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胸口道:“哎呀,你吓死我了!” “偷偷摸摸拿着什么?”顾青竹指着她手里的包袱问。 “待我进去说!”顾大丫挤开顾青竹,一屁股坐在桌旁,毫不客气地端起茶碗喝了一大口,定定神张望:“青松和青英呢?” “青松在自个屋里整理书册,青英出门玩去了,你这是做什么,和婶子吵架了?”顾青竹见她说话奇奇怪怪,遂坐下来问。 “不,不是,我……我就是想……想你把这个给满仓哥。”顾大丫吞吞吐吐地将包袱推到她面前。 “是什么?”顾青竹一头雾水。 “满仓哥过了端午就要到南苍县去了,我……我……”顾大丫脸腾得红了,绞着手,极快地说,“自打他回来,帮了我家里很多忙,也没啥感谢了,就是给他做了衣裳和鞋子,你帮我给他!” “他中午不是到你家里吃饭的,你自个给他,不是更好吗?”顾青竹有些不解地眨眨眼睛道。 “哎呀,我自个怎么好意思!”顾大丫一脸娇羞地抓着顾青竹的手,摇了摇,“青竹,你就帮帮我呗!” “嘻嘻,我知道了,这衣裳鞋子,你娘定是不知的,你是不是偷偷喜欢上满仓哥了?”顾青竹掩嘴窃笑。 “青竹,你变坏了,不许取笑我!”被戳穿了心思,顾大丫的脸色更红了。 “行啦,行啦,我替你给他就是了,如今,招娣与青川哥情投意合,若是你能和满仓哥成了,那就再好不过了。”顾青竹看着自个要好的姊妹托腮浅笑。 “咱仨一起长大的,打小我就羡慕你有一个知书达理的娘,和一个菩萨心肠的爹,可如今,你却是最辛苦的一个,你性子又犟,不肯连累旁人,这日后……”顾大丫不无感慨地说。 “日后会好的,我爹肯定回来的,青松也一定能考上。”顾青竹拉着大丫,目光坚定地说。 “嗯。”顾大丫用力点点头,两个姑娘相视而笑。 顾大丫坐了会儿,就走了,今儿虽是过节,可两架蚕还等着她采桑叶呢。 顾青竹将包袱拿到里间,放在箱笼上,洗了手,打算到蚕室准备簇架,却听到青英哭着进门的声音,她急忙走出来问:“这是怎么了?” 眼前狼狈的青英让顾青竹吓了一跳,只见她胸前的鸭蛋不知被谁捏碎了,香囊也不见了踪影,连头上扎揪揪的丝线也少了一根,半边头发散了,碎发被泪水糊在脸上,身上新做的小裙子更被刮破了一个口子。 “大宝……大宝哥,嗝……他要我的香囊,我……我不给他,他就打我……哇!”顾青英哭得直噎气,大姐一问,更觉委屈,哭得愈发伤心。 “好了,好了,青英不哭了!”顾青竹蹲下身子将小妹抱在怀里哄。 “我的香囊!”青英伏在大姐的肩头,仍旧低声抽噎,整个小身子都是颤抖的。 全村的孩子只有他们三个有,还全是大姐做的,顾青英收获了小伙伴们羡慕的目光,小小的人儿自是得意,这会儿平白被人抢了,心里怎么能好过呢。 “他又仗势欺人,当我打不过是咋的!”顾青松从里屋出来,卷起袖子,气愤道。 他的个子长了不少,可依旧是瘦瘦条条的,若真和猪一样的顾大宝打架,还真不一定打得赢,但他是哥哥,岂能眼睁睁看妹妹被欺负。 “我去要回来就是了,今儿过节,我想他们也不至于不讲理。”顾青竹拦住了弟弟。 “阿姐,我们和你一起去!”顾青松攥着青英的小手,青英连连点头,泪珠儿不住地跌落。 顾青竹心疼不已,自个对这个妹妹连句严厉的话都不曾说过,今儿却被人欺负成这样,遂说道:“也好,我倒要看看二叔二婶如何处置这件事。” 三人锁了门,直往顾世贵家中去,这会儿,顾世贵吃了午饭,不知跑哪儿赌钱去了,朱氏在山边鸡棚里铲鸡粪,吴氏则在院里切野菜拌鸡食,而顾大宝喜滋滋地坐在院子门槛上玩抢来的香囊。 “顾大宝,你为什么总欺负青英!”顾青竹劈头夺了香囊,一把将他推倒。 冷不丁被打,顾大宝哪里肯依,就势躺在地上打滚哭嚎。 “要死了,你个臭丫头,发什么疯,平白打他做什么!”吴氏丢下鸡食,颠颠地跑过来骂。 “阿奶,这是我给青英做的香囊,他十几岁的人了,为了抢这个,把青英打得直哭,还像不像话!”顾青竹转身指着蓬头垢面的青英道。 “啊呀,不就是个小玩意嘛,他玩两天就腻了,到时还你就是了,何必这般舍不得!”吴氏瞥了眼青英,无动于衷地说。 “我要,我要香囊!”顾大宝大哭大叫,无论吴氏怎么拉扯就是不肯起来,手脚乱舞,像个翻了个的大王八似的。 “这是咋了的!”朱氏拿着铁锹走过来,她的裙摆和鞋底都沾满污渍,浑身散发着鸡屎的臭味。 “娘,她抢我的香囊!”顾大宝见到她,更加有恃无恐地胡说八道。 “这是我的,是我大姐给我做的!”青英眼泪汪汪地说。 “你一个克死爹娘的丫头片子,命硬得很,要香囊做什么,快拿来,只有顾家的长房长孙才金贵!”朱氏鄙视地瞪了青英一眼。 “你家儿子命金贵,你自个做去,凭什么抢我们的!”顾青竹冷哼道。 “咦,顾青竹,你这话就说得太过分了!”朱氏气愤地扬手指着顾青竹道,“怎么说,大宝也是你们的堂哥,你能给不相干的旁人香囊,倒不给他,你还是不是人!” “这会儿,跟我扯什么亲戚,顾大宝不止一次打骂青英,抢夺她的东西,可曾把她当堂妹看待!”顾青竹怒目圆睁道。 “贱蹄子,不过一个香囊,倒值得你大过节的上门来闹,看我不打死你!”吴氏拿起旁边的大竹扫帚往顾青竹身上挥过来。 顾青竹往旁边让了让,避过扫帚,抬脚一踩,正踩住了竹梢,吴氏本是用力挥舞扫帚,却突然被拉扯住,她避让不及,被定住的扫帚把手一绊,脚下踉跄,差点摔倒。 “你这个有娘养,没娘管的野种,敢打祖母,今儿这是要翻天呢,看我不替顾家祖宗教训你!”要搁在平时,吴氏若是这般不中用,朱氏早就骂她了,可今儿不同,婆媳两个同仇敌忾,为了上次的事,朱氏一直想找由头打顾青竹,如今送上门来,她可不会轻易放她走。 朱氏自恃自个身强体壮,又是长辈,打一个没大人主事的大房丫头,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故而她想都不想,张着巴掌,就往顾青竹脸上扇。 “敢打我阿姐!”顾青松猛然冲了上去。 要不是顾青竹一直拦着,顾青松早扑上去打顾大宝了,这会儿见朱氏要打自家姐姐,他哪里肯依,像个小牛犊子似的,闷头一顶,正中朱氏的小腹,他可是用了十足的力气,朱氏全没防备,肥硕的肚肠差点被撞断,疼得她全没了刚才的威风,只抱着肚子哎呦哎呦地叫唤。 “混账东西,你读了什么狗屁的书,敢打长辈,你先生就这么教你的?”吴氏不敢上前,只远远跳脚骂。 “先生教我做人的道理,可不是让我们遭受百般刁难后,还要逆来顺受!”顾青松仰头说道。 “好好好,你们一个个牙尖嘴利的,甭当我没法子治你们!”吴氏气得打颤,不管不顾地大叫,“死丫头,别以为你偷摸着和隔壁男人暗通款曲,当我不知道!我今儿就挑明了说,没有白花花五十两银子送到我手上,你休想嫁人!” “你乱说什么!”听见她说出如此不堪的话,顾青竹大吃一惊。 “哼,你的丑事自以为瞒得天衣无缝,可我的眼睛雪亮着呢!你不和梁家小子有瓜葛,他凭什么替你卖茶又帮你做活,再说,马婆子一回两回看错眼,难道她家二狗子也瞎了眼?若不是他亲眼看见你们半夜三更在一个屋里,怎么会被打成那样!”笃定的吴氏言之凿凿,一脸嫌弃道。 “胡说!你败坏我姐名声!”顾青松红了眼睛,紧攥着拳头,气愤道。 “清者自清,浊者自浊,你想往我身上泼污水,乘机捞好处,我告诉你,那都是痴心妄想,打错了算盘,若有一日,必须遵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自有我爹,轮,也轮不到你!”顾青竹面色冷厉,宛如寒天冰雪。 “你……好好好,我看你还能嚣张到……”她的话音未落,鸡棚里的鸡发出惊恐的叫声。 吴氏撇下顾青竹姐弟,急忙跑去看,只见最大的那只鸡已经被石头打穿了脑袋,死在当场,她拍着大腿嚎叫:“没活路喽!哪个杀千刀的……” 她一句话没说完,一枚小石子又打中了一只大公鸡,惊得鸡群上蹿下跳地乱扑棱。 “嗝……是……是谁?”吴氏被吓得噎住了,半天回过神来,颤抖地问。 第七十一章 我不能收 “按大黎律法,乱说话,是要被割舌头的,您是青竹的长辈,咱也不好告到县衙去,只好让这些鸡代为受过了。”一声冷哼,从大榆树上跃下一个健硕的青年,正是梁满仓。 “坏小子,你赔我的鸡,你杀它们,还如杀我呢!”吴氏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叫乱蹬,却不敢上前纠缠。 梁满仓原本是路过这里,想到山上看捕兽陷阱有没有抓住猎物,却听见吴氏大肆污蔑顾青竹和他,想来谣喙从来没有真正止住过,这令他气愤不已,但打一个老妪,他是下不去手的,可杀鸡能让她比打在身上更疼,他何乐而不为呢! 一旁的朱氏捂住肚子,疼得额头冒汗,连说一句话的力气都没有,只能拿恶毒的眼神盯着梁满仓,如果眼刀可以杀人,她一定已经将他大卸八块了! “你这个死婆子,我和你做邻居就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你与孙女吵架,干嘛捎带上我们!”隔壁的马老太气急败坏地冲进来,伸手就往吴氏脸上挠。 “你个疯子,打我做什么,那些话可不都是你告诉我的!”吴氏拼命用手臂护住老脸,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 “满仓,满仓,我可啥都不知道,啥也没说,都是她栽赃陷害,你放了二狗子吧。”马老太苦苦哀求。 梁满仓在来这之前,收拾了罪魁祸首,这会儿,二狗子像个巨大的虫子,正被倒挂在他家门前歪脖树上晃荡,这要挂一天,只怕要爆血而亡,马老太只有这么一个儿子,虽说不争气,但好歹母子俩相依为命,马老太断不能眼睁睁看着儿子受吴氏的连累,白白丢了性命,所以这才跑了来。 “我早不止一次警告过,不要乱传谣言,坏旁人声誉,当日情形如何,你们心里清楚得很,结果还是流言满天飞,今儿活该他受的!”梁满仓声音低沉,暗含隐忍的怒气。 “你这死婆子,你害惨我们了!”马老太发疯地捶打吴氏。 吴氏瘦骨伶仃,哪是疯癫的马老太对手,她不仅没有还手的机会,甚至连回嘴的力气都没有了。 “打死你,打死你!”顾大宝已经从地上爬了起来,冲上去对马老太拳打脚踢。 朱氏生怕暴躁的儿子手上不知轻重,真把马老太打出个好歹来,若闹出人命,可就闯大祸了,她强忍着肚痛,蹒跚地上前抱住顾大宝。 原本有些傻的顾大宝这会儿狂躁发作,哪里听得进朱氏的阻拦,仍旧发疯的猛捶狠踹,一个老太太怎经得住这样暴打,很快就瘫软在地,脸上血污横流。 “这是怎么了?”顾二妮背着一篓野菜回来,看见面前的混乱,一时愣住了。 “死丫头,还不快把你哥拉走!”朱氏看见她,厉声吩咐。 “啊?哦!”顾二妮这会儿才看清顾大宝在玩命地揍隔壁马老太,她赶忙丢下背篓,上前用力拉拽顾大宝。 “青竹,我们回去吧,由着他们狗咬狗!”梁满仓拍拍手道。 他的话引来了顾二妮怨恨的眼神,她看着顾青竹姐弟和梁满仓出了门,用力咬住嘴唇。 “啊!”正当顾二妮分神的时候,发疯到丧失理智的顾大宝,回身恼怒地对着她的脸挥了一拳,直接将她打倒在地,嘴角渗血。 “没用的东西,平日的饭都喂了狗不成!”朱氏用力抱住顾大宝的一条胳膊,还不忘责骂顾二妮。 梁满仓要去山上,遂与顾青竹姐弟在路边分开,他走过马老太家门口,扬手一弹,一粒石子如同一把快刃,一下子割断了绳索,二狗子直接摔在地上嘴啃泥,可他半点不敢做声,麻溜地爬起来去找他娘。 二房院里乱成了一锅粥,朱氏和顾二妮拼命往外拉顾大宝,而顾大宝肥硕的身子压着马老太,可怜骨瘦如柴的吴氏被垫在最底下,就差有出气没进气了。 “嗷!”二狗子进门一见这情形,只当二房一家子合起伙来欺负他老娘,二话不说直冲过去,一把薅住朱氏的发髻猛拽。 “放手……”朱氏吃痛,尖叫不已。 在旁人家里打牌的顾世贵得了消息赶回来,一脚踏进院子,看见的就是这般鸡飞狗跳的情形。 顾青竹可管不了这些,姐弟三人回了家,顾青竹给青英重新洗了脸扎了头发,香囊没有了,她便把先前绣的一个艾叶菖蒲的棉布帕子找出来给了青英,也算是应了端午节的景。 青英惯常是要午睡的,这会儿兼着哭累了,不一会儿就攥着帕子睡着了。 顾青竹轻手轻脚出去,将簇架准备妥当,又清理了蚕沙和焦糠,那些大蚕通体雪白肥壮,最近更是日夜不停地吃桑,再过一两日只怕就要上簇了。 “青竹,你在不在家?”梁满仓拎了一只野兔在院外喊了一声。 “来了。”顾青竹低头走出来,边走边拍掉身上沾的焦糠末。 “我明儿就走了,你知道我不太会做菜,上次大家伙儿帮我伐木,我还没来不及感谢,今儿能不能麻烦你帮着做几样菜,请请他们?”梁满仓憨厚地笑问。 “这有何麻烦的,我今儿正做了干菜烧肉,再拿野兔烧一盆麻辣兔肉,另添些蔬菜就得了。”顾青竹满口答应。 “那太谢谢了!”梁满仓拱拱手道,“我这就出山买些烧酒去。” “何必花那个钱,咱山里人谁家还不酿点水酒之类,我家里有酒,你别买了,我正有件重要的事与你说。”顾青竹接过野兔,找了根绳子将它拴住,丢在灶间。 “什么事?他们又找你麻烦了?”梁满仓拧眉问。 “那倒没有。”顾青竹洗了手,又另给梁满仓打了一盆水洗手。 梁满仓心里嘀咕了一句,“这么郑重!”一下子神色紧张起来。 顾青竹从里间捧出蓝色包袱,放在梁满仓面前。 “给我的?”梁满仓疑惑地问。 “嗯,是大丫给你的,打开看看吧。”顾青竹点点头。 解开包袱,里面是藏青色的一套短打衣裳,还有一双千层底的鞋,梁满仓一时愣住了:“这不是她上次买的布吗?怎么送我了?” “难为她怎么知道你的鞋码子的。”顾青竹拿起一只鞋,只见鞋底细密整齐的针脚,定是大丫熬夜纳的。 “我不能收这个!”半晌,梁满仓将包袱的一角盖在衣裳上。 “你难道不明白大丫的心意吗?她一个姑娘家,瞒着家人,为你做这些,得多大的勇气和喜欢!”顾青竹没想到梁满仓会拒绝,面有愠色地问。 “我自是知道她的心愿,可我对她……”梁满仓抿唇,隔了三五息,又说,“我父母双亡,阿哥战死,如今孑然一人,在顾家坳没有田地茶桑,怎忍心让一个女孩子跟着我流浪吃苦,再说,我哥的冤屈尚未昭雪,我岂能独想自个的儿女情长!” “你马上就要到县衙里做事,我瞧着上次福叔知道这个消息还很高兴,更何况,大丫也没有立逼着你娶她,她不过是……”顾青竹苦口婆心地劝。 “青竹,你别说了,强扭的瓜不甜!”厨房门外转出哭红了眼的顾大丫。 她刚才听说二房又欺负顾青竹姐弟,赶忙跑来看看,却正好听见他们的说话。 “大丫,我……”梁满仓放在桌上的拳头,松开又握上。 “满仓哥只是太惊喜了,一时,一时……还没反应过来!”顾青竹站起来,用脚踢梁满仓。 “我确实不能收!”梁满仓瓮声瓮气地低头说了一句。 这话太伤人了,顾大丫的眼泪如决堤一般,汹涌地冒出来,擦都擦不及。 “你不要,我就撕了它,反正也没准备拿回去!”顾大丫生气地想要动手。 “你疯了!”顾青竹一下拍掉她的手,抢着把包袱揽到自个跟前。 “呜呜,反正没人稀罕!”顾大丫伤心地趴在桌上大哭。 “这样吧,我先替你们收着,若是有朝一日你们修成正果,再来取这套衣裳。”顾青竹三下两下将包袱打了结。 顾青竹这样做,也是为顾大丫着想,她家里只有姐弟三人,放点东西,旁人无权来查,而顾大丫家中父母兄弟俱全,父亲极好面子,母亲此时尚不知此事,若是知道了,定是要责骂的。 毕竟,女孩子在未成家之前,只能给父亲兄弟做衣裳鞋袜,若是给别的男人做了这些,失了矜持,会被旁人耻笑的,将来找婆家也会被当成一个污点,让夫家看不起。 “青竹,我且去请他们,晚饭就麻烦你了。”顾大丫哭得伤心欲绝,梁满仓如芒在背,实在坐不下去,站起来说道。 “好,你去吧。”顾青竹点点头。 待梁满仓离开,顾青竹换坐到大丫身边,揽着她的肩膀说:“好了,你别难过了,满仓哥是个有担当的男人,他不是不喜欢你,只是不敢,如今,他身上不仅背负着满兜哥的冤屈需要洗刷,还要对将来有个交代,他这会儿若是不清不楚地答应你,岂不是害你痴等!” “真的?”顾大丫止住哭声,抬起红肿如桃的眼睛问。 “我几时骗过你,若你当真喜欢他,不如等等他吧。”顾青竹拍拍她的肩膀。 “我愿意等!”顾大丫脸上又漫起了些许希望。 第七十二章 答谢宴 “漫长的等待,远比此时说这一句话艰难,不要说像今儿的流言蜚语,以后恐怕还有等而不得的失望,没有回应的伤心。”顾青竹淡淡地笑。 她一年年等着她爹,失望过,伤心过,一年复一年,却从未绝望,从春暖花开到白雪皑皑,世人都说他已不再人间,唯有她坚信,父亲一定会回来。 “青竹,我信你的,你若真喜欢满仓哥,晌午就不会收我的包袱,适才也不会那样帮我说话。”顾大丫抓着顾青竹的手,低喃道。 “咱们虽不是亲姐妹,却一直诚心相交,真心以待,你信我原是该的,但你更要信满仓哥,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要怀疑!”顾青竹用力握了下她的手。 “嗯。”大丫这会儿哭得头昏脑涨,只顾点头。 正在这会儿,院子外传来郑招娣欢喜的声音:“青竹,你快来瞧我挖了好多野菜呢。” 顾大丫不好意思见人,顾青竹迎了出去:“招娣来得正好,大丫刚巧在这里。” “嗯?做什么拿屁股对着我?”郑招娣走进厨房,就见顾大丫背身坐着,见她来了,也没有回头。 “她哭得一塌糊涂,没脸见人!”顾青竹笑着打趣,转身去打热水给大丫净面。 “出啥事了?孙婶子又骂她了?”郑招娣下午去山上挖野菜,对村里的事半点不知道。 顾青竹附在郑招娣的耳边,将事情简单说了,招娣颇为同情地走到大丫面前,轻声劝道:“你别看满仓哥魁梧壮实,是个打猎好手,实际上就是个木头木脑的人,恐怕连他自个还弄不清啥叫喜欢呢,再说,你说得这样突然,他又怕孙婶子嫌弃,自然不敢认的。” “我晓得的,我总之是死心塌地等他的,他有一天眼里会看见我的。”顾大丫洗了脸,暗哑着嗓子道。 “大丫,你要体谅他身上有未完之事,话说回来,他若不是心里有你,适才就不会那般不忍,匆匆走了。”顾青竹递过面脂。 郑招娣见大丫仍旧愁眉不展,忙岔开话题道:“你们快来看我都挖着什么,这么多,我和我爹也吃不完,你们想吃什么尽管拿。” “婆婆丁、马齿菜、野苋菜、野葱、苦菜,你跑哪里挖这么多?”顾大丫果然被吸引,在竹篓里翻了一下,惊讶道。 山里野菜虽多,但常去的地方都被村里孩子们挖得差不多了,像这么肥美幼嫩的不多见。 “我今儿去了玉华菁,本是想看看那片青梅是不是可以摘了,结果还小呢,也不好白来一趟,就在梅林里挖了这些,底下还有一些木耳和口蘑呢。”郑招娣笑着将竹篓里的菜都倒了出来。 郑家禄最大的喜好就是喝酒,招娣每年从春上的桃花酒到冬日的红梅酿,每一季都不会落下,旁人家只要看到她家洗坛子,便知又要酿酒了。 玉华菁那片野生梅林是她们仨去年意外发现的,招娣心心念念惦记着今年要多酿几坛青梅酒,故而,心急地去瞧,却是早了。 “今儿满仓哥让青竹做晚饭,这些都可整一桌菜了。”大丫蹲着翻拣里面的木耳和口蘑,自然而然道。 “你呀,满心满眼都是满仓哥。”招娣掩嘴俏笑,拖长了音道,“满仓媳妇……你想要多少只管拿!” “连你也取笑我,讨打!”害羞的顾大丫直起身来,佯装要打,招娣赶忙躲在顾青竹身后,朝她扮鬼脸,拿腔拿调地叫她满仓媳妇。 一时间,三个女孩子说说笑笑,闹作一团。 “好了,好了,时候不早,我得做晚饭了。”顾青竹止住笑,揉揉笑酸了的腮帮子,坐在桌边说。 “我帮你吧,我爹吃了午饭去王家沟帮忙了,晚上大概不会回来。”郑招娣挽起袖子说。 “我……我就不在这儿吧。”顾大丫生怕再见到梁满仓不自在,绞着衣角道。 “嗯,你快回吧,一会儿婶子找不到你,又该骂人了。”顾青竹将她推到厨房门口。 招娣胆子小,在厨房里择野菜,顾青竹在院外杀了野兔,到河边清洗干净,回来时就见青英醒了,正坐在厨房里帮招娣择菜,小孩子不记仇,这会儿早忘了晌午的事,一脸好奇地问招娣在哪里挖的野菜。 她一见顾青竹回来,就撇下招娣,跟前跟后,围着她转。 “青英,快去烧火,过会儿,满仓哥和很多人来家里吃饭呢。”顾青竹弯腰摸摸她的头。 “好。”青英笑嘻嘻地去了。 因着梁满仓回来,顾青竹家里常得他照应,隔个十天半个月的,他总送些野鸡野兔给她,不仅给弟妹解馋,还把她的厨艺练出来了。 一盆麻辣兔肉,烧得赤酱油亮,麻辣生鲜,连骨头嚼着都是香气浓郁,是一道难得的下酒好菜。 顾青竹又拿兔脯上一块肉切丝和木耳同炒,另做了几道野菜菜肴,清炒马齿菜和野苋菜,婆婆丁和苦菜过水凉拌,野葱炒鸡蛋,口蘑蛋汤,因她舍得放油,每道菜都亮光光的,口味自然好,再加上中午做的干菜烧肉,刚好有一桌菜。 顾青竹院里饭菜飘香,梁满仓请的人陆陆续续来了,招娣帮着端茶倒水,等忙完田地里活计的顾世福抽着烟走进小院,这桌答谢的酒席便在傍晚开席了。 方奎担心梁满仓没有酒,特意从家里带了一坛苞谷酒,几人让村长坐了上首,其他人按辈分坐下,说说农事,又谈谈外头打工的情形,几人开怀畅饮,好不快活。 喝到兴头上,七八个壮劳力,一坛酒哪里够分,顾青竹便将家里藏的那些酒都拿了出来,她家里虽无人喝酒,但她仍每年酿一些,虽说不多,全是个念想,只怕她爹哪日回来了,总是要喝的,故而,每逢招娣酿酒的时候,她也跟着酿一点,久而久之,她家里林林总总也存着七八坛。 山里人喝酒不讲究,无论是甜如蜜的葡萄酿,还是入口辣喉的红薯酒,只要端上桌,喝着其实都是一样的,桌上菜吃的不多,酒倒是下去了三四坛。 “满仓,你明儿到了南苍县县衙,好好干,咱顾家坳祖祖辈辈都是实诚人,我这个村长不盼着你大富大贵,只想你做个堂堂正正的人。”顾世福酒量有限,只喝一杯,便以茶代酒陪着他们。 “福叔,我知道的,绝不给顾家坳丢脸。”梁满仓满斟一杯,躬身敬酒。 “你知道就好,那里虽说市井繁华,却也是个不显形的吃人老虎,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凡事自要掂量清楚。”顾世福放下烟杆,慢慢喝了一口茶道。 梁满仓仰头一口喝尽了酒,“福叔尽管放心,今日我梁满仓是怎样的人,他日仍旧是。” “满仓,我敬你,你以后在南苍县站住了脚,我们以后打零工也多了个去处。”顾青水笑眯眯地说。 “就是,外头零工不好找,今年昌隆酒坊的工钱又降了,加上租房、吃饭,咱也挣不下三瓜两枣,我打算在家待两天,帮我娘把茶园里的草锄了再去。”郑长林闷头喝了一杯。 “我也这样想,咱年轻人都出去了,单留爹娘在家伺候田地,他们腿脚不济,做事也慢,我在外头,挣不下钱,又不放心家里,两头忧愁。”方奎跟着摇摇头道。 “你们若是想迟两日,那我们和村长先回酒坊,你们的活,我们先帮忙顶着,虽说挣得少,可活计难找,咱村里一伙出来的,还是在一处比较好,多少有个照应。”顾世根边啃兔腿,边说道,另两个人点头附和。 “有劳几位位叔伯了,我们尽量赶早做完家里的事,不让你们为难。”郑长林和方奎站起来敬酒。 顾世根三人喝了,梁满仓陪了一杯。 青英和青松在厨房里简单吃了一点,便回里屋去了,顾青竹一直陪在旁边给他们添茶送酒,招娣则在厨房里收拾打理。 这顿晚饭直吃到月上中天,每人又吃了一两个粽子应景,除了顾世福喝得少,梁满仓是海量外,其他人都喝得醉意朦胧,相互搀扶着离开,还不忘感谢顾青竹做的这顿好菜。 梁满仓将人一个个送到家,折回自个家里,将所有的粮食都装在袋子里,背到顾青竹家中。 顾青竹和招娣一起随意吃了点,此时,正在收拾碗筷。 “你这是做什么?”顾青竹有些惊讶地看着去而复返的梁满仓。 “我明儿就走了,不定什么时候回来,这些粮食都给你,不然时间长了,坏了白糟蹋了。”梁满仓说着将米面袋子放在桌上。 “这样吧,你带些粽子明早吃。”顾青竹拣了五个肉粽子扎在一起,给他提着。 “明儿青松和我一起走吧,路上追云还好帮他驮东西。”梁满仓关心地说。 “也好,夏天快到了,我想给青松带点杨梅酱,调水喝,最是解暑提神,另外,春天酿的桃花酒也好了,想着带些给柳先生尝尝,他对青松十分上心,我这做姐姐的,也没啥感谢,就只能送些山里的东西。”顾青竹想了想道。 “放心,我定然将青松平安送到。”梁满仓憨厚地笑。 第七十三章 雨夜的贼 第二日一早,梁满仓就和顾青松出发了,村里回来过节的壮劳力也或早或晚地离开了家,只有郑长林和方奎留在村子里帮做农活。 端午过了,就是小满,家家的蚕事越发忙了,女人们连聚在一起说闲话的工夫都没有,顾青竹家的蚕已经不吃桑了,蚕沙也由墨绿色的硬便变成了叶绿色的软便,一个个雪白肥硕的蚕,前半身渐渐变得透明。 顾青竹将蚕室的窗用黑色的布蒙上,室内一下子变暗了,簇架早就准备好,这会儿一一摆放妥当,有性急的熟蚕开始爬上竹枝吐丝。 一条蚕结出一个茧子要两三天的时间,十箔蚕一起吐丝结茧蔚为壮观,但蚕成熟有先后,结茧自然也有迟的,故而到真正收茧子,得隔上五六天。 如今不再采桑叶,顾青竹除了一天几次到蚕房看看结茧情况外,便开始拾掇菜地和茶园桑园的边边角角,蚕豆、豌豆老了,都拔了杆子收豆子,她又忙着把地翻匀了,种上苞谷红薯,茄子辣椒也可以移苗了。 “青竹,明儿就是蚕神娘娘的生辰,我和几位嫂子说好了,简单办场祭祀,你也来呀。”秦氏扛着锄头,走过青竹的菜地,停下脚步说。 “好啊,我到时一准来,要准备点啥不?”顾青竹正挑来一担水,赶忙歇下,直起身问。 “今儿,长林出山给他爹娘买粮,我托他代买些香烛祭品,你就不要操心了。”秦氏爽快地说。 “到时折成钱摊吧,今年的春茧还没卖,婶子你小半年没多少进项,我怎好叫你垫钱。”顾青竹摇摇头道。 “行吧,由着你就是,你这丫头,旁人只怕自个吃亏,唯你生怕旁人吃了亏。”秦氏有些无奈地笑道。 “这原是该的嘛。”顾青竹笑,舀水浇菜。 第二日,顾家坳但凡养蚕的人家都参加了蚕神娘娘的祭祀,孙氏是村长媳妇,自然是由她带领一众妇人和姑娘们上香磕头,祈求这季蚕茧丰收。 素日与秦氏有些交情的人家,或多或少,哪怕是五文十文的,都会给一点,算是摊派了祭祀的公帐,而有些人根本是来占便宜的,半文钱都不付,踩着时辰来,又急匆匆走了,仿佛迟一步,秦氏就要抓住她要钱似的。 顾青竹看不过,给了一百文,算是贴补秦氏的,秦氏推辞了半天,到底还是收下了。 晚间,顾青竹再去蚕室,就见蚕都上了簇架,第一批蚕已经结出一个个椭圆饱满,雪白莹润的茧子,看着缀满白花花蚕茧的簇架,顾青竹心里别提多高兴了。 按往常的价钱,上等的蚕茧能卖到一百文一斤,她今年养得好,怎么也能收个五六斤鲜茧。 进入夏季,山里时不时飘点雨是常事,这日也不例外,到了傍晚,依旧下个不停。 淤积的雨水最易滋生蚊虫,顾青竹无事便早早和青英吃了晚饭,给她洗了澡,打发她坐在蚊帐里玩小老虎布偶。 就在顾青竹端着簸箕准备喂鸡的时候,只听蚕房里砰得一声响,像是什么东西倒了,这会儿因着下雨,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了。 她不免心中疑惑,遂放下簸箕,往蚕房走去,路过柴禾堆,想了想,还是抽了一根木棍握在手中防身。 顾青竹蹑手蹑脚推开门,里面原先是蒙着黑色窗帘的,这会儿窗帘竟然不翼而飞,一个蚕匾掉在了地上,显然是有人趁她不注意,闯入蚕房偷了蚕茧! 就在心惊不已的顾青竹想更仔细地上前查看时,就听外面传来隔壁秦氏高声喊骂声,不知出了什么了不得的事,顾青竹顾不上自家的蚕茧,关了门就往秦氏家里跑。 入眼,就见院子泥地里秦氏死死拽着一个人,那人身形体格都比秦氏粗壮,正拳打脚踢地奋力挣脱秦氏的拉扯,顾青竹看不清她的面目,但看情形一定不是好人,她抡起棍子照她背上一顿乱打。 “啊!”那人背后突然被袭,一时放过秦氏,转头看见顾青竹大骂,“死丫头,你敢打老娘!” 天空突然打了一个闪,借着刺目的光亮,顾青竹这才看清,那个熟悉的人声居然是她二婶朱氏! “青竹,赶快抓住她,我刚瞧见她挽着个包袱,鬼鬼祟祟从我家院子跨过去,不知偷了什么,刚被我抢下来!”秦氏忍痛半分不肯松手。 朱氏在村子里惯会偷东西,小到地里的一棵菜,大到被她瞄上的银钱,甚至是她觉得能诓骗出钱财的男人,她都敢偷,今儿月黑雨密,大道不走,专钻人家篱笆院,秦氏不拿她当贼才怪! “刚才是你跑到我家里偷蚕茧!”顾青竹一听这话,立时明白了,挥舞着木棍,气愤地质问。 “谁偷了?你哪只眼睛看见我进了你家院子!”朱氏仗着没被顾青竹抓着现行,怎么也不肯承认。 “我说刚才怎么瞅见你身上掉下一个白色的东西。”秦氏说着,蹲在在地上摸到一个茧子,虽沾满泥水,却依然泛出白莹莹的丝光:“你还不认账!瞧这是啥?” “你家里又没有养蚕,你不是偷的,这是哪儿来的!”顾青竹一把扯住朱氏的衣裳,逼视着她。 “我……我……我为啥要告诉你!”朱氏说不话来,强词夺理道。 “我看你是不打一顿,不会老实说话!”秦氏乘其不备,扬手就给了朱氏一个耳光。 这巴掌可是使出了秦氏十成十的力气,又脆又响,立时在朱氏脸上印上了五个手指印。 “你打我,老娘和你拼了!”朱氏可不是好欺负的,她扑过去猛掐秦氏的脖子。 “放开我娘,放开我娘!”铁蛋从屋里冲出去,抱住朱氏的腿。 朱氏极不耐烦地一蹬,直接将铁蛋踢了出去,将他摔在泥地里哇哇直哭。 “你太过分了,连小孩子都踢!”顾青竹扶起铁蛋,拿起棍子没头没脑地猛打朱氏。 被打得头上起包,身上生疼的朱氏只得放开秦氏,转身来夺顾青竹的棍子,两人厮打在一处。 秦氏的声音尖锐,她的喊骂早传遍了顾家坳,因着天黑,又兼着下雨,村里大多是妇孺,不太想管闲事,也就在家竖着耳朵听听,并没有多少人出来围观。 下雨闷在家闲得蛋疼的顾世贵,隐约听到了骂声,朱氏晚上出去偷鸡摸狗是常有的事,顾世贵大多时候不太管,只要他有饭吃,有钱赌,他才不管那些是从哪儿来的。 他原本已经躺在了床上,在吴氏一再催促下,才不情不愿地冒雨赶来。 “当真是了不得了,你敢打你二婶!”顾世贵一把揪住顾青竹的衣襟,举拳欲打。 “做贼的都这么凶悍,这世道还有没有王法!”秦氏一把抓住他细如麻杆的胳膊。 “哼!我一个做叔叔的教训家里小辈,要不着你一个寡妇家家的废话。”顾世贵用力一甩,却没有挣脱,不禁有些恼火,奸笑道,“抓得挺紧呀,他玛德,想倒贴老子,咱再约个好日子,保管把你干爽了……” “啪!” “啊!” 不待顾世贵说完那些猥琐的话,他的脸上已经狠狠地挨了秦氏一个嘴巴子,因他口没遮拦,污言秽语,他比朱氏更惨一点,脸上的肌肤生生被秦氏的长指甲抠出了五道血口子,疼得他嗷嗷直叫。 吴氏在家里见儿子媳妇久不回来,遂深一脚浅一脚地赶了来,见宝贝心肝儿子捂着脸叫唤,心疼得不得了。 “你这吃里扒外的臭丫头,上次伙着野男人把
相关推荐:
[网王同人] 立海小哭包
芊芊入怀
薄情怀(1v1)
带着儿子嫁豪门
满堂春
流萤
五个校花女神堵门叫我爸!
三岁半修仙,洗白系统早来五百年
我有亿万天赋
珊璐短篇CP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