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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章

老婆子我活了大半辈子,什么福没享过,谭先生说我的消渴症是富贵病,要多吃粗粮,多走动,如今到了山庄上,呼吸都觉着舒畅,我这病啊,只怕就要不药而愈喽!”寇氏笑着拍拍顾青竹的手。 她的眼角堆起了几层皱纹,顾青竹觉得,老人比初见时老了,只有袒护她的心一直不变,顾青竹的心暖暖的。 “你祖母说得对,山里清静,接地气,我这头疼的毛病,说不定也会好的。”卢氏陪在一旁道。 寇氏站起来说:“好了,她下午还有得忙,咱们走吧,让她抓紧歇会儿。” 众人离开,卢氏特意慢了几步,落在后面,小声叮嘱春莺。 寇氏的话,让顾青竹安心不少,之前的种种顾虑显然是多余的,她小憩了会儿,又去炒茶房了。 且说慕锦成离了山庄,直奔县衙,若问整个南苍县哪里能找到精铁,恐怕只有这里了。 大牢的栅栏门是精铁所造,衙役的刀剑也是,甚至包括马蹄上的铁掌。 虽然他不能偷栅栏门,也不能抢夺刀剑,但钉马掌的铁,他得想办法弄一点。 他赶到县衙门房,正是午饭时间,张西买了一坛烧酒孝敬老荆头,两人正准备就着盐水花生下酒。 “嘿,你是属狗的吧,鼻子忒灵了!”老荆头将刚端起来的酒杯,又放了下来。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三爷来了,怎么能没有下酒菜呢,先别喝,待我买去!”慕锦成站在门口,嘻笑道。 见他摸自个的荷包,老荆头甩手扔了一角银子给张西:“你跑一趟,买半只盐水鸭来!” “难得荆爷请客,我立时就去!”张西拿了银子,一阵风跑了。 “说吧,什么事?”老荆头低头剥花生。 “我得了把手~弩,已经开始仿制,只是没有精铁锻打箭头,想来请荆爷帮忙寻一些。”慕锦成也不绕弯子,拱手道。 “看在喝了你几坛好酒的份上,我告诉你个法子。”老荆头没说是什么法子,目光穿过半开的门,定格在如风的马蹄上。 慕锦成顺着看过去,笑了:“荆爷和我想到一起去了,只是寻常铁铺精铁很少,而现在专门给衙门锻剑钉马掌的姜家铁铺,是杨立昭姐夫开的,他就是领再多精铁,于公于私,都不会给我呀。” 老荆头将花生米扔进嘴里嚼:“我听说,姜开喜财迷得很,惯会偷工减料,他肯定昧下了不少精铁,大概是想掺上次料熔了做农具卖钱。 私藏精铁是犯法的事,吃了饭,我让张西带人去敲打敲打他,你隔会儿寻个可靠的人去买,他一害怕,肯定就出手了,还不敢张扬,不过,价钱肯定不会低。” “这主意好,钱不是问题,若他肯长期卖,我巴不得呢。”慕锦成咧嘴一笑,露出两排整齐雪白的牙齿。 隔了会儿,张西兴冲冲回来:“盐水鸭来了!今儿老板推出新品,小食半价,我用剩下的钱买了半斤。” 看他手里拎着两大包吃食,老荆头肉疼不已:“你这倒霉孩子,这回吃饱了,下顿不过了还是咋的!” 张西拈出鸭腿,作势要啃:“小气!给钱的是你,怕花钱的也是你,你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攒钱做啥!” 老荆头扬手给了他一个毛栗子,顺带抢走了鸭腿,气哼哼道:“棺材本不要的呀,请你们兔崽子喝丧酒不花钱啊!” 张西揉着额头道:“您老活得好着呢,等我老到你这岁数,你说不定还能不换气地喝一坛酒,再说,我师父不是早说过要管你的嘛。” 老荆头咪咂了一口酒:“得了吧,他自个还管不过来自个呢,也不知啥时候能给我讨个儿媳妇,生一堆孙子。” 慕锦成算是看出来了,老荆头是真把梁满仓当儿子看,两人都失去了所有亲人,在余生里,做一对父子也挺好。 老荆头被慕锦成看得不耐烦,嘟囔道:“喝酒,喝酒。” 慕锦成坐下陪了几杯,老荆头交代张西一会儿怎么去办事。 梁满仓平白无故被悬赏缉拿,张西人微言轻,帮不上什么忙,自然对升官的林海、杨立昭失望透顶,而且姜开喜仗着小舅子升了县丞,揽了衙门里的铁匠活,现下,眼睛都长到头顶上去了,对他们衙役也是爱睬不睬的。 找个机会教训他一下,不是张西一个人的想法,听老荆头叫他带人干这种上门找茬的事,他一百个乐意。 第四百零九章 演戏 张西年纪小,喝了两杯烧酒,脸就红了,他扒拉了一碗饭,回衙门里去了。 隔了会儿,慕锦成通过门房破窗洞,瞧见从门里出来五个巡街衙役,张西大摇大摆地走在前头,以酒仗胆,就是做出点出格的事来,谁还能将个酒鬼怎么样? 慕锦成折回身子,给老荆头倒酒,低声问:“满仓最近如何?” 老荆头一点点撕鸭脖子上肉:“他是个非要弄清是非黑白的人,最近还在查那张纸条的事。” “可有些眉目了?”慕锦成端杯和他碰了下,接着问道。 老荆头呡了口酒,咂摸了下滋味,而后道:“一张巴掌大的纸,上面数得过来的十来个字,我与他研究了好几日,到底还是看出了一点不同。 那纸是寻常书画店里卖的最普通的纸,家境不富裕的读书人常买,若按这个找,无疑是大海捞针。 至于那个墨倒是不错的,写在普通的纸上,竟然不晕不染,那日,我的茶水洒了几滴出来,那字居然也没花掉。 可这就有了一个疑问,只买得起普通纸的人,怎能买得了如此好的墨? 再就是那字,虽不是什么大家之作,却也算工整,只那笔锋怎么看,都显得十分别扭。” 慕锦成捏了捏眉心道:“做此圈套的人,心思实在缜密,不仅用纸条诱满仓上当,还预料到万一计划失败会被追查,差纸配好墨,这本就是很矛盾的事,如此一来,很容易将人引入歧途,耗费大量时间往两个方向查找。” 老荆头扔了骨头,在抹布上擦了擦说:“别说他了,你在外头可遇着什么奇怪的事?” 烧酒太辣,燎得喉咙跟火烧似的,就是慕锦成这种千杯不醉的,也有些上脸,他叩叩桌子道:“若说奇事,还真有,我家第一天给谢家炒茶,半道遇着人放火烧茶车,结果,除了一个人侥幸逃走外,其他的全被射杀了。” 老荆头咧嘴一笑:“这就是了,前几天有人来报案说,山里发现几具被野兽啃过的人骨头,当时县丞杨立昭命人张贴了布告寻找丧主,到今儿也没人来认领,若你不说,我差点都忘了,此事好似已经偃旗息鼓,没人提了。” 听到杨立昭的名字,慕锦成心中一动,他问:“荆爷,你可知杨立昭是个左撇子?” 老荆头有些狐疑道:“左撇子?没发现,我瞧他写字打算盘都是右手啊。” 慕锦成抿了抿唇:“我只是偶然见他情急之下,伸左臂遮挡飞来的竹球,所以才有一问,我之前问过暮春,他也是如你这般说,约莫是我多心了。” 老荆头面色严肃道:“不管真假,我以后留意一下。” 两人低声在屋里说话,就听外头张西大着嗓门嚷:“什么东西,这才做几天啊,就敢私藏二十斤精铁,要不是看在县丞的面子上,我今儿……哇……” 张西扶着墙角呕吐,旁边的人劝:“嘿,你跟他置什么气,以后还得常和他打交道呢。” “我……”张西刚说了一个字,又吐了。 其他人嫌味道难闻,客套了两句,都找由头先走了。 隔了会儿,张西直起腰,路过门房半掩的门,做了个手势,而后,摇摇晃晃进衙门里去了。 老荆头看了慕锦成一眼:“张西已经办妥,下面该你了。” 慕锦成不答话,仰头喝干了酒,推门出去,牵上柳荫里的马。 午间的阳光白晃晃的,晒在人身上,仿佛泼了火一般,将他全身的酒气都蒸腾起来了,他抹了把额头上的汗,又扯了扯衣襟,半露出里面的里衣。 慕锦成晃晃悠悠走到三生酒楼,一屁股坐在门槛上,大叫:“董旭,拿酒来!” 三生酒楼的酒菜一直是最好的,金福接手了三生,生意慢慢好转,这会儿,食客盈门,觥筹交错,陡然来这一嗓子,食客们都伸长了脖子张望。 满身酒气的慕锦成烂醉如泥,瘫在门口,一副穷困潦倒的样子,看热闹人俱都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董旭仍在这里做掌柜,他一见满面通红的慕锦成,赶忙上前搀扶:“三爷,你怎么喝成这样了?” “这是我家酒楼,我想咋喝就咋喝!”慕锦成甩开董旭的胳膊,就想往楼上爬。 金福得了信儿,小跑着来,一把薅住慕锦成的胳膊,大骂道:“什么你家的铺子,三生酒楼白纸黑字早卖给我了,你休想在这儿撒酒疯闹事!” 慕锦成使了蛮力推开他,耍赖道:“我今儿就要喝翠涛酿!” 金福被他推了个趔趄,幸而被旁边的伙计扶住,他气愤道:“来人啊,将这个闹事的拖到后院去,你当你还是慕家三爷呢,想喝翠涛酿?做你大头梦,后院的马尿多得是,管你饱!” 几个伙计涌上来,七手八脚地将慕锦成架到后院去了,董旭拦都拦不住。 金福朝食客们拱手:“都是鄙人照顾不周,让一个酒疯子扫了诸位的兴致,这样吧,每桌添一钵老鸭汤,给大家消消暑,算是酒楼的一点心意。” “好好好!” 众人鼓掌欢呼,继续喝酒聊天,很快将这件不愉快的小事,忘之脑后。 后院连着厢房,此刻,慕锦成和金福两人对坐。 金福给他倒了杯凉茶,赔礼道:“三爷,对不住,请喝杯茶。” 慕锦成扭了扭手腕脖子,玩笑道:“我终于知道纨绔最后的凄惨下场了。” 金福笑道:“三爷,莫怪,酒楼人多,总要防着些,小老儿也是无法,只得出此下策。” 慕锦成摇头:“无妨,你今儿这般处置,正是情理之中,我来是有要事想求金伯帮忙。” “三爷客气,说什么求不求的,有何难事?只要小老儿能办到,必定不会推诿。”金福倾身问道。 慕锦成简明扼要地说:“我想买精铁,杨立昭姐夫姜开喜揽了县衙的铁匠活计,铺子里现藏着二十斤,张西已经去敲打过了,他正急于出手,至于价钱,别让他看出你急切想要就行。” “三爷放心,小老儿这点事还是能办到的。”金福起身行礼道,“委屈三爷在这里稍待,我这就去。” 慕锦成将装钱的荷包递给他,金福接过,提起长衫一角,匆匆走了。 他慢慢喝了两盏茶,听见前厅的食客陆续散了,伙计和厨子们正在收拾碗碟桌椅。 董旭本想悄悄到后院看慕锦成,借机将他放走,却被两个看门的金家仆人拦住了,他焦急地在门口搓手张望。 “董掌柜,吃饭了!”小伙计推门出来,招呼道。 “就来。”董旭再次扭头看了一眼,只得跟小伙计进去了。 隔了会儿,金福去而复返,带回来一个脏布包裹的几个黑疙瘩,两人简单说了几句话,金福行礼出去了。 走到门口,他故意拔高声音,对两个守门人道:“你们俩吃饭去吧,一个废物有啥看的,等我吃饱了,再慢慢来收拾他!” 董旭侧耳听着三人脚步声渐行渐远,他假装上茅厕,蹑手蹑脚地进了后院。 厢房内,慕锦成趴在桌上,鼾声此起彼伏。 “三爷,你醒醒啊,这会儿没人,你赶快走吧。”董旭一脸焦急得推搡。 慕锦成自然是假寐,金福将他抓了进来,不能轻易将他放了,这就得借董旭之手。 “我还没喝酒呢,怎么能走!”慕锦成半睁着眼睛,迷瞪道。 “我的爷啊,还喝酒呢,一会儿,金管家就要来收拾你了,赶快逃命要紧!”董旭连拖带拽,开了后院小门,将慕锦成推了出去。 慕锦成摸摸怀里沉甸甸的东西,看着小门缓缓关上,郑重地抱拳行礼。 他父亲看人的眼光从来都是最好的,董旭是慕绍堂给罗霜降找的临时掌柜,今儿虽说是迫于无奈,利用了他报恩的心理,但如今知恩图报,敢救落难旧主的人太少了,故而这样的他,值得慕锦成尊重。 慕锦成曲指放在嘴里,吹了声口哨,如风嗒嗒地小跑来,慕锦成翻身上马,狂奔出城。 柳家最后一天的茶运走了,还剩下大半个下午时间,慕锦成出门未归,顾青竹便先张罗着炒自家茶,茶工们对自家茶更上心,因着时间有限,容不得马虎。 顾青竹看了第一锅出的干茶,朝任师傅竖了竖大拇指,这个中年汉子一下子羞涩了。 他们都是慕家签了死契的仆人,慕绍堂虽待他们宽容,却也是有很明显的主仆区别的,各种规矩让他们不敢逾矩半步。 而顾青竹对他们更像亲人,与他们一起劳作,一起吃饭,即使条件艰苦,每顿都尽量安排有肉有菜的饱饭,偶尔还会帮他们缝补衣裳,这样的女主子,谁不想为她鞠躬尽瘁,奉献所有呢。 今儿是头一次炒自家茶,顾青竹怜悯茶工们辛劳,要的鲜叶有限,约莫一个时辰就将茶叶炒好了。 任师傅上前道:“少夫人,明儿,你让茶山上多送一些鲜叶来吧,大不了,我们夜里赶赶工,可别辜负了一季茶啊。” 顾青竹摆摆手:“算了,像今天这样就很好,如今天气越来越热,大伙儿为别家干了一天,已经累得够呛,不能连着转,再说,夜里赶工,灯光不亮,又有阴影,看不真切,刚凭手感,终归是不行的,与其做不出精品,倒不如做少些。” “我明白少夫人的意思,要少而精。”任师傅腼腆地笑了笑。 “对的,对的。”顾青竹眉眼弯弯,连连点头。 第四百一十章 回村 吃晚饭的时候,慕锦成回来了,顾青竹见他一身酒气,担心地问:“你做什么去了?” “我新得了宝贝,给你瞅瞅。”慕锦成从马袋里拿出铁疙瘩,显摆地给顾青竹看。 “可以啊,你还真弄到了?”莫天林一把夺了去,两眼冒光地细细打量。 “这是啥?”顾青竹不解地问。 “铁,精铁!”慕锦成兴奋地回答。 顾青竹不太明白他们两个男人要这个做什么用,但见他们这般在乎,显然是很重要的事情,她也就不问了。 她扯了扯他的衣角:“我们快些去吃饭吧,别让祖母她们等,过会儿,还得去顾家坳呢。” 媳妇的话,一定是要听的,慕锦成将布包塞到莫天林手里:“二十斤,都用了!” “娘呀,发达了!”莫天林饭也顾不上吃,抱着布包撒腿就往铁匠棚子跑。 慕锦成洗了脸,和顾青竹一起去了寇氏她们住的院落。 所谓,送行饺子接风面,今儿晚上吃的是面条,山上菜品有限,两个厨娘想着法子做了几个菜,因着中午见过顾青竹吃的,晚饭桌上,没人觉得这顿难吃。 吃了饭,顾青竹沏茶,端了一杯给寇氏:“祖母,你给山庄和三个院子取个名字吧,以后叫着方便。” “这是你的山庄,还是你做主。”寇氏谦让道。 “祖母见多识广,又常去别家游玩,您取的肯定比青竹的好,您就别推辞了吧。”慕锦成拉着寇氏的手道。 寇氏被他说笑了:“这里是青竹的,若不嫌我敷衍,不如就叫青竹山庄吧,青竹高洁有节,慕家人何时都不能没了骨气。 那三个院子,炒茶的,叫茶香院最恰当不过,而我们这处正对着山谷,我傍晚瞧见谷中云彩漂浮,煞是好看,不如就叫云栖院吧,至于另一处,夕阳晚照,金光璀璨,叫远望院,如何?” “妙极!”慕锦成连连鼓掌,“祖母取的就是好听!” 在心里默念了几遍,卢氏和罗霜降也觉得顺口,寓意也好,便都点头称是。 最高兴的,自然还是顾青竹,她已经开始琢磨着,要找薛宁做几个匾额挂起来。 寇氏推推身边的孙子,笑着说:“好啦,好啦,别尽哄老婆子高兴了,你们都忙一天,快去歇着吧。” 慕锦成和顾青竹告辞出来,此时天已经完全黑了,慕锦成摘了挂在树杈上照亮的马灯,两人刚走几步,莫天林就追了上来:“我同你们一起去。” 顾青竹看了他一眼道:“我只是回去看看,又不是打架的。” 莫天林振振有词道:“就你们村上那些个不识好歹的,再加上顾二妮,你以为你去这趟,能轻易脱身吗?咱红脸白脸得轮着唱!” 慕锦成点点头:“打一大棒,给了甜枣,这主意,我看行。” 难得,这两个男人没有互相拆台,顾青竹看了看他们道:“那就赶紧点吧。” 三人进了村,还没到顾青竹家,就听村长顾世福家里人声吵杂,男声女声混在一起,或低沉,或尖细,间或还有小孩的哭声。 看这情形,三人也不回家了,直奔村长的院子。 “青竹,你回来了!”顾青水坐在堂屋门口,一眼看见进来的人,立时站了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顾青竹走近了,往屋里张望。 隐约可见里面坐满了村里的老老少少,屋内油灯晦暗,烟气弥漫,几乎看不清人的面孔。 “还能有啥事,他们天天来福叔家里闹,要他到山庄上叫你敞开教茶。”顾青水恨恨地说。 大概有人听见外面的动静,起身过来张望,见着外面的人,立时意外大呼道:“青竹回来了!” 听见声儿的人们,全都呼啦啦挤到院子,将顾青竹三人团团围住,还有几个提了马灯,将院里照亮。 一个妇人急切道:“青竹,顾家坳今年夏茶鲜叶卖不出去,你快想想办法吧!” 后面有个男人嚷嚷道:“慕家被褫夺了贡茶名号,翠屏镇的茶行天天铁将军把门,她有什么神仙办法收你的鲜叶?我瞧着,最好的法子,就是教会我们炒茶,然后自谋生路!” 顾青竹没看见他的脸,但听声儿,就知道是顾世金。 莫天林穿过人群,走到他面前道:“你知道的还不少嘛,慕家遭了大难,你帮了什么忙,这会儿,你不过卖不出一季鲜叶,怎么好意思要顾青竹教你炒茶!” 顾世金翻了白眼道:“我想帮啊,等我的炒青卖出了钱,保管给了百八十文。” “呸,不要脸!”莫天林朝地上狠狠唾了一口。 夹在人群中的顾世贵不耐烦地说:“这是我们村上的事,你一个外村的,瞎掺和啥?!” 其他人跟着附和:“对,跟你有啥关系,哪凉快哪待着去!” 莫天林叉腰道:“路见不平,有人铲,顾世贵,你又没有茶园,你在这里瞎搅合什么!” 顾世贵干笑了两声道:“我是青竹二叔,他爹整天在外头贴钱给人看病,却不管家事,村里人都没活路了,我不得帮着想办法啊,难道要让旁人戳我们这一支脊梁骨,说我们有本事帮外人,却不帮一个族里的!” 顾青竹环顾一圈,冷笑一声:“你这会儿知道你是我二叔了?我听说顾二妮回来了,她怎么没来?” 马老太不无羡慕地插嘴道:“二妮刚怀了娃,金贵呢,身边有两个婆子伺候,哪能到我们这个人堆里来闻臭味!” “你问她做什么,二妮回来是养胎,根本不会管你的事!”朱氏尖叫着。 她女儿这次回来,算是很风光的,给她挣了大脸面,不仅是大马车送回来的,还有两个婆子陪着,另外,衣料银钱也不少。 虽然得到这些,是附带着一定条件的,但二房坑大房,从来都是理所当然,故而,顾世贵和朱氏连眼皮都没眨一下,就满口答应了。 两夫妻在村里联合顾世金等几户臭味相投的人家,又煽动其他不知情的人,天天在顾世福家里闹到半夜,今儿可算是把顾青竹等来了,如何能放过这个大好的机会。 一旁的慕锦成嘿嘿一笑:“二婶好福气啊,钱溢娶了十九房姨娘,还没听说哪个生出个一男半女的,这要是一举得男,可算是钱家长子,将来钱家的产业可不少分呢。” “那肯定、必须是男孩!”朱氏唾沫星子飞溅。 “不过,我今儿还有一件事,不得不提早告诉二婶,钱溢至今还没娶嫡妻,这个庶长子……”慕锦成拖长了调,故意不说。 “怎样?”朱氏的眼睛瞪得像铜铃。 “不好活啊!”慕锦成幽幽叹息一声,“我劝二婶,趁早别要这个孩子,免得……二妮一尸两命!” 朱氏哪里肯信这样的话,跳脚道:“你胡说八道!钱二爷对我家二妮是真心的,他说,若是二妮生了男孩,不仅立时抬了做姨娘,还会赏她一大笔钱!” “二妮既有这样的宠爱,不妨叫她让钱家收鲜叶啊,二十文一斤,对财大气粗的钱家来说,根本不算事!”顾青竹淡然一笑。 一个男人拍着巴掌,幡然醒悟道:“对哦,钱家原本不是收鲜叶的么,他家拔根毫毛比我们腿都粗,朱氏,你赶快和你女婿说一声,咱山里人种茶不容易,挣得都是苦力钱,可不能不收茶啊。” “去去去,别打岔,我们今儿来,是说这个事的吗!”朱氏嫌弃地搡了男人一下。 顾青竹心中了然,嗤笑道:“二叔二婶,你们撺掇村人这么闹,是钱家让你们这么干的吧,他给了你们多少好处?” “没有的事!”顾世贵想都不想,一口否认。 村人相互看了一眼,最近顾世贵一家都做了新衣裳,还是每人两身,饭食也从一天一二顿,变成了准时的三顿,而且顿顿有肉,最重要的事,顾世贵出山赌钱,朱氏再也不管了。 这显然是不差钱了,之前村人只当是二妮给的,现在想来,一个连姨娘都没混上的通房丫头,能有几个体己银子,够这两个败家的这么祸祸?反倒是坑侄女,拿了没良心的钱,更靠谱些。 有想明白的,都往旁边站了站,慕家和钱家的恩怨,他们不甚知道,但每年收茶时,翠屏镇两家店铺明争暗斗,早不是稀罕事,连最愚钝的人都看得出来。 顾青竹转头看着村人道:“叔伯婶子,兄弟嫂子们,不是慕家今年不收茶,实在是情况不允许,我说句实话,三生自家茶园的鲜叶,今儿傍晚才制了一点炒青,不过四五斤。 你们无论是被人忽悠,还是当真想要学炒茶,今年都是不可能的,一则,我没有多少空余的时间教,二来,学炒青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你们大概还记得我琢磨炒青的时候,那可是整整浪费了一季秋茶的,你们当真能舍得拿整个夏茶练手吗?” 一个男人蹲在地上,发愁地揪头发:“鲜叶卖不掉,炒青又学不会,难道要等着饿死吗?” 见众人面色戚戚,都不说话了,顾青竹道:“据我所知,东市上,炒青现已卖到四百文一斤,夏茶鲜叶一斤能得四到五两茶,若是你们愿意,我帮大家制茶包销,一家十五斤干茶,能得六两多银子,若按钱家鲜叶收购价算,相当于卖出三百斤鲜叶,你们若是愿意,就在福叔家里报名排队。” 顾世金叫嚷道:“大家别信她的话,她说包销,我们哪里知道什么价,到时候,说不定卖到五百文一斤,我们不是明摆着吃亏了吗?” 第四百一十一章 催债的信 一旁一直闷头抽烟的顾世福忍无可忍,低喝了一声:“青竹说包销是好意,保证大家有钱赚,六两多银子,往年,哪家茶园能挣出这么省心的钱,再说,夏茶鲜叶采得少,也有利于秋茶和明年的春茶,谁要是不愿意,大可不报名,也免得青竹累得慌!” “报报报,村长,我第一个!”那个蹲在地上的男人高举着手,只差跳起来。 “我是第二个!” “我才是第二个!” …… 众人争先恐后,将顾世福团团围住,只怕落下了自家。 顾世贵和朱氏一时傻了眼,钱家的目的是要炒茶技艺,他们本打算鼓动村里人跟顾青竹学炒茶,好趁机浑水摸鱼,顾世贵甚至已经想好了,到时给顾世金一点银钱,叫他把技艺教给钱家人。 可眼下,狡猾的顾青竹不仅不肯教炒青,还为了和自个对着干,说要帮村里人制茶包销,六两银子就把这些没见识的泥腿子拉拢过去了。 一想到他若是办砸了这件事,定然没好果子吃,顾世贵不顾一切地冲上去,左拉右拽道:“你们别信她的,天下哪有人干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自个吃苦受累,白让你们赚钱的!” 朱氏也在极力劝说身边的妇人:“顾青竹就是霸着手艺不肯教,要是家家学会了炒青,每家鲜叶炒成茶,别说六两银子,哪怕六十两,六百两也有得挣!” “六百两?”一个妇人的眼里泛起惊悚的光。 “还是自个会炒茶划算!”一个刚要挤着报名的妇人,立时停下了脚步,滴溜着眼睛道。 “就是,就是!”朱氏用力点头。 莫天林指着朱氏大骂:“臭婆娘,你自个蠢,还当旁人和你一样笨,等大家都有炒青卖了,你当还有这般高价?你家没茶园,就知道瞎哔哔,你到底是在害人,还是帮人!” “你算什么东西,竟然敢骂我?我跟你拼了!”朱氏本就想要将今儿的事闹黄,遂借机撒泼,直往莫天林身上扑。 顾青竹一把扯住朱氏的袖子:“二婶,他是我爹认的义子,是我哥,你最好不要坏人名声!” “大房的丫头联合外人打我,我没脸活了!”朱氏屁股往地上一赖,双脚乱蹬,大声嚎呼。 见朱氏披头散发坐在地上,顾世贵冲到顾青竹面前,抡拳就打,他心里恨不得把顾青竹打出个好歹来,不仅要出一口多年恶气,还能让她没法炒茶,全了钱家交代的事。 慕锦成一直警惕地护在顾青竹的身边,见干瘦的顾世贵冲过来,他想都不想,铁掌包着他的拳头一拧,抬脚一下子踹在他的心窝上,顾世贵哪里承受得住这样的大力,整个人倒飞出去,撞穿了顾世福家的草垛,一头扎在地上,被倒伏的茅草严严实实盖住了。 顾世贵大声呼痛嚎叫,周围的人,面有惧色,慕锦成肃着脸道: “青竹知道村里的鲜叶卖不出去,心里急,她担心大家日子难捱,宁愿自己多累一点,也要帮大家制茶,倘若你们没有感恩之心,还生出不该有的贪念和抱怨,那这事根本就没必要做了,说实在的,按我的脾气,多一两茶都不想她制,因为实在太辛苦了!” 一旁,几个男人七手八脚,将顾世贵从草堆里扒拉出去,他一瘸一拐地走到顾世福面前,将擦破皮的脸给他看:“村长,你瞧他把我打的!” 顾世福一烟杆敲在他后背上,厉声道:“顾世贵,你少丢人了,你再在村里妖言惑众,我立时将你们全家赶出顾家坳!” “我……我还不是为大家好嘛。”闻言,顾世贵吓了一哆嗦。 一户人家一旦被族里驱逐,可就成了黑户,上无片瓦,下无锥土,和乞丐没什么两样,他在村里混闹很多年,顾世福从来没说过这种狠话,想来他这次是闹得太过了。 顾世福肺都要气炸了,顾青竹好心帮村里人,可偏有人要做一锅粥里的老鼠屎,让他的脸在几个小辈面前丢尽了。 “你们两口子,不想被赶走,就快点滚!”骂完顾世贵夫妇,顾世福心里仍不解气,指着众人警告道,“再有你们,谁家存了糊涂心思,索性就不要报名了,免得全村跟着丢人!” “不会的,不会的,我之前都是被顾世贵忽悠的,现在想明白了,还是青竹好!”顾世金赔笑道。 “哼,别把话说得这般漂亮,我会着意盯着你的!”顾世福狠瞪了他一眼。 村里人的德性,他最了解了,有那么几户实在是让人恨得牙痒。 众人如愿报上了名,陆陆续续走了。 顾世福请他们回屋里坐,他在油灯下清点了名字:“除了家里没茶园子的,全都报上了,一共是十五户。” 顾青竹接过看了看:“福叔,之前几家大户在买铺子上支持过慕家,最近我都在给他们炒茶,这是事先就说好的,村里的恐怕要往后延一延,不过,按茶工们现下的熟练程度,一天就能够完成全部,保证能赶上茶市。” 顾世福摆摆手道:“你是我看着长大的,什么脾性,我还不了解嘛,你既答应了,必定办到,只是这鲜叶怎么送?” “这还得麻烦福叔,先让村里人将鲜叶都送到你家里,然后一并送到山庄上,待我全部炒好,再运干茶回来,村里人想自个卖就自个卖吧,我说包销,是因为一个茶商给了锦成保底价,但茶市上价格起伏不定,或有更高也不一定。”顾青竹想了想说。 她之前说包销,是好意,但过于急切了,难免被人钻了空子闹事,有些时候,好事还是不要做得太圆满,不然,会让人怀疑你别有用心。 顾世福本想说,包销挺好的,但见顾青竹神色淡淡,想来村里人的话,多多少少伤了她的心,遂不再说什么。 事情说妥,三人告辞离开,大丫和顾青水和他们一起去山庄。 两人想要早些为顾青竹分担,每天风雨无阻地抓紧时间练习炒茶。 五人刚回到山庄,就见薛宁等在入口,好像是在专门等他们。 “薛管家,明儿该宗家了,他们说定了?”慕锦成迎上去问。 薛宁拱手:“回三爷,宗家管事下午就来过了,只是大后日的王家出了点状况,刚才派了管事来说,他们原定的日子要往后拖一拖,我听他话里隐晦的意思,是说王延晋兄弟不睦,为争炒茶用谁的鲜叶吵架了,几个小辈还动了手。” 慕锦成笑道:“这也不是啥稀罕事,王老八是王延晋的老来子,却硬被他娘惯成个败家的,到现在还没说上媳妇,这些年没少被二房的堂兄们明里暗里嘲笑。 这次难得扬眉吐气一回,王延晋怎么会放过这个机会,要说王家根本不差钱,图的不过是个名声,我猜王老八的亲事,还指着这桩买卖促成呢,王延晋怎么可能让?” 顾青竹心中一动,不由得再次确认:“他当真来不了?” 薛宁斩钉截铁道:“肯定要延期,据说,王老八被他二叔家的堂哥用砖头开了瓢,这会儿几房正闹分家,如何还顾得上炒青。” “这可巧了。”顾青竹拍拍手道:“大丫,你和福叔说,大后日将鲜叶送到山庄上来,咱正好见缝插针将事情做了。” 顾大丫笑嘻嘻道:“好嘞,我爹要知道这个好消息了,肯定高兴地睡不着觉。” 几人说笑着,进了山庄,顾青竹陪着大丫青水练习炒茶,慕锦成则去云栖院看望寇氏卢氏。 罗霜降肚子慢慢大了,吃一点就觉得撑得慌,这会儿正在院里,由秋雁陪着慢慢踱步。 “今儿傍晚,庆丰和一个管事模样的人,送了一封信来,是给你娘的,你娘看了后,脸色不太好,你一会儿进去的时候,多留意一下。”罗霜降拦住慕锦成,低声道。 “谢谢罗姨,我知道了。”慕锦成行了礼,进屋去了。 卢氏正和寇氏低声说话,见慕锦成进来,便止住了话头。 “娘,你可是有事?”慕锦成挨着卢氏身边坐下。 卢氏看了眼寇氏,嗫喃道:“没啥事,不过和你祖母说几句闲话。” 寇氏挥挥手:“别瞒了,你把信给锦成看吧,我们都是妇道人家,拿主意的还得是他!” 卢氏犹豫了下,从小几下拿出一封信,递给慕锦成。 慕锦成一看信封上的字,有些惊讶道:“这是舅舅寄来的?” 卢氏无声地点点头,面上却没有半点欢喜之色。 慕锦成抽出信纸,上面洋洋洒洒写了一大篇,却只有一个意思,讨债!且是立等的那种。 “这真是舅舅写的?”慕锦成惊讶不已。 徽州卢氏在当地也是叫得上名号的,无论酿酒,还是制笔制墨,都是极有名的,与慕家盛时,不相上下,区区二十万两,根本不算什么大钱,何至于急着催债,而欠钱的,还是卢家嫡亲外孙? 卢氏气恼道:“我刚与你祖母说,人情凉薄,哪怕是兄弟姐妹也是如此,这么些年,你舅家大小事务,我们都有走动,慕家刚一落难,我与他借五十万两,他只筹了二十万两,少就少吧,我也不和他计较了,可这才过去几个月,明知我们没有能力偿还,还立逼着要,这不是要人命么!” 在卢氏说话的当口,慕锦成头脑飞速转动,异常冷静:“大舅既然明知我们还不上现钱,还硬要,显然是看上家里什么东西可以抵债。” “家里铺子只剩两处,值不上这个价,我和你祖母纵使有些金银首饰,也凑不上二十万两,难道你舅也想要炒茶技艺?”卢氏有些吃惊自己说的话,后知后觉道,“不对啊,卢家没有茶山的!” “那就是为别人要的喽!”慕锦成挑眉,自言自语道,“谁能让大舅不顾兄妹情谊,谋夺慕家最后的活路?” 第四百一十二章 什么样的故人 “这……”卢氏绞尽脑汁也猜不透,一时白了脸,断断续续辩解,“或许……不是……不是他自愿的,说不定……说不定是被逼的?” 然而转念一想,卢氏觉得自个说的,根本是不可能的事,卢家家大业大,岂是寻常人能找晦气的,思及此,她丧气地呡住了嘴巴。 慕锦成安慰道:“娘,你别操心了,今儿来的可是大舅身边的赵大河?我明日去见见他,当面问个清楚。” 卢氏无奈地点了点头。 慕锦成出门,意外地看见罗霜降还在院里,遂道:“山里蚊子多,罗姨早些歇着吧。” 罗霜降扶着秋雁走近,低声道:“可是有什么难事?我或可以帮忙。” 慕锦成揉揉额角,露齿一笑,故作轻松道:“没啥大不了的,我大舅只我一个外甥,他还能把我咋滴!” 见他如此,罗霜降将思虑了一晚上的话又咽回去了,轻笑道:“舅甥关系自然是最好的,时候不早了,你快些回去吧。” 慕锦成出了云栖院,回到茶香院,顾青竹已经将大丫和青水送走了。 “祖母和母亲还住得惯吧。”顾青竹坐在桌边,就着油灯缝荷包。 “挺好的,山里凉快,比家里好眠。”慕锦成坐在她旁边帮着绕线,打了哈欠道,“青竹,我困了。” “水准备好了,你快去洗洗吧。”顾青竹瞅了眼外头的月影,放下针线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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