年卖茶,东市办几次集会,她自然知道:“得空,我再和青山哥他们商量下。” “嗯,”慕锦成打了哈欠,转身去洗漱。 右玉进来收拾茶盏,顾青竹说:“我今儿换了你们的月例银子,在春莺那里收着,你一会儿挨个发了。” “我代大家谢谢少夫人。”右玉感激地行礼。 顾青竹摆摆手,想起件事问:“明儿私学里新生开课,熊管家可来找过我?” “不曾。”右玉摇头。 “哦,我知道了。”顾青竹点点头,心中暗想,熊永年大概请到了公爹或二爷,不用自个去了,她想到这里,不由得轻轻呼了口气。 第二日一早,慕锦成照旧上私学,顾青竹则到朝晖院去。 把昨日未回复的三件事安排下去,又有婆子提出其他的事,顾青竹一一有条不紊处置了,她有头脑,有手腕,婆子们再不敢欺负她年轻,个个比卢氏在时,还要谨慎小心。 她年少,不会顾及那些密如蛛网的复杂关系,想斩杀哪个都敢抽刀,而她的背后,不光有卢氏,恐怕还有老太太默默的支持,要不然,魏婆子怎么可能倒台如流水,从慕家消失得干干净净。 这让婆子们无比清晰地认识到,谁是主子,谁是奴婢,哪怕是初来乍到十几岁毛丫头,她也能将一个谋划经营了几十年的根基轻易摧毁。 今儿事不多,顾青竹处置完了,正准备喝了茶,去看看卢氏,就听外头小丫头说:“少夫人,熊管家来了。” “请进。”顾青竹放下只浅抿了一口的茶。 “少夫人。”熊永年走进来,拱手道,“老爷和二爷今儿临时有事,私学里新生开课仪式,还需要你去一趟。” “啊?哦。”顾青竹有些惊讶,转而答应了,又指着自个的衣裳问:“我是不是该换件喜庆的?” 她身上穿的是件藕色夹袄,头上只别着一根白玉簪,脸上画了淡淡的妆容,这个样子,在慕府,居家尚显简朴,自然更不太适合出席重要场合。 熊永年快速扫了她一眼,微微低下头道:“好的,我去准备马车。” 顾青竹带着春莺回到蕤华院,右玉和左云都来帮忙,上妆,梳头,挑选衣裳,不消一刻钟,顾青竹就收拾妥当,从头到脚,焕然一新。 主仆两人出了门,就见一辆大厢两驾马车停在阶前,熊永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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