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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续给她按摩。 宝应在柜台上领了药,又到外头杂货店里忙着买了药罐和风炉。 “阿姐,我饿了。”顾青英缩在顾青竹的怀里,舔舔嘴道。 闻言,顾青竹抬头看向药行外面,白花花的日光刺眼,这会儿约莫中午了。 “好,姐带你去吃最好吃的面条。”顾青竹抱起她。 “比阿姐做的还好吃吗?”顾青英偏头问。 “嗯,阿姐每次给你买的大肉包就是她家的呀。”顾青竹刮刮她的小鼻子。 “那我今天能吃一个吗?”顾青英搂着顾青英的脖子,近乎哀求道。 “咱们今天只吃面,等你好了,阿姐再给你买肉包,好不好?”顾青竹温言软语地哄道。 慕锦成在旁边看着,惊诧于顾青竹竟然也能如此温柔,这与他见到的顾青竹是一个人吗? “三爷哥哥,你要不要一起去?”顾青英转头问他。 三爷哥哥,这个称呼好怪啊。 “叫哥哥!”慕锦成弯腰逗她。 “青英童言无忌,三爷莫要恼,按规矩,我们该叫你三爷。”顾青竹淡淡地说道。 工坊里的谣言传了好些日子,这要再让青英唤他哥哥,这岂不是越发说不清,更添暧昧了。 “哪来那么多规矩,她一个小孩子想叫什么就叫什么。”慕锦成全不在意地挥挥手。 顾青竹不想和他争辩,少不得以后慢慢教青英。 姐妹俩刚跨出药行,慕锦成气哼哼跟上道:“顾青竹,你太没良心了吧,看在我今儿差点摔断脖子的份上,怎么也得请我吃碗面吧。” “走吧,我请客,你付账。”顾青竹斜睨了他一眼。 “敢情你是把我当荷包使呢!”慕锦成垮着脸,不情不愿地说。 “你要不想去就算了,不过,还是得先借我一点,待我回去领了工钱就还你!”顾青竹朝他伸手道。 “谁说我不去的!”慕锦成抢在她们前面上了马车。 丁家面馆的小巷太窄了,马车不能通行,宝应只得将马车拴在巷口大柳树下,四人一起走进面馆。 这会儿,丁氏刚送走一波客人,正坐在桌旁歇歇,她见了顾青竹,十分热情地说:“这一晃,你有好几个月没来了。” “是呀,我最近在织坊做工,没卖夏茶。”顾青竹将青英放在椅子上坐着。 “这能坐吗?”慕锦成指着油渍斑斑的桌椅,低声说。 也难怪他这样问,慕家正经主子没几个,伺候的仆妇丫鬟倒有百多人,走到哪里都是光洁如新,纤尘不染。 第一百零三章 面馆尝鲜,衙门对质 宝应赶忙掏出帕子擦拭桌椅,却什么都没擦掉。 “公子是头回来吧,小店开了小二十年了,这些桌椅板凳,都被食客摸光滑了,并不是脏。”丁氏见此,笑眯眯地说。 “你还吃不吃面了?快坐下吧,别丢人了!”顾青竹蹙眉,指了指旁边的长凳。 慕锦成撩起松翠色长衫坐下,他今儿穿的是水烟罗,垂坠的面料在膝上一漾,像被投入石子的水面荡起细小的涟漪,泛着粼粼的波光。 “你们吃点啥?”丁氏在围裙上擦着手问。 “你这儿都有哪些好吃的?”慕锦成双手搭在膝上说。 “要说好吃的,还真不少,像全家福、丸子面、鸡丝面、三鲜面、如意饺子、鸡汁馄饨、大肉包……”丁氏掰着手指,如数家珍。 “要不,我们每样来一点?”慕锦成一时难以选择,拧眉问。 “婶子做生意实诚,一碗面就能吃得饱饱的,你每样都要,不是浪费粮食嘛。”顾青竹横了他一眼,当真是膏梁纨袴,一点不知穷日子的艰难。 “这会儿没客人,我每样给你们做一小份尝尝,幸好你今儿来了,若迟些日子,面馆只怕已经易主了。”丁氏笑道,眼角的皱纹交错如沟壑一般。 “你这里市口不错,又有积年的老客照顾,不应该经营不下去呀。”慕锦成环顾四周道。 “我这里生意还是不错的,只因去年儿子盖了房子,又娶上媳妇,再过一两个月就要生孙儿了,家里又有几亩田地,儿子一个人忙不开,就想着叫我将面馆赁出去,回乡含饴弄孙,也能帮衬他们一二。”一脸期待憧憬的丁氏说着,将事先炒好的几样小菜拨了三四小碟端上桌。 “婶子已经找好接手的东家了?”顾青竹有些不舍,这几年她都习惯到这里买馒头了。 “还没呢,我就是想着面馆不要改弦更张,日后老主顾来了,还有个盼头,我年纪大了,儿子又不想进城来,日后肯定做不成了,所以,只想找个愿意接手面馆的,价钱低点不要紧,若是不会做面食,我也可以教,但现在能吃苦的后生少了,到今儿也没寻着人。”丁氏有些无奈地摇摇头,转身去厨房做面了。 “顾青竹,你面做得那么好吃,想不想盘下这家店?”慕锦成探头低声问。 “我……我哪能和婶子的手艺比!”顾青竹面上微红,继而又说,“我家里还有茶园桑园要照顾,怎能长期留在这里?” “真没眼光,你瞧着老板娘经营这么小一个店,就在乡下置办了田地,又盖房子又娶媳妇的,肯定比你伺候山林赚的钱多。”慕锦成撇撇嘴,搛了块咸萝卜吃,又嘟囔一句,“小菜也没你做的好吃。” “你别乱说话,盘这家店,没个五六十两银子,想都不要想!”顾青竹瞪了他一眼,嫌他多事。 “钱算什么,哪怕一百两,我也拿得出呀,只是我以后要吃霸王餐,光吃不给钱的那种。”慕锦成笑嘻嘻地说。 “青天白日的,做什么大头梦!”顾青竹扭头不理他。 有钱了不起,又不是你自个挣的! 说笑着,丁氏就将几种面每样都端了一小碗上来,四人分着吃了,顾青英虽眼馋,但没有顾青竹的允许,她只能老老实实吃三鲜面,慕锦成原想把肉丸搛给她吃,却被顾青竹一筷子打掉了,汤水溅了他一脸,引得青英咯咯地笑。 吃了面,自然是宝应付了账,他惦记马车,先走了,顾青竹想早些回工坊,遂牵着妹妹离开,慕锦成不知在后面磨磨蹭蹭做什么,过了一会儿才提着衣角追上来。 “咱们这一路披荆斩棘,纵马狂奔,好歹也算是共患难过的,你这会儿一点不讲义气,都不等我!”慕锦成抱怨道。 “我们哪知道你刚才做什么去了,难道让我们傻等?”顾青竹挑眉反驳,嘴角分明噙着狡黠的笑。 “走了,走了。”慕锦成大步流星,故意几步越过她们,走到前面去了。 “阿姐,快追!”青英张开双臂,着急地说。 “姐背你。”顾青竹蹲下身子。 顾青英像个灵活的小猴子,三两下就爬上顾青竹的背,搂住了她的脖子,顾青竹紧赶几步,就和慕锦成肩并肩,当然,某人是故意等她的。 三人笑闹着,刚走到巷子口,就见宝应正和县衙的几个衙役争吵。 “怎么回事啊,这是慕三爷的马车,你们也要扣!”宝应额头上青筋暴起。 “宝爷,有人到衙门告状,说有人当街抢马,闹市狂奔,践踏货物无数,我们也是按规矩办事。”为首的瘦衙役显然认得宝应,有些为难地说。 “咦,那个呆头鹅,我给了他银子,还把马拴在德兴,他不去取,反倒有闲工夫到衙门里告我的状?”慕锦成眯着凤眼道。 “是呀,三爷说得没错,他就是个死犟的人,非立等着你去赔不是,你看……”瘦衙役抿唇小心翼翼地说。 “我若不去,我那清正廉明的姐夫是不是要到慕府拿人?”慕锦成叹了口气问。 “三爷,您要体谅老爷的难处,那小子是县学里新来的夫子,您也知道,老爷为县学里的童生多次到宁江城学政司要夫子,这次,好不容易来了一个,据说还是学政王大人十分赏识的一个门生,这一来就……确实不好交代呀。”瘦衙役皱着稀疏的眉毛,低声说道。 “既这样讲,我便与你去吧,倒要看看这小子要怎么个说法!”慕锦成掸掸松翠色的长衫。 “我们和你一起去吧,此事虽做的不妥,但到底是为了救人,我想夫子大概不会过于计较。”顾青竹上前说道。 “青英还病着,你早些回去吧,县老爷是我姐夫,他还能把我下了大牢不成!”慕锦成满不在乎地说。 “你是恶名在外,虱多不痒债多不愁,难道还要县老爷背个不辨是非,罔顾事实,偏袒亲眷的骂名吗?”顾青竹气恼道。 “这位姑娘说的有道理,县衙离此不远,你们不如一同去,把事说透彻了,各自安心。”瘦衙役连连点头。 “既然如此,那就走吧,另外劳烦打发人把德兴的马牵了来。”慕锦成说着,撩衣跨上马车。 顾青竹带着青英也坐了进去,宝应坐着车辕上赶车,这次有衙役在前开道,路上倒是十分顺利,只是这样奇怪的一队,免不了引得路人议论纷纷,说什么的都有,各执一词,谁也说服不了谁。 县衙大堂上,苏瑾正襟危坐,两厢衙役站立一旁,当中直挺挺站着一个穿天蓝色长衫的青年,正是早上被慕锦成抢了马的人。 苏瑾见慕锦成进来,便开口道:“你们既已到齐,就把当时情形细说一下吧。” “学生卫泽今日刚到贵地,尚未赴任,就被此人抢了马,恩师临行前说,南苍县富庶繁华,民风淳朴,今日一见,却是大相径庭,某些个富甲一方的人竟是欺行霸市,为富不仁的恶棍奸商!”卫泽义愤填膺,胸口起伏道。 “嘿,你这小子,我不过借你的马用一下,且我付了你钱的,你若为了心疼马,大可骂我一人,犯不着连累家里,再说,你才来几个时辰,就敢说这种不负责任的话,若照这样讲,你这般断章取义,自以为是,八成要教坏县学里的童生!”慕锦成绕到他面前,上下打量道。 卫泽的相貌并不出奇,只是有一双透彻的眼睛,纯真如孩童一般。 “你无缘无故纵马长街,惊吓老人妇孺,又践踏了无数物品,引众人咒骂,我是初来乍到没错,难道他们说的也不可信,不是事实么!”卫泽据理力争。 “县老爷,卫先生,容小女子说一句话吧。”顾青竹牵着青英,上前行礼道。 “你又是谁?又何话要说?”苏瑾威严地问。 “回禀县老爷,民女叫顾青竹,是翠屏镇顾家坳人,现在德兴织坊做工。今儿早上,我妹妹突然起热,幸得三爷相助送医,然而西市拥堵,无法通行,我们万般无奈之下,别无他法,只能出此下策,一时抢了卫先生的马,才及时救了我妹妹,若您一定要责罚,就请责罚我吧。”顾青竹说着,屈身就要给卫泽下跪。 “姑娘使不得!”卫泽一把拦住她,顿了顿说,“既然事出有因,我也不好过于追究,若你们当时明说,我又岂会袖手旁观不答应。” “那会儿,都火烧眉毛了,哪里容得我细说,再说,依你的性子,既不要扰民,又不要破坏物件,车水马龙谁肯让你,还不得在人流车海里慢慢爬!”慕锦成不屑地翻了个白眼。 “如此说来,倒是我的错了?”卫泽气闷道。 “可不是无事找事嘛,马,我好端端帮你放在德兴药行,你不去取,非在这儿找茬!”慕锦成越说越来劲,全不顾卫泽瞬间黑了的脸。 “好了,事情都说清楚了,既然是误会一场,就此打住吧。”苏瑾及时打断了他的话。 “退堂!” 两厢衙役依次退出。 慕锦成转身要走,却被苏瑾叫住:“你姐这几日些微有了点胃口,你留在这儿,陪她吃点,我送卫夫子到县学去。” “好。”慕锦成不敢不答应。 苏瑾起身,和卫泽客套谦让了几句,两人一起走了。 “那我们先回去了。”顾青竹低声说道。 “让宝应送你们,我反正要在这里待到吃晚饭时辰的。”慕锦成送她们出来道。 顾青竹回到工坊,就让青英洗漱睡觉,她则在厨房忙着煎药熬粥。 厨房里的胖婆子倒是好说话,不仅给了柴禾和粳米,还问了青英的病情,知她是被吓着了,一时又把小吉骂了一通。 第一百零四章 美食空待人 工坊一下工,顾大丫几个就跑来看青英,见她退了热,心里方才安定下来。 几个人吃了晚饭,正闲坐,就听看门的婆子来说,大丫的爹来了,几个姑娘跑去迎,果然是顾世福,他给几个姑娘带来了各自家里做的小菜和杨梅酱。 顾大丫见着他爹,叽叽咕咕说个不停,一会儿讲工坊里的事,一会儿又问她娘和大哥小弟的情形,顾世福一脸慈爱地和她说话,顺带着也捎了其他几个女孩子家里的口信,无碍乎家里很好,盼她们在外头相互照应,不要闯祸云云。 隔了会儿,顾世福单找顾青竹说话,顾大丫几个带着青英,大大小小的脑袋凑一块,迫不及待地分享各家做的酱黄瓜和糖蒜,时不时还要点评一二,顾大丫不敢给青英多吃,只掐一点给她尝尝味儿。 顾世福坐在顾青竹屋里,接过她递过来的水碗喝了一大口道:“青竹,今儿晌午里正到县里来办事,特意绕到酒坊告诉我你的事,我不敢耽搁,下了工就来了。” “是不是分户有眉目了,我啥时候能去办?”顾青竹一听,十分高兴地问。 “嗳,你这事很棘手呢,按说,有了分家文书,只要当家人将一家子老小的名册层层报上去,到县衙签字画押就行,可你爹……”顾世福放下碗,叹了口气。 “县丞说非得我爹亲去吗?就没有别的法子了?”顾青竹原本还抱着莫大的希望,听这么一说,心里一沉。 “若说法子,也不是没有,那就是让你二叔出了文书,允许你们单独立户,可这个……似乎也不太可能啊。”顾世福抽出烟杆,低头填烟丝。 要顾世贵出文书,那无异于与虎谋皮,他整日以自个是老顾家正统自诩,心心念念想要霸占大房的钱财,又怎么可能将嘴边的肥肉让出去呢。 “实在不行,我就去立个女户,也免得整日被他们欺压!”顾青竹咬唇道。 “胡说!女户是什么,无夫无子,女人当家,生为女户,死为绝户,这怎么能成!若你立了女户,年纪还这么小,将来怎么嫁人?再说你还有弟弟青松,也不合规。”顾世福刚点着烟,就被顾青竹说的话呛得一阵咳嗽。 “那青松能不能立户?”顾青竹赶忙又给他倒了一碗水。 “他行是行的,可就是年岁不够,还需等几年,而且,还有个问题,若以他之名立户,你爹的户籍可就保不住了,嗳,总之是很麻烦的事。”顾世福喝了水,咬着烟嘴子,左右为难地摇摇头。 顾青竹蹙眉,她爹生死未卜,弟弟年纪尚小,这会儿左右是办不成分户了,她有些垂头丧气地坐在桌边。 “你也别为此事太心急,再有几日,昌隆就该蒸酒了,到时得了工钱,我们就回去伺候秋茶,村里有我在,量你二叔也折腾不出啥幺蛾子来。”顾世福一连吸了几口烟,瞧了她一眼,淡定地说。 “谢谢福叔,也只好先这样了。”顾青竹打起精神,点点头。 “这有什么谢的,我是一村之长,你爹又不在家,理该顾着你们些,我今儿瞧着青英病着不神气,你要费心好生照看,别怕花钱,至于二妮,只要不过分,你别理她就是了。” 顾世福一口喝干了碗里的水,收了烟杆,站起来说,“天要黑了,我还赶着回酒坊,其他的事,咱回村里再说。” “好的,我知道了。”顾青竹答应着,开门送他。 顾大丫舍不得他爹走,又拉着他说了会儿话,才依依不舍地和他告别。 顾青竹思前想后,一筹莫展,这一时半会儿分不成户,以后和二房斗智斗勇的日子还长着呢,光想想就头疼。 及到晚间洗漱停当,正准备安睡,郭嬷嬷却忽然到顾青竹房里来看青英,见她吃了药,像个奶猫似的歪在床上玩布偶,连叫人都没了往日的精神气,她不禁叹了口气,挨着床边坐下,怜惜地摸摸她的头发。 “嬷嬷,我想告几日假,照顾青英,另外还想预支些工钱,买点米面,给她做点软和的吃食。”顾青竹站在旁边,低声说。 她猜不透郭嬷嬷为啥来,但她今儿用了厨房的柴禾和粳米,只怕人背后告黑状,说她白占织坊的便宜,不如自个花钱到外头单独买去。 郭嬷嬷回身看她,温和地说:“老爷先前知会人来打了招呼,说到底,青英的病多少和织坊有关,她一个病孩儿,能吃多少东西,你只管在厨房里拿现成的做就是了,任谁也不能为这个嚼舌根。” “谭先生太客气了,早上去看诊,他就没收医药费,这会儿又这般照顾,我都不知道如何感谢了。”顾青竹真心实意感激地说。 “要说感谢,还不是十分容易。”郭嬷嬷说着,拉了顾青竹的手,走到桌边坐下。 “嬷嬷有什么事,不妨直说。”顾青竹给她倒了一碗水。 “你之前一直在织坊里做工,每天缫的丝也最多,我知道你想多挣钱,如今,你恰好告假照顾妹妹,不如顺带帮帮厨房里的忙吧。 三爷一直吃不惯厨房婆子做的菜,不是嫌油多,就是说太咸,宁愿茶水泡饭,弄得整个厨房都不会做菜了,口味也越来越差。 虽说三爷在织坊只入了一万两的股,但他对工坊的事很上心,日日都来看着,这对他这种没长性的人来说,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就连慕老爷都夸我家大小姐织坊办得好,帮他收了心。 可若他在这里连饭都吃不好,再瘦个半斤八两的,我这老婆子可就对不住大小姐的嘱托,也没法见慕家老祖宗了。”郭嬷嬷并没有喝那碗水,只拿指尖摩挲碗上粗糙的花纹。 “嬷嬷既然这样说,我没有不答应的道理。”顾青竹爽快地说。 郭嬷嬷说来说去,都是为了谭家大小姐打算,想来除了忠心,还有深厚的舐犊之情,再说,这次青英生病,慕锦成可算是帮了大忙,她想着做几顿饭,当是感谢吧。 见顾青竹这般容易就答应了,郭嬷嬷十分高兴,她从袖袋里拿出一个烟色荷包,说道:“这里有十两银子,明儿你就到菜市采买去,不够只管跟小来要。” “这……是不是太多了?”顾青竹犹豫道。 “你只管用,也不必和我报账,只要三爷肯好好吃饭,就万事大吉了。”郭嬷嬷掩嘴打了个哈欠。 “我知道了,嬷嬷累了一天,我送你回去歇着吧。”顾青竹站起来扶着她。 “不劳你了,小来在外头候着呢。”郭嬷嬷拍拍她的手,想起来又说,“对了,你一日烧两顿饭,我做主给你二十文一天的工钱,这虽比不上缫丝,但也不能让你白干。” “这怎么好呢。”顾青竹有些意外。 “你是个懂恩情的,旁人给一点点好,都觉得十分稀罕,知道珍惜,要知道,谭家素来对人宽宥容忍,始终以诚信有节立身处世,可偏出了小吉那档子事,真是白费了我四五年的精力,竟养了个白眼狼,还带累了谭家几十年清白名声!”郭嬷嬷说着,不由得摇头叹气。 “嬷嬷莫过于劳心费神,不然,夜里又该睡不好了。”顾青竹低声劝她。 “好了,好了,不说她了。”郭嬷嬷止住了话头,出去了。 小来在门口接了她,提着灯笼给她照亮,自回去安歇。 夜里,顾青竹几次起来看青英,见她没有继续起热,睡得也安稳,她才敢合上眼,囫囵眯了一觉。 第二日,晨光微熹,顾青竹就起来了,到菜市采买,自然是越早越好,她洗漱之后就出了门。 这会儿已是小暑三伏天,哪怕站着不动,都是一身大汗,人也没什么胃口,顾青竹在菜市转了一圈,买了两根苦瓜、几颗西红柿、一颗圆包菜,以及各种青红辣椒,她在菜市里没见着陆小七,就买了一只养了一年的公鸡。 等她回来的时候,女孩子们才三三两两起床,顾青竹将菜放在厨房,就去看青英,好在她还保持她走的时候那个睡姿,连翻身不曾。 洗衣洗漱,煎药熬粥,顾青竹忙得团团转,青英知道大姐要陪她几天,高兴地在床上打滚,吃了早饭就黏着她,这一病,倒更爱撒娇了。 昨儿,小来去告诉厨房的胖婆子管事,说打今儿起,由顾青竹来给三爷做饭,她心里高兴啊,不由得念了好几声阿弥陀佛。 这个难伺候的主,终于不能再折磨她了。 厨房里的婆子,为了表示感谢顾青竹救了她们,主动帮她把菜都洗干净了。 另外,厨房里还单独辟出一处地方给顾青竹用,油盐调料一样不少,锅碗盆碟样样齐全。 夏日的厨房太热了,顾青竹哄青英待在屋里自个玩,她则一头扎进了厨房。 一年生的公鸡,肉质紧实,却不柴干,顾青竹配了生姜八角等香料,直接放在陶罐里焖煮,约莫过了大半个时辰,她把陶罐挪到了一旁。 蔬菜比较好弄,一碟凉拌苦瓜,一盘糖醋包菜,再一盆西红柿蛋汤,顾青竹只用半个时辰,就大功告成。 这个时候,陶罐微凉,顾青竹将熟烂的鸡捞出来,放在通风的地方晾着,又用焖煮出的鸡汤加盐,小火熬煮花椒和干辣椒,不过半盏茶的工夫,厨房里就充盈着鸡肉的鲜香和双椒麻辣之味。 顾青竹仔细洗了手,将整只鸡顺着肌理一点点撕开,不一会儿就骨肉分离,剔除掉无肉的胸骨,鸡肉刚好堆了一大海碗。 这次顾青竹又买了做虾籽酱用的线椒,洗净,细细切了两根,一根鲜红,一根碧绿,洒在鸡肉上,红白绿交错,鲜明而浓烈。 等到一旁熬制好的双椒鸡汤晾凉,顾青竹捞出花椒辣椒,将鸡汤倒入海碗中,恰巧淹没了鸡肉,青红辣椒漂浮其上,看着十分漂亮。 “顾姑娘,你做了什么?这味儿也太鲜了!”胖管事皱着鼻子,探进头来嗅了嗅。 “是乡下吃的双椒鸡,三爷来了吗?菜马上就能上桌。”顾青竹一边收拾厨房,一边说。 “他好像今天没来?”胖管事有些不确定地说。 “嗯?”顾青竹看着案板上的菜,手上一滞。 第一百零五章 不速之客 慕锦成中午果然不在,他向来随性而为,郭嬷嬷不以为意,只叫顾青竹拿冰块将双椒鸡冰镇着,以防他下午突然来。 那些蔬菜不能留了,郭嬷嬷吃了一些,口味清爽,不觉多吃了一口饭,剩下的都赏了小来。 下午,顾青竹陪着青英玩了会儿,待她午睡,她挨着床边给她打扇,心神一时恍惚。 这人不知哪去了?昨儿不还是好好的吗?不来,也不晓得差人说一下! 正瞎想着,窗户哐当一声响,将她从冥思中惊醒,她摇摇头,暗骂自个一声,他来不来的,与我何干! 外面起了很大的风,天边堆积着厚重的铅云,眼见着一场大雨就要来了,顾青竹赶忙跑去天井里收衣裳,除了她们姐妹的还有顾大丫几个的。 等她来回跑了两趟,却见其他人还在工坊做工,一个都没回来,她只得将天井里的衣裳都收了,免得淋湿了明天没得穿。 暴雨说来就来,伴着电闪雷鸣,豆大的雨点倾盆而下,将砖石上的热气蒸腾到空中,比适才更加闷热了。 惊慌失措的女孩子们踩着泥水,争先恐后地跑回来,见顾青竹已经帮着收了衣裳,皆欢喜地道了谢,将自个衣裳拿回去了。 青英被吵醒了,翻身坐在床上,迷瞪着看那些人进进出出。 顾二妮等人的衣裳也在其中,三人犹豫推搡了半天,最后只叫杨大妞一人来取,顾青竹倒是不介意,只叫她看好了各自的衣裳,以免拿错别人的。 “顾姑娘,谢谢你呀。”杨大妞捧着衣裳,连声道谢。 “无事,我不过是顺带,并不是专为你们收的。”顾青竹淡淡地说。 此时外间天地昏暗,暴雨如注,直到吃晚饭的时候,雨势才略收了些,天色却已经暗下来了,天井里到处积着水,闻着一股子大雨冲刷后的泥腥味。 这样糟糕的天气,慕锦成断是不会来了,菜自是留不住,郭嬷嬷便让顾青竹取了冰镇双椒鸡给她尝尝。 果然是很鲜的味道,麻辣提香,兼着冰镇后,鸡肉紧实,入口凉丝丝的,最适宜伏天开胃。 郭嬷嬷上了年纪,虽喜欢这个滋味,却容不得多贪嘴,她吃了几块鸡脯,便不敢吃了,等小来送了郭嬷嬷,回来吃饭的时候,胖婆子管事腆着脸问她要一块尝尝。 “婶子,你在厨房里多少年了,还惦记这点吃食?”小来搛了一个鸡腿给她,笑着揶揄道。 “哎呀,不瞒姑娘说,这鸡肉在厨房里平日用的最多,红烧、干煸、滑炒、炖汤那都是寻常菜,至于外头大酒楼里的烤鸡、烧鸡、酱鸡,我多少也沾光吃过几次。 可顾青竹做的这个双椒鸡,我还是头回见,闻着香,吃着更香,这要是再配点酒,啧啧,连骨头都能嚼成渣!”胖婆子坐在桌边,不顾形象地歪着头啃鸡腿,直吃得满嘴油腻。 “瞧您说的,我都不好意思吃了,都留给您下酒吧。”小来因着要伺候郭嬷嬷,平日里根本没时间细嚼慢咽吃一餐饭,她今儿吃了两块有味的鸡肉,泡了点冬瓜汤,一碗饭很快就划拉完了。 “那倒是谢谢小来姑娘了。”胖婆子看着还剩半碗的鸡肉,满脸欢喜。 厨房的婆子们偷摸咂酒解馋,顾青竹怕青英在屋里待闷了,就背着她在院里转转,适才下雨的时候,风大雨大,有那么一丝丝凉爽,这会儿雨住风歇,闷热夹着湿气卷土重来,蝉不知何时破土而出,在这样又闷又蒸的傍晚,歇斯底里地叫个不停。 天越发黑了,蚊虫放肆地往人身子扑,顾青竹赶忙带着妹妹回屋,打水给她洗澡。 睡到半夜,顾青竹突然醒了,身边的青英呼吸绵长,她探手摸了摸妹妹的额头,一片清凉,她翻了个身,窗外一轮新月挂在苍穹之上,如水的月华从窗棂倾泻而入,宛如在床前铺了一层莹白浮动的蚕纱。 她盯着摇曳的月影看了会儿,有些懊恼晚间的时候,没有问郭嬷嬷明日要不要买菜,谁知道他会不会来呢? 在床上翻腾了会儿,顾青竹终究还是迷迷瞪瞪睡着了。 次日一早,顾青竹依旧去了菜市,恰好遇见一个老汉卖老鸭,她一眼相中便买下了,走走看看,见山里人出来卖笋干和木耳香菇等山货,她又每样买了些,竹篮一下子就满了。 此时,暑热炽盛,会让人上火,导致脾胃困顿,食欲不振,而散养水中的老鸭性偏凉,是夏日清补佳物,而笋干等山货最宜吸附油脂,两者搭配,口味清淡,爽而不腻。 鸭子最不好弄的就是鸭臊,要把尾部切干净,不然很容易煮坏一锅汤,顾青竹为了防止味道不对,还特意先搁葱姜汆了一遍水。 之后才把清洗干净的鸭块倒入砂钵中,加满满的水,放葱姜烧酒,大火烧开,小火慢炖,这一锅汤要熬足一个多时辰才能真正出滋味。 顾青竹又泡了些笋干和木耳,一会儿可以搁在汤里增鲜提味。 旁边胖婆子们也在忙着做饭,叽叽喳喳不知说着什么,顾青竹坐在小杌子上择菜,不自觉地竖着耳朵听,她原不是个爱听壁角的,今儿也不知道怎么了,总想听她们说什么。 “昨日顾青竹做的双椒鸡真够味儿,今儿我瞧她买了一篮子山货,不知又做什么菜。”瘦婆子砸吧了下嘴,回味道。 “还真把你吃馋起来了,无论她做什么吃的,那都是主子们的,你还敢肖想不成?”胖婆子唾了她一口。 “讲真的,今儿三爷也不知来不来?顾姑娘精心巴意地做了好菜,临了,都给我们吃了,也真是人参草喂了牛,白糟蹋了。”大脸盘的妇人嘀咕了一句。 “我听送菜的赵老头说,昨儿慕老爷不知为啥生气,不仅打了三爷,还罚他不准吃饭呢。”瘦婆子惊惊乍乍地说。 “他的话也不可信,好端端地怎就挨打了,再说,他可是慕家老祖宗和夫人的心头肉,怎么舍得呢?”大脸盘的妇人有些不相信地问。 “好了,好了,都干活吧,一个送菜的能知道什么,不过是听厨房的婆子们念叨了几句,或是以讹传讹也不一定。”胖婆子到底沉稳些,打断了她们的话道。 顾青竹在这边听了个七七八八,心中暗想,他若当真挨了打,必是那些损坏了东西的店家,上门索赔而闹出来的,依他那乖张的脾性,最不屑与人解释,自然少不得要吃苦头。 但他总是为了青英,顾青竹心里有些过意不去,盯着炉火发了会儿呆,她是没钱赔给那些商户的,也就只能做几餐饭当谢礼了。 “厨房里换人了?今儿炖着什么,闻着真香。”一个男子跨进门来,是惯常熟悉的腔调。 “哎哟,是三爷来了,婆子们是没法换哦,是顾姑娘在做菜。”胖婆子笑着迎上去。 “哦?”慕锦成有些惊讶,转过头冲顾青竹咧嘴笑。 顾青竹的目光飞快地将他从头到脚扫了一遍,他今儿穿着一身月白色绣竹叶的雪绢长衫,剑眉凤眸,神姿俊逸,脸上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虽然只是那么三五息,慕锦成还是发觉了她不同于往日的探究目光,有些疑惑地问:“我脸上怎么了?” “厨房里闷热,油烟又大,三爷还是出去等吧。”顾青竹被他一眼看出来,心下一慌,垂头说道,只她不知,她的耳后已经不由自主地红了。 “你可快着点,我饿了。”慕锦成嘟囔一句,出去了。 放了笋干和木耳的鸭汤味道越发浓郁,越门过窗,很远都能闻到,顾青竹刚把热腾腾的汤端上桌,慕锦成就迫不及待地舀了喝,砂钵里还沸腾着,他不得不一边喝一边吹气降温。 “你昨儿没吃饭啊!”顾青竹见他这般急,只得用汤勺给他盛了一碗。 “对呀,昨天没得吃,你咋知道的?”慕锦成只顾喝汤,随口说道。 “你爹真打你了?”顾青竹急切地问。 “你这是关心我?”慕锦成扭过头来,嬉皮笑脸地问。 “吃你的吧!”顾青竹没好气地说,转身就走。 “嗳,我没挨打,就是不服他们冤枉我,所以才不吃饭,但这个可真不是啥好招,没惩罚到旁人,倒把自个饿得不行。”慕锦成笑着说,手不由得摸摸自个干瘪的肚子。 顾青竹在慕锦成看不见的地方顿下脚步,听了他的话,莞尔一笑,脚步轻快地回厨房去了。 不一会儿,顾青竹就端了几碟蔬菜和小炒,慕锦成吃得凤眼都眯起来了。 “难怪最近都不见你人,原来躲在这里吃好喝好的!”一个男人猛地闯了进来。 “三爷,钱二爷说是来找你的,我……”看门的婆子一路小跑着追来,惶恐地说。 “好,我知道了,你下去吧。”慕锦成挥挥手。 “瞧着味道不错,我刚好也没吃,快添副碗筷来。”钱溢毫不客气地一屁股坐下。 “搞得跟我欠你似的,等着!”慕锦成白了他一眼,起身去了厨房。 他到厨房不单说了餐具的事,还说他来了客人,让顾青竹一会儿从厨房的小门出去,绕到饭厅去吃饭。 慕锦成甩着衣袖回来,不一会儿,胖婆子就送来了一套青花骨瓷碗碟来。 钱溢喝了口汤,有些嫌弃道:“这也太寡淡了,你又不是没钱,人参当归也不知放一点。” “你吃不吃?不吃快滚!你当我是你,每日只靠参茶吊一口气!”慕锦成毫不客气地骂道。 “行行行,我陪你吃回素的。”被骂的钱溢半点不恼,反而哄他道。 胖婆子陆续又端了些菜,有顾青竹做的,更多是厨房婆子做的,满满当当摆了一桌子,相较于清淡的老鸭汤,钱溢更喜欢吃肥腻厚重的食物,红烧肉,红烧鸡,更合他的胃口。 第一百零六章 纨绔排行榜第一名 正当他们在里间吃饭的时候,工坊里的女孩子们都下了工聚到饭厅,适才慕锦成说来了客人,顾青竹不便留在厨房,遂悄悄走了,青英病弱,她这几日都是把饭食拿回自个屋里吃。 慕锦成喝了一碗汤,又吃了半碗雪粳饭,这才觉得肚中不空,他搛了一块鸭肉,挑眉问道:“你找我做什么?这么热的天,总不至于是为了蹭一顿饭吧。” “这话说的,你有啥好事不告诉我也就算了,可你逢着难,我不来看你,那可说不过去。”钱溢扔下鸡骨头,苦着脸说。 “胡说八道,你才有难呢,你全家都有难!”慕锦成在桌子底下踹了他一脚。 “嘶……”钱溢吃痛轻呼,一边揉腿一边说,“你前儿打马长街,风头可是出够了,可我听说,你二哥坐镇三生茶行,全权处理几条街市商户的索赔事宜,排队的人都从门口一直排到嘉盛大街了,另外,我今儿看风雅集八卦投票,你已经超过我,高居纨绔榜首,如此,你还敢说,你没遭难?” 钱溢说着,从袖袋里拿出一个薄薄的小册子,推到慕锦成面前,只见淡黄色桑皮纸封面上笔走龙蛇,居中竖写三个狂放桀骜的草书大字——风雅集,油墨的香气尤未散去,显见是新鲜出炉的。 风雅集是琅景轩出的小报,这小报既包含朝堂风云,官员任免的邸报正经内容,也涵盖后宫秘闻,显贵癖好的猎艳传闻。 但奇就奇在,风雅集的发布处所,既不在京都燕安城,也不在留都宁江城,而是选在离宁江城最近的南苍县,为此还单辟了一个版面记述南苍县的奇闻轶事,当然最受欢迎的还是纨绔排行榜和花魁排行榜。 至于琅景轩在哪儿,他的主人又是谁,世人皆都无从知晓,而这风雅集的刊印也是随性得很,既不按月出,也不按旬出,反倒好似看主人兴趣,若他高兴,早上的事,晚上就能出一张小报,若他不乐意,皇帝嫁女儿,他都懒得印一册应应景。 因着如此神秘,更兼着每回多不过十册,物以稀为贵,南苍县稍有些名望地位的高门大户子弟,都以抢到一本新印刷的风雅集为荣,在杂百货行里,还专有掌柜为了迎合他们,特意高价收购风雅集,无论新旧,一本小册子能换七八斗糙米。 慕锦成拈开册子,扫了一眼,果见自个的名字比旁人的都大,已经将钱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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