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急地把另一半塞进嘴里。 “嗝!”蛋黄一下子梗在喉咙里,顾青竹被噎住了! “你慢点!”慕锦成惊得站起来,帮她拍背,慌乱中,顺手将自个喝了一半的牛乳放在她手上。顾青竹看都没看,一连喝了好几口,才将蛋黄咽了下去。 顾青竹放下碗,抹了把溢出来的眼泪:“你是想害死我呢!” “我今儿不上私学了,你吃个鸡蛋都能被噎住的笨蛋,一会儿还不被那些个,活了几十年的老人精,给生吞活剥了!”慕锦成将盛牛乳的碗藏在身后,玩笑道。 眼见着再缠下去,时间真的来不及,顾青竹只得说:“你不想上私学,就不上吧,你跟着去也行,但不能乱说话,要不然,娘该说我不中用了。” “行,我啥也不说,就在旁边嗑瓜子!”慕锦成喜上眉梢道。 春莺从里间拿了披风出来,看见桌上满满一碗未动的牛乳,哀怨道:“少夫人,你今儿又不肯喝牛乳,怎么能把身子养好呢!” “我喝了呀。”顾青竹有些迷糊。 “春莺,你眼花了!”慕锦成瞪了她一眼,一把揽住顾青竹的肩,裹挟着她往外走,“咱快着点吧,一会儿迟了,又要被那些老刁奴们说三道四!” 春莺被他一唬,不知道哪里说错了话,遂不敢再提,急急追出门,将披风罩在顾青竹身上。 二月初的早上,寒霜未退,冷意不消,三人走进朝晖院听回事的屋子,就见熊永年和茯苓已经在那里了,他俩见慕锦成也来了,相互看了一眼,却没有说什么,只上前行礼问安。 熊永年交握着手道:“少夫人,趁这会儿各处管事娘子还没来,小的先说个事,按惯例,咱私学里春上会招一批少年进私学,学习经管之道,为三生培养将来的掌柜,这些人学习过程中,要通过层层考核,最好的才会留下来,通常十存二三就算好的。 这些人进了私学,吃穿衣宿都是三生负担,若是被淘汰了,还有一笔返家费,如此约莫一年需要七八万两银子,您看是您现在拨,还是等夫人痊愈后再拨?” 顾青竹细细听完,开口问:“招考是什么时候?” “今日初五,三日后~进行。”熊永年不慌不忙道。 顾青竹微微思量会儿说:“一次拨一年的费用,七八万不是小数目,母亲病着,私学招考不能耽搁,不如我先拨四万两,余下的,待日后再拨。” “好,听少夫人安排。”熊永年点点头,退到一旁。 今儿一早茯苓找他,说卢氏有意让他难一难顾青竹,他便拿这件事来考她,知轻重,留余地,处理得当,倒是令他有些意外。 说话间,外间婆子差不多都来了,聚在廊下,叽叽喳喳说笑个不停。 “让管事嬷嬷们都进来吧。”顾青竹坐在正位下首的椅子上说。 茯苓挥挥手,门口的小丫头机灵地撩开门帘。 众婆子鱼贯走进来,一见主位上空无一人,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俱都把目光投向顾青竹和歪在椅子上埋头嗑瓜子的慕锦成。 “诸位嬷嬷昨儿大概都听说母亲病了,我是她儿媳妇,理该为她分忧,故而今儿我代为管家。”顾青竹扫了眼底下的人,轻轻浅浅的说。 跟着卢氏身边学习了一段时候,顾青竹已经知道了管事嬷嬷的姓氏和所管之事,见着那些人,心里也大概知道有哪些方面的事要解决。 见今日是个十几岁的娃娃当家管事,众婆子面面相觑,谁也不想做第一个回事的人。 倏忽,门帘一响,罗霜降带着秋雁跨进来道:“怎么,不信少夫人说的话?” “二夫人!”众人慌忙行礼。 “我今儿闲着,刚巧路过,进来看看如何处置家事,你们继续。”罗霜降悠然地在主座另一边的椅子坐下,小丫头赶忙送了茶来。 罗霜降是三生酒楼的大掌柜,生意火爆繁忙,平日里,连老太太都免了她的晨昏定省,这会儿她倒说自个闲着路过,但凡长眼睛的,都看出她这是为顾青竹撑腰。 这也难怪,慕锦成过继给了西府,如此算来,顾青竹也是罗霜降的儿媳妇,东西两府虽分住,却没有完全分家,她是长辈,来坐镇,无可厚非。 屋内一时沉寂,只听见慕锦成隔三差五吐瓜子壳的声音。 顾青竹静静地坐着,她先前还有些慌乱,这会儿倒定了心。 终于有人忍不住,长着一张长脸的赵婆子往前走了两步,施礼道:“回少夫人,园子里一处假山,不知是禽鸟啄的,还是野猫爬的,有几块山石松动了,这会子趁没人到园子里游玩,要抓紧时间请匠人们来修修,不然,等到了夏天,主子们到风园里纳凉,砸了人就糟了。” “这个确实需要修,你得空出去询个实价,再来回我,另外,府里几处道路上的青砖碎了,你此次一并修一修。”顾青竹轻声轻语道。 “是。”赵婆子应声退后。 其他婆子见顾青竹不仅轻易允了赵婆子,还额外给她找事做,心里不禁觉得她是个面慈心软,好拿捏的乡下丫头。 胖胖的尤婆子管着整个慕家的丫头仆妇,各院人员安排,发放月例都是她的分内事,那些个家生子想要进慕家做事,或想谋个快活轻松的活,做奴仆的爹娘都得变着法儿巴结她。 她上前道:“回少夫人,今儿初五是府里丫头婆子发月例的日子,春莺和秋雁,原是老太太身边的二等丫头,正月初八跟了您和西府的二夫人,升了一等丫头,她们的月例理该从六两涨到十两,虽说差个三天才一个月,只当赏她们喜钱,不计较了。” 顾青竹微微一笑道:“我听右玉说,蕤华院的二等丫头拿的是五两的月例。” 尤婆子半点不慌:“右玉姑娘说的不假,旁的院里二等丫头都是五两,唯独松芝院,因着是伺候老太太的,故而多一两。” “原来如此,那就照规矩办吧。”顾青竹点头。 “少夫人,我还有一事需要禀告。”尤婆子见顾青竹答应了,赶忙说:“因着姨娘有孕,香苹昨日回了浣纱院,之前的责罚也该解除了,她的月例应当恢复。” 顾青竹听她说出这番话来,心里咯噔一下,开口先提春莺和秋雁的月例,而后再说香苹,这分明是狡猾的尤婆子给她下套,她若徇私维护自个的丫头,那么香苹就会蹦出来闹她不公,若她连同香苹一起包庇,卢氏就得活活被她气死。 一旁的罗霜降不禁为顾青竹捏了一把汗,她正了正身子,准备在她应付不了时,开口说话。 顾青竹面色逐渐冷下来:“我记得香苹被罚在园子里做事时,不但懒散,还把几位嬷嬷的衣裳绞了,母亲昨儿还让你找人伢子来卖她,如今姨娘有孕,念她是先前伺候的,才缓了这个打算,至于你说的解除责罚,我可是半点没听说。” “如今她人都回了浣纱院,这个责罚不是自然而然消除了么!”尤婆子说话的时候,胖脸上的肉抖了抖。 顾青竹声音拔高了几许,厉声道:“嬷嬷,这说的是什么话,你难道不知道,这个责罚是当着七王爷九公主面说的,期限三个月,姨娘怀着慕家血脉,勉强网开一面,她一个丫头能回去伺候旧主,就已经是万分幸运了,还有什么资格妄想解除责罚,若按你说的,随随便便违背承诺,这是将慕家置于何地!” 尤婆子的男人和儿子在田庄上管事,就是卢氏与她说话,大多时候都很温和,今儿被一个比她儿子还小的丫头片子这样热辣辣地说了一通,面上实在挂不住,她气恼的退到后面。 屋里再次陷入沉默,赵婆子讨了巧,尤婆子碰了钉,众人有些摸不着顾青竹的路数,一时存着侥幸,准备蒙混过关的人,又动摇起来。 “今儿没有其他事了吗?”顾青竹目光深深地在她们脸上挨个逗留了三五息。 第二百三十五章 初生牛犊 见没有回应,顾青竹侧身拿茶盏,想喝口茶,说了这些话,嗓子都干了。 而底下的婆子只当她要像卢氏一般,端茶示意结束今日的回禀,急忙就有人站出来说:“少夫人,奴婢还有话说。” 顾青竹托着茶盏点点头。 张婆子陪着笑脸道:“十来天前,夫人允了花婆子家的大栓,娶在园子里侍弄花草的二巧,昨儿花婆子给我送了喜帖子,说是二月十二办喜事,她是咱府里的老人,二巧父兄也都跟着老爷二爷在外头跑腿,按惯例,家生子成亲合该赏钱的,我就是问问少夫人,这赏钱几时给,给多少?” “这前后还没有一个月,怎的就成亲了?”顾青竹有些惊讶道。 张婆子拍了下巴掌笑道:“哎呦,少夫人,您有所不知,咱底下人没那么多讲究,既相中了,也没必要耗着,早些成婚,说不定年底就能抱上大孙子了。” 顾青竹抿了口茶道:“既如此,就按规矩办吧,大栓和二巧两家都在府里效力,每家各封二十两喜钱,待会儿,等茯苓姐姐开好单子,盖了夫人的印鉴,你明儿就能到账房支取了。” 赵婆子喜笑颜开地行礼:“嗳,奴婢代他们两家谢谢少夫人的赏!” 等她退下,管府里火烛、桐油、炭柴、帐幔等杂物的魏婆子谄媚地说:“少夫人可真是菩萨心肠,连底下这些个丫头小子都照顾得好好的。” 顾青竹一听她这话,有些反感,难道她没照顾什么身边重要的人吗? 魏婆子见顾青竹不说话,只当她面皮薄,禁不住她这么夸,遂说道:“昨儿,老爷吩咐我把浣纱院里里外外都换了一遍,帐幔,窗幔刚巧够,只是蒙窗户的碧云纱差不少,只勉强换了大厅内室,其他的还请少夫人拨了钱款再去买些。” 顾青竹微微蹙眉,不耻下问道:“魏嬷嬷,我瞧着咱府里,蒙窗户的不止这一种纱吧。” “关于这个,少夫人可算是问对了人,不是老婆子倚老卖老,我干这个七八年,啥不知道!”魏婆子见她问,一时兴奋地打开了话匣子,“咱府里的蒙窗户的共有四种,最好的就是碧云纱,颜色微绿,夏日十分透风,握在手上又软又轻,若是裁了做一件衣裳,也能穿的,次一些的是素白纱,纯白色的,透光透亮,可惜夏日挡不住日头,再差一点的就是桑皮纸,这种冬天用着好些,夏天可就闷了,至于最后一种灰浆纸,又硬又脆,还不透光。” 顾青竹频频点头,状似无意地说:“母亲总让我和嬷嬷好好学,今儿可算长见识了。” 魏婆子被她这般抬举,自然十分得意:“少夫人住在蕤华院,没见其他的也属正常,像碧云纱都是老夫人、夫人以及老爷少爷小姐们院里用的,通常,管事嬷嬷和一等丫头能用上素白纱,其他的小丫头屋里大多是桑皮纸,而灰浆纸都用来糊库房窗户。” “哦,这么说来,浣纱院是没资格用碧云纱的。”顾青竹靠在椅子上,浅浅地笑。 魏婆子一时转不过弯来,眨巴着一双眼皮低垂的眼睛,愕然地站在那里。 隔了半晌,她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说:“可这是老爷吩咐的,我只是照办而已。” “母亲信任你,才让你管事,府里可不止一个主子,若是每个人都让你做东做西,你难道一一照办!”顾青竹猛地拍了下椅子扶手。 一旁沉默多时的熊永年开口道:“老爷是吩咐将浣纱院里脏乱之物清理掉,可没说换窗纱,更不会指明要碧云纱!” 顾青竹冷哼一声:“熊叔这话说得不错,老爷整日在外头奔波,操心的都是生意铺子,怎么可能管这种鸡毛蒜皮小事,你想趁机巴结姨娘,讨她的好,就拿你自个的钱去使,别连累慕家成外人的笑话!” “冤枉啊,少夫人,奴婢做了七八年,从来没出过岔子,纵使没有功劳也有苦劳!”魏嬷嬷白着脸喊冤。 顾青竹嘴角微扬,眸光冷如霜剑:“你既然管了七八年了,规矩早该烂熟于心,给姨娘屋里用正经主子使的东西,是你老糊涂了,还是欺负我无知?无论哪种,我看都该换个人来管管了!” 魏婆子扑在地上嚎哭:“我要见夫人,我要见夫人,夫人啊,我一片忠心被少夫人作践死了!” 茯苓紧走几步,到她跟前,厉声道:“魏婆子,你最好识相点,吵了夫人的病,别说丢差事,就是被赶出去也是罪有应得!” “我冤呢。”魏婆子想要抱茯苓的腿,却被她轻巧躲过。 “后面还有事吗?”顾青竹撇开魏婆子,看了下其他人。 “没没没……没事了。”还没回事的人结结巴巴地说。 她们可算看出来了,夫人不喜蔡氏,总还顾及她们的老脸,可少夫人如同初生牛犊,不论是尤婆子还是魏婆子,但凡想要偷偷摸摸,借着手上权利巴结讨好的,都被她重重的毫不留情地打了脸。 与其等那些个不着调的母凭子贵,还不如先保住自个一亩三分地和手中权利,如此想的人俱都迟疑了,一时间要么找个不相干的事搪塞过去,要么直接不说事了。 当顾青竹再次问询的时候,已没人吱声了。 “今儿,我头回掌家管事,诸位嬷嬷辛苦,午间留在这里吃饭。”顾青竹说着,转头问茯苓:“厨房里可能多准备一些?” 一直坐着,没机会开口的罗霜降说:“莫要麻烦了,等会儿,我让三生送桌席面来。” 众婆子哪里有胆吃,慌忙跪下道:“二夫人,少夫人,可别折煞奴婢们了,受之不起,受之有愧!” “别给脸不要脸!”慕锦成吃了一地的瓜子壳,这会儿站起来拍拍身上的碎屑,不耐烦道。 “这……”众婆子哑了,只得乖乖老实了。 “茯苓姐姐,麻烦你带嬷嬷们到厢房里坐会儿。”顾青竹挥挥手道。 “是。”茯苓施礼而去,众婆子跟着走了。 罗霜降一脸笑容地望着她:“我先前还担心你,这会儿倒佩服大夫人看人的目光,真的很准呢,聪明又机智,处理事情有头脑,没令人失望。” 顾青竹被她夸得不好意思,矮身行礼,腼腆道:“罗姨谬赞,都是有您坐镇,我才有底。” “大夫人病着,担心你第一天不能服众,若知你的表现,只怕要高兴坏了。”罗霜降拍拍她的手道,“快到饭点了,我得去三生守着,过会儿打发人送饭食来。” 罗霜降说完,带着秋雁走了。 “少夫人,老奴来了半日,外头只怕有事,先告辞了。”熊永年拱手道。 顾青竹矮身行礼:“好的,辛苦了,谢谢熊叔。” 熊永年刚踏出门槛,就见宋允湘带着念棋闯了进来,他回身看顾青竹,后者摇了摇头,想来她是能对付的,熊永年便不再停留,匆匆走了。 宋允湘跑得急,喘息道:“你……你好大的胆子,才来家里几日,就敢……敢独断专行,掌家管事了!” “我管不管家,好像用不着你同意吧。”顾青竹冷笑着坐下。 宋允湘被她一噎,顿了顿说:“大舅母只让你代管,可不是让你胡管!” 顾青竹慢条斯理地问:“今儿所有的事,好像没有半句提到表小姐的槿华院,怎么就得罪你了,让你如此兴师问罪!” 宋允湘气呼呼道:“你晓得尤婆子是谁,魏婆子又是谁,别正事不干,尽捅娄子!” “她们是谁,跟我有什么关系,到了我这儿,一切以规矩说话!”顾青竹用力拍拍旁边的小几。 宋允湘半点不惧,针尖对麦芒道:“规矩?你的规矩只对外人吧,你的丫头可讲规矩!” 旁边的春莺扑通跪在地上:“表小姐这么说,奴婢羞愧难当,少的那三天折算下来,刚好是四钱,奴婢不要了,只请您不要污了我家少夫人!” 一旁的慕锦成用力咳了一声:“宋允湘,你有本事回你宋家横去,把姑母的陪嫁要回来才是正经,这会儿跟我媳妇闹什么劲儿!” 慕锦成的话说得扎心,宋允湘咬咬唇道:“你别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别等折腾到最后,还要大舅母收拾烂摊子!” “慕家沉疴日久,早该治治了,别人看着光鲜,实则内里全是蛀虫!”慕锦成毫不示弱地说。 “你们只管胡闹吧。”宋允湘气愤难当,转身,一阵风似地走了。 顾青竹望了眼慕锦成,低声道:“我做错了吗?” 慕锦成满不在乎道:“错什么呀,罗姨不知家中内情,茯苓和熊永年还能不清楚?他们都不说话,证明你做的离过分还差得远呢,再说,就算过分了,不是还有我嘛,到时只管赖在我头上,大不了被打一顿,还能怎样!” “慕锦成!”顾青竹仰头唤。 屋外的阳光照进来,明亮灿烂,她第一次很仔细地看面前的男子。 剑眉浓密,凤眼狭长,发似墨染,面如美玉,一身宝蓝锦袍,穿出了天空般的干净纯粹,端是一个翩翩佳公子。 “怎么了,我脸上有脏吗?”慕锦成被她看得心里直发毛,在脸上连抹了几下,疑惑道。 第二百三十六章 突查风园 顾青竹将他衣襟上几片瓜子壳拈掉,眉眼飞扬道:“你就不怕我是故意捅娄子,只为着早些离开慕家?” 慕锦成眸光闪烁,握着顾青竹瘦削的肩膀,半弯下腰说:“若是如此,你不妨捅得更大点,让爹将我一并赶走,这样,我就能名正言顺跟你回顾家坳了。” “跟我走,想得美!”顾青竹一巴掌拍掉他的手,撇嘴道,“我已经将天戳了个口子,当然不介意撕得更大点,倘若给你闯了祸,你多担待。” “你想做什么?”慕锦成兴奋得像个孩子,仿佛发现了神秘而有趣的游戏。 顾青竹压低了声音道:“你敢不敢和我一起突击查风园?” “原来你留她们吃饭是为了这个!”慕锦成恍然大悟,好笑道:“我一个纨绔,有何不敢的,那些个婆子仗着家里人在外头做事,在内宅,眼睛都长到头顶上去了,旁人不说,单那个魏婆子,我娘与她说话都得思前想后,哪像你今儿这般,实在解气!” 他说话的时候,顾青竹走到春莺面前说:“刚才谢谢你顾全大局,放心好了,你差的我一定给你补上。” “少夫人当初在老鸦岭救了奴婢的性命,奴婢一直记着,半刻都不敢忘,这点钱算什么呢,原也不该拿,哪有叫少夫人贴补的道理!”春莺涨红了脸,连连摆手道。 顾青竹转了下眼珠,找了个托词道:“那你现下回蕤华院去吧,上次,你绣的琼花花样子好看,给我画一张,我得空绣个荷包。” 春莺半步不动,抬眼,非常认真地说:“我不走,我晓得少夫人和爷一会儿要去查风园,是担心得罪了人,牵连到我,两位主子放心,我孤身一人在这里,早在老鸦岭上见过生死,没什么可怕的了。” “嗐,我这不是为你好嘛。”顾青竹无奈地看着她。 正说着,外头的小丫头回禀:“少夫人,三生酒楼的席面送到了。” “那便在厢房开席吧。”顾青竹扬声应了,转而看春莺,“你既不走,就跟着我吧,我们一会儿过去,你回去找咱院里的婆子来,一定要死死堵住门口,绝不能放一个人出去。” 春莺咬着下唇,无言地点头,急急地去了。 待顾青竹和慕锦成两人走进厢房,就见美味佳肴满满当当摆了一桌子,婆子们围着看,低声点评哪道菜更好吃。 “嬷嬷们辛苦了,都别客气,坐下吃吧。”顾青竹笑盈盈地说。 婆子们虽对顾青竹无缘无故赏一桌席面想不通,但三生酒楼的菜色可不是旁家能比的,有银子还得有时间等,故而,婆子们很快被美食打倒,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慢慢挨着桌边坐下。 “我们陪嬷嬷们吃一点。”说着,顾青竹拉开身旁的椅子。 “不不不,少夫人万万不可。”刚坐下的婆子立时像被火烧了屁股似的,一蹦三尺高地站了起来。 顾青竹笑容不减:“嬷嬷们太拘谨了,我和三爷馋三生酒楼的菜,只是想在这里吃一些罢了。” 茯苓走过来说:“不若这样吧,奴婢给少夫人和三爷拣几样菜,与嬷嬷们分开来吃,这样可好?” “如此也可。”顾青竹点头应允。 很快,茯苓拿了四五碟慕锦成爱吃的菜另桌摆了,其余还有十几碗碟菜,足够婆子们吃了。 菜肴色香味俱全,没人能抵挡得住这样的诱惑,在顾青竹一再劝说下,婆子们开始动筷子吃起来。 吃到一半,春莺在门头伸脑袋探了探,顾青竹了然地点点头。 因着心里藏着事,慕锦成匆匆吃了一些,便不再动筷子。 “今儿闹开来,晚饭还不知在哪儿,这会儿还是多吃些为好。”顾青竹搛了几片莴笋肉片放在慕锦成碗里,低声道。 慕锦成喜滋滋地说:“你还是第一次给我搛菜呢。” “快吃吧,菜都堵不上你的嘴!”顾青竹心里有些别扭,故意骂道。 慕锦成才不管她说得多难听,埋头吃了,又给她布菜。 “这是做什么?为何拦着不让我走!”门口传来惊诧的声音。 顾青竹转过头看去,正见魏婆子脸红脖子粗地与春莺吵架。 她放下筷子,接过小丫头递过来的热帕子擦手道:“魏嬷嬷,不用为难春莺,是我叫她这样做的。” 魏氏一时心慌意乱,口不择言:“少夫人,你这是何意,难道是要给奴婢们摆一回鸿门宴么!” 她的用意很明显,要把所有人都拉上,顾青竹冷嗤道:“鸿门宴?若你这般认为,定是做了什么有愧慕家的事了!” 魏氏一听,急急地辩解:“我没有,我对慕家的忠心,日月可鉴,若是有半点作假,天打五雷轰!” “天打五雷轰就算了,老天爷事那么多,就别劳烦他老人家了,一会儿吃了饭,咱们到风园里走一遭,谁忠谁奸,立见分晓!”顾青竹丢下帕子,淡然道。 “哐当!”一声响,不知谁的碗掉在了地上,饭菜汤汁撒了一地。 顾青竹目光扫过去,就见尤婆子面前少了碗,她不动声色道:“风园这些年,花销用了不知多少,却没见什么收成,做主子的难道不该看看?母亲平日里事多,对你们又信任,可今儿在我手上出了碧云纱的事,少不得要查一查,如若不然,还当我是好糊弄的,日后母亲痊愈,我也没脸交差!” 一桌子婆子目光齐刷刷看向魏婆子,内里是怨恨惶恐还是幸灾乐祸,顾青竹懒得细看,若婆子们一定要恨上一个人,那就魏婆子好了。 她这话一说,心再大的人也提不起吃饭的兴致来,纷纷站了起来。 顾青竹也不客气:“大家既然吃好了,咱就一道到园子里转转,这会儿日头正好,我恰巧没正经游玩过,张嬷嬷是园子的总管,你不防带我走走。” 张婆子哪敢推辞,一口应了,打头领着走了。 顾青竹回身望,笑眯眯道:“大家不要掉队哦,谁若是开了小差,我就正好查谁的。” 这话比用一群婆子押着管用,毕竟谁也不想被拎出来,第一个开刀,故而人人都紧紧跟着,只盼着进了园子,遇见自己的人,叫她们赶快把不该被查到的东西销毁掉。 蕤华院里最不缺丫头婆子,这会儿,五六个强壮的婆子在前头开道,将不相干的人都赶出了百步之外,这让那些企图通风报信的人一阵绝望。 一群人入了园子,远远看着,还当是主仆亲睦,冬末春初,趁着午间日头好,一同逛园子,哪里料到其中暗潮汹涌。 看见第一处假山,顾青竹问:“赵嬷嬷,何处山石松动了?” “啊!”赵婆子紧走几步道,伸手摸了摸:“不……不是这里,还……还在前头。” “那到了,你再指给我瞧瞧。”顾青竹半点不恼,继续往前去。 又走了几步,隔着月洞门,看见高大茂盛的竹林露出竹梢,她拐了进去,这会儿冬笋春笋交替,正是挖笋的好时节,这里也不例外,地上满是大大小小的坑,还有很多笋壳笋根被随意地丢弃在林中。 顾青竹弯腰捡了一片新鲜的笋衣问:“我瞧着这片竹园怎么也有几十亩吧,这些笋子都哪去了?” 张婆子脸上的汗立时下来了,她支支吾吾道:“这个……这个……” “全都卖了钱了?”顾青竹横了她一眼。 张婆子两腿颤颤道:“不不不,府里吃的都是咱园子自个产的,这个季节正是尝鲜的时候。” “虽说笋子皮厚肉少,可瞧这满园的大坑小坑,挖的笋没有千斤也大几百斤,咱府里就是拿它当饭吃,也是吃不完的,张嬷嬷,你还是想好了,再说吧。”顾青竹轻轻浅浅地说。 “这个,我平日里不大管,待我叫了管花木的花婆子来问。”张婆子抹了把额头冷汗,小声道。 顾青竹扔了笋衣,拍拍手:“我看还是让蕤华院的婆子去叫吧,以免被人讲你俩私下勾连,做了什么见不得光的事。” 张婆子只得答应,很快,粗使婆子就将花婆子带了来,她一见张婆子白了的脸色,心下立时慌了。 “竹园里的笋子哪去了?”张婆子先发制人,猛冲过去,无人暗处,她用力拧了她一下。 花婆子死鸭子嘴硬:“都供应了府里各处厨房,笋子虽然个大,但肉少,主菜配菜都能用,自然要得多。” “你既这样说,就是想叫厨房管事来与你核对喽?”顾青竹笑着向粗使婆子招手,显而易见,她这是要叫人。 张婆子见此,自知瞒不住,一把抓住顾青竹的衣袖,疾言厉色训斥:“花婆子,你还不老老实实说,咱在府里这些年,脸皮还要不要了!” 花婆子扑通跪在地上,几缕花白的头发垂下来:“奴婢该死,一时糊涂油蒙了心,想着家里儿子要成亲,就……就打了园子里的主意!” “我看你不是今年一年吧。”顾青竹捡了根竹枝,仰头看了眼周围的高大的竹子,随意走了几步,轻轻拨开落叶,一个陈年旧洞露了出来。 一众人等云里雾里看不懂,难道少夫人身有异术不成?想到这里,一个个噤若寒蝉。 “我……”花婆子再也无从辩解。 顾青竹捏着竹枝问:“说吧,园子里,你管的东西,还有哪些出产被昧下了!” 花婆子立时软瘫在地,嘴角抽搐地说:“园子里除了竹园产冬笋春笋外,就是各种果树,桃子、李子、杏子、梨子、葡萄、柿子、山楂等等,每年待到成熟的时候,拣好的送到各院里尝鲜,其他的,除了给园子的婆子和家里亲戚朋友分食外,都拿到外头三文不值二文地卖了。” 顾青竹扬起手中的竹枝,对着月洞门旁的墙抽了一下,恨声道:“你们倒是有些头脑,只是慕家给了你们月例工钱,叫你们看管照顾慕家产业,水果放不住,与人分食也就罢了,可你们凭什么将卖出的钱自个揣着!” 第二百三十七章 银丝炭 “奴婢,奴婢……”花婆子嗫喃着,说不下去。 张婆子只怕她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忙不迭在一旁求情:“少夫人,那些果子都不是太好的,花婆子怕白白糟蹋了,才……” “果子是慕家的,无论好坏也是有主的,你们擅自拿出去卖,不仅不知会主子,还将钱财装了自个荷包,今儿是被我查着了,你们说怎么办吧。”顾青竹冷冷地瞥了她一眼。 一个管花木的婆子,敢私卖园子里的出产,没有总管的默许,谁也没这个胆子,她环顾了下立在她身边的婆子,一个个神色慌张,只怕都是分了钱财的。 “歪瓜裂枣卖不出啥钱,统共不过几两银子,与手下婆子们胡乱吃一回酒就没了。”花婆子脸上青白交加。 她这些年靠这个贴补,刚给儿子置了房,马上就要办喜事,这会儿出了这事,打死她也不会认的。 顾青竹淡淡一笑:“是吗?今儿,就笋子一项也不止几两银子,你们吞没了多少,我懒得查,但不代表我查不出来,我现下给你们两条路,一,你们还在园子里做事,但今年园子里所有的开销都由你们承担,日后如何处置果子,由主子说了算,二,我立时叫人报官,让衙门来估算损失,你们照价赔偿,另外全家赶出府去!” 是个人都不会选第二条路,花婆子眼巴巴求救地看着张婆子,要她一下子吐出这么多钱来,还不如让她吐血呢。 张婆子白了她一眼,这会儿明目张胆地这般看着她,是当顾青竹瞎的么,看不出她们之间的关联么!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张婆子咬牙道:“都是奴婢管束不严,才让她钻了空子,少夫人仁慈,肯给她一条活路。”说着,她揪着花婆子的衣领催促,“还不快谢谢少夫人!” 花婆子垂头丧气地草草行礼,含混嘟囔了一句感谢的话。 顾青竹不在乎她的感谢,也不在意张婆子特意撇开她自个,只让花婆子一人背锅,她只要她的目的达到就行了。 一群人又往前,走过一座小桥,就见一处占地不小的花圃,朝阳处造了一排七八间房子,窗户很小,看着不像住人的。 “二巧,二巧。”张婆子站在花圃的篱笆墙外唤。 不一会儿,从房子里出来一个十七八岁,皮肤黝黑的壮实姑娘,她扎着围裙,胳膊上套着袖套,抬头见到这么多人,有些讶然道:“张婶子?” “快开门,少夫人顺道走到你这里来看看。”张婆子摇摇竹片编的门,不耐道,“不过是些花花草草,整日锁着门,跟防贼似的。” “婶子说得轻巧,不锁门怎么行,上次我这里少了两盆上好的兰花,报到你那儿,到现在还没找到呢。”二巧拿出钥匙开门,有些怨气道。 “嗐,你这个认死理的丫头,不过是两盆草,哪个主子见了欢喜,搬去屋里放着也是有的,也值当你从去年念叨到今年!”张婆子拍了她一下,推门请顾青竹进去。 这个时节,花圃里除了不甚精神的月季,几乎什么花都没有,张婆子献宝似地引顾青竹入了房子:“少夫人,你来瞧,这些都二巧侍弄的,长得可讨喜了。” 撩开厚重的门帘,迎面一股热气涌出来,这屋里燃着炭火,因烧的是最差的炭,故而还有一根烟囱通过北边的小窗伸到外面,七八间屋子,内里是通的,里面摆满了各式花草,茶花、月季、兰花都打了花苞,明显要比外头露天种植的早开花。 走到最后一间屋子,顾青竹看着满满一地各种兰花问:“二巧很喜欢养兰花?” 皮肤黝黑的姑娘搓搓手上的泥,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回少夫人,奴婢喜欢种花草,无论哪种都喜欢,只玉兰院里的主子偏爱兰花,我便留意多培育一些,不想就种了一屋子。” “你这屋里连插脚的地方都没了,还要种啊?”顾青竹转头看见一些刚分出来的凤仙花幼苗,好奇地问。 二巧见她这样讲,突然想起来道:“少夫人刚巧来了,我求您件事,再给花圃造一排房子,我跟张婶子提了很久,可……” 不等她把话说完,张婆子突兀地打断她的话:“给你造,等天气暖和了,一定给你造。” “真的?”二巧有些不相信地一下瞪大了眼睛。 要不是没有足够的房子,她怎么舍得将那些月季留在风雪里挨冻。 张婆子嗔怪道:“你这孩子,还不信你张婶的话嘛。” 顾青竹指着一棵满苞的茶花道:“二巧,你明儿下午给我送一盆到蕤华院来。” “好,少夫人。”二巧腼腆地点头。 众人离了花圃,再往里走,就是风园里丫头婆子们的住处。 顾青竹脚下顿了顿,转头望向身后的婆子们,点名道:“魏嬷嬷,走了这会儿,有些渴了,咱们到你那儿坐坐,顺带讨杯茶吃。” 魏婆子一张老脸黑得跟锅底似的,却不好发作,只得应了一声,紧走几步,越过顾青竹,前头带路。 一行数人,还没走进屋子,就听里头传来几人掷骰子赌钱的声音。 “我赢了,快给钱,给钱!” “怎么又是你赢?今儿大发了,赶快斩只鸭子来下酒!” “好说,好说,过会儿,等魏嬷嬷来了,问她是不是还吃西门那家店的卤味。” “话说,魏嬷嬷去了那么久,姨娘屋里……” 魏婆子一听这话,脑袋都要炸裂了,她大喝一声,一脚踹开门:“混账东西,白日赌钱喝酒,是不想干了么!” “哎呦,魏嬷嬷,咱们不正等着你买碧云纱……”一个婆子凑上来说。 可还没等她话说完,魏婆子一个耳刮子就呼在她脸上:“一个姨娘也配用碧云纱!” 那个婆子被打晕了,一时反应不过来,捂着脸上的红印道:“这不是昨儿说……” 眼看着顾青竹带着人走了进来,那个婆子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看来,你们日子过得不错啊。”顾青竹望向狼藉一片的桌面。 满桌的瓜子花生,还有一坛酒四个碗,另两个婆子慌慌张张掸掉身上的碎屑,小跑到顾青竹跟前行礼。 “少夫人,婆子们年纪大了,偶尔懒怠,还请原谅一二。”魏婆子硬着头皮道。 “既然年纪大了,早些回去养老就是了,你这里管着府里用的东西,虽说不是啥值钱的物件,但也不能像果子似的,被人偷摸往外顺带偷卖。”顾青竹说得随意。 “奴婢几个今日偶尔放肆,我们再不敢了,咱们日日看着库房,从来没有少一样东西,还请少夫人不要撵我们出去。”三个婆子跪地哀求。 顾青竹莞尔:“是吗?难得你们还这么尽忠职守,为了证明你们所言不虚,把库房的账册给我看下。” “啊……现……现在?”一个婆子仰头,她惊诧地张大嘴巴。 顾青竹不耐烦地低哼:“对,就是现在!” “这……魏……”那个婆子说不出话来,面上血色如同被抽干了,白惨惨地吓人。 见那人还在磨蹭,顾青竹冷言道:“不必问魏嬷嬷,你们若不拿出来,我只得让人搜了。” “去拿!”魏婆子从牙齿缝里几处两个字。 她赌顾青竹不会真的清查她的库房,她管的东西又杂又乱,不要说让顾青竹盘点,就是她也弄不清,到底哪种东西还剩多少。 三个婆子从一个角落里找出几本卷角的账册,而先前桌上的东西,都被蕤华院的婆子打扫干净,扔了出去,顾青竹挨着桌边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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