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道:“表小姐回来了吗?” 春莺犹豫了下,低声道:“没呢,不过,少夫人,你别急,熊管家已经和莫村长一起出去找了!” “这……”顾青竹将茶盏还给春莺,翻身下床:“快给我梳头!” 春莺听出她语气里的急切,心里也慌了,立时手脚麻利地给她绾发,又帮她穿上外裳。 刚刚收拾停当,就听右玉在外间说:“少夫人,熊管家带表小姐来了。” “快请他们进来!”顾青竹急急迎出去。 她几步走到外间,熊永年正和宋允湘跨进来。 顾青竹的目光盯着宋允湘看,见她除了眼神飘忽,头发有些凌乱外,并没有什么其他异常,心里方才稍安。 “今日怎么回来晚了?”顾青竹小心地问。 熊永年拱手道:“回少夫人,表小姐在翠屏镇山口遭遇七八个歹人,若不是庆丰及时赶到,后果不堪设想!” “可有人受伤?”顾青竹急切地问。 韩秋生仗着年轻,在私学里多少学过一些拳脚功夫,算是能勉强自保,可宋允湘就完全不行了,熊吉和庆丰虽然会武,但凭他们两个迎战七八人,还要护宋允湘周全,光想想就很惊险。 熊永年为免顾青竹担心,只轻描淡写道:“我和莫村长去得巧,吉儿和秋生只有些轻伤,表小姐无碍便好。” 顾青竹催促道:“我爹就在院中,你快找他给他俩看伤去!” “谢谢少夫人!”熊永年匆匆出去了。 很显然,熊吉和韩秋生并不是他所说的轻伤。 “允湘,你没事吧。”顾青竹抱住宋允湘的肩膀,担忧道。 “没事啊,当时坐在马车里挺害怕的,这会儿没什么感觉了。”宋允湘满不在乎地说。 那些歹人无论是杀她,还是辱她,都是非常可怕的事,寻常姑娘吓得吓死了,可这丫头心真大呀,这么快就没事了。 顾青竹又盯着她眼睛看了会儿,确定她不是吓傻了说胡话。 “三表嫂,你是不是嫌弃我没用?”宋允湘被她看得心里发毛,讪笑道。 “你很好,比我想象的还要好!”顾青竹吸了口气,接着说,“大湘,我知道你心里有些喜欢二爷,可你借了小湘的身体和身份,纵使你是后世穿来的一缕灵魂,却也注定,你这辈子都不可能与二爷有除表兄妹之外的,任何其他关系了。” “三表嫂,我没有!”被人当面说穿心事,就算宋允湘是来自开放的后世,也禁不住想要本能的否认。 “你放心,我不会对旁人说的。”顾青竹拍了拍她的肩膀,“我只想你为二爷做一回药引。” “药引?要……要放我的血啊?”宋允湘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顾青竹摇头:“不是,一会儿祖母和母亲来,我要你哭,撕心裂肺地哭!” “我哭不出来怎么办?”宋允湘苦着脸道。 “你想想小湘,若是今日遇险的是她,她会怎样?”顾青竹循循善诱,“你若不想露出马脚,一会儿,你就得是小湘!” “光哭就行了?这和药引有什么关系?”宋允湘不解道。 到了此时此刻,顾青竹只能直言相告:“二爷得的是郁症,单靠药物,根本没法完全治愈,今儿你这一哭,就是逼迫,逼迫他面对现实,只有他重新振作起来管理家事,他才能彻底从身心痛苦里走出来,从而得到自愈。” “好,我哭!”宋允湘咬牙答应。 虽说,在这本书里,她与他只能做亲戚,但她仍然希望,慕明成还是那个温润如玉的谦谦公子,烨烨发光的商业天才,人人爱之敬之畏之的慕家二爷,起码看着养眼啊。 就在这时,外间传来杂乱的脚步声,以及寇氏拐杖重重敲击地面的响动。 情急之下,顾青竹探手快速在宋允湘腰间软~肉上,用力拧了一把,随即低声道:“对不起了!” 疼痛来得猝不及防,宋允湘疼得眼泪哗哗直流。 寇氏抢先进了屋,一眼就看见宋允湘哭得涕泪横流,顾青竹正在一旁低声安慰。 “哎呦,我的心肝!你怎么了,有没有事啊?”寇氏声音都颤了。 “外祖母!”宋允湘一下扑到她怀里,哭得一塌糊涂。 她太疼了,若不是之前顾青竹说了那么多解释的话,她简直就要认为她是挟私报复了。 “这是咋的了,咋的了?”寇氏只当她受了多大的委屈,十分紧张,又急又慌地问。 “娘,永年说,允湘没出什么大意外,你可要保重身子!”卢氏上前劝道。 “他那样说,不过是想宽我的心,你瞧瞧允湘吓成什么样子了,我早怎么说的,你不听,若她真出了事,你叫我怎么和她死去的爹娘交代!”寇氏伸手抹了下眼角,埋怨道。 第四百八十八章 新家主印 “爹啊,娘呀!”宋允湘怕自个的眼泪不够多,又狠心掐了自个一把,疼得她龇牙咧嘴,眼泪像不要钱的温泉,把寇氏的前襟都洇湿了。 “好了,好了,乖,不哭了,咱明天不去茶馆了。”寇氏拈着帕子,边给宋允湘擦眼泪,边任性道。 宋允湘瞥了眼顾青竹,像个可怜无助的小狗似的,却有十分倔强地摇头:“不行,不行,三表嫂有孕,不方便出门,我再不去茶馆盯着,可就真要出事了!” 这话一下子戳到寇氏的泪点,眼见宋允湘受了这么大惊吓,还心心念念慕家,她也跟着哭了。 一时间,屋里哭成一片,一旁的顾青竹简直惊呆了,不由得对宋允湘刮目相看,这装得也太像了吧! 此时,卢氏彻底慌了,她一下子跪在地上:“媳妇听您的就是了,只求您多保重身子,等二老爷和锦成平安归来!” 寇氏捏帕子擦了擦眼睛,重重叹了口气:“你也不要觉得委屈,他到底喊了你二十多年母亲,他亲娘早不在了,不过是这一会儿的气,往后,等他想明白了,还是你的儿!” 卢氏莫不做声,垂首跪着,顾青竹上前搀扶,卢氏怕她抻着,摆了摆手,扶着茯苓的胳膊慢慢站起来。 “允湘,乖,咱回去歇着吧,别在这里闹你三表嫂,她刚有身子,不能烦闷的。”寇氏抚着宋允湘的背哄道。 “嗯。”宋允湘抽抽噎噎应着,还打着嗝。 她这次可哭狠了,不仅眼睛红成了桃子,还直抽气,若有人敢说她装哭,定是要被老夫人打死的。 屋里的人不一会儿都走光了,顾青竹坐在桌边,饶有兴趣地把玩那把镶宝的匕首,而另一把被慕锦成带走了。 她心中暗忖:难道祖母和自己想到一块去了?都想借这件事,逼一逼慕明成? 顾青竹越想越觉得有趣,只不过自个和老祖宗比起来,无论应变还是处置上,都嫩着呢,起码她就没法子,逼迫婆母去给慕明成道歉。 顾世同送了药来,顺手将她屋里的茶都收走了。 “你怀着孩子呢,这些都不要喝了,以后只能单喝水。”顾世同抱着几个茶罐,理直气壮道。 顾青竹一口气喝了药,瘪着嘴道:“好,都听爹的,那些都送您了!” 顾世同十分满意她的回答,又问:“你那事如何了?” “明日或可见分晓。”顾青竹笑了笑,随即又说,“熊吉和秋生伤得重吗?我要听实话。” 见她如此说,顾世同也不隐瞒:“熊吉胳膊上被砍了一刀,伤了皮肉,秋生挨了几铁棍,断了一根肋骨,你放心,我都一一处置了,性命无碍的。” “这些歹人到底是从哪儿来的,出手也忒狠了!”顾青竹忿忿道。 顾世同叹了口气:“我问过秋生,他说,那些人一句话不说,上来就动手,招招狠辣,他们连这些人是不是咱们本地人都不知道呢!” 一时没有头绪,顾青竹呡唇,顾世同温声细语道:“天晚了,早些休息,你这会儿刚有孕,得好好养着,不宜烦忧。” “好。”顾青竹朝老爹露出一个明媚的笑容。 顾世同满意地出去了,叫春莺进来照顾。 茶香院很快沉进了暗色里,远望院却灯火通明,慕明成又不吃不喝画了一天,却没有一张画令他满意,胡乱揉搓的纸团扔得满地都是。 这会儿,他正重新伏案勾勒,一描一画都虔诚无比。 屋外的长宁突然说:“爷,夫人来了!” 慕明成一愣,握着笔直起身,就见卢氏带着茯苓,从漆黑的夜色中走进来。 满地的纸团几乎让人没处放脚,卢氏小心翼翼地走在其中,及到案前,她眼光一瞥,就见纸上虽只有寥寥数笔,却已勾出一个美人的轮廓。 卢氏不用问,亦不用猜,便知道那是谁,二十多年,这女人虽死犹生,从未离开过她的视线! “不知母亲深夜前来,所为何事?”慕明成躬身行礼,生硬地说。 慕锦成没有请卢氏坐,她自个走到桌边坐下,苦笑道:“你这会儿叫我母亲,心里定是不甘的吧。” “母亲为什么这么说?”慕明成满面寒霜,冷声道。 卢氏垂下眼眸道:“你娘当年生下你后,就已得了不治之症,纵然我不抱走你,也不过是再拖延一两个月的光景,最终的结果都是一样的,但对你而言,一出生就在我身边,样样依照嫡子的规制培养,难道不比庶子强?” 慕明成怒从胆边生,吼道:“我娘当时只是一个通房丫头,有什么能力和当家主母抗争,她分明就是被你夺子气死的。而我一直被蒙在鼓里,叫了你二十多年母亲,说什么嫡子,我又算哪门子嫡子,现如今就是个满城笑柄!” 卢氏脸色煞白,凄然一笑:“想我和你父亲成亲,讲究的是门当户对,遵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若早知他有心上人,我何苦横插一脚! 可你想过没有,慕家屹立百年,当家主母怎么可能是一个没背景没依仗的丫头呢,这家里的女主子,就算不是我,也会有旁人。 像咱们这样的大家族,妻妾争斗,嫡庶倾轧,兄弟阋墙何其多,锦成是我的亲儿,可他向来与你亲厚,也从未和你争过地位,哪怕你爹将你当做未来家主培养,我又何曾有过怨言?” 慕明成心中微动,脸上却仍强硬道:“你说这些,就是想为你当初夺子害命赎罪,我永远不会原谅你!” 闻言,卢氏潸然泪下:“我做的最错的,就是自个亲儿夭折后,将你抱来,既弥补不了丧子之痛,还要日日面对浣娘生的你。 你的存在,时刻在提醒着我,自个的男人宁愿喜欢一个故去的人,也不肯多看我一眼,这种相敬如宾意难平的半生,你以为我不痛苦,不煎熬吗?!” “你……”慕明成张着嘴,却不知说什么。 他不是报仇不择手段的人,他头一次面对如此软弱无奈的卢氏,他娘可怜,她又好到哪里去呢?时至今天,一切无可挽回,难道,就因为她们嫁给了同一个男人? 这个悲剧里,没有赢家! “茯苓,你将老爷的遗物给他吧。”卢氏起身道。 一直站在门口的茯苓,走到大案前,将一个小包袱轻轻搁在桌面上。 “你看看你爹留给你的东西,再想想今后该怎么做。”卢氏说完,掩面出去了。 茯苓矮身行礼,也跟着走了。 灯光打在包袱上,泛着淡淡的光晕,那是一块很不起眼的深蓝锦缎,深蓝是慕绍堂喜欢的颜色,庄重却不沉闷,慕明成这些年受他影响,也对此颇多偏爱。 怀着万般忐忑的心情,慕明成颤着手解包袱,心里越急,越解不开,而他的指甲向来修得整齐,一点多余的都不没有,这会儿,只能用手指连拉带扯,折腾得额头上都冒出了细细秘密的汗珠。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他才终于揭开包袱,最先入眼的是一个画轴,他拿出来展开看,不由得吸了一口气,画上的美人微嗔薄怒,与慕绍堂原先挂在书房里的那副一模一样,只是小了些。 内里还有几副轻描的小像,俱是画上人,挥扇扑蝶、低头绣花、对镜梳妆,一颦一笑,尽显风流。 其下是三四枚信印,有几枚古朴浑厚,因用的久了,底部的红油沁入其中,慕明成不用翻看,就知是慕绍堂常用的,而另一枚青石玉印,居然是崭新的,他好奇地拿起来看。 “慕明成印”,四个字一下子跳入他的视线,眼中瞬间灼热,好似进了沙子,他用力揉,直揉得眼泪哗哗流。 这是一枚新家主印! “爹!”慕明成放声大哭。 慕家传承百年的一个规矩,就是现任家主要为下一任家主刻一枚新印,待印成,便是交接的时候,这枚新印,底部已有淡淡的红油,显然是刻成试盖过了。 慕明成不知这是慕绍堂几时刻的,直到他身亡,他都没有提过半句,却在今日,意外由卢氏转交。 慕绍堂对他寄予的巨大希望,都藏在这枚新印中,慕明成伏在案上,为自己这些日子浑浑噩噩的逃避痛哭流涕! “二弟!”门响了一下,慕婕成走了进来。 “大姐。”慕明成将双掌合在脸上,泪水顺着指缝滴落。 慕婕成上前拍拍他的背,目光瞥过包袱里的东西,心中感慨万千。 慕明成迅速将脸上的泪水抹去,勉强露出一丝笑容道:“我没事的。” “我知道你心里过不去娘那道坎,不肯原谅母亲,可娘临终时曾说过,她和母亲都是苦命的女人,她空有父亲的爱怜,却没有与之匹配的家世,一辈子注定只能为妾为婢,而母亲是大家嫡女,人前威严,而在人后,心里的苦楚又与谁人说? 而制造悲剧的好似也不是父亲,难道我们要怪他不该对一人情根深种,还是怨他为家族牺牲娶一个不爱的女人?”慕婕成拿起一张小像,摩挲上面的人,低喃道。 “爹画得像吗?”此时的慕明成犹豫了,他无法裁定,他们三人中,谁对谁错,只得岔开道。 “像,很像!”慕婕成沉浸在回忆里。 虽然,她那时也只是孩童,只是慕绍堂笔墨传神,爱意铺呈在纸上,将一个女子的娇憨妩媚,描摹地栩栩如生。 隔了会儿,慕婕成微微叹了口气:“二弟,你别怪母亲了,她是偏袒锦成,可她待你我也算是尽到了一个嫡母的责任。 不要说你从小按嫡子规制教的,就是我,不论琴棋书画,还是诗词歌赋,样样都是专门请了西席到家里来的,你以前常在外走动,旁家的庶出子女是什么样的,你也很清楚。” 慕明成痛苦地低下头:“锦成是她亲生不假,可我也叫了她二十多年母亲……” 第四百八十九章 潜伏 慕婕成转身给他续了一杯茶,递到他手边:“二弟,你可曾记得,你少时有一天和锦成偷到园子里玩,锦成掉进荷花塘的事?” 这件事,几乎是慕明成心里的一根刺,每触及一下,就让他更恨几分:“我怎么会忘记,那夜,若不是长宁去求了庆丰,我只怕已经将双腿跪坏了!” 慕婕成拍拍他的肩膀,摇头道:“不,你错了,你只知是爹救了你,可你却不晓得,那晚我也曾去过朝晖院,想要为你求情,你知道,我在门外听见了什么? 当时,陶嬷嬷正和母亲说,长宁跑去了书房,问要不要将他拦住,你猜母亲是怎么回答的?她说,他们兄弟难得和睦,小惩大诫就好,她既不好收回成命,就由爹来做一次好人。” 这么多年,慕明成还是第一次知道,那件事居然还有另一种结局。 慕婕成是他一母同胞的亲姐,根本没理由为了让他原谅卢氏,而有意欺骗他,况且,在整个慕家后宅,若不是卢氏有意放任,十几岁的长宁就是长出翅膀,也不可能靠近得了书房。 想到这里,他茫然地看着慕婕成,心里的恨一下子变成了山间的云,飘飘忽忽,无处依托。 慕婕成又柔声劝道:“二弟,母亲偏疼自个的亲儿是天性使然,当年我嫁与苏瑾,曾在心里发誓,一定会待暮春如亲生,但当我有了柔儿,才发现,我会为女儿豁出命去,可见我对继子的那些所谓的好,都只是表面功夫。” 慕明成不赞成道:“长姐,你休要这样说,你对暮春很好,姐夫在我面前曾多次赞你贤惠。” “不说我吧,二弟,无论你原谅不原谅母亲,你都该快些振作起来,娘和爹在天上看着咱们呢,外头,锦成的事传得沸沸扬扬,又有人借机破坏茶馆的生意,今儿允湘更差点受伤受辱。 这个紧要关头,总要有人出来主持大局,你是忍心让年事已高的祖母出面,还是想让刚怀了三弟孩子的青竹,独自艰难面对? 你是庶出不假,可你还是顶天立地的男儿,这个时候,慕家子弟不能让人戳脊梁骨,你的腿跛了,可腰杆子不能弯!”慕婕成语调铿锵,句句重若千钧。 她本是柔弱小姐,可为母则刚,她得为女儿为护着她的家人,做她力所能及的事。 垂在身侧的修长手指,倏然握成拳,慕明成用力点头道:“长姐,你放心,我晓得怎么做!” “那便好。”慕婕成眼角有泪光闪烁,她笑了笑道,“我该回去了,柔儿一会儿找不到我,该哭了。” “长姐慢走。”慕明成起身相送。 待他折返,将书架暗格里的五个素白瓷罐捧了出来,每个罐子上都有一张竹纸花签,上面是极娟秀的字迹,分别写着,炒青、茯茶、白茶、黄茶、红茶。 五个茶罐一字排开,莹白的瓷面闪着柔和的光,慕明成端坐案前,一动不懂,仿佛陷入沉思。 时光倒转,回到顾青竹第一次制出白茶的那天晚上,远在千里之外的合浦郡上林县,慕锦成和梁满仓伏在一处高坡上两个时辰了。 高坡下,原本是一片开阔的苞谷地,这会儿却成了驻扎兵士的军营,接连攻陷上林、信安、陇素三座县城的海寇和几股南蛮,由于利益分割不均,曾小小的内讧了几次,后来,经过较量、谈判,终于将三座城瓜分殆尽。 上林县驻扎的正是海寇大头目吴镇雄,他曾在大黎国海防军中任过职,经过他的训练,他带的海寇并不是乌合之众,光看那些帐篷的搭法就毫不逊色于大黎国正规军,就是蓝万藏在海上遇见吴镇雄的船,也得提着十二分的小心。 至于,他为什么落草为寇,众说纷纭,一说,他在军中被人排挤陷害,不得不反,还有人说,他不甘心替南蛮做狗,索性自立山头,称霸一方,只求活得恣意潇洒。 在慕锦看来,无论吴镇雄为何沦落成海寇,他管理兵士的才能都是不容置疑的,这些日子,他跟着慕绍台,学习了不少兵法和应对之策,这会儿,一看苞谷地里的阵仗便了然了。 他们在这里观察了两个时辰,兵营中进出、巡逻、交接,都十分有秩序,显然是训练有素的,要想偷袭或渗透,恐怕一时很难有空子可钻。 慕锦成偏头看了眼身旁的梁满仓,低声道:“瞧着,这吴镇雄果然不简单,我们飞鹰营的人,几次乔装进城,不是被当场发现,就是没能如期回去,显然是凶多吉少了。” 梁满仓咬牙轻哼:“想当初,他还不是被慕家军打得屁滚尿流,如今狗鼻子插葱,开始装象了?” “不是有句话叫,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嘛!”慕锦成低低笑了一声。 梁满仓嗤笑:“他算个狗屁的士,我看咱们军中八成混进内奸了,要不然,咱们几时有行动,他们都能发现和拦截,经过五年战场捶打,侥幸活下来的老卒,哪个不是易容高手,狡猾如狐的,怎么可能那么轻易被抓住!” “你说内奸,我倒有几分认可,只是想抓住此人,可不容易,这次我们出来,知道的人不多,就看我二叔能不能借机揪出来了。”慕锦成叼了根草棍,想起另一件事问:“我今儿出来的时候,在营中看见了丁永道,他居然也来了?” 梁满仓用力抓了抓身前的草,磨牙道:“我听萧大哥说,他是我哥当初突袭小队的唯一幸存者,我昨儿去问过他,可他却推说,那时战事紧张,他头受到重击,虽然侥幸捡了一条命,却忘记了很多事,不甚记得我哥当时的情形了。” 慕锦成鄙夷道:“这家伙向来如此,最是奸猾,遇着有好处的事,恨不得削尖脑袋钻营,而要他担责任的活,一定会推得干干净净。” “这种人最是不可靠,战场上,谁敢把后背交给他?”梁满仓恨声道。 “也是……”慕锦成正要接话,周围突然一下亮了! 十来根火把,明晃晃照着,将漆黑的夜幕一下子撕开了一道口子。 两人一惊,立时翻身跳起! “呵呵呵,慕家军果然不怕死,前前后后来了多少人了,煎烤蒸煮都轮了一遍了,还有人敢来!”领头一个干瘦的男人,阴恻恻地笑。 “头,和他们废话什么,直接抓了领赏吧。”他身边一个男人,眼中毫不掩饰对金钱的渴望,好似他们两个就是两堆银钱。 慕锦成和梁满仓站立不动,好似对即将到来的危险,全然不怕似的。 这样的胆色,对干瘦男人来说,简直是极大的侮辱,他一挥手道:“上,要活的!” 他刚退开半步,两个男人就已经手握短刀,冲了过来。 可刚跑到一半,突然齐齐一头栽倒,脖子上鲜血直流,临死连痛都没来得及喊一声! 干瘦男人吓了一跳,这是神奇打法?他分明没看见对面两个男人有丝毫动作啊。 两人死得诡异,吓得其他人都不敢上前。 “上!上!抓住这两人,重重有赏!”干瘦男人叫嚣道。 另有两个男人大着胆子靠近,小心翼翼试探,干瘦男人等不得,骂道:“龟孙,喝酒吃肉的时候,没见你们怂过,这会儿怕个吊!” 说着,他一脚踹在一个男人的屁股上,那男人往前一栽,直接以一种奇怪的姿态悬空挂着。 “啊!这是什么妖术!”另一个男人离着近,已经闻到鲜血的铁锈味儿,他尖叫着后退。 “头,你快瞧!”一个男人大着胆子举着火把上前,惊叫道。 火光下,几根滚着血珠的线映入眼帘,其实,这些并不是线,而是用精铁打制的线刃,细如发丝,吹毛断发,如果无意中撞上去,能够割裂最硬的铠甲,更不要说人的脆弱血脉了。 “射箭,快射箭,杀死他们!”干瘦男人睁大眼睛,恐惧道。 然而,他太迟了,不等那些人弯弓搭箭,慕锦成和梁满仓已经从身后抽出手~弩,三箭连发,箭箭直中心口,这一队十人,立时只剩干瘦男人一个。 几乎是转瞬之间,战局立转,干瘦男人情知道敌不过,拔腿就跑,慕锦成甩手一掷,一道寒光直奔男人后心,只听噗嗤一声,飞刀扎入肉体,干瘦男人一头栽倒在草丛中。 “这帮家伙可真是麻烦!”慕锦成摇摇头。 他从身边的大布袋里,拿出铁手套,将缠在树上的线刃细细收卷起来。 梁满仓踩灭火把,幸而地上不是枯草,一时半会儿并没有烧起来,他又拔下尸体上的箭矢和飞刀,催促道:“快走吧,我们今儿可不是来打草惊蛇的。” “好,走了!”慕锦成打了个手势,两人在漆黑的夜里飞奔下山。 这一队巡山的人,正常情况下,两刻钟就要返回军营,若一盏茶后,还没见到人影,其他人定然要上来找,留给慕锦成和梁满仓的时间不多。 但他们不会出城,而是要做藏在城里的内应,在适合的时间,适合的地点,接应外面攻城。慕锦成和梁满仓犹如两颗散落的孤子,潜伏在危机四伏的上林城中。 为了将这场佯装失败的戏做足,慕绍台在帐篷里待了一整天,不吃不喝不见人,军中皆传,慕锦成和梁满仓已被吴镇雄乱箭射死,煮熟分食! 上林县已被围困一月有余,之前经过惨无人道的烧杀抢掠,城中粮食已经十分匮乏,信安陇素偷偷送了几次粮,都被慕家军截获了,如今城中食人肉大抵不是谣言。 第四百九十章 二爷出山 山庄秋日的清晨,山风微凉,蔚蓝的天空一碧如洗,像一匹完美无瑕的顺滑绸缎,山间树叶五彩斑斓,仿佛天上仙女遗落的各色披帛。 茶香院中,顾青竹正和顾世同吃早饭,右玉提着裙子,小跑着进来说:“少夫人,不好了,二爷不知为着什么事,这会儿正跪在云栖院里,任谁劝也不起来,二夫人悄悄遣了秋雁来告知,让少夫人赶快拿主意,还想请亲家老爷去看看!” 顾青竹三口两口塞了包子,对顾世同含混道:“爹,你瞧,这事成了!” 右玉不知其意,只着急道:“少夫人慢点吃,二爷的病,看来是越发严重了!” 顾青竹用热帕子擦了嘴,笑道:“右玉,二爷从今儿起,病好了。” 说完,她笑嘻嘻地走了,春莺忙跟上。 “亲家老爷,这是?”右玉有些傻眼,疑疑惑惑地看顾世同。 顾世同哈哈一笑:“你们少夫人说好了,那便是好了,你还不信她?” 右玉还是不明白,慕明成怎么会隔了一夜,就突然好了,但她转念一想,这一大家子巴不得慕明成早日痊愈,她又何必纠结为什么呢。 想到这里,她又欢喜起来,麻利地收拾碗筷。 云栖院中,一身深蓝锦衣的慕明成跪在院中,寇氏和卢氏还没有起,罗霜降一见顾青竹,立时招手,及到跟前,拧眉轻声道:“亲家老爷怎么没来,二爷这……” 顾青竹抬手搭着罗霜降的胳膊,抢过她的话头道:“罗姨放心,二爷无碍的,我去看看。” 罗霜降半信半疑,只得任由顾青竹走到慕明成面前。 “二爷。”顾青竹矮身行礼。 “弟妹无需多礼。”慕明成抬眼看她。 捕捉到他眼神里久违的清明和坚毅,顾青竹笑了,露出雪白的牙齿,慕明成报以微笑,一瞬间,那个温润如玉,才智过人的慕家二爷回来了! 这样的男人,无论在哪里,在做什么,都自带光芒,闪得闻声出来的宋允湘眼泪汪汪。 外间的声音再小,也终究吵到了寇氏,她精神有些不济,扶着琳琅出来,觑着眼睛问:“明成,你这是做什么?” “祖母,都是孙儿不孝,让您担心这么久,打今儿起,孙儿决定挑起慕家的担子,绝不让三生的招牌被人玷污!”慕明成郑重地伏地磕头。 “好孩子,你想明白就好!”寇氏一步步走到他面前,颤着手扶他,“你能重新出来主事,真是太好了,也不枉你爹十多年对你付出的心血。” 此时,卢氏也站在廊下,见此一幕,心中感慨,她捏着帕子摁了摁眼角。 慕婕成抱着柔儿出来,低声问候:“母亲。” 卢氏眼底布着血丝,一看就是没睡好,她甩了甩帕子,遮掩道:“这都秋天了,阳光还这么刺眼。” 小柔儿被卢氏手上绣花的帕子吸引,伸手要抱,卢氏居然一把接过她,搂在怀里,这在平日里简直是不敢想的事。 慕婕成张着手发愣,卢氏一边挥帕子逗小姑娘,一边说:“我是她外祖母,她晓得与我亲呐。” “对,是外祖母!”慕婕成欣喜地眼眶发热,她用力眨眨眼,笑起来。 这会儿,慕明成已经从地上站起来,寇氏拉着他的手:“好孩子,锦成媳妇怀着孩子呢,外头,你多费心,你缺啥,少啥,只管和祖母说,但凡咱家有的,一定不会吝啬。” 慕明成摇摇头:“祖母,我啥都不缺,只愿您和母亲身体康健,安安生生等二叔和锦成归来。” 听了他淡淡的一句话,卢氏的心里一下子如释重负,偏头亲了亲小柔儿的脸颊,引得小姑娘咯咯地笑。 她的笑声如清脆的银铃,慕明成转头望过去,躬身行礼。 众人在云栖院前厅坐下,说了会儿话,便各自散去了。 顾青竹见事情果如她想的那般发展,心中对茶馆的担忧去了大半。 只要慕明成肯出面,再有三种新茶应景上市,她相信这次能平稳度过危机。 既如此,她略坐了会儿,便想起身告辞。 慕明成突然开口道:“弟妹,可否有时间与我说说三生茶馆?” 顾青竹点头:“当然,只是茶馆不是一句二句就能说得完的,刚好,我爹在茶香院,二爷若是愿意,不妨趁说话的工夫,让我爹为你再复诊一番,也好让家里长辈放心。” 寇氏颇为赞同道:“去吧,请亲家老爷再看看,若是能开点滋补的方子就更好了。” “孙儿遵命。”慕明成起身,拱手行礼。 在茶香院前厅坐定,右玉进来上茶,春莺将顾世同找了来。 他细细给慕明成把脉,说起来,也是怪事一桩,之前各种淤堵之症,今儿,居然半点不见了! “恭喜二爷无药自愈!”顾世同抱了抱拳。 “哪有什么无药自愈,这都得多谢顾先生这些日子不厌其烦的诊治,更要感谢弟妹,为我下了这么一剂猛药,让我醍醐灌顶,幡然顿悟。”慕明成起身,长揖道。 顾青竹侧过身,笑道:“二爷言重了,当下形势严峻,二爷不怪我擅自做主已是好的了,哪里还当得起这样的谢字。” 几人再次落座,慕明成虚心请教道:“说到当前形势,我脱离得有些久,还请弟妹细细给我讲讲。” “……事情就是这样的。”顾青竹从为什么开茶馆说起,一直讲到现在。 其实,很多事情,慕锦成都曾告诉过慕明成,只是当时他心思全不在这上面,以致于将事情记得稀稀落落,今儿顾青竹连贯地一讲,方才对上了。 顾青竹最后补充道:“我如今不太方便出门,二爷去茶馆,三种茶便可上市,至于是一起上,还是分次上,全由二爷做主,另外,当下不太平,出门在外,还请二爷一定带上庆丰。” “这……,茶我是一定要推出的,可庆丰还是留在山庄保护你们吧。”慕明成犹豫着摇头。 顾青竹面色严肃道:“山庄上有熊叔和莫天林带的人,又有山林做为天险屏障,歹人一时进不来,而你是慕家最后的底牌,万不可有事,那些人疯狂地很,光有一个长宁,怎么能让长辈们放心。 再说,庆丰是爹的常随,对宁江城的人事多少有些了解,正好做你的臂膀。” 见她说得如此诚恳,慕明成不好再推辞,只得点头答应。 隔了会儿,顾青竹让右玉请熊永年进来商议事情,为了避免往返路途上的危险,慕明成决定搬到茶馆去住,这样一来,可以多些时间管理茶馆,也大大减少了敌人的可乘之机。 熊永年立时给廖青和韩守义各写了一封信,着人快马送去,让他们提前做好准备,韩守义负责收拾住所,廖青则抽调几个功夫好的,负责晚上守夜。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这一天过去地格外快些,远望院中,莫天林仿佛觉得自个才刚讲了个开头,天色就暗了。 “算了,算了,不说了,你以后有事派人来言语一声,我必定第一个赶到!”莫天林拍拍胸脯说。 “多谢兄弟,这些日子忍受我的坏脾气,往后,家中诸人,还赖兄弟照顾。”慕明成起身,郑重地行礼。 莫天林豪爽一笑:“这说的什么话,这里是我妹子的,既是你们的家,也是老鸦岭众人的家,咱们还客气什么!” “对,咱们是一家人!”慕明成与他用力握握手。 这日的晚饭是在云栖院吃的,这是这么久以来,大家最放松开心的一天,众人吃吃喝喝聊聊,老老少少其乐融融。 第二天,仍旧是秋高气爽的日子,长宁昨夜就收拾好了行李,今日一早便要出发,寇氏卢氏领着一家子送到山口。 “祖母,母亲,请保重!明成此去,定不负期望!”慕明成躬身行礼。 “凡事尽力就行,你好好的,比什么都重要!”寇氏拍拍他的肩膀。 “是!”慕明成心中被关爱塞得满满的,仿佛春日暖阳融化了冰雪,花草万物争相萌发。 慕明成转身上车,他的腿仍旧是跛的,可他的脊梁却挺得直直的,宽阔的肩膀一如往昔,担得起日月风华,更挑得起家族重任。 马车得得而去,连随行送茶的马车也渐行渐远,而山庄上的人,却不忍离开,一直看着越变越小的两个黑点。 一阵山风吹过,送来晚桂馥郁的香气,不知不觉,山中最后一茬木樨花开了。 可以开始熏制新的花茶了。 “中秋节已过,这会儿还有桂香,到底是山中日月长啊。”寇氏微叹了一声。 “祖母,这多好呀,住在山里,宛如住在一座大花园中,四时花不同,还有各种瓜果吃。”慕婉成笑嘻嘻道。 寇氏半是宠爱,半是打趣道:“你这丫头,这几天跟个皮猴子似的,哪里是教人家读书认字,完全是被带出去野了,我听老鸦岭张家婶子说,咱们的四小姐,爬树摘果子,比猴儿还灵活呢。” “哪有!”慕婉成被说了个大红脸,扯着寇氏的袖子撒娇。 顾青竹掩唇窃笑,还不忘说:“祖母,既然如此,我便借婉成用几日,过几日,给您惊喜。” “三嫂,你也嘲笑我!”慕婉成鼓着腮帮子,像一条圆头圆脑的胖鱼。 寇氏笑着点头:“行是行的,只是别累着你。” 第四百九十一章 再试制两茶 第二日吃了早饭,山庄上的小孩都被慕婉成召集起来采桂花,一时间,欢声笑语被风吹得到处都是,让人听着都打心眼里高兴。 顾青竹找了老任头几个人,搬出二百斤秋茶,摊晾在清扫干净的茶房里,及到中午的时候,男孩女孩都来送花,每人半篮或一篓,不一会儿就堆出一座金色的香山。 桂花比茉莉花小得多,老任头又去找了二三十个茶工,大家齐动手,大半个时辰就将花中的叶子花梗剔除干净了。 而后,众人开始层层堆叠,桂花的香气更浓郁些,很容易渗透到干茶里,均匀搅拌后,大家去吃午饭,约莫过了一个时辰,顾青竹再来闻茶,已经有甜腻的味道了。 “行了,可以筛茶复烘了。”顾青竹拍拍手,对老任头道。 “好嘞,兄弟们动手!”老任头转头招呼老伙计们。 几十个茶工手脚麻利,刚筛出的茶,立马就有人接过去烘干,大家对新茶总是抱着无限期待,第一锅茶烘干的时候,老任头捧到顾青竹面前,兴奋地说:“东家,你瞧,这个比之前的茉莉花茶还香呢,有一股子蜜糖的味道。” “任叔,我爹不让我喝茶,你泡一杯替我尝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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