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趁时候还早,他们去了茶行,邓寒江正与韩守义交割账册钱款,蒸青的价钱太低,两季茶刨掉开支,统共也只剩下五六百两银子。 虽茶工不在这里吃喝发工钱,但每天开门七件事,一样不能少的,慕锦成让他们留着自个花销。 这会儿天气炎热,又不是茶叶上市的时候,故而上门买茶的主顾不多,慕锦成略坐了会儿,便和顾青竹去了珍宝行。 温如礼正在擦拭一件玉器,见着他们,立时让小伙计去倒茶。 慕锦成啜了口茶,低声道:“温叔,我最近想要给个重要的人送礼,他有身份有权势,你这里可有合适的物件,不张扬,但一定是稀罕物才行。” 寇氏和卢氏的陪嫁多是首饰珠宝,最好的几样大摆件,都被他带去燕安城用掉了,如果送一个内侍总管女子的首饰,只怕是要被当初轰出去的,故而他到这里找温如礼想办法。 温如礼想都不想道:“若说稀罕物,不外乎肖夫人送的那两件,一对玉如意和一套玉碗,材质雕工都没得说,更重要的是,这两件可是大黎国仅存的孤品,虽仿得多,却从未有人可以超越,这是多少钱都买不来的无价之宝,这要拿出去送人,定是震撼的。” 慕锦成纠结道:“可这是肖夫人送我们的,我们再转手送人,是不是不仁义啊。” “肖夫人既然送给三爷了,自然就是三爷的,是留着自个观赏,还是为了一些不得已的原因,送了别人,我想肖夫人是可以理解的。”温如礼努力解释道。 “这……再容我想想吧。”慕锦成举棋不定。 第四百五十九章 家底 见他犹豫,温如礼只得说:“我先给你准备着,你随时要,随时来取。” 两夫妻又和他谈了会儿生意上的事,还是资金受限的原因,进不了外头时兴的首饰,吸引不来逛店采买的夫人小姐,就算有再好的物品,也卖不出去。 以前的慕锦成可以用五百两银子赌一场斗鸡,而如今的他,已经明确感受到缺钱的难处,没钱买米,没钱进货,甚至就要快没有钱,给三生的掌柜和伙计发工钱了。 这让慕锦成焦头烂额,苦恼至极,可这一时半会儿,到哪儿挣钱去? 无计可施的慕锦成愁得没胃口,不肯留在珍宝行吃饭。 出了门,顾青竹轻声说:“既然来了,我们也去看看青山哥他们吧。” 慕锦成无言地点点头,此时正是中午,马车在炙热的阳光下行驶,街面上连个人影都看不见,只有蝉不知疲倦地叫个不停。 夏日炎热,面馆里等着吃热面的客人少了,倒是馒头包子的生意好,顾青山和方奎就单做这些,活轻省,人也没有平日那么忙。 这会儿,刚走了一拨客人,方奎坐在门前大杨树下喝晾凉的面汤,见着他们来了,连嘴都来不及抹,就激动地冲屋里嚷:“青山,青山,瞧谁来了!” 顾青山腰间扎着围裙,满手面粉就跑了出来,见着顾青竹惊喜道:“青竹回来了!” “我也想喝面汤。”慕锦成瞟见方奎碗里的油花,一下子特别想这个味道,“要多加麻油。” “一碗面汤而已,等着,立时就有!”顾青山乐呵呵将他们让进屋,转身进了厨房。 不一会儿,他就端了两碗面汤出来,上面不仅浮着黄澄澄的麻油,还有碧绿的青菜,底下更藏着雪白的荷包蛋。 “好吃!”慕锦成就着碗边,吸了一口,满足道。 “再来几个肉包。”方奎从蒸屉里拿出包子,堆尖地垒了一碟子。 顾青山又端了一盘酸萝卜,放在他们面前:“昨儿晚上,满仓来过,他说和你们一起回来的,我刚还和方奎说,等闲下来去慕府瞧瞧去,却不想你们就来了。” 顾青竹咬了口包子,抬头问:“你们生意还好吧,招娣呢?” 顾青山微微摇头:“最近天气太热,食客又少,每日虽赚得不多,但总不能关门,我和方奎能做一点就做一点,现下生意不忙,我让招娣回村里歇歇去了。” 顾青竹点头,安慰道:“夏日,人的胃口不开,吃食生意难做,能保本就行。” “这里倒好说,只可惜鱼市街那边的店铺空着好几个月,既没做生意,又没赁出去,白浪费了。” 顾青山颇为惋惜。 “没事,我自个的房子,之前也空过,房子不大,就算有人租,也没多少钱,再说,待到今年秋茶茶市,生意好转,再开也不一定。”顾青竹低头喝最后一口汤。 “一会儿,你们顺道去看看房子吧,我托巡街的衙役帮着留意租户,这几日也不知有没有消息。”顾青山见他们吃完,忙着收拾碗筷。 “好。”顾青竹点点头。 许是梁满仓已经和他们说了燕安城的事,顾青山并没有问顾青竹详情,只将攒下的一些银子交给她,无论顾青竹夫妻怎么推辞,顾青山都执意要给,顾青竹只得满含感激地收下。 顾青山和方奎一早就起来做包子,午后没啥生意,大多时候都要歇晌,为着养足精神,下午继续做包子,顾青竹自然知道他们的辛苦,只略坐了会儿,便和慕锦成离开了。 两人当真到鱼市街去转了转,巡街衙役没遇着,倒看见一个男人往宋家饭馆门上扔烂泥,待他气哼哼地走了,慕锦成凑到破了洞的窗户跟前瞧了瞧。 里面到处一片狼藉,好似被洗劫了一般,桌椅板凳都没了,几只硕大的老鼠跑来跑去,后厨大概有什么东西腐坏了,一阵一阵的恶臭飘过来。 慕锦成捏着鼻子退后,拉着顾青竹离开:“这是我姑母的陪嫁,居然被糟蹋成这样,宋家真是一窝败家子!” “算了,咱们回去吧。”顾青竹回望了一眼被烂泥砸歪的匾额。 顶着热辣辣的太阳赶路,两人身上的汗就没干过,回到山庄,立时洗漱更衣,坐下喝一杯凉茶,心里顿时舒爽多了。 “今儿和谢莹谈得太顺利了,我得告诉二哥去,让他也高兴高兴。”慕锦成摇着扇子,满心雀跃道。 “行,我刚好也去,看看药买齐没有。”顾青竹点头附和道。 两夫妻刚走到远望楼前的榛子林,就听院里传来慕明成的吼叫。 虽听着不甚清楚,但慕明成已然暴怒是肯定的,两人不由得加快了脚步,几乎是小跑着进了院子。 “这是怎么了?”只见地上一滩黑色的药汁,一只可怜的描红梅的碗碎了满地。 慕明成脸色铁青,扭头不说话,一旁的谭子衿硬是挤出一点笑容道:“都是我不好,药没晾凉,就心急端来给明成哥喝,幸而是摔了,若是烫着,可不得了。” 慕锦成笑着说:“好了,好了,我当什么事,安溪,快去把碎碗片收拾了,再去熬一罐药。” 他说着,挤到慕明成坐的榻上,笑容愈深地说:“哥,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保管你不生气了。” 慕明成万般嫌弃地往边上让了让,却没有撵他。 适才本是一件小事,他却突然控制不住的发火,待他看见谭子衿睫羽上微坠的泪珠,方才后悔说的话过了头。 可伤人的话已经说了,一时不好收回来,正尴尬着,慕锦成来了。 若是平日里,他懒得理他,可这会儿,他需要他在这里多多说话。 慕锦成见慕明成不讨厌他,更高兴了,他佯咳了一声,笑嘻嘻道:“我们今儿去见了谢家大小姐谢莹,与她谈得十分顺利,她说,最多一两日就能给我们回复,等守备大人同意见我们的时候,二哥,你也和我们一起去啊。” 慕明成没有回话,他的目光定格在书页上,旁人瞧着是在看书,实则他什么也没看进去。 “二哥,你不说话,我只当你答应了!”慕锦成拿出他百试不爽的耍赖功夫。 “谁要跟你去!旁人不过搪塞你几句,你就当了真,还这么得瑟,幼稚!”慕明成没好气地将书一把合上。 慕锦成摇头:“怎么会呢,青竹用提起兑现约定的条件与她谈,她都没答应,显然是真心帮忙的。” 慕明成压了压心头的火,不想和慕锦成理论,遂歪在榻上说:“长宁,送客,我要睡觉!” 慕锦成只得讪讪然起身,嘟囔道:“那好吧,我改天再来看你。” 谭子衿送他们出门,顾青竹握着她的手道:“二爷不是有意的,只是这个病使然,你千万不要往心里去,白委屈了自个!” “我晓得,只是辛苦你们,不仅要在外头奔波,还要牵挂他。”谭子衿眼眶红红地说。 “他是我哥,不管他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会带他一起走,哪怕生拉硬拽,我也不会丢下他一人不管的。”慕锦成咧嘴笑了笑。 两人回到茶香院,小憩片刻后,顾青竹把所有的银票都拿了出来,噼里啪啦拨弄了一番算盘珠子。 “咱们统共还有多少钱?”慕锦成倒了两杯凉茶问。 “临走那天,熊管家将没用完的银票都给我了,一共五万三千两,加上卖茯茶和订金,以及我之前剩的,有三万两千四百两,再算上青山哥给凑的一百两,总计八万五千五百两,我身上额外还有几十两碎银,咱们……就这些了。”顾青竹点了点三堆银票道。 慕锦成拧眉道:“这也太少了些,虽说吃饭管够了,可二叔案子还不知要花多少钱,另外,若是让珍宝行进一批货,怎么也得用掉一半。” “实在不行,我把鱼市街的房子卖了吧,我爹手上应该还有一点余钱,应该能凑出两千两。”顾青竹咬了下嘴角道。 “那怎么行!鱼市街的房子是你的陪嫁,如何能动?再说,咱们如今没钱补贴老爹和弟妹,怎还能动用他的积蓄!”慕锦成坚决反对。 “你说不行有什么用?难道你还有更好的法子?”顾青竹叹了口气。 “若是宋家没干那缺德的事,我问允湘要处房契地契,卖了铺子也能凑出一点,大不了,等过了这个关口,再买了还她,可现在债主瞪着眼睛等,只怕我卖的钱还不够偿他们呢。”说到这儿,慕锦成分外生气。 “算了吧,那是你姑母留给表小姐的念想,虽现在不能正常开店经营,但好歹还有店铺在,我一会儿把大数收起来,咱们这些钱轻易不要动用,万一二老爷的案子有眉目了,总少不了花销,其他的再想办法。”顾青竹说着,将几张大额银票折了起来。 还没待她收到荷包里,右玉就在外面回禀:“爷,少夫人,西府二夫人来了。” “罗姨?赶快让她进来!”顾青竹来不及收拾,顺手扯了块帕子盖在银票上面,起身去迎,“天气这么热,怎么不在屋里歇着?” 罗霜降的肚子高高隆起,宽大的襦裙垂坠,几乎令她看不见脚尖,顾青竹小心地将她扶到桌边坐下。 慕锦成递给她一盏温茶:“罗姨,你有什么事,让秋雁来叫我们一声就好了,何苦亲自跑一趟。” “你们在盘家底吗?”罗霜降看见帕子下露出的银票一角。 顾青竹看了眼慕锦成,扬起嘴角道:“……嗯,我们刚从燕安城回来,算算开销,到时好跟母亲报账,罗姨,你放心,等你的孩子生下来,家里用度不会少的。” 罗霜降默默地从袖袋里,摸出一把崭新的钥匙,轻轻放在桌上。 慕锦成不明所以:“罗姨,你这是……” 第四百六十章 罗霜降的坦白 “你们愿意听听我的故事吗?”罗霜降温柔地笑,满脸圣洁的光。 慕锦成看了眼顾青竹,后者也在看他。 罗霜降,一个貌美如花的女子,千里迢迢从青州到南苍县,不畏世俗,抛头露面做了三生女掌柜,而后又嫁给了克死三房媳妇的铁血将军,这本身就是传奇。 “罗姨,你说吧。”顾青竹拉住她的手,轻声道。 “我原名罗玉萏,是青州一家没落户的庶女,七年前与将军有过婚约,可惜那时的我,听信坊间谣传,诈死逃婚,而后被亲人合谋拐卖,凄惨而死。”罗霜降说到这里,闭了闭眼,若她当日真的死了,倒能免受那些不堪的侮辱。 “罗姨……”顾青竹用力地握住她的指尖。 “你们别怕,我不是鬼魂,而是重生了,重生在诈死那一天。”罗霜降吸了吸鼻子,勉力笑了笑,“我用了三年时间从青州走到南苍县,却只在城门外见到豪迈出征的将军。” “你们大婚那日,与其说是我给慕家救急,仓促嫁给将军,保全慕家颜面,倒不如说是成全了我的夙愿,如今我又有了将军的骨血,这一生死而无憾!” 罗霜降抬起眼眸,坚定地说。 “罗姨,你好生养胎,别想那么多,我一定会救二叔的,我们一大家子定能团圆。”慕锦成赶忙安慰道。 “我恨只恨自个当初,明知贡茶会给慕家带来灾祸,却顾忌自个的身世秘密,不敢说出来,从而铸成今日之大错!”罗霜降哽咽道。 顾青竹低声道:“罗姨,这怪不得你,炒青是我炒制的,茶艺是我表演的,我那时年轻气盛,只想争斗茶大会头名,却不想被人连环设计,导致慕家陷入贡茶案。” 慕锦成拍拍桌子:“今儿又不是开批斗大会,你们俩干嘛都把责任往自个身上揽?罗姨,就算你当时说出今日之祸,你觉得我爹会信吗?只怕他不仅不信,还要将你当妖魔打杀,再说,青竹当日茶醉得厉害,若我坚决不让她上场,或者我爹肯放弃斗茶大会,都不会有今日,至于我爹,他只是想将百年慕家茶发扬光大,所以这些都不是一人之错。 况且,纵使没有贡茶案,少不得还有别的案子,旁人已经想要谋害于你,又岂会因为你避过一时,就肯罢手的,如今,咱们不要纠结过去的事情,而是做好当下才是最要紧的事。” “对对对,锦成说的在理。”罗霜降拈帕子摁了摁眼角,又将钥匙往他们面前推了推,“我没法阻止事情的发生,就做了一些旁的准备。” “这……”慕锦成拿起那把钥匙看了看,看着并不似是什么百宝箱的钥匙,倒像一把寻常的门锁钥匙。 见他疑惑,罗霜降解释道:“这是我之前托顾青山找的小宅子的钥匙,那是个三进的小院子,原主人大概格外喜欢荷花,到处都摆着养花的大缸,足有二三十个。 我将西府所有的钱财,还有将军这些年的俸禄,以及我在三生酒楼赚得钱,都藏在那里,约莫没有二十万两,也得有十七八万两,之前,我一直想要找机会交给你们,可总是一再错过。 你们之前几乎卖光了铺子才救得明成,如今要想再救将军,到哪里筹钱呢,如今你们就是真当我是妖怪,我也要说实话了,再说,这些钱还不知够不够救人。” “罗姨,你这可真是雪中送炭啊,我和青竹刚正为钱发愁了,有了这一笔钱,我们手脚都活络了,干什么事也有了胆子。”慕锦成笑嘻嘻地说。 “你们明日就去把钱取了吧,免得夜长梦多。”罗霜降叮嘱道。 “好,我们明儿一早就去。”慕锦成满口答应。 “爷,老夫人那边传饭了。”右玉在门外说。 “就来。”慕锦成应了一声。 顾青竹将桌上的银票收在箱笼里,三人一起往外走。 在跨出门槛前,罗霜降突然回身问:“你们当真不怕我吗?” “罗姨有什么可怕的,若是妖魔鬼怪都长得这般漂亮,还能及时帮我们度过难关,那就多来几个吧。”慕锦成嬉笑道。 “臭小子,尽贫嘴!”罗霜降嗔怪。 “罗姨,你放心吧,我们一定为你保守秘密,不会将这件事说出去的。”顾青竹小心搀扶着她说。 “谢谢。”罗霜降用力抓着她的胳膊。 慕锦成落后半步,走在罗霜降的身侧,两夫妻护卫似地陪她慢慢走回云栖院。 寇氏一见她,立时紧张道:“哎呀,你到哪里去了?你如今身子重,不论去哪儿,都得带着丫头,晓不晓得!” 罗霜降赶忙说:“母亲教训得是,我下次不管去什么地方,一定带着秋雁,您别担心了,是我瞅着日子近了,想要多走动走动,免得到时遭罪,这不,半道正遇见锦成他们,就一起回来了。” 一旁的慕锦成帮着隐瞒,转移话题道:“啊呀,我都饿了,快些吃饭吧。” 寇氏最舍不得慕锦成,听他这样讲,立时换了心疼的表情,哄道:“乖孙,快来坐,今儿厨房做了肉末蒸茄子,可好吃了。” 陪一家子开开心心吃了饭,慕锦成和顾青竹回到茶香院,两人照旧坐在紫薇树下乘凉。 “没想到罗姨居然是重生的。”顾青竹摇着蒲扇感慨道。 慕锦成将她发顶上的一朵落花拈去,低语道:“先有胎穿的我,后有穿书的允湘,而今,再来一个重生的罗姨,感觉也无甚惊奇,只是这里怎么会有这么多异世的人?是只有我们家有,还是其他地方也出现了?” “不知道啊,旁人不说,我们怎么会晓得呢?”顾青竹转头看了他一眼。 “罢了,罗姨虽说是重生的,但她对前世的事情,并没有过多了解,且还为此做了准备,我相信这一世,我们定能改写不一样的结局!”慕锦成深深吸了一口气。 “嗯。”顾青竹用力点了点头。 慕锦成攥着她的手,微凉的指尖,在夏日里让人心安。 第二日,天边微明,如鳞般的云层层层叠叠,朝霞为它们染上瑰丽的色彩,五彩斑斓,像一匹巧夺天工的锦缎,甚是华美。 慕锦成和顾青竹吃了早饭就出发了,慕锦成亲自驾车,他俩日日忙碌,并没有人过问去处。 及到慕府,慕锦成大步流星进去问:“廖青,庆丰和宝应在吗?” 廖青正在吩咐仆人做事,见着他,立时说:“三爷找他们?今儿一早凉快些,他俩正在园子里锯树,上次下雨,几棵树被大风刮倒了,他们去收拾了。” “我有事,叫他们快来。”慕锦成挥挥手。 廖青赶忙叫旁边的仆人跑去喊人。 “另找一些箱子给我。”慕锦成又说。 “要带锁的吗?之前园子里库房放物件的箱子有好多,我都收着呢。”廖青边说,边打开旁边的厢房,果然有几十个大箱子垒在屋里。 “就这些吧。”慕锦成探头看了一眼,颇为满意。 庆丰和宝应很快就来了,慕锦成让他们另赶了一辆马车,装了一些箱子,一起走了。 廖青送到门口,他没有问缘由,但他相信慕锦成,无论他做什么,都是对的。 罗霜降买的小宅子在鱼市街一处偏僻的巷子里,慕锦成用那把钥匙开了门,宝应将马车直接赶了进去。 三进的院子,长久没有人住,到处积满灰尘,枯枝落叶堆满地,一派衰败的景象,倒是沿墙根一溜摆的大缸里,长着繁茂的荷叶,此时芙蕖开得正好,淡粉鲜红相映成趣。 “爷,我们到这里做什么?”宝应站在院子中央,挠头问。 “今儿叫你们见识下,什么叫数钱数得手软。”慕锦成说着,挽起袖子,在大缸里一摸。 入手滑凉,慕锦成张开手,掌中物暴露在几人眼前。 一块带着黑泥的银锭,闪着白亮的光! “啊!”宝应不可置信地捂住嘴。 庆丰比他年纪大,见识多,他淡定地转身去摸另一个缸,不过一两息,同样的一块银锭就出现在他手中。 宝应一下乐了,三个男人负责从缸里取钱,顾青竹则蹲在井边洗刷银锭上的污泥。 一块块银锭重见天日,在阳光下汇聚成亮眼的白。 所有的缸都被清理了一遍,银锭几乎堆成一座小山,三人又将晒干的银锭整齐地收入箱子,幸好装物品的箱子足够大,才勉强将银子全部装下。 经过仔细清点,一共十七万八千二百两,这些沉甸甸的银子,让慕锦成又看到了希望。 这么多现银,运回山庄没有稳妥的地方放,慕府也不安全,慕锦成想来想去,只能暂且存在珍宝行的地下库房内,那里多放稀有珠宝,温如礼又是谨慎的人,不会出什么岔子。 “罗掌柜自成亲后,坚持酒楼只收现银,今日看来倒是未雨绸缪,解决了一个大问题!”温如礼将库房的钥匙交给慕锦成,连连点头道。 “总归是慕家老祖宗保佑,柳暗花明,又让我有了努力的底气。”慕锦成自然没法与他说罗霜降重生的事,只找了个借口道。 几人离了珍宝行,慕锦成叮嘱宝应和庆丰:“你们一会儿回去,若是有人问起,就说去茶行搬制蒸青茶饼的家伙什了。” 宝应连连点点头说:“爷放心,我们不会往外漏半个字的。” 庆丰淡然道:“谁若是多嘴问,我倒要好好查查他是不是内鬼。” 慕锦成自然知道他们俩最忠心,一个是他爹临终托付的长随,一个是自个从小玩到大的小厮,都是值得他信任的人。 第四百六十一章 一夜白头 两人午后回了山庄,顾青竹拿了几件小衣服和小鞋子,送到罗霜降的住处,这是她坐船回来那七八天里做的。 罗霜降十分喜欢顾青竹绣的虎头鞋,拿在手上左看右看,爱不释手。 顾青竹笑道:“罗姨,你若喜欢,我再做几双大的,等小弟会走的时候穿。” 罗霜降拍拍她的手:“罢了,你那么忙,怎还能分神再让你做这些,我闲时,自个做了一些,秋雁和右玉几个大丫头也帮着做了几套,足够穿了。” 两人又说了几句旁的话,顾青竹就回了茶香院。 “你与罗姨说了?”慕锦成正坐在桌边喝茶,抬头问。 “我刚将钱数报给罗姨,她便说,既将钱交给我们,就不过问用途,由着我们自个做主,她只专心等小弟到来。”顾青竹无奈道。 “这么豁达的女子,当真是活过两世的,将一切看得这般透彻,晓得什么才是她最想要的。”慕锦成倾身给她倒了一杯茶。 “如罗姨一般睿智内敛的女子还有肖夫人,咱们明日去看看她吧。”顾青竹啜了口茶道。 “好,我答应肖骏去看他母亲的。”慕锦成点点头。 这日夜里下了雨,及到天明才放了晴,山路泥泞,马车不好走,两人便骑马去了,所幸肖家住的小村子离着不远,出了山,骑马一个多时辰便到了。 因着是第一次来,进了村,两人牵马前行,这里不同旁处乡村,有一条新铺成的青石板路,延伸到各家各户,虽然刚下了雨,脚上却半点不沾泥。 两人正准备找人问路,迎面跑来两个嬉戏打闹的四五岁小孩儿,顾青竹笑眯眯地弯腰问:“你们知道肖奶奶住在哪里吗?” “是给我们村捐学塾铺路的肖奶奶吗?我知道!”一个小男孩自告奋勇地高高举起小胳膊。 “你带我们去,这些糖就归你了!”慕锦成探手从马袋里摸出一把饴糖。 “我也知道!”另一个年纪小的,看见糖就移不开目光,也跟着说。 “好,一人一把。”慕锦成又掏出一把,分给两个小孩。 得了糖的孩子像两只欢喜的雀儿似的,一路飞跑着嚷嚷:“肖奶奶,你家里来客人了!” 在一处不起眼的院落前,两个小孩站住了,抬手一指,异口同声道:“就是这里!” 慕锦成将马拴在门前的大榆树上,提上茶篓,和顾青竹一起上前叩门。 来开门的人,竟然是金福,他见着他俩十分惊喜:“三爷,少夫人,你们回来了?” “金伯,你今日怎么在家?”慕锦成疑惑地问。 “三生酒楼的菜色向来公认得好,如今钱家倒台了,老客回来不少,董旭经管有方,又谨慎又细致,处处照顾妥当,故而并不需要我日日在那里。”金福笑着将他们让进来。 顾青竹环顾四周,只见院落整洁干净,昨夜刚下了雨,却不见半点残花落叶,她轻声问:“肖夫人可好?” “我家夫人……好着呢。”金福一直将他们往正堂让,“你们先坐,我去请夫人。” 金福吩咐门口的小丫头上茶,自个转身走了。 隔了会儿,金玉藻一身烟色素衣走了进来,她脸上未施脂粉,头发也只用一根桃木簪着。 当顾青竹看见她满头银丝,不由得惊地低呼:“夫人,你的头发!” 不过几月不见,金玉藻满头青丝竟然全变成了白发! 面对顾青竹的惊诧,金玉藻倒是极为淡定,微微一笑道:“老了,哪有不白头的?” “可……”慕锦成顿了顿,展颜道,“我在燕安城中遇见肖骏,他说,再有个一年半载就能回来陪您了,到时等他娶了媳妇,再给您生几个孙儿,红火的日子还在后头呢,您可不能老呢!” 金玉藻轻轻颔首:“这些时日,我儿长进不少,这其中少不了三爷的帮助,叫我拿什么做感谢都不为过,若他日后回来了,我希望你们仍然能相处地像兄弟一样,他是老肖家的独苗,没有兄弟姊妹,我只怕他将来孤单。” 她的话让慕锦成有些许不安,他赶忙说:“夫人放心,我与肖骏情同手足,互相帮衬是一定的。” “那便好,我就放心了。”金玉藻别有深意地说。 三人又说了会儿村里有趣的人和事,中午,金玉藻留他们吃饭,都是地里采摘的新鲜蔬菜,吃着十分鲜嫩~爽口。 午后,金玉藻小憩,顾青竹夫妻告辞。 “金伯,夫人身体还好吧?”慕锦成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送他们离开的金福。 金福面色戚戚,哀叹道:“唉,我家夫人自接到少爷的信,又哭又笑熬了一夜,第二日就满头白霜了,我也曾请章大夫来看过,可除了旧疾,并未新添病症,可她却一日日越来越衰老。 说起我家老爷和夫人,在外人眼里,身份地位悬殊太大,不甚匹配,可只有我知道,老爷是真心爱护夫人,将她宠成一个人的公主。 夏日打扇,冬日暖脚,更因为夫人生少爷时难产,他便不肯再要小孩,夫人还曾想将陪嫁的丫头给他做姨娘,也被他直接回绝了。 老爷走得突然,夫人心里一直提着一口要报仇的气,方才撑到现在,如今不仅找到了杀害老爷的凶手,还查实了当年之案,这让夫人了却夙愿,却也卸了她强撑的那口气。 夫人给村里办了学塾,又修了这条路,还物色了村长家的大姑娘,她所做的这些,都是在给少爷铺路,让他能在这个村里被人尊重地生活下去。 如今,夫人的身体每况日下,却不让我跟少爷说,生怕他丢下学了一半的经管之道,连夜赶回来,可我心里日日如火煎似的,唯恐有什么闪失,你们今日能来陪陪她,对她是很好的安慰,但愿能留她一留。” 告别金福,慕锦成牵马慢行,黯然道:“没想到,冤案得雪,竟然能销毁了一个人活下去的勇气和力量。” “肖掌柜和夫人伉俪情深,若不是有一口报仇的气吊着,肖夫人只怕那日就随肖掌柜一同去了,这也是为什么她明明有两件稀世珍宝,却没有及时自救的原因,她那时一定心如死灰,恨不能同赴黄泉。”顾青竹挽着他的胳膊道。 慕锦成反握顾青竹柔荑,坚定地说:“我一辈子,不,下辈子也不轻易松开你的手!” 两人回到山庄,刚坐下喝茶,就见薛宁领着忍冬来了。 “给慕三爷和少夫人请安。”忍冬规规矩矩行礼。 “忍冬姑娘,快请坐。”顾青竹指了指下首的椅子。 “谢少夫人,忍冬是为小姐送信来的。”忍冬自有分寸,她没有坐,而是上前递了一封信。 顾青竹心里既盼望,又有些担心,飞速拆开信封,极快地浏览了一遍。 “守备大人肯见我们了!”顾青竹满脸惊喜,将信给慕锦成看。 “明日?这可太好了!”慕锦成也跟着高兴起来。 “老爷明儿恰巧有事要到南苍县县衙办,小姐就顺势安排三爷和老爷见一面,三爷和少夫人若是答应明日赴约,我便这样回去复命。”忍冬屈膝一礼说。 “我们明日定早早去府上,谢谢忍冬姑娘在这么热的天气里跑一趟。”顾青竹客气地说,随即看了眼右玉,“多赏些辛苦钱。” 右玉答应了,送忍冬出去。 慕锦成激动地在屋里转圈:“这事可真顺利!” 顾青竹也很高兴,这可是这几个月来,做的最不费力的一件事了,若是谈妥了,慕绍台就能早些放出来,说不定还能赶上罗霜降生产,到时,自然是皆大欢喜。 “不行,我得告诉二哥去!”慕锦成喜滋滋地出门了。 顾青竹想要再细细盘算下,明日怎么和守备大人说话,毕竟高官的时间有限,并没有多少时间听无用的废话。 半个时辰后,正当顾青竹理顺了思路,就见慕锦成又垂头丧气地回来了,他不是第一次碰钉子,却是越挫越勇,非要死磕慕明成那颗冰凉的心。 “你没事吧?”顾青竹递给他一杯茶。 “无事!二哥今日肯和我多说几句话了。”慕锦成勉强露出一丝笑容道。 “在我面前,有啥装的,是不是二爷又骂你了?”顾青竹有些心疼地走到跟前问。 “还是我媳妇最好了!”慕锦成借机抱住她。 顾青竹没有拒绝,而是温柔地拍拍他的背,她知道他极不容易。 虽然不被慕明成看好,慕锦成夫妇第二日还是很早出门,赶往南苍县。 经过一夜的思考,慕锦成决定送出那两件玉器,若是一定要选择,他当然会毫不犹豫地选择不惜代价地救家人,他想肖夫人和肖骏会理解他的。 在三生珍宝行取了玉如意和玉碗,两人直奔谢家。 忍冬早在门房等着,一见着他们就请进前厅,谢莹已经坐在那里等候了。 主宾寒暄了几句,顾青竹关切地问:“谢小姐的腿如何?” 谢莹心情不错,语气愉悦道:“我给御医看了你给的药方,他觉得十分对症,还说我再有一个月就恢复行走了,可见你的药十分管用。” “谢小姐客气了,还是你的身体底子好,恢复快。”顾青竹谦逊道。 三人又说了会儿话,不知不觉就到了巳时正刻,谢莹转头对忍冬说:“你去前头瞧瞧,看老爷的来了没有。” 忍冬低低应了一声,匆匆出去了。 第四百六十二章 失败的见面 白晃晃的日头直照着,一直等在门房的忍冬,后背已经洇湿了一片,在她不时张望下,骑着高头大马的马三宝姗姗来迟,他面色清冷,薄唇紧呡,刀削斧琢的五官自带寒气,更显高位者不怒自威的凌厉之色。 忍冬见他脸色似有不愉,赶忙屈身行礼:“奴婢忍冬见过老爷。” 马三宝翻身下马,将缰绳扔给跟在后面的云初,朝忍冬一摆手:“起来吧,你家小姐呢?” “在前厅待客呢。”忍冬小跑着跟在后面。 闻言,他不再说什么,大步跨进大门,路边的仆人俱都站立行礼,而他连看也不看一眼,径直进了前厅。 “义父!”谢莹欢喜地叫。 “你伤着呢,别起来了,快坐着吧。”此时的马三宝一扫之前的阴翳,微笑着说。 谢莹赶忙给他介绍:“义父,这是慕家三爷和慕少夫人,就是他们给了女儿治腿的药方。” “见过守备大人!”慕锦成和顾青竹赶忙起身行礼。 马三宝微微点头,撩起黑色暗纹长衫坐下:“莹儿说你们想见我,看在你们帮过她的份上,有什么事就直说吧。” 慕锦成单膝跪下,诚恳道:“在下二叔慕绍台行伍一生,为国征战百战不殆,我姐夫苏瑾虽为小小的县令,却倍受百姓爱戴。 他二人因受贡茶案牵连,被怀疑通敌叛国,现被抓进大理寺数月,如今贡茶案已查明真凶,慕家是被冤枉的,还请守备大人能为他们说一句公道话,早日放他们回来和家人团聚。” 马三宝呡了一口茶,慢悠悠道:“大理寺卿张为赫为官清廉,办事谨慎公正,若他们当真是冤枉的,他定不会误判错判。” 慕锦成继续恳求:“我二叔征战安南五年,身上伤痕累累,我姐夫又是文弱书生,他们早就不是年轻之辈,且牢狱之中暗无天日,潮湿阴冷,导致他们旧疾频发,我相信张大人不会冤枉好人,但我担心他们身体扛不住,熬不到沉冤昭雪的那一天,还请守备大人为他们做主!” 马三宝用力放下茶盏,拧眉道:“你这是什么话!朝廷自有法度,岂容你想怎样就怎样的!” 见他语气不善,顾青竹赶忙屈膝行礼:“守备大人息怒,我家夫君救人心切,口不择言,并不是有意诋毁朝廷法制,还请多多谅解。” 马三宝抬眼看了看顾青竹,瘦瘦高高一个女子,他没料到有人敢在他生气的时候说话。 谢莹也忙着帮忙打圆场:“义父莫恼,慕家茶在南苍县可是最好的呢,前儿,你不是还夸茉莉花茶香的嘛。” 她边说,边给顾青竹递眼色。 顾青竹赶忙送上两罐夏茶和茉莉花茶,他们没带茯茶,一则是因为茯茶是异变偶然所得,不论是来路和外观,都让人生疑,再则最好的茯茶,他们都卖给了燕铁衣,这会儿总不好将次茶送人。 慕锦成又打开带来的两个精美的盒子,将一对玉如意和一套玉碗呈了上来。 马三宝一瞥,眸色微沉:“这可是燕安城金家的稀罕物,世间只此一件,就连雕他们的大师,都不能完全复原得丝毫不差,一晃十多年不见踪迹,却不料在你手上。” 物以稀为贵,慕锦成见他说得如此详实,想来是喜欢的,遂笑着说:“这原是朋友赠与我们的,今儿就转送守备大人了。” “慕疯子脾气耿直,说话办事向来直来直往,苏瑾也是宁折不弯的性子,不然,就不会降职去做一个县令,我倒没想到,他们有你这么一个趋炎附势,阿谀奉承的亲戚!”马三宝一脸愠色,腾得站起来道。 “我……”第一次被人这样评判,慕锦成一时没反应过来。 在燕安城,他与郭岳徐政打过交道,他们哪个不是见着好东西,眼睛都挪不开的,只差开口直接要了。 而面前的人,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欲擒故纵?还是故作清高? 慕锦成一脸茫然。 顾青竹脚步轻移,上前行礼说:“大人误会了,这两件玉器确实是朋友相赠,代表着满满的情义,按理原不该拿出来转送他人,但正如大人所言,这两件玉器太过贵重,我等小民终归守不住,与其让珍物在库房蒙尘,不如宝马赠英雄,送与大人,各得其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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