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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老头儿的金丝雀。 因着罗玉萏年轻貌美,又识文断字,常被老男人带出去出席各种宴席,如同一个精致的玩物,衬托主人的富有和品味独到。 在燕安城大大小小的宴席上,她偶尔也能听到南苍县慕家的消息,慕家后来仿佛遭遇了很大的变故,之后怎样,她无法得知,因为那个老头吃药吃多了,死在一个丫头床上。 家主转由长子担任,留下的那些小妾姨娘,有的比长子还要小,除了有子女依傍的,其他的都被发卖了,罗玉萏彻底沦落泥沼,过着日日笙歌,夜夜荒淫,生不如死的日子。 她偶尔在酒醒梦回之时想,若她当年没有诈死,而是嫁去了南苍县的慕家,人生或许就会不一样? 仿佛老天怜悯她命运多舛,弥留之际,闭眼后再醒来,她仍睡在青州的绣房内,那粒改变她命运的黑色药丸,静静躺在桌上的白瓷小碟中。 她重生了,重生在十七岁,那一天是霜降。 罗玉萏用丝帕包了那枚药丸,跑去父亲的书房,想要将这件恐怖的事告诉他,然而,她却听到一件更令她毛骨悚然的消息。 书房中,她一直尊重的父亲正和她姐夫商议,如何昧下慕家的彩礼,再将她卖给姐夫做小妾! 他们不顾廉耻,讨价还价的声音,像一道道霹雳,将罗玉萏彻底打醒,难怪前世诈死那般容易,原来不过是掩耳盗铃罢了,傻傻的她以为从此逃出生天,却不知是钻进亲人早就为她织就的天罗地网。 父亲已然如此,母亲更不用说了,她向来喜欢大姐胜过自己。 罗玉萏将那枚药丸融在晚饭的鸡汤里,第二日,她所有的亲人都在沉睡,她带了自个积蓄的月例银子和几件换洗衣裳,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那个可怕的家。 她想到南苍县投奔慕家,然而,她低估了千里之遥,更高估了自个活下去的能力。 罗玉萏离了青州,一路往南,孤女独行,身上的银子被偷被骗,很快就没了,一路上,她给女娃娃做西席,到织坊当绣娘,还跑过堂,洗过碗,实在找不到活路,就把脸抹上黑灰,露宿街头,乞讨度日。 改名为罗霜降的罗玉萏,用了整整三年时间才走到南苍县,然而,当她怀着激动的心情,候在城门口,等着入城的时候,就见城内涌出大量持戟握刀的兵士,鲜衣怒马,铠甲森森。 招展的旗帜上绣着鲜红的慕字,大旗下一匹枣红大马端坐一个魁伟雄健的男人,虎目灼灼,猿背宽阔,外黑内红的大氅猎猎翻飞,军队过处,尘土飞扬,迷了她的眼。 终究是错过,她好不容易来了,他却出征走了。 由北到南,尝尽人间冷暖的罗霜降用一桌菜肴征服了慕绍堂,令他力排众议,请她做了三生酒楼的大掌柜。 在最短时间内,她将南苍县大半的酒楼生意抢到了三生,如今在南苍县,她可是炙手可热的酒楼大掌柜,昌隆钱家不止一次用高薪招揽她,可她却从来没有正眼瞧一次。 她要留在三生等,等那个人回来,告诉他,她来了,来做他迟到的新娘! 而今,他回来了,此时此刻,他就在一墙之隔的那一边! “回老夫人的话,霜降父母双亡,世上再无亲人!”罗霜降低声道。 那些个害她的财狼,可不是和死了一般么! 寇氏一下子抱住她,拍着她的背说:“啊呀,可怜的丫头,这般苦命,真真让人心疼死。” “这些年早习惯了,这会儿若是惹得老夫人伤心,霜降可是大罪过了。”罗霜降赶忙伏跪在地。 卢氏上前搀扶,红着眼睛道:“罗掌柜快快起来,我家老爷是个男人,竟然粗心地全不知道这些隐情,当真为难你操持三生五年,白白耽搁了自个的亲事。” “这哪里怪得了东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无人做主是一方面,另一方面……”罗霜降顿了顿,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下头道,“我在老夫人和夫人面前也不说假话,我到了这般岁数,自然能为自个做主,如今想嫁之人,是威风凛凛保家卫国的大男人!那些个锱铢必较的商人,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我都看不上!” 闻言,寇氏和卢氏眼中俱是一亮,她说的,可不就是慕绍台么! 卢氏趁热打铁道:“罗掌柜,听你这么一说,容我多个嘴,你瞧我二叔如何?他在南边浴血奋战五年,最近才刚刚凯旋归来,虽说在宁江城做个闲职,却也是四品的忠武将军。” 罗霜降一愣,心中暗忖:“不是说好了闲聊吗?慕家当家夫人突然开口保媒,这是什么意思?” 寇氏见她不说话,只当她犹豫,遂说道:“我儿与你一般,也是个命苦的,你来南苍县五年了,想必也听说过他三娶三亡,如今又在战场上见多了袍泽战死,现绝了续娶的心才过继锦成为子,可今儿……” 寇氏咳了一声,不说了,罗霜降抬头看着她,一脸疑问。 卢氏是富户嫡女,又是慕家当家夫人,这会儿为了儿子,也是豁出去了:“还是我来说吧,咱打开天窗说亮话,我二叔看上你了,听你的话也是喜欢大英雄的,既你能自主,可否考虑他?” 罗霜降砰砰心跳,满面飞霞,低声道:“我……我自然是敬仰将军的!” “好姑娘!”寇氏悬着的心一下落了地儿,紧抓着她的手不放。 卢氏面上一松,轻快地说:“我即刻叫二叔来!” 慕绍台进来的时候,手心里全是汗,就算在南边临阵对敌,以少敌多,他也没这么慌过。 灯火被他带进来的冷风一激,跳动个不停,一身绯衣的女子静静站着,端庄妩媚,眉眼俱是春~情,嘴角微翘,笑意如三月杏花雨,撩得人心痒。 “罗……罗姑娘。”慕绍台本想叫她罗掌柜,临到嘴边,不知为何,他改了口。 罗霜降盈盈一福,婉转低回:“将军!” 她的声音像蜜糖,甜酥了慕绍台的心:“我……我是个粗人,时下有个不情之请,还请姑娘莫恼。” 罗霜降见他一脸窘迫,安慰道:“将军言重,若是霜降能做到的,定然不辞,若是办不到,也会竭力帮将军达成心愿。” 她的温言软语,半点没有安抚到慕绍台,反将他胸膛里燃着了火,他急切地说:“我……我想今晚,现在,马上,立刻和你成亲!” “啊?!”罗霜降被吓着了,石化当场。 慕绍台见她惊得白了脸色,小心问:“你不愿意?” “霜降虽是抛头露面的女掌柜,可也是好人家的女儿,父母纵使不在,我也不能自轻自贱到如此地步!”罗霜降冷下脸道。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慕绍台急得直搓手,急急地解释,“你听我说,适才在府门前,我一见你,就……就觉得剩下的半辈子,全是你了!” “我对将军……,但不是如此草率!”罗霜降咬唇,她活了两辈子,上辈子所遇非人,这辈子,她是来找他的,但他若不是她想要的,她只会潇洒转身,天地之大,山林田野,哪里不是她的容身之所。 寇氏幽幽地看了眼小儿子,叹了口气道:“这不怪绍台,实不相瞒,今儿的确是迫不得已,要不然也不能这般委屈你,你们俩互有情义,按理,慕家该三媒六聘,八抬大轿娶你进门。 可今日锦成逃婚离家,更兼新娘喜轿失踪,你是三生的掌柜,自然晓得其中厉害,我这个老婆子虽是存了保全三生颜面的私心,但你们若是无情,我也断难开这个口,眼下如何办,我们只看你的选择。” “这……我……”罗霜降心中天人交战,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嫁慕绍台,是她此生最大的愿望,可这般仓促潦草,不是她所愿,但她若今日不嫁,三生和慕家的名声不保,日后,慕绍台岂会娶她这个,置他家族危难不顾的女人! 屋里的人都静静地看着她,无声无息,而这却是最大的压力,几乎压得她喘不上气来。 “砰砰砰”寂静中敲门声格外惊人。 “老夫人,夫人,这会儿离酉时不到两刻钟了。”屋外传来熊永年压抑的声音。 “晓得了,你先去准备着。”寇氏沉声道。 屋里静得只听见水钟的滴答声,慕绍台眼巴巴看着罗霜降,这么高大威猛的男人,这会儿竟然像个乞求爱抚的奶狗一般,让人不忍拒绝。 当下是最艰难的时刻,罗霜降平心静气,闭了闭眼,低喃道:“我……” 第一百九十五章 酒楼做聘 “我嫁!”罗霜降猛然睁开一双秋水美眸,坚定地说。 她重生了,重生在霜杀百草的霜降时节,那株娇弱白莲花早已熬不过霜刀雪剑,前世就枯萎了,这一世,她要活出自个想要的样子。 “罗姑娘!”慕绍台一下子抓住她的手,仿佛等的是一辈子的救赎,他涨红脸道,“我就晓得你会答应的,我会一辈子,一辈子对你好的。” “将军!”罗霜降一双柔荑被他紧握着,抽也抽不出,不由得偷瞄四周,满面红潮。 寇氏和卢氏婆媳颇有默契地别过脸,只当看不见,卢氏隔门唤:“茯苓,快去叫丫头婆子们进来服侍!” 慕绍台这才撒了手,嘿嘿笑着站在一旁,盯着罗霜降看,眼睛半刻也挪不开。 “傻笑啥,还不去换衣裳!”寇氏笑着将他撵了出去。 不大一会儿工夫,呼啦啦进来一群婆子丫头,绞脸匀面,梳妆打扮,不消一刻钟就帮罗霜降装扮好了。 慕锦成成亲,是近几年慕家办的最隆重的喜事,就连新郎新粮的喜服都做了好几身,接亲服、拜堂服、敬酒服,虽说是分不同场合穿着,但都是大红色的,只是花纹略有不同罢了,眼下,正好取了一套来应急。 换了喜庆衣裳的寇氏亲自给罗霜降整理衣襟,轻声说:“我晓得你深明大义,日后一应礼数,我都加倍补偿你!” “谢老夫人!”罗霜降屈身福了福,“霜降是孤女,看中的只有将军这个人,所幸,他眼中心里亦有我,如此便是两全,旁的,不过是身外之物,大可不必在意。” 正说着话,熊永年在门外低声道:“老夫人,时辰差不多了。” “秋雁,打今日起,你就跟二夫人去西府服侍。”寇氏对身边一等大丫头说。 “是。”一个穿海棠色绸面袄裙的圆脸姑娘笑着应下。 “谢老夫人。”罗霜降感激地矮身行礼。 寇氏颔首,拢拢鬓边的发钗,拄着拐杖,由一群婆子丫头簇拥着往正堂去了。 一块喜帕遮住了罗霜降如玉美颜,也将她略显紧张的心情微微遮挡,秋雁扶着她的手,款款而行,满院灯火通明,将她的绰约妙曼的身姿拉出袅袅娜娜的影子。 正堂各处红烛高烧,众多宾客早已等得不耐烦,见寇氏在婢女搀扶下坐在主位上,一时有些疑惑,慕锦成成亲,不是该拜慕绍台么,就算他是过继的,最对再多拜慕绍堂夫妻而已。 “今儿请诸位观礼,让大家久等了,这就请出新郎官和新娘子来。”慕绍堂满脸喜色地上前说话。 话音一落,一身箭袖大红喜袍的慕绍堂,便用一根红绸将蒙着喜帕的罗霜降牵了出来。 “不是,这到底谁成亲?” “新娘是谁?外头咋什么风都没透?” “咦,这是怎么回事?慕绍台不是天煞之命吗?哪家姑娘这般大胆,嫌命长呢!” 一见来人,底下宾客一下傻了眼,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慕绍堂压压手,示意大家安静下来,笑着说:“绍台到南边为国尽忠,一去五年,如今得胜还朝,国泰民安,人到中年,他自个也该有个家了。” “绍堂,你这口风够紧的,这新娘子哪里人呀?”王延晋扯着嘴角问。 “她祖籍虽是青州,可大家都认得。”慕绍堂眼角的细纹笑皱了几分。 “谁啊,谁呀?” “不知道,没听说这事!” “赶紧的,别卖关子了!” 众人哄闹着,大家都想知道,在南苍县,还有谁敢冒死嫁给三娶三亡的慕绍台! “是三生的罗掌柜。”慕绍堂抱拳朝宾客行礼。 “嘶……” “是她!” 底下人一片吸气声,在坐的,在南苍县都是叫得上名号的,谁人不知三生的大掌柜罗霜降蛾眉皓齿,一双美目,顾盼生辉,更兼柳腰花态,步步生莲,美艳不可方物,正是一颗待人采撷的熟透蜜桃。 这些年,想她心思的人不在少数,可除了生意上的往来,其他时候,她总是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冰雪美人模样,再说,她背后可是三生,故而,南苍县那些狂蜂浪蝶才不敢招惹。 如今,她悄没声息就嫁了克妻狂魔慕绍台,这令太多人扼腕叹息,如此风流标致的人物隔不了多久就要变成一抔黄土,着实可惜了! “你这不是拉郎配吧,先前不是说锦成成亲的,怎么换了他老子了?”钱有财瞪着一双三角眼,疑惑地问,转而又扬声道,“罗掌柜,你莫怕,三生若是胁迫你,你只管吱声!” “谢钱老爷抬爱,若说起来,霜降早在五年前,一眼便相中了出城领兵打仗的将军,所幸,他亦属意我,今儿不过是得偿所愿,了无遗憾了。”罗霜降自喜帕之下,轻声说道。 她声不大,清脆如晨鸟初啼,听得出满腔的愉悦和欢喜。 钱有财冷嗤一声:“世风日下啊,既是南苍县的新娘子,我们怎么没见三媒六聘地过聘礼,三生做事几时如此不地道了?” 慕绍堂拱手笑道:“有财兄,此话差矣,罗掌柜是三生的西府夫人,她的聘礼岂会是寻常的物件,我家老太太做主,将三生酒楼送与她,这样的聘礼,诸位觉得可还算说得过去?” 用一座每年能赚流水般银子的酒楼做聘礼,这般大手笔,也就三生拿得出手,钱有财剔牙,不说话,众人更是缄默无语。 “来来来,快拜堂吧,莫错了吉日良辰!”谭立德从旁打圆场道。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礼成,送入洞房!”司礼先生高声唱和。 多少双男人的眼睛紧紧盯着那一抹红色窈窕身姿,直到她被女婢扶了下去,方才收回目光,自此以后,又少了一个可以惦记的美人儿。 “这会儿,慕二叔抱的美人归了,慕锦成咋还不出来!”十七八岁的王老八跳脚喊道。 慕绍堂借口慕锦成着了风寒,怕过了病气给他,不让他见人。他这会儿陪着一群谈生意的老头都要闷坏了,宋允蟠倒是对他巴结讨好,可他根本不对他的胃口,也没玩过他玩的,简直就是个土老冒,根本没法说到一起去。 钱溢一肚子坏水,向来喜欢作弄他,故而,没有慕锦成在身旁,他不想和钱溢多搭讪,生怕他又使阴招,骗自个上当,给他数钱都不知道。 “就来了,就来了,这好时辰可不是接二连三的,慈恩寺的了悟大师说,一年里唯有今儿有两个好时辰,大家请先用着,好饭不怕晚嘛。”慕绍堂笑着拱手行礼。 慕绍堂匆匆离开,熊永年和薛宁带着仆从上前伺候,有好奇的宾客抓着他们问东问西,他们俱都是含笑斟茶,却是半点底细也不露。 却说慕锦成一路纵马狂奔,回到幕府东院,跳下马鞍,疾奔大门。 “我的爷,你可回来了!” 迎面正撞见准备出去继续寻找的宝应,他一把抓住慕锦成,仿佛无价珍宝失而复得! 慕锦成顾不上喘气,薅住他的衣襟,急切地问:“婚礼……可还赶得上?” 宝应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口水,爷不是逃婚了么,这会子突然回来,瞧这语气是巴不得要成亲? 他一时懵了,嗫喃道:“藏龙坳的花轿没有来,吉时到了,大老爷让二老爷和罗掌柜成了亲,先糊弄过去了,现正打发人再找你呢。” “什么!他俩?他俩怎么会成亲!”慕锦成惊诧地张大嘴巴。 在慕锦成眼里,罗霜降就是一朵开到荼蘼的蔷薇花,美艳却有刺,弄得那些个爱惜羽毛的伪君子爱憎不得,而慕绍台活脱脱就是一只强壮的猛虎,这两人怎么看也不像能在一个屋檐下过活的呀。 “小的哪敢揣度老爷的心思,但老夫人,夫人,老爷们可真是为爷急疯了,您可再不能跑了!”宝应死死攥着慕锦成的衣袖。 “你去告诉我爹,说我回来了,要成亲!”慕锦成说着,拽开他的手,往自个的蕤华院疾走。 宝应见他这样说,一时喜得眼泪汪汪,一路小跑着去西府禀报。 “右玉!右玉!”慕锦成还没有进院子,就开始大声呼唤。 “爷!”右玉慌慌张张跑出来,一见他,赶忙拉住,上下打量他身上破损的衣裳,哑着嗓子道,“你今日一天,到哪里去了?” “先别说那些了,赶快去准备参茶,不,熬血糯粥,不,还是先煮碗解酒汤吧。”慕锦成心乱如麻,话说得颠三倒四。 “到底要哪样?”右玉从没见他为吃的这般慌乱,这才出去一天,难道就犯了癔症?她心里七上八下,十分不安。 “全都准备上,她能吃哪个吃哪个!”慕锦成挥挥手道。 “谁?谁要来?”右玉一头雾水,追问道。 慕锦成拧眉道:“好姐姐,先别问了,你快去吧!” 右玉无法,只得亲自去小厨房吩咐婆子立时做上。 正当慕锦成想把贵妃软塌铺得软和些,慕绍堂已经抢进门来,一巴掌抡在他脸上,大喝一声:“孽障!” 慕锦成的脸上顿时起了五指印,卢氏抱着被猝不及防打倒在地的慕锦成,哭道:“老爷,你这又是何必!” “爹娘,千错万错,都是孩儿的错!”慕锦成翻身,垂首跪在地上。 慕绍堂捂住胸口:“你可晓得你几乎害了慕家和三生!” “大哥,你别激动!”随后赶来的慕绍台抱住兄长,“锦成回来的正好,一切都可挽回!” 卢氏捧着儿子的脸,泪眼婆娑:“你这个孩子太不让人省心了!” “娘,我以后不这样了。”慕锦成抱着她的胳膊撒娇地摇了摇。 寇氏在婢女搀扶下,踩着小碎步进来,觑着眼睛望他:“乖孙,你跑哪里去了,瞧这一身泥一身土的。衣裳都撕坏了。” 第一百九十六章 双喜临门 “我……”慕锦成有些难为情地低下头,抠身上的破洞。 慕绍堂气哼哼地说:“你倒是讲呀,若敢有一句假话,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这也怪不得我呀,若我知道……”慕锦成挺起腰辩解,可说着,又软下声去,渐渐不闻。 众人焦急地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也不去管他的小别扭,只一再威逼利诱地追问。 慕锦成只得将事情原委一一说了。 闻言,寇氏惊喜交加,忙不迭合掌念佛:“阿弥托佛,这桩姻缘也是奇了,绍台说她福旺财旺,这会儿看来还真的是呢。” 慕绍堂对这件离奇的事,也十分惊异,回头问道:“绍台,你可让薛宁去接了?这会儿,只怕要进南苍县了。” 一旁的慕锦成正用热鸡蛋揉脸,插嘴道:“我回来时,正遇着府里的府兵,我让他们迎着去了,现下八成已经遇着了。” “你这一天也就这件事做得靠谱!”慕绍堂看他脸上红痕渐消,心下稍安。 卢氏拈掉儿子头发上的一根草屑,万分心疼道:“赶快洗洗,把这脏衣裳都扔了,去去晦气。” 新郎已在屋中,新娘正在路上,寇氏等长辈都把心放回了肚里,忙乱了一整天,这会儿终于有了放松的心情,坐在正屋里喝一杯舒心的茶。 浴房里早备好了热水,慕锦成只让右玉帮着脱了外裳,便将她打发出去了,他浸在浴桶里潦草地洗了洗,便披着衣裳出来了。 他心里惦记着,顾青竹今儿被强掳到山上,衣裳和妆容都花了,又兼着呕吐犯晕,只怕也要洗个澡才好,他只怕自个时间长了,耽误她。 喜房设在将军府的榕华院,一应衣饰也在那边,右玉服侍他穿上家常锦袍,慕绍堂怕误了时辰,催促他从风园直接入西院,去应付那些越来越安抚不了的宾客。 慕锦成散着乌发,围上织锦棉斗篷,临走,只带了大丫头左云过去服侍,将办事沉稳,心思细腻的右玉留在蕤华院中,让她等顾青竹到来。 且不说慕锦成在西院与两位父亲周旋那些赴宴宾客,只说顾青竹好不容易忍着眩晕进了南苍县,城门口早有薛宁在等候,他已将守门兵士打点停当,车队半刻不停,直接进了慕府东院。 今儿发生了太多事,一切都乱了,早不能按寻常喜事来办,陶婆子和春莺将裹着雪狐斗篷的顾青竹扶进了蕤华院。 右玉早准备了热热的饮食,顾青竹勉强吃了一点血糯粥,兼着屋里有地龙,暖意融融,她身上的寒意方才散了一些,一室烛火明亮,她略略环视一周,虽不识那些瓷器玉石摆设,却也觉得是个清雅别致之所。 “少夫人路上奔波,定是乏了,不如先洗浴,也好让奴婢重新为您上妆。”右玉听慕锦成说了脱险过程,对自个这个未来的女主子自然而然有了好感。 瞧着眼前笑意盈盈的女婢,顾青竹也觉身上黏~腻,之前出的汗和灰尘混合着,脸上很不舒服,她微微点头:“好,麻烦你了。” “这都是奴婢该的,当不得少夫人的谢。”右玉说着就要帮她解衣裳。 顾青竹本能地一下子红了脸,可外裳实在太难穿脱,她只得由着右玉和春莺帮忙,脱衣卸了钗环,可是里衣她却是怎么也不肯假手于人。 右玉突然觉得,两个少主子还真是登对,不仅相貌,连癖好都是一样的,故而,她也就随她了。 车队进城的时候,天色已经黑透了,若按常理,这会儿早过了吉时,可瞧着这府里不急不慢的,也不知是怎么安排,故而,顾青竹不敢多耽搁,虽然她十分疲惫,很想在那一桶加了花瓣和香露的温水多泡一会儿去去乏。 洗去胭脂水粉的顾青竹精神好了些,脸上泛着桃花般的粉色,一头乌发黑绸似的光亮,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不仅右玉看着发愣,就连一路陪着来的陶婆子和春莺也觉得,这会儿的她才最动人。 顾青竹见她们都盯着她看,有些心虚道:“我穿错衣裳了?” 陶婆子笑道:“少夫人长得实在好,这会子,晃了老婆子的眼了。” 右玉和春莺赶忙屈身赔罪:“奴婢们失礼了。” “我……”顾青竹窘了,脸色更红,一时摸着赤藤镯,不知该说什么。 陶婆子将她扶到铜镜前坐下,喜滋滋地说:“让丫头们伺候上妆吧,今儿是喜日子可得好好打扮。” 顾青竹被重新绾发上妆,春莺手巧,不一会儿便收拾停当,西府那边,早打发可靠的婆子将喜服又送了一套来。 重新盖上喜帕,出了蕤华院,有一顶红轿等在外头,陶婆子和春莺一路陪着,出了东府入西府,顾青竹不知这是什么道理,又不好问,只得由着陶婆子领着她往里走。 将军府门前,鞭炮齐鸣,足燃了一刻钟,持续炸裂的焰火照亮了漆黑的夜空,噼啪的声响更是传出很远,整个南苍县都知道慕家办喜事。 慕绍台今夜突然成亲,且娶的是三生女掌柜,这个轰动的消息实在太惊人,以致于慕锦成的婚礼完全被比下去了,众人心不在焉地观礼,连一直想要讥讽南苍县首富之子娶个乡下姑娘的人,也没兴致对新娘子评头论足。 唯有一个人见到慕锦成一脸笑意地牵出蒙着喜帕的新娘,立时变了脸色,明亮的烛火照在她半边妆容精致,此刻却已经扭曲的娇颜上。 “我饿得心口疼,先回去了。”钱漫蹙着一双蛾眉,歪头对钱有财道。 “急什么,那么久都等了,也不在这会儿!”钱溢笑得幸灾乐祸。 钱漫想慕锦成做夫婿,不是一日两日了,今儿她本可不来的,却偏闹着来,这会儿,不知为啥又要提前走。 这点打击都受不起,还做什么钱家人! 钱漫根本不睬他,见她爹似乎没听见她的话,她只当是默许,也不等司礼先生说完吉利话,便很不礼貌地站起来,疾步离开了。 钱涨回头望了她一眼,而钱有财只盯着新郎官和新娘子对拜,看见好笑处,咧嘴一乐,似乎根本没注意到身边人的举动。 慕锦成也没心思管底下人的哄闹,他手心里满是汗,烛火摇曳,光影朦胧,眼前一切仿佛梦一般不真实,他不能思考,不能动弹,像个木偶似的按司礼先生说的的话拜天地,拜父母,与顾青竹对拜的时候,两人差点碰着头,引得他那些狐朋狗友一阵哄闹。 好不容易挨到礼成,顾青竹几乎又湿了里衣,不是屋里太热,而是她心里十分慌乱,这就糊里糊涂成亲了? 陶婆子和春莺将她送到榕华院的新房,陪着她坐了会儿,顾青竹心神不属,一直无声地抚摸赤藤镯,而陶婆子和春莺到底是下人,也不好废话多嘴,偶尔问一句喝不喝水,其他的便无话了。 隔了会儿,喜婆进来说了好些吉利话,送了合卺酒并八样果品点心,之后,带着人出去了。 屋里只剩顾青竹一人,她悄悄掀开喜帕一角偷瞧,屋子很大,燃着热烘烘的火盆,她慢慢挪到桌前,将一把小银剪子藏在枕头下,方才心下稍安。 刚才拜堂时,她实在紧张,只看见一双修长的手,想来那人不是武夫,她打算好好与他说说,好合好散,若是实在不行,只好以死相逼,反正她没想这么早,在这深宅大院里苦度春秋。 正堂的喜宴足闹到戌时,父子同日成婚,这可是双喜临门,不管是好意道贺,还说嫉妒揶揄,慕绍台都是来者不拒,他身体强健,又逢喜事,称得上是千杯不醉的海量,倒把那些个宾客喝得咂舌了。 慕锦成心里惦记顾青竹,又不知怎么过见面那一关,实在无意饮酒,正巧,长辈宾客都由两位父亲陪了,只剩下那些大小纨绔,他则是能赖就赖,能痞就痞,又有二哥适时出面挡酒,他倒没喝多少。 见他如此,直恨地钱溢连连跺脚,扬言道,过些日子一定要把他好好灌一回,王老八罕见地表示同意,慕锦成面上笑哈哈地答应,心里却叫苦,若能过了今晚,方才好说日后。 宾主尽欢,父子出门送客,外间不知怎地突然下了雪,薄雪覆盖着路面,只听车轱辘碾过,发出喳喳的细微声响。 慕绍台回到自个的南山院,婆子丫头见了他,纷纷行礼,他挥挥手,那些人悄悄地退下了。 罗霜降端坐在铺就花团锦簇大红色的罗汉床边,她听到门响,一下子从前世的回忆里醒来,她有些紧张,竟连丝帕绞红了手指也不知道。 “霜儿,我能这般叫你吗?”慕绍台挨着她坐下,将她手上的桎梏轻轻扯下。 “将军!”罗霜降心中一颤,这男人是领兵杀敌的猛将,竟将如此的温柔给了她。 “叫我绍台或夫君。”慕绍台最受不得她如羽毛划过心尖的声音,有些微醺地附在她耳边低喃。 酒的温热喷在罗霜降的面颊上,立时将她的脸染成酡红,如中魔咒,她低低地唤一声:“夫君。” 慕绍台揭了她的红盖头,一朵盛开的蔷薇,绽放在他面前。 他笑,拉她起来,倒了两杯酒,递与她一杯,强有力的臂膀穿过她纤细的胳膊,仰头喝干,又看着她轻启朱唇,一抹酒液滑入喉中,吞咽的时候,看的他立时热了身子。 放回两只杯子,慕绍台抚上她的柳腰,将她拥入宽阔的怀抱,微闭眼道:“霜儿,我好似早已认得你的。” 罗霜降终于忍不住落泪,她伸手环住他的腰,低泣:“妾一直在等夫君!” 火热的唇袭上来,仿若久旱逢甘霖,罗衫轻解,帐幔低垂,罗霜降第一次看见男人身上纵横交错,或深或浅的伤痕,她虔诚地吻过他背上的刀疤,胸前的剑伤,每一处都留下她微凉的唇和滚烫的泪,冰火两重天,慕绍台颤栗不已。 窗外白雪纷飞,几点红梅落于雪上,惊红绝艳。 第一百九十七章 怎么睡 慕锦成打发了宝应,一路行到榕华院,在廊下轻轻跺了跺脚,掸落双肩上的琼花。 右玉听到声音,忙从厢房里出来,“这么大的雪,爷该打发人叫奴婢去接才好。”说着,帮他拍打后背上的雪沫。 “你们也忙了一天,人困马乏的,去歇着吧。”慕锦成挥挥手。 今夜是洞房花烛,右玉自然是不便打扰的,只得躬身退下,不过,她是慕锦成院里管事大丫头,主子成亲,她整夜都得候着,只怕到时要叫水叫茶伺候。 慕锦成见她退回厢房,自个往内室去,在门前站定,伸手想推门,转瞬又变掌握拳,如此这般,足犹豫了一刻钟的时间。 早晚都要面对,慕锦成顺了顺大红锦袍,咬牙一下推开了门。 屋内红烛高烧,烛火被他大力开门带进的风,吹得跳动不已,慕锦成赶忙回身将门轻轻掩上。 他深吸了口气,往屋中大床走去,床沿上并没有他意料中端坐的新娘。 他再一瞧,不禁苦笑,只见顾青竹和衣歪在床上,居然睡着了! 慕锦成在顾家坳住过几日,晓得山里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这会儿都一更天了,况且,顾青竹今日哭嫁、醉酒、斗智、奔波,又没有好好吃东西,再好的精神也熬不住。 “醒醒,脱了衣裳睡。”慕锦成坐在床边摇摇她单薄的肩膀。 喜帕落在一边,她的脸半拥在百子百福的锦被里,纵使睡着了,眉眼都是拧着的,不知有什么烦心事,慕锦成不由自主地伸手去摸她的黛眉。 适才,顾青竹一个人等得太久,起先是靠在床栏上打瞌睡,不知怎么就滑到了床上,这会儿睡得迷迷瞪瞪,一睁眼,就见伸过来一双手,惊呼一声,立时迅速地起身后退。 “你……你怎么在这里?”顾青竹一见面前的人,吓了一跳,惊异地问。 慕锦成双手一摊:“这是我的家呀。” 顾青竹心急道:“乱说什么!还不快走,你这人平日里胡作非为也就罢了,这会儿闯到我新房里来,慢不说连累我坏了名声,若是你被拿住,少不得打个半死,何苦来哉!” “你担心我呀!”慕锦成被她的话一下子暖了心,先前的担心一下子去了一半,嘻笑往前凑了凑道。 顾青竹心中哀叹,她只想把他赶快打发了,好一心一意和新郎谈和离的事,这人怎么这么不知好歹! “你再不走,我喊人了!”顾青竹见他没个正形,肃着脸道。 “这真是我家。”慕锦成无奈,他指指自个身上的大红锦袍,低声说:“我还是你的新郎。” 他的低语如同五雷轰顶,震得顾青竹大惊失色,连声音都抖了:“你……你说什么!” “你瞧我俩的喜服。”慕锦成将她的广袖扯过来一点,叠加在他的锦袍上,很明显是一样的面料,一样的花式。 “怎么会是你?你分明是三生的三爷。”顾青竹扶额,有些头疼。 慕锦成苦笑:“慕将军是我亲二叔,他过继我为子,可不就凑一块了嘛。” 顾青竹理清了这个关系,突然觉得不对,蹙眉道:“今日既是你成亲,你跑到老鸦岭做什么?” “我……我……”怕什么来什么,慕锦成张嘴结舌答不上来。 顾青竹一下子跳下床,兴奋地说:“我晓得了,你不愿成亲,想逃婚!” 这个好啊,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顾青竹困意全消,既然他和自个是一个想法,合离的事就好办了! 慕锦成连连摆手:“不是……不是……” “怕什么,是就是,放心,我又不会说出去。”顾青竹心情大好,眉眼飞扬地接着说,“咱可讲好了,这桩姻缘都是老辈们的心愿,咱们凑合两个月,之后找个由头和离,你还是慕家少爷,我仍旧回顾家坳,岂不是皆大欢喜!” 慕锦成一听她的话,当即愣住了,心里一酸,原来这丫头根本没想嫁他! “你……你可是嫁过人的,若是和离回顾家坳,会被人耻笑的。”慕锦成试探地问。 “这有什么,大不了立个女户!”顾青竹想都不想道。 她一心只想着炒茶,根本想不到流言蜚语对一个和离女子的伤害。 女户,活着是孤户,死了是绝户,一般人谁肯孤苦一生。 顾青竹宁愿过那样的生活,也不想嫁他,慕锦成心里凉得仿佛整个胸腔里都灌满了外头的冰雪。 顾青竹见他不说话,只当他默认,遂拍拍手:“我说的都是你的心里话吧,行了,就这么定了!” “我才没有这么想!”慕锦成恨恨地说。 顾青竹冷哼道:“不是这样想,你偷跑什么?再说,你在老鸦岭见到我一身嫁衣,为什么隐瞒你其实就是新郎?还有陶嬷嬷和春莺,她们大概也知道你逃婚的吧,居然还一起骗我!” “那不是在土匪窝嘛。”慕锦成辩解道。 顾青竹恼了,指着他的鼻子,厉声道:“那你出了翠屏镇,为什么不说,而且我问过陶嬷嬷,她只说你走了,可见,她也说不准你是老老实实回家成婚,还是继续跑路,所以不敢说真话!还有……” 慕锦成心乱如麻,一把抓住她的手指头哀求:“祖宗,你小点声吧,一会儿把爹娘祖母招来,你与他们说吧。” 顾青竹鼓着腮帮子,强行把剩下的话咽下去。 细长的手指攥在手心里,温热柔润,慕锦成恍惚有了心定的感觉。 “旁的不说,我今儿算是救了你的命吧,我又不要你金银答谢,只是想回家,你晓得我弟妹还小,老爹更是连自个都照顾不好,这叫我怎么放心,你把这当报答也好,或各取所需也罢,反正到了三月,我就要回去。”顾青竹抽出手,压低声音说。 听了她的话,慕锦成心里很不是滋味,阴差阳错,他们遇着了,还万分曲折的成了亲,可惜,她的心不在这里,更不在他身上。 慕锦成望了眼窗外,满地的雪反射着冰冷的白光,“三月还早,到时再说,这会儿都快二更天了,早些歇着吧,明儿还有的应付呢。” 顾青竹听他这样讲,只当他是顺水推舟地答应了,心里的石头总算落了地。 “怎么睡?”屋里只有这么一张大床,顾青竹为难道。 慕锦成没好气地说:“自然是一起睡!” “你睡地上!”顾青竹毫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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