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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3章

尚往来了? 杨则之忍不住嘴角一翘,起身走到旁边,将他身上披着的披风摊在稻草上,轻声道:“夜深了,快睡吧,明日雨若是停了我们就走。” 白景行踌躇了一下后问道:“你呢?” “我还不困,你先睡,我看一会儿火。” 白景行便躺下,杨则之坐在她的身侧,正好挡住别人的目光,将她围在了一堵墙之间。 东方看着一笑,这才悄咪咪的起身去开他们的箱子,从里面拿出一件外衣给他,“郎君,您就带了两件披风,这会儿披着外衣将就一下吧?” 杨则之应了一声。 城隍庙里,虽然大部分人都睡了,但总还有没睡的人,比如他们侧后方的那堆一看也不是寻常人家的人,他们就都没睡。 自然也把杨则之和白景行间的情态看得一清二楚,虽然听不太清楚他们说的话,但看俩人亲密的姿态便知他们关系不浅。 汪韵有些失落的垂下头,捏着帕子许久不能入睡。 白景行也好一会儿才睡着,她能感觉到杨则之就坐在她的身后,她的脚边是火堆,她侧着身子面向墙,许久都不敢翻一下身。 但人一睡着就很难醒过来,白景行就是这样,她一觉到大天亮,还是白若瑜把她给推醒的。 白景行从披风里钻出来,整个人都还有些发懵。 白若瑜一脸嫌弃的看着她道:“你也太能睡了,庙里这么吵你都能睡着?” 城隍庙里的人早就醒了,大家都在烧水准备用早食,她是最晚醒的。 白景行摸了摸自己乱糟糟的头发,一抬头就对上了杨则之含笑的目光。 她尴尬得脚趾都卷起来了,顺了顺自己的头发后冲他不好意思的一笑,低下头去用手挡住脸,“小羊呢?” 钱小羊用盆兑了温水给她,“娘子,梳洗吧。” 白景行呼出一口气,忙接过帕子。 一旁的李涵不由笑道:“奇怪,白学妹,我们以前也没少野宿,大家滚下山坡一身泥水的样子也见过,当时都没见过你羞怯,怎么这会儿害羞了?” 白景行强自镇定,“我哪有害羞?只是起晚了不好意思,让你们久等了。” “不必不好意思,”陶亮一脸忧伤的叹息道:“反正你醒了我们也走不了。” “对,”杨则之笑道:“你要是还困,一会儿用过早食可以再睡一会儿。” 白景行这才发现外面的雨还在下,她惊讶,“不是春雨吗,怎么下这么久?” 杨则之也忧虑的看着外面道:“雨水如此多,道路泥泞,只怕不好走,更怕山上蓄不住水,万一爆发山洪就不好了。” 杨则之可谓是铁口直断,话才说完不到一个时辰,前去探路的护卫很快冒雨回来禀报,“前面的路被山上滚下来的泥水和石头堵住了。” 城隍庙里的人都惊慌起来,“什么,泥石流?” “这可怎么办啊,我们岂不是走不了了?” “要不掉头回家吧。” 护卫看了眼那些普通百姓,上前低声和杨则之道:“我们来的路也被泥水堵住了。” 杨则之蹙眉,“那这里呢?” “这里地势高,小的仔细看过,暂且没事。” “泥石流的事发地离我们这儿多远?” “去路是前面八里处,来路是后面五里处。” 都不远,也就是说这里也可能有危险。杨则之不由看向城隍庙里的人,很快从中判断出几个当地人,上前询问,“不知这里可还有别的路可通往县城?” “这条路是最好走的,连这条大道都被泥水堵了,其他路更走不了。” “倒也未必,后头那条小路就能走,不过……”对方看了眼他们的马车,“那条路车根本过不去,马倒是勉强可以。” 杨则之便笑道:“也就是说,你们是可以过去的。” “可以是可以,”他们也有些犹豫,“但现在外面还在下雨呢,而且雨后山路难行……” 杨则之也看向外面,“再等等吧,看看情况。” 城隍庙里的人都只能老实等着,白景行捧了一杯热茶喝,叹息道:“下雨天,留客天,古人果然没总结错。” “这叫什么总结,”白若瑜捧着脸呆呆的望着外面的细雨,习惯性和她斗嘴,“是个人都知道下雨天不能走路。” 杨则之扭头看了他一眼,道:“我看大家都闲极无聊,不如取了书来看,正好上次你们交上来的课业我已经批改好了,我们谈一谈?” 李涵三人激动,连连点头,“好啊,好啊。” 白若瑜悄悄的低下脑袋,双手抱住,希望杨则之看不到他。 杨则之偏偏拍了他脑袋一下,“若瑜,将你的课业取来,我们先看你的如何?” 白景行窃笑,幸灾乐祸的看着他。 ☆.番外 强悍的姐姐34 李涵几个都憋住笑容,正安静时,不远处传来一声轻笑,大家不由扭头看去。 汪韵一脸红红的看着他们,见他们看来,便冲他们行了一礼,笑问,“几位都是读书人?” 白景行是女孩子,所以代为回答,笑着点头道:“是啊,我们是出来游学的学子。” 她其实对他们那一行人也很感兴趣,这庙里的人,商贩和普通的百姓都能被一眼看出来,唯独他们那一行人,既有驴和牛车,也有高头大马和马车,为首的三人,中年男子和少女穿着绫罗绸缎,另一个更被人尊敬的老者却是一身粗布衣裳。 只是萍水相逢,他们不好贸然打扰,不然她早开口问了。 这会儿她既然主动开口了,白景行也非常乐意和她交谈,“我们要去信宁县,你们呢?” 汪韵见她和善,悄悄松了一口气,挤开笑容道:“我们是来访亲,也是往信宁县去。” 俩人自然而然的走在了一起,白景行主动介绍了一下自己,“我姓白,家中行一,小娘子你呢?” “我姓汪,家中行三,”汪韵悄悄看了一眼杨则之的方向,“白大娘若不介意,我叫你妹妹?” 白景行大方的道:“我今年十六,刚过了生辰。” “那我比你大一些,”汪韵笑道:“我今年十七,是冬月的生辰。” “你是跟着兄长出来游学的吗?”汪韵好奇的问道:“女子游学……有些奇怪。” 白景行笑着指了一下白若瑜道:“那个是我堂兄,倒也没说错,我的确是跟着兄长出来游学的。游学嘛,主要是出来学习,增长见识的,我觉得这个就不必要分男女了。” 白景行回答完就紧接着问道:“那位老者也是你们家的人吗?我看你们家的人对他都很尊敬。” “那位是韦先生,我叔父说他是一位很厉害的智者,要以礼相待。” “啊,原来那是你叔父呀,我还以为是你父亲呢,”白景行好奇的问,“外面的驴和牛车?” 汪韵不好意思道:“那是韦先生和他仆人的,他说不喜欢马,太快了,颠得很,还是喜欢骑驴,因此我们才一路慢行,本来两日的路程,我们走了五日呢。” 白景行却看着破马棚里的驴很心动,“我骑过马,也骑过牛,就是没骑过驴呢。” 汪韵:…… 坐在不远处,同样耳聪目明的老者:…… 汪韵半天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你,你还骑过牛?” “是啊,我常骑,每年到庄子里插秧收麦和收稻子,我舅舅他们就喜欢把我放到牛背上拉着走。”白景行很中肯的道:“骑牛比骑马舒服。” 汪韵,“你还要下地劳作啊?” 白景行,“也就农忙的时候,学里有田假嘛,我爹娘忙,有时候放了田假也顾不上我们,就把我们送回外祖家,我大舅舅他们就带我们下地。” 俩人正说得热闹,庙的一角传来哭声,俩人不由停下话头,扭头去看,还没看清是谁在哭,一道人影就快速的朝白景行扑来。 站在不远处的杨则之脸色一变,快速上前,一把将白景行拉到身后,冲上来的人影扑腾一声跪在刚才白景行站着的位置前。 杨则之收住腿,微微踉跄了一下,手上还紧紧的抓着白景行。 白景行没被冲过来的人吓到,倒被杨则之这一拽吓了一跳,“杨大哥……” 杨则之回头看她,“你没事吧?” “我没事,”白景行从他身后探出头来,看向跪着的年轻妇人,“有事的好像是她。” 杨则之也看向那人。 汪韵也被吓得不轻,手都有点儿发抖了,中年男子这才赶上来,把她往后拉了两步,皱眉看向跪着的年轻女子,“你是何人,想要干什么?” 年轻女子没理他,而是看向杨则之和他身后的白景行,连连磕头道:“娘子,求娘子救命。” 她指着角落里的一家三口道:“娘子,我女儿病了,昨日看娘子给几位公子把脉抓药,似乎是大夫,求娘子救一救我女儿,现在外头还在下雨,我们实在是赶不到县城。” 白景行忙从杨则之身后站出来,“生病了?什么病?” 她忙要去看,杨则之还抓着她的手腕,她走了两步被拉住才反应过来,不由回头看他。 杨则之上前,依旧紧抓着她的手腕,“一起过去看看。” 这是一家四口,一对公婆带着儿媳妇和孙女,据说是要进城投奔儿子。 因为赶上下雨,所以昨天才在城隍庙里避雨的。 白景行伸手摸了摸孩子的额头,问道:“她叫什么名字?” “叫大丫。” 白景行顿了顿后叫她,“大丫,你今年多大了?” 年轻妇人忙代为回答,“五岁了。” 白景行微微点头,与她笑道:“让孩子回答吧,我想听听她说话。” 她在她眼前招了招手,然后拿起她的手把脉,一边看着她的眼睛问道:“大丫,你能听到姐姐说话吗?” 大丫点了点头,小声回答道:“听到了。” 白景行就松了一口气,刚才看她木木呆呆的样子,还以为她烧坏了呢,实在是太烫了。 “觉得身上哪里难受?头痛不痛?喉咙痛不痛……” 有些问题是她回答的,有些问题是她母亲回答的,白景行很快诊断出来,道:“是风寒。” 围着的人散开了一些,风寒是会感染人的。 白景行摸了摸孩子身上的衣服,微微皱眉,“她身上的衣服有些潮,有干净的衣裳吗,在火边给她换上,先给她降温吧。” “衣服有的。”年轻妇人忙翻出一套衣裳来,都有些单薄。 杨则之看了一眼后让东方将今早才收起来的披风拿来给孩子包上,这时候需要暖和,可不能再受寒了。 “拿温水湿帕子给她降温,我一会儿给她扎针。”白景行起身,“我先给她抓一副药熬上。” 白若瑜一听她要给人扎针,连忙跟在她身后,小声道:“你真给她扎针啊?你行不行啊,你平时扎我们也就算了,反正我们皮糙肉厚的,她可是个小姑娘,才五岁……” 白景行深吸一口气道:“放心吧,退热的针,我以前没少被我娘扎,也没少看我娘扎你们,我跟我娘在济世堂里也扎过的,肯定没问题。” “但你扎过这么小的孩子吗?” “没有。” 白若瑜劝道:“不然还是只用药吧,针灸先放一边,你不知道,你扎针可疼了,一点儿不像堂婶,她扎针,有时候我们都感觉不到……” ※※※※※※※※※※※※※※※※※※※※ 作家的话 晚安 ☆.请假条 今天有急事,到现在才回到家,所以请假一天 ☆.番外 强悍的姐姐35 白景行却没有退却,坚持道:“针灸辅助退烧快。” 她抓了药交给小女孩的家人去熬,将针袋取出来。 李涵等人看到她取出来的针齐齐往后退了一步,白景行掀起眼眸看了他们一眼,“又不是给你们扎。” 几人干笑一声,沉默的没说话。 韦先生也走上前去看,就见白景行摸了摸小女孩的后肩,在肩井穴上扎了下去…… 白景行就扎了六针,虽然小女孩的娘将她的眼睛盖了起来,没让她看见针,但她还是哼哼唧唧的哭了起来。 因为高热,哭声都有些弱。 白景行第一次给这么小的孩子扎针,心里其实也是有些紧张的,她捻了捻针,估摸着时间,一到便拔了针。 针拔出,孩子的肌肤上就有一滴细细的血珠,白若瑜抖了一下身子,又往后退了两步。 白景行将血珠擦去,摸了摸她的额头,不太确定的道:“是不是下去一些了?” 孩子母亲高兴的道:“是下去一些了,谢小娘子,谢小娘子。” 白景行看了一眼母女身上的衣服,扭头对钱小羊道:“去把我们的箱子抬进来,拿一床被子给他们吧,把她包起来,暖和了才好出汗。” 装被子的箱子还在车上呢,车用油布裹着,此时放在四处漏风漏雨的草棚下。 因为嫌弃麻烦,所以昨天晚上他们才没有抬进庙里,就着披风大衣将就了一夜。 听说白景行要被子,护卫们便出去解开绳子,抬进来一个箱子,钱小羊抱出一床被子给他们。 在农户人家,被子也算是贵重物品了,对方愣愣的接过被子,不敢摊开用,“这,这怎么好,庙里如此脏乱,要是弄脏了怎么好……” 白景行大方的挥手道:“这床被子就送你们了,盖上吧,诺,药好了,让她吃了药发汗吧,半个时辰后要是还不降温,就得想想其他的办法了。” 不过这小姑娘运气不错,药喝下去没多久,她就开始在被子里出汗。 她母亲用被子裹着她,将她抱在怀里,白景行晃过来见小女孩一头的汗,就又拿了一条布巾过来给她,“给她擦汗,别让她又把汗吸进去了。” 等她这边擦得差不多了,见小女孩嘴唇发干,她便又回去拎过来一个茶壶和一个茶杯,倒了水递给她,“诺,温水,可以直接喝的,小孩子不能喝冷水,更不能喝生水。” 杨则之看着不由摇头笑起来。 出了汗,温度便降下来,外面的雨也渐渐停了,有护卫去小路上探了探,回来道:“郎君,小路可走,只是路滑,须慢行。” 李涵仰头看着天上的云道:“看这天色,只怕还会下雨,我们得趁着雨停的时候走啊。” 白若瑜,“可我们这么多行李呢,不带马车根本带不出去吧?” 杨则之想了想后道:“带上要紧的东西,其余东西暂时留在此处,留下两个护卫看守,等大路清理出来再走。” 李涵说的不错,天气多变,万一又下雨就不好了,能出去的时候就要抓住机会。 杨则之做了决定,其他人便躬身应了一声“是”,转身去收拾贵重的,可以带走的东西。 白景行看了眼坐在火堆边的母女两个,想了想去抓了三副药过来,“这一副药是御寒的,我看昨日你们都有淋雨,虽然现在没病,但还是熬了喝些汤药预防一下。” “一副药熬两次,这是四个人的量,分给孩子吃的小半碗就够了,吃完一副药也就差不多了,”白景行举了举另一边手上的药包道:“这两副是给她的,之前的药渣不要丢,同样是一副药熬两次,三天……以她现在的脉象看,应该也好了。” 没好,他们也能进县城里找大夫换更好的药了。 她这里药其实不是很多,所以只能抓到这些药,凑出几副药方来。 小女孩一家感恩戴德的接了, 韦先生摸了摸胡子,也转头吩咐仆人,“去把牛车卸了,我们也走小路下山。” 中年男子一听立即劝道:“先生,这雨后路滑,小路更是危险,何不多等两日,大路清理出来我们再走不迟。” 韦先生挥了挥手道:“不必,不必,我骑驴素来稳,等大路清理出来,谁知道要到什么时候?” “看这天阴沉沉的,只怕晚上还要下雨。”他道:“一时复一时,明日复明日,哪里是尽头?” 中年男子:……说得好像这雨就不会停一样。 他问道:“那这么多行李……” “我行李很少,”韦先生笑道:“栓在牛背上就能走。” 说走就走,杨则之他们把自己要紧的行李打包出来放在马上,牵着马往外走时,韦先生也带着仆人出了城隍庙。 中年男子咬咬牙,便也带着侄女和仆人带上要紧的东西,留下两个看守的下人便去追韦先生。 城隍庙里其他歇脚的旅客见了,也纷纷带上自己的行李跟上。 他们行李少,没有车马,不必要走大路的。 大路也不知道何时才能清理出来,他们带的干粮不多,不能一直在此停留。 杨则之也有意等他们,等想走的人都出了城隍庙,便回身冲众人行了一礼,笑道:“既然大家都要进县城,不如结伴同行,路上也有个照应。” 众人连忙应下。 杨则之便问,“不知有谁认得这条小路?” “我,我走过。” “我也走过。” 杨则之便请他们领路,“我家这两个护卫身手好,让他们走在前面探路如何?” 他们一口应下,于是一行人开始朝着小路去。 小女孩的一家留在了城隍庙里,打算等她病好了再走,或是等大路清理了再走。 杨则之送了他们一些干粮,省着点,足够用三天了。 山路难寻,虽然有马,但白景行还是不敢骑,所以将马交给护卫们牵着,她提着裙子小心翼翼的在后面走。 杨则之走在她身侧,不时的扶她一下,实在是这场雨下久了,这种山间小路又滑又松软,一不小心就可能踏空。 杨则之抓着她的胳膊往里走了走,“踩着草走,这样不容易滑。” 他回头与身后的人道:“走稳当了再动脚,小心些。” ☆.番外 强悍的姐姐36 众人应下,互相搀扶着往前走。 等下了一道坡,地面比较平坦了,大家这才略微放松。 韦先生从后面走上来,笑问白景行,“刚才听小娘子和汪小娘子说姓白?” 白景行愣了一下后点头,“是。” 韦先生微微点头,问道:“是陇州白氏?” 白景行顿了顿后点头,一旁的杨则之便笑问,“不知先生贵姓,听先生口音也不似黔州人。” 韦先生便摸着胡子笑道:“免贵姓韦,我的确不是黔州人,我是岭南人,不过来黔州也有五六年了,平日隐居山中,对外面的事知之甚少,听几位小友的口音,都是从京城来的?” 杨则之点头,“是,我们是出来游学的,没想到能在此有缘与先生遇见。” “游学啊,”韦先生怅然一声,然后摸着胡子笑道:“不错,看你们年纪轻轻,却已经学识不浅,少年意气,这是我社稷之福啊。” 他的目光还是主要落在白景行身上,笑着问道:“不知现在朝中的白相和太医署署令周大人是小娘子的?” 白景行不由抬头看了一眼杨则之,见他微微颔首才笑道:“韦先生,陇州白氏可不小,您怎么就这么肯定我和白相有关?” 韦先生哈哈大笑道:“小娘子,陇州只有一个白氏,白相便出自白氏,就算你出身旁支,那也有关系,不过听小娘子这么说,显然不是旁支了。” 白景行这才想起来,实在是她很少回陇州,没有一种真实的感。她大大方方的点头道:“是,那是我父母。” 韦先生的目光便落在杨则之扶着白景行的手上,了然,“难怪……” 他微微一笑道:“早年便听闻杨相和白相私交甚好,今日一见果然。” 连女儿都敢放心让人带出来游学,交情能不好吗? 杨则之微微惊讶,“韦先生知道我?” 韦先生就指着后面走着的中年男子道:“他认得你。” 中年男子带着侄女艰难的跟了上来,闻言站定和杨则之行礼,笑道:“在下万州汪山衡,曾有幸拜见过杨相,杨公子和杨相很相像。” 杨则之等白景行站稳才收回手,回了一礼后笑道:“原来是汪先生。” 韦先生对白景行最感兴趣,继续找她说话,“我看小娘子也会医术和针灸,是师从令堂吗?” 白景行点头,“是。” “果然,虎母无犬女啊。” 白景行:…… 对于这种恭维她最熟悉不过了,问道:“韦先生是想找我母亲看病吗?” 韦先生立即道:“是有一事求周大人。” 白景行知道她娘喜欢收集疑难病症,她自己也好奇,所以问道:“不知是何事?” 韦先生:“小娘子可知道岭南一带有瘴气,北人来岭南,多患病,本地人也常得伤寒,难以医治。” 他满怀期待的看着白景行,“我久居山中,前几日才听说前几年周大人去往太湖一带巡察医署,诊断出那一带困扰他们上千年的诅咒,为体内有血吸虫作祟,不知,岭南的瘴气是不是也有什么虫子作祟?” 他道:“岭南的虫子比太湖的还要多。” 白景行:“……这个我只能写信询问母亲,但母亲未曾来过岭南,只怕也不好下定论。” 她上下打量了一下他,迟疑着问道:“韦先生有现成的病患吗?不知道能不能去京城,要是能去京城让我母亲看一看,或许能治。” 反正她肯定是不行的,她也听过岭南的瘴气,但那不是毒气吗?怎么还跟虫扯上关系了? 韦先生挑眉问道:“我能把病患送到京城,周大人便愿意治吗?” 白景行转了转眼珠子道:“我母亲喜欢没见过的花草植物,还有虫鱼鸟兽,早就听闻岭南物产丰富,有许多东西都是中原和北地没有的,若先生送去的人能随身带一些,哪怕只是路上常见的野草野花,只要是我母亲没见过的,她都欣喜。” “一种东西得一次出诊机会,”白景行道:“若没有,我就写信求一求母亲。” 韦先生:“其实在下一直有一个疑惑,观周大人所为,可谓得上是君子端方,既是君子,为何会有此癖好呢?” 白景行听不得别人说自己母亲的不好,“我母亲收集这些又不是为私欲,她是为了医学。” 白景行道:“她说过,天下万物皆可入药,尤其是活着的东西,花草树木和虫鱼鸟兽,甚至连人身上的东西都可入药。” “比如?” “人的指甲和头发之类的,这些都可作为药材。” 众人僵住,都停下了脚步。 白景行察觉到杨则之扶着她的手都僵硬了一下,便道:“这有什么稀奇的?医书上一早就记载有的。” 韦先生已经回神,摸着胡子笑道:“原来如此,倒是在下误会周大人了。” 他对白景行很好奇,应该说对她母亲周满很好奇,所以一路上都找她说话,“周大人在小娘子这个年纪时已经是誉满天下的小神医,不知小娘子现今的医术如何,可有想过去岭南游学一番呀?” 白景行,“你想让我去岭南看中瘴气的病人?” 韦先生一脸温和的笑,“小娘子不考虑一下吗?走远一些,长的见识也多些。” 白景行就回头看向杨则之。 杨则之笑道:“我们出来游学的时间有限,明年肯定要回京城的,但现在黔州才刚开始,这里山险路小,速度会很慢。” 他道:“我们不能忘了自己的初衷,本末倒置。” 白景行便一脸惋惜的和韦先生道:“这次是不行了,你们还是把病人送到京城吧,而且我的医术……也就能和太医署里的六级生七级生相比,瘴气,听着就很厉害,和太湖那所谓的诅咒一样困扰了岭南几千年,除了我母亲,当今怕是没人能够解决。” 她顿了顿后道:“不过我劝韦先生不要抱太大的希望,气这种东西很难控制,若不是你猜测的虫病,那我母亲可能也无能为力。” 韦先生颔首,笑道:“此事我不急,这个问题困扰了岭南几千年,几千年都等了,还惧怕再多等几年吗?我可以和你们同行,到时候一起上京拜见周大人。” ☆.番外 强悍的姐姐37 白景行与他对视一眼,怀疑对方是拿不出花草树木、虫鱼鸟兽来才想着和她同行,蹭一蹭她的人情。 韦先生:……废话,当然拿不出了,随着地方医署遍地开花,周满的名气越来越盛,在她当上太医署署令后没两年达到了顶峰,一直到现在都还在顶峰之上。 岭南一带也都听到了这位周大人的丰功伟绩。 都知道这位周大人没到过岭南,所以很多人在知道她有收下一种没见过的植物或虫鱼鸟兽便免费看诊一人时,便都跑到岭南来,或是自己寻找,或是重金寻找。 这十多年间,每年周满都能收到不少东西,科科除了在她出外差时收录东西外,其他的全靠有求于周满的人了。 韦先生自然也知道,而且能请动周满往岭南走一遭的东西,那肯定不能是普通的,没见过的东西而已,或者说不能只一种。 要知道,其余求医的人都是亲自到周满跟前的,她可不负责还把自己送到病人跟前。 所以这些年韦先生才致力于到处游走,为的便是找出一件可以让周满心动的东西来。 不过东西没找到,倒是碰巧遇见了周满的女儿,这也是一条路不是? 韦先生问道:“这两年可有新的《天下万物》出版?” 周满之前想要写出所有可入药的药材,所以一边收录东西一边记录,想要写一本《万草集》,但后来发现这个名字不能囊括她想要写的东西。 于是改为《天下万物》。 这么庞大的书非她一人能做到,所以她动用崇文馆编撰之权,找了不少官品低的官员帮忙,一起修撰此书。 她负责画出科科收录过的东西,写下它的主要用途,生长环境,甚至是种植,采摘等要素,将稿子交到崇文馆。 崇文馆再根据这些分门别类,修撰成书。 也正是他们,这才能那么频繁的出书,不然要让周满来负责编撰,估计得等她致仕才能出第一本。 白景行道:“出到第五本了,不知韦先生看到了第几本。” “第五本,看来我没有漏的,”他叹气一声道:“不知你母亲手中还有多少稿子,看她收集的东西也不少了,这山里的花草树木,虫鱼鸟兽大多一样,我如何能确定我带去的东西她没见过呢?” “不能确定,所以是很看运气的,”白景行道:“也是为了给有需要的人指路,我母亲才抓紧时间出《天下万物》的,不然她这么忙,哪有空和精力写写画画?” 这些年为了画好这些东西,周满的画技都精进了不少。 当然,大部分的画是白善画的,她的主要任务还是在画稿边上写下它们的属性。 而白善是照着周满印出来的图纸画的,全是她交了积分从百科馆内下载打印的。 她以前为百科馆收录这些东西赚积分,怎么也没想到,时隔多年后,她会再花积分从百科馆里下载打印这些东西。 这可真是轮回啊。 当然,这些白景行都不知道,只是见韦先生如此推崇自己母亲,从城隍庙到县城这一段路,他们不管是走着,还是骑马,韦先生都围着白景行不间断的夸奖周满。 白景行还托上母亲的福,骑了一段韦先生的驴,达成了第一次骑驴的成就。 一路跟在后面的汪山衡就看着韦先生追着白景行一行人住进了驿站,说什么也不愿意和他们去汪家的亲戚家里住。 汪山衡一脸的一言难尽,他之所以追在韦先生屁股后面跑,为的就是请他出山辅佐汪氏,做汪氏幕僚,也是做他大哥的师爷。 结果他这段时间做了这么多,汪山衡一直淡然待之,而白景行就靠“周满”这一个名字就把他勾走了。 汪韵自从知道白景行的身份后就一直沉默,见叔父一脸忧愁,便道:“叔父,不如我去和白家小姐谈一谈?” “谈什么?”汪山衡道:“韦先生并没有答应做我汪氏的幕僚,他来去随风,白家的小娘子还做不了他的主,就是能做,她又为什么答应我们呢?” “白家小姐看上去很好说话,我想我们认真请求,她应该会答应帮忙劝服韦先生的。”汪韵道:“在外漂泊到底比不得安居,而且韦先生年纪也大了。” 汪山衡不觉得会有结果,道:“韦先生自己就不是甘于平庸安居之人。” 不然也不会他跟在后面跑这么久,对方都没松口。 不过让汪韵去试试看也不会有坏处,反正…… 汪山衡扭头吩咐道:“去要几间房,我们也在驿站住下。” 罢了,就算请不到韦先生,和杨则之白景行等人搞好关系,培养一些交情也是好的。 他认出了杨则之,却没想到白相和周大人的女儿也在,相比杨则之,白景行的价值显然更高一些。 白景行将行李放在桌子上,一边脱掉鞋子,一边问道:“县衙那边派人去通知了吗?” “刚才路过杨公子的房门前听到他吩咐护卫去办了,大路应该很快能通。” 白景行:“我们的书还在上面呢,不知道今晚还会不会下雨……” “娘子,你先起来,我整理一下被褥。”钱小羊拉了一下白景行,白景行没动,这大半天她基本都在走路,还是泥水混合的路,身心俱疲,所以不想动弹。 钱小羊力气这么大,拉第一下竟然没拉动,顿了一下正考虑要不要继续拉时,房门被敲响。 这下好了,不用她劝,白景行自己就起来了。 她低头看了一眼脏兮兮的鞋子和脏污的裙摆,叹息一声,“没来得及换,太失礼了。” 不过大家都是熟人了,就当看不见行了,白景行跑去开门。 一打开就对上汪韵的目光,她微怔,很快反应过来,“失礼了,屋内还在收拾,汪娘子找我有事?” “我和叔父也住在驿站里,”汪韵笑道:“来找白娘子的确有件事要说,我们……” 白景行笑道:“那我们下楼去说吧,顺便让人准备些吃的。” 吃了几天干粮,今天又基本没吃东西,她很饿啊。 路过旁边的门时,汪韵不由停下脚步,“白娘子,要不要叫上杨公子?” “不必,杨大哥要忙的事情多,一会让还得洗漱呢,我们先聊。”正遇上她决断不了的事,回头再找杨则之便是,最主要的是,一会儿她要吃点儿什么呢? 既可以解馋,又不会影响到一会儿晚上的正餐…… ※※※※※※※※※※※※※※※※※※※※ 作家的话 晚安 ☆.番外 强悍的姐姐38 白景行盘算着正餐前能吃什么,叫来伙计,问道:“你们店里的点心好吃吗?有炙烤肉吗?” 下雨天吃炙烤肉最合适了。 伙计一听便知道这位懂得吃,立即道:“有呀,有呀,我们这里有炙烤羊肉,还有兔子肉,不知小娘子想吃什么肉?” “都来一盘,没有猪肉吗?” 伙计打量了一下白景行的衣着,加上他们入住时报的名号,迟疑:“您吃猪肉?” “吃呀,有的话割一些来炙烤,最好是五花那部分,切薄一些,若有爽口的青菜也来一份。” 换了衣服,神清气爽才出房门的白若瑜听到一楼传来的说话声,忍不住趴在栏杆上往下看,啧啧两声道:“你这是不与我们一起用晚食了?” 白景行仰头看了他一眼,“我这是餐前的点心懂不懂?” “这么多肉还是餐前的点心?”白若瑜摇头,“等回京城,你打算胖成一个球回去见叔父和婶娘吗?” 白景行问他,“你吃不吃?” 白若瑜咽了咽口水后道:“吃!你等着,我去叫李学兄他们。” 白若瑜蹬蹬的跑走了,白景行这才扭头问汪韵,“汪娘子,你刚才找我想说什么?” 汪韵:“……” 她顿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自己的目的,“白娘子,韦先生是我叔父为我父亲延请的幕僚,只是没想到他会临时改主意与白娘子一同上京。” 其实白景行自己都没想到,她点了点头,示意汪韵继续。 “韦先生一生郁郁不得志,一直漂泊在外,我是想让他安度晚年的,所以能不能请白娘子劝一劝他,让他与我们一起离开?” “啊?”白景行一脸迷茫,“我如何能劝他?韦先生……他比我还年长,他做的决定自是自己思量过的,我既没有立场,也没这个智慧劝他呀。” 能被汪家请去做幕僚的,必是学识渊博的人,人家还阅历丰富,怎么会听她的劝? 白景行直接拒绝,“汪娘子再找别人吧。” “不过,”她顿了顿后道:“合作这种事你情我愿便好,汪娘子拿出诚意,就算不成,也问心无愧了。韦先生若是不答应,肯定是有其他打算的,又何必勉强呢?” 汪韵皱眉,似笑非笑道:“我请白娘子相劝韦先生,却没想到白娘子会反过来相劝我。看来白娘子也想韦先生追随了。” 白景行闻言挑眉,她从小在明学读书,年少时糊涂,可没少和同窗们明争暗斗,汪韵这话说的又不隐蔽,她神情也冷淡下来,抬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后道:“韦先生这样的有识之士,他若愿意追随我,我自然恭敬待之。” “你!”汪韵嚯的从椅子上站起,正要说话,一道声音插了进来,“白妹妹。” 汪韵扭头看去,见是杨则之,他不知何时下楼,正站在楼梯处看着她们。 她不由眼眶一红,委屈的叫了一声,“杨公子。” 杨则之只扫了她一眼,微微点了点头便去看白景行,露出笑容来,“我听若瑜说,你点了许多吃的?” 白景行和汪韵一起扭头看去,先是看见了杨则之,然后便盯着汪韵红了的眼眶看,她若有所思的摸了摸下巴。 杨则之见她光盯着汪韵不说话,便上前在她眼前挥了挥,“与你说话,想什么呢?” “哦,没什么,”白景行回神,起身道:“我肚子饿了,也不知何时才能用晚饭,所以便先点了一些东西吃。” 杨则之:“这几日委屈你了,我让东方去打听消息了,明日我们去县衙和县学里拜见县令和教谕,他去找房子,若有好的,定下来我们就搬进去,你可以好好的休息休息。” 汪韵见他们两个自顾自的说话,眼眶便更红了,从昨晚开始,她一直压抑着自己,这会儿终于有些压不住了,不由叫道:“杨公子……” 杨则之回头,看着她微笑道:“韦先生如何选择,自然要问韦先生,汪小姐找我白家妹妹是没用的,您说我说的对吗,韦先生?” 汪韵这才发现他的目光看的不是她,而是她身后,她回头看去,这才发现韦先生站在她身后。 韦先生刚换了衣裳出来,并不知前情,所以一脸茫然,“问我什么?” 杨则之取了一个茶杯倒茶,放到对面请他坐下饮茶,笑道:“汪家请韦先生出山,但韦先生现在跟着白妹妹,汪家有些不满,所以我想,此时你们三家都在此,不如把话说开,也免得将来误会。” 汪韵脸色涨红,连忙摇手道:“没有,没有,我们汪家没有不满,杨公子误会了。” “那是在下误会了,但三家既然都在此,不如还是说明了的好。” 韦先生就摸着胡子沉思起来,他看看汪韵,又看看白景行,最后看向杨则之的脸,啧了一声,他这是不小心沦为了人家争风吃醋的工具了。 韦先生挥挥手道:“我一个都不跟。” 他扭头与汪韵道:“汪家的小娘子,我从未应承过你叔父要做你汪家的幕僚,我会出山,是因为你叔父说,现在外面的世界与几年前大有不同,日新月异,漕运开通,坐上船,一日便能到千里之外,极迅速。” 他又扭头看向白景行,露出笑容,“我看白家的小娘子也不似真的要让我追随,不会是嫌弃我跟在身边,特意说了话气走我吧?不过我脾气好,不会被气走的。” 白景行:“……您脾气还真好,不过我请您做幕僚,怎么就要生气了?” “也是,”韦先生摸着胡子若有所思的道:“有志不在年高,自然,有能力请我的自然也不在年龄上,我怎能凭此就生你的气呢?” 杨则之拱手,冲韦先生深深一揖,道歉道:“刚才是小子出言不逊,将韦先生扯入纷争之中,还请韦先生见谅。” 韦先生便摸着胡子哈哈大笑起来,不在意的挥手道:“罢了,今晚你请我吃一顿,我便原谅你了。” ☆.番外 强悍的姐姐39 杨则之笑着应了一声“是。” 然后扭头看向还红着眼圈的汪韵,同样行了一礼,抱歉道:“汪小姐,刚才多有得罪,我知道你和汪家不是那个意思,不过是见你为难我白家妹妹,这才情急说了不好听的话,抱歉。” 汪韵的眼眶却更红了,她看了一眼白景行,转身便跑。 “哎,”白景行蹙眉,“她不会有事吧?” “她是去客房里找她叔父了,又有丫鬟随侍,应该不会有事。”杨则之安慰她。 白景行放下心来,这才想起他刚才那句话的意思来,脸有些发烫,不过韦先生在此,她便是有许多的话想问也不好出口。 杨则之却没留意,见她脸红红的,便伸手去摸她的额头,“有些烫,是不是发烧了?” 他忧虑起来,“莫不是着凉了?” 白景行一把抓下他的手,“没有!” “可真的有些烫,你虽懂医术,但医者不自医,你说不定没察觉出来。” “但发烧与否我还是能判断出来的,”白景行脸色更红,却坚定的道:“我没发烧!” 一旁的韦先生牙酸了一下,转身便走,“你们慢慢争吧,我先回房了。” 杨则之这才反应过来,他惊讶的看向白景行,正要说话,伙计欢快的端了一个大托盘上来,大声喊道:“炙烤羊肉,炙烤兔子肉,炙烤猪肉来咯——” 他高兴的将托盘上的三盘炙烤肉放在桌子上,恭敬的和白景行道:“客官,您要的点心和菜还要稍候,您看要不要再来个果盘?这吃了炙烤肉,再吃些果子解腻最好不过了。” 白景行大松了一口气,立即道:“来两盘!” “好嘞!”伙计拿着托盘又欢快的退下了。 韦先生也不走了,回身坐到桌边,看着三盘炙烤肉道:“白小娘子会吃呀,这炙烤肉一看就很好吃。” 白景行忙抽了一双筷子给他,“同吃,同吃。” 杨则之努力的压住上翘的嘴角,却还是含着明显的笑意道:“韦先生若喜欢,明日杨某也请。” 杨则之叫来伙计,点了一桌子的菜,“大家都饿了,今天便提前用饭吧,多吃些。” 楼上,闹得差不多了的白若瑜四人终于下来,看到桌子上摆着的炙烤肉,立即赞白景行,“还是白学妹想得周到,用饭前先来一盘炙烤肉。” 白景行听着这话怪怪的。 不过杨则之给她夹了一块肉后她就没空想这些了,吃了三天干粮,真的好饿啊。 汪家叔侄一直到他们吃饱喝足时才出来,汪山衡看到他们竟然已经用完饭,微微一愣。 现在才到用饭的时辰吧? 而且…… 他疑惑的看向和他们坐在一起的韦先生,韦先生不是和他们一起的吗? 怎么和杨则之他们一起用饭了? 不过念头也只是一闪而过,他笑着上前和众人见礼,汪韵低着头跟在后面,显然没告诉她叔父之前发生的事。 所以当汪山衡从韦先生这里明确听到他说要留在这里等待白景行时,他有些惊讶,“韦先生这么快就作出决定,不再考虑考虑吗?” 虽然心中有了预料,但这也太快,太突然了。 韦先生笑道:“我本就无意谋前程,汪先生应该是知道的。” 汪山衡叹息一声道:“韦先生果然自在,是我等不如。” 白景行好奇的看向韦先生,问道:“韦先生的志向是什么?” “没什么志向,人生短短百年,连认识这个世界的时间都不够,哪有什么志向呢?” “认识这个世界?”白景行喃喃,“这话我似乎听谁说过……” 半晌她才想起来,忍不住激动的拍了一下桌子,“想起来了,是殷伯伯!” 她高兴的和韦先生道:“果然您应该跟着我,等回了京城,我介绍你与殷伯伯认识,你们一定谈得来。” 韦先生略一思索便问道:“是安宁伯殷或吗?” “是啊,就是他,您也认识?” “未曾见过,却没少听说,”韦先生笑道:“安宁伯殷或和令尊令堂私交甚笃,这些年我拜读过他的文章,虽有自夸之嫌,但我依然要说,能说出这话来的,也就这位安宁伯了。” 韦先生越想越觉得自己的决定是对的,“你说的没错,我一定要跟着你去京城,见一见你母亲,安宁伯,甚至你父亲才好,有生之年能与这些人论一论道,即便只是谈一下民生社稷,我也心满意足了。” 但这位韦先生并不只是跟着白景行去京城而已,从那天开始,他就跟着她四处走,把游学之旅进行完毕后一路回到京城,不仅见到了想见的人,还见到了皇帝呢。 连皇帝都邀请他出仕,不过这位韦先生拒绝了,然后在京城住了两年,听说白景行又要出门游学,这次游学的主要内容是行医后,便又拉着自己的老驴跟了上去。 这一年,白景行和杨则之大婚,成了亲不过三个月就开始向往外面的世界,借口要出去学习更好更多的医术游学走了。 夏牧和白长松一致认为白景行就是在找借口出去玩儿,要想学医术,还有比跟在母亲身边更好的方法吗? 但父母不反对,杨则之又亲力亲为的支持她,他们两个弟弟的意见完全不被看在眼里。 在夏牧和白长松的眼里,杨则之这个姐夫虽然看着温文尔雅,知礼守节,但对他们姐姐一点原则都没有,不仅不能约束他们姐姐,还尽助纣为虐,最后受苦的总是他们兄弟两个。 虽然总是受苦,但夏牧和白长松依旧依依不舍的去城门口送行。 杨则之两年前回到京城后就从国子监里毕业了,他去参加了吏部的考试,不过却没进入翰林院,也没去六部,而是跑到国子监里当博士去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游学中做了什么事,或是在国子监里近水楼台,反正最后他成功和白景行定亲了,然后夏牧和白长松的苦日子就来了。 以前姐姐虽然坑弟弟,但总有计划不周全的时候,自从她和杨则之定亲之后,后面有他帮忙收拾烂摊子,夏牧和白长松再被坑时,那是连反抗的念头都升不起来。 所以送到城门外送他们时,夏牧和白长松心里既不舍,又庆幸,心情复杂得很。 他们一点儿也不想体会这种复杂的情绪。 而他们不知道,这次所谓的出门游学只是开启了白景行一生旅程的起点而已。 从这以后,他们夫妻回京的次数虽然多,但待的日子却不长,走完南,走东,再走北,最后往西…… 不仅顺着当年他们父母西行的路线一路到了高昌,回来后没两年,还坐着海船又一次西行,说是想要试一试是不是真的能从海上到达陆路往西到达的地方…… 杨氏的宗子就这么被她拐着往外走,让夏牧和白长松兄弟俩每次去走亲戚时都有些不自在,深觉对不住杨家。 他们姐夫之前读书多厉害的一个人啊,有做丞相的美质啊,可惜,他履历中最多的记录就是,国子监博士、国子监侍讲、国子监司业…… 侍讲和司业的任职期还特别短,一年多两年就辞官,然后包袱款款的又离开。 但是,好羡慕啊…… 白景行是白家唯一一个,未曾出仕过便能够过上他们父母一直梦寐以求生活的人,她将大晋的许多东西带了出去,但带回来的东西更多。 尤其是周满喜欢的植物,因为动物这种东西不好活着带回来,所以她最喜欢带的是植物,因为不带盆,她还能带种子,只要记下它们在当地的种植方法就可以拿回大晋后再培育。 培育出来再交给母亲便是。 因为有白景行,周满的收录事业快速的进展着,因为她不仅自己找这些东西带回来,还给她认识的,见过的每一个人介绍她的母亲,表示只要带去的植物,哪怕是种子她没见过的,都可以用其和她母亲交换金银绸缎,甚至是看病的资格。 不过建议他们交换金银绸缎,因为大海那头的地方距离大晋实在是太远了,病人做这么久的船跑去找她娘,还不一定能在京城碰上,完全是找死嘛。 说不定还没到大晋就死在了路上了。 夏牧和白长松一边被欺负,一边羡慕着姐姐,看着她因为到处游玩,扬我大晋国威为封为鸿胪寺郎中,从五品,领使臣之责。 杨则之同样被封为郎中,同领使臣之责。 夏牧和白长松对此只有一个想法:好羡慕,他们也想出去走着走着就当上官。 ※※※※※※※※※※※※※※※※※※※※ 作家的话 下一个的番外是周银的,明天再更,晚安 ☆.番外 周银1 在周银之前,老周家在七里村最为人津津乐道的就是他曾祖花了两袋谷子从逃命的难民里给他祖父挑了一个长得极好看的媳妇。 当她被领回七里村时,村子里人都跑出来看热闹,虽然对方和他们一样是破烂布衣,但洗干净脸,却是白白嫩嫩,那张脸怎么看都比他们好看。 这么好看的人,也不知道老周家是哪来的好运气竟然抢到了。 很多人都觉得老周家守不住人,这么好看的人,要是叫外面的人看见了,还不得被抢去? 毕竟这年岁又不太平,外面的皇帝隔一段时间换一个,比他们种庄稼还勤快。 不是这个打那个,就是那个打这个。 但是,她竟然真的在七里村落地生根了,还养大了一个孩子。 七里村的老人们后来回想时得出结论,她能安然无恙是因为她在最好看的那个年龄段里基本不出村。 自她嫁进七里村后就只忙着过自家的小日子,最远到的地方就是大梨村,为的还是赶集。 她一生就去过一次县城,还是为给她儿子娶媳妇买东西去的。 她刚到七里村时,村里很多人都觉得老周家娶她得不偿失,虽然长得好看,但庄户人家,需要的是能下地,能操持家务,不然,一家全靠一个男丁来养,太艰难了。 长得好看,用处不大。 谁知道这小娘子还挺能干,家里的事能做,地里的活儿也能干,最关键是,长得好看用处真的很大。 从她那一代开始,老周家因为长得好,占了多少便宜啊。 这份好看遗传给了周父,让他成功娶到了一个在乡间相对好看的章氏,然后生下了他们一生中最成功的儿子——周银! 以及最幸运的儿子——周金! 周金运气很好的生在了周银前面,且不多不少,刚好比他大二十岁,这样的情况,在十里八村也算是独一份了。 周银出生的时候,正是老周家最艰难的时候。 在那之前的前三年,老周家花了家中一大半的积蓄,又凭着周金那张脸求娶到了远近闻名的能干人——钱家的闺女! 钱氏嫁进老周家时,十里八村不少人家都暗中扼腕不已。 因为钱氏是出了名的勤快能干,虽然还只是在闺中,但在十里八村却是很有名的; 和她一样出名的是懒得出奇,都已经年过十六,还没怎么下过地的周金。 所以大家都暗地里猜测,老周家是出了大彩礼才求到钱氏的。 老周家自己也是这么认为的,只有钱家自己知道,老周家给的彩礼,和其他家上门求娶要给的差不多,甚至还要少一些。 要不是钱氏坚持要嫁周金,他们是很看不上周金的。 普通人家娶个媳妇都要缓几年才恢复元气,更不要说周家不是一般人家——他们家出了名的懒。 所以他们家的元气恢复得要比一般人家还要慢。 然而屋漏偏逢连夜雨,钱氏怀着周大郎时,难得安定下来县衙决定修一下县里的水渠和堤坝。 因为战事,这些地方年久失修,所以这一次劳役就颁了两个月,远超应该服役的日期。 老周家照例是周父去服役,他才三十八岁,还不是非常老,可以干这种活儿的。 结果,才去了半个月,他就被人抬回来了。 听说是修水渠要踩在泥水里,恰巧那段时间下雨,秋后的雨,冰凉凉的,他晚上就病倒了。 最后是把身上的钱塞给衙役,这才被抬了回来,然后周金就被抽调去补缺了。 为了给周父治病,老周家不得不借钱,等周金回来,老周家就欠了一笔不多,但也不轻松的外债。 从那以后,老周家的日子就过得紧巴巴的,就在这个当口,章氏和她媳妇前后脚怀了第二胎。 十月怀胎,她生下了第二个儿子——周银,而钱氏早婆婆两个月生下一个女儿。 周银的脸和他大哥一样,像他们的祖母多一点,还有些像他们母亲,中和了一下,总结出一句话就是:长得好看! 但除了脸以外,兄弟俩就没有相似的地方了。 周银从小就表现出和他大哥不一样的聪慧,据他们父亲骄傲的说,这一点儿特别像他们的祖母。 所以周父很喜欢周银,章氏就更喜欢周银了,小儿子,大孙子嘛。 章氏虽然也喜欢大孙子,但更喜欢自己的小儿子。 所以她把自己的小儿子塞给钱氏带,让她喂奶,为免孙女抢她儿子的口粮,她还主动要替儿媳妇带女儿。 不过被钱氏拒绝了,她强硬的把周喜抱到自己屋里,那孩子能闭着眼睛给她嚎一夜。 章氏没办法,只能灰溜溜的把孩子送回去。为了保证钱氏有足够的奶水喂养两个孩子,不会因为女儿亏待周银,她只能咬牙每天拿出两个鸡蛋给她吃。 本来钱氏对这个小叔子感情淡淡,甚至是有些怨气的,但因为他,她不仅能吃饱吃好,还能够得到休息,她心里的怨气就消了。 而且这孩子长得是真好,明明周喜比他还早出生两个月,但他就是长得更开,脸更白,人也更乖。 除了饿了和拉了外,他基本上不哭,和周喜形成鲜明的对比。 虽说会哭的孩子有奶吃,但乖巧的孩子也更惹人爱。 钱氏的心里的天平就一点一点的倾斜,在她没发觉的时候,她对这个小叔子多了几分母亲般的爱。 而等到周银能走能说时,这份感情就更深了。 他真的是她见过的,最懂事,最体贴的孩子了。 周大郎比他还大一些,但他就想不起来护着母亲,不似周银,他似乎天生敏锐,天生的就知道心疼人。 所以在周金欺负钱氏时,他就到他爹娘面前打滚,然后他偏心的爹娘就揍周金给钱氏做主; 在母亲欺负大嫂,分吃的时候厚此薄彼时,他就会把自己和大哥碗里的饭和菜塞给钱氏,一般来说,章氏心疼两个儿子,虽然会骂骂咧咧,但还是会再想办法给他们添上吃的。 反正,自周银会说话,能走路之后,钱氏的日子开始慢慢好过起来。 但是,周银和周金的兄弟情岌岌可危,兄弟俩可谓争锋相对,水火不容。 周金最讨厌在屋里看见弟弟了,每次他出现在他屋里,不是要霸占他媳妇,就是要欺负他。 ☆.番外 周银2 因为他,从不挑水的周金开始了挑水生涯,一直到周大郎长大能挑水,家里挑水的业务一直是他承担着,以前这活儿都是钱氏干的,在那之前是他爹娘干的; 因为他,很少下地的周金要天不亮就得起床下地,本来他爹娘喊的是钱氏,但周银一哭,抱着他媳妇死也不撒手,要扛着锄头出门的人就变成了他。 不知道周银是不是和大他二十岁的哥哥斗智斗勇多了,他天生就比别的孩子聪明一点儿。 在周大郎还只会咬着手指吃得津津有味时,小他快两岁的周银已经会跟在村里大孩子们的屁股后面找东西吃了。 甜甜的草根,酸酸的野果,甚至还有树上的鸟雀,河里的小鱼,山里的兔子…… 当然,他是没本事抓的,他就跟在他们屁股后面,给他们递个棍子,烧个火,拍个马屁之类的。 靠着他的“勤快能干”,周银在外面吃了不少零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样,他长得也比侄子侄女们好,脸上的肉更多。 大人都喜欢肉肉的小孩儿,可能是为了保持他们这份可爱,很多大人都喜欢投喂这样的孩子。 于是良性循环之下,周银得到的吃的就是比别人多。 所以在他还没意识到的时候,周大郎、周喜和周二郎都跟在他屁股后面跑,因为小叔总会把自己得到的好吃的给他们吃。 不知不觉间,周金不仅失去了媳妇,还失去了三个孩子的支持。 所以哪怕周父周母去世,周金也没能翻身做主,周银依旧以多欺少欺压着他。 可能是习惯了,以前那么懒的周金,被逼着连续早起劳作五年后,就算周父周母都过世了,他也没能改过来,回归懒惰。 每天清晨,他会按时醒来。 他想要偷懒,媳妇就在他耳边一直念叨,当然,这个不可怕,他从小就被母亲念叨,完全可以做到充耳不闻。 可怕的是周银。 只要他起床发现周金还没起床,他就会带着侄子侄女们来拽人,他们虽然小,但人小不会控制力气,爬到床上来回踩他几脚,就算床上有金子周金都躺不住。 周银就这么作为隐形的“一家之主”贫困但快乐的长大了。 在老周家,除了钱氏外,也就只有周银敢和周金呛声,且总能赢。 就算周金比他大二十岁,他也压不过这个只到他胸口那么高的弟弟。 周银懂事的比一般孩子早,他早早就知道大嫂过得很苦,家里孩子多,能干活的只有大哥和大嫂。 而大哥每年还要去服役,运气不好,碰上不好的活儿,说不定就和他爹一样落下病根,或是直接就死在外面了。 所以他从小就有一种很深的危机感,“等我再大一点儿就挣钱,挣很多的钱,到时候我们家用钱去代役,大哥你就不用去服役了。” 虽然周金依旧很嫌弃这个弟弟,但这一刻的确窝心不已,媳妇说的对,这小子是比其他孩子贴心。 周金心里宽慰了一些,然后没两天这点安慰就散了。因为这小子竟然从家里扒拉了一小袋麦子,和村里的少年一起溜去了县城。 这一去就是两天,差点儿没把周金和钱氏吓死。 等把人找回来,周金终于没忍住和钱氏大吵一架,其实是他单方面的吵架,因为钱氏就没说几句话,光听他骂人训人了。 “你就惯着他吧,才多大就敢不让大人带着跑去县城,要是被拍花子拍去……”周金只是想一想就没忍住撸起袖子就去揍他。 周银第一次被他哥哥揍,就是因为去县城,虽然第二天屁股很疼,有点儿影响他走路,但伤一好,他又跑去县城了。 他才知道,县城里竟然有这么多人,有这么多东西,这么多的钱。 他在县城里给人跑腿能挣到钱,给人搬些桌椅板凳,洗些碗筷碟子能挣到馒头和包子…… 虽然连养自己都难,但偶尔拿回家去,家里人还是很惊喜。 周金骂过几次,发现他管不住弟弟,钱氏也开始睁只眼闭只眼,他就只能默默地咽下这口气,不再因为周银去县城而找他麻烦。 周银就更嚣张了,不仅人去县城,还开始打些鸟雀送到县城里。 据说县城里有人家拿鸟雀熬粥,很是美味,一只雀儿能得三文钱。 才九岁的周银在县城里混得风生水起,当然,这是他自己认为的。 一次偶然的机会,周银趴在一个窗外看到屋里的先生在教学生读书。 他一时听迷了,就蹲在那里听了半天,等他出城回村时,一路上都在念什么“天地玄黄,宇宙洪荒……” 他不懂其中意思,只是觉得很好听,所以跟着念了。 他一路念着回家,几乎要唱成歌来,他很高兴,高兴得忍不住在草地上翻了几个跟斗。 然后晚上睡了一觉,早上醒来后,他发现自己只能记住六句,剩下的四句模模糊糊,总是记不太清楚,再念叨几遍,他干脆不太确定起来,直接忘了。 周银第一次觉得自己好笨,于是东西也没带,直接就往县城里跑,找到那个学堂的窗户,就悄悄的趴在那里朝里看…… 但今天先生教了新的句子,他一直等到傍晚,他们快要下学时才听到有学生捧着书在里面念到昨天的“天地玄黄”,他精神一振,这一次死死的记住了。 周银蹲在地上来回念了好几遍,等回过神来时,天都快要黑了。 他一下跳起来,撒开腿就往城外跑。 最后他是摸黑回到七里村的。 七里村里又是一阵鬼哭狼嚎,已经准备睡觉的好几户人家竖起耳朵来一听,摇摇头,“周金怎么又在打周银了?” “谁知道?说来也怪,前两年孩子小的时候,那么皮都不打,现在这么大了,反而隔三差五的揍一顿。” 他们的儿子就“嘿嘿”一笑道:“肯定是周银又上县城去了。” “你可别学他,你没他机灵,这么大点儿跑去县城,万一被拍花子抓去怎么办?” ☆.番外 周银3 周银摸着屁股跑到院子里,总算躲开了他大哥的毒手。 周金追出来,正碰上钱氏丢下针线篮跑出来,他手中的棍子举了举就放下了。 他丢到院子的一边,在他媳妇吃人的目光中哼哼两声,“你就惯他吧。” 等周金转身回屋了,钱氏就拧着周银的耳朵拉到厨房里,周银“啊啊”的叫着,求饶道:“嫂子,我知道错了,我知道错了……” “刚才当着你大哥的面怎么不认错?” 周银嬉皮笑脸的不应这句话,就抱着她的手道:“嫂子,我是真的知道错了,我今天就是没注意时间,这才回来晚的。” 钱氏很是忧虑,“老二,你一直懂事,但年纪却还小,你才那么点大,本来去县城我和你大哥就很担心,现在你们还这么晚归。” “不说县城里会有坏人,你走山路回来我们也不放心啊,”钱氏道:“万一遇到狼怎么办?” 周银:“嫂子,我是真知道错了,今天就是忘了时间,这才晚归的,你看大哥刚才打我,我都没跑,让他打了好几下。” 他知道今天是他错了,所以才让周金打他出气,不然他早跑了。 “做什么晚了?” 周银精神一振,立即道:“我去听人读书了,嫂子,我也会读书了,你听,天地玄黄,宇宙洪荒……” 周银摇头晃脑的把自己好不容易背下来的句子照着学堂里学生们的论调背了一遍,坚定的道:“我现在记住了,明天也要记住才行。” 钱氏惊讶得瞪大了眼睛,“你,你认字了?” 周银挠了挠脑袋后笑道:“不认识字,我没见过这些字,但我会背了。” 钱氏半晌说不出话来,晚上回屋时半天睡不着。 周金心浅,万事不过心,这会儿正摊开手脚睡得四仰八叉的。 钱氏最后还是推了推他,把人推醒后和他道:“老二很聪明,他出去人读书,一天就把书给背下来了。” 周金迷迷糊糊的问道:“干什么,明天还得去沤肥呢,你说的对,不能让老二再往县城里去了,明天我带他下地干活儿去。” 钱氏张了张嘴巴,最后叹息一声闭上了嘴巴,算了,家里连饭都吃不饱,这时候提读书,也不过是让周金跟着烦恼。 不过…… “还是别叫他了,现在农忙都过了,地里也没多少活儿,我们起早一点儿就干完了,让他做自己的事吧。” 周金很不满,“他小孩子家家的能有什么自己的事?” 但他在家里的话语权不高,第二天周银和钱氏说过,得到应允后就又跑去了县城。 一连几天,周银都悄悄的蹲在学堂的窗户底下听人念书。 学堂里的学生和先生很快就知道了,虽然他藏得隐蔽,但一个人总躲在那里,肯定会被发现的。 先生让学生驱赶了两次,发现他走了没一会儿又钻回来,不由生气。 于是亲自出面赶人。 要是一般孩子看见大人出来,那肯定撒腿就跑了,但周银不是一般孩子,他脸皮厚,所以没跑,还学着学堂里的学生笨手笨脚的和先生行礼,和他保证道:“我一定不打搅先生教书,我就蹲在窗外听一听就好。” 先生脸色沉凝,不高兴的道:“你在这里本身就会影响到我的学生。” 周银:“可我并没有作声啊。” “但我的学生知道你在窗外,这就吸引了他们的心神,”先生道:“而且这是学堂,岂容你放肆,若人人都来偷听,我这学堂还怎么开下去?你离开,不然休怪我不客气!” 周银一听,有些惋惜,只能耷拉着脑袋离开了。 不过他还是对学堂上了心,之后再来县城时,路过听到里面在读书,他就会远远的站定,也不靠近窗户。 里面的学生念书的声音要是大,他陆陆续续也能听到一些。 一来二去,他来的次数多了,就发现学堂的垃圾都丢在屋后一个角落里,里面有很多纸张。 周银左右看了看,悄咪咪的上前,翻了翻后发现垃圾堆了真的很多纸,上面都写满了字,或者是脏污了。 周银高兴的将这些纸抹平,虽然他现在还不认识上面的字,但他相信总有一天会都认识的。 周银把垃圾堆里所有的纸都翻了出来,叠成厚厚的一叠后离开。 第二天,周银和小伙伴们出去摸了一窝鸟蛋回来。 他没有吃,甚至不给侄子侄女们吃,而是兜上去了县城。 他就蹲在学堂外面,等一个好他差不多大的孩子出来便冲他招手。 前段时间他蹲在窗户里时,对学堂里的学生有大致的印象,这小胖子面相看着凶,但心不错,最主要的是他贪玩。 所以周银一招手,小胖子就跑了过来。 他也认得周银,下巴一抬,问道:“我知道你,是那个偷听课的人,你找我什么事?” 周银拿出一个鸟蛋递给他,“这是我爬树摸的鸟蛋,我给你一个,你给我念几个字好不好?” 小胖子一愣,伸手接过鸟蛋,“真的是你摸的?” “当然是真的。”周银拿出一张纸给他看,“这上面的字念什么?” 小胖子看了一眼,指着上面的字念道:“天、地、人……” 他越看越觉得这字和纸都眼熟,怀疑的看着周银,“这是你写的?” “不是,我捡的,”周银不在意他的目光,又拿出两个鸟蛋给他,道:“你只要教会我上面的字,我就把所有的鸟蛋给你。” 小胖子问,“它可以变成小鸟吗?” “鸟蛋不是拿来吃的吗?” 小胖子:“鸟蛋怎么能拿来吃呢?当然是拿来孵小鸟呀。” 周银想了想后道:“应该可以,你放在鸡窝里让母鸡给你孵试试。” 周银就这么交上了一个县城里的朋友,之后,他总能给他带一些果子、野菜、鸟雀和蛋来与他交换。 这样断断续续的学习,他认字的速度很慢,但两年后,一些常用字他都认识了,只是还不太会写,且写得很难看而已。 但周银也不强求,他就想认一认字,将来便是走远了,也能知道自己家在罗江县七里村。 因为他认字,从此成为了七里村名正言顺的孩子王,直接越过一众比他年纪大的少年们。 ※※※※※※※※※※※※※※※※※※※※ 作家的话 晚安 ☆.番外 周银4 七里村的村民们听说周银竟然一文钱不花的认了这么多字,都夸奖不已,“还是周银聪明啊。” “可惜生在周金家里,要是在村长家,或是其他富裕一点儿的人家里,说不定还能进学堂读几年书呢。” 周银却不觉得自己可惜。 村里兄弟争吵反目的也不少,似他们兄弟这么和睦(周金表示怀疑)的并不是很多。 毕竟他亲生父母已经过世,兄嫂不仅养了他,对他都能比对着侄子们来,甚至比对侄子们还好。 非农忙的时候,他能去县城,能逃掉家里的活儿上山摸东西,周大郎他们可不能。 虽然大哥这两年热衷教训他,脾气暴躁,隔三差五的就捡一根棍子撵他,但真正落在他身上却没几下。 所以他不觉得出生在老周家有什么不好,他大哥虽然人笨点儿,懒点儿,还暴躁了点儿,但心还是可以的。 何况还有嫂子呢。 周银是大嫂养大的,大嫂和他说过,看一个人对你好不好,不能光看嘴上怎么说,更得看人是怎么做的。 有的人嘴上顺从你,夸奖你,与你哪儿哪儿都好,但做的事就是不利于你的; 而有的人,嘴上教训你,似乎哪儿哪儿都看你不好,但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利于你的。 他大哥就属于第二种了。 老周家的日子一直波澜不惊的过着,虽然他大哥大嫂给他添了很多侄子侄女,但加上他就还算养得起。 就是有点儿麻烦,在大侄子周大郎定亲之后,他就被兄嫂盯上了。 但他一点儿也不想成亲,为此周金没少念叨他,“你都十四了,定个亲,再准备准备,成亲的时候就十六了,你还想耽误到啥时候?” 他道:“你可要想清楚,现在不定亲,等三郎再长大点儿,家里就没多少钱给你定亲了。” 周银:“那就让三郎先定。” 周金就给了他脑袋一下,“你这个做叔叔的都没定亲,他凭什么定?你少给我打岔。” 他往屋里看了一眼,见媳妇在里面忙着,便凑近了些,压低声音和弟弟道:“知道我为啥给大郎定你嫂子的侄女吗?” 周银一脸茫然,“不是他们自己看对眼的吗?” “那要是没我撺掇,他们能这么早定下吗?”周金压低了声音道:“我探过钱家的口风了,他们家要的彩礼少,能省出一大笔来,到时候正好可以给你说亲,我让你嫂子和媒婆说了,你会种地,还识字,人又长得好,可以往大村和镇上找。” 周银瞪大了眼睛,忍不住高声道:“大哥,你欺负大嫂和钱家!” 周金一把捂住他的嘴巴,将人拖到墙后面说话,“你小声点儿,我那大舅哥心疼你大嫂和大郎,这才答应的。” 周银生气,“知道你还干?” “我这是为谁呀?”周金烦躁的抱怨道:“还不是为了你,家里就这么几间破茅草屋,连给你搭个院子都不行,你得满了十六岁才能分田,现在那些地都算不上好,起码要种上两年才有好一点儿的收成。” 周金道:“爹娘不在了,你跟着我们过,外头那些人家一听说你是兄嫂带大的,我们还有这么多孩子,就觉得你不好嫁,知不知道你亲事多难说?不多给点儿彩礼,能说到好闺女吗?” 周银不开心的低头踢着地上的石子。 周金往院子里探头看了一眼,见没惊动里面,这才继续和他掏心窝的说话,“哥以过来人的身份告诉你,这娶媳妇得娶好的,不然这日子没法过。” “像你嫂子,我们家要不是有你嫂子,别说养你几个侄子侄女,我连你都养不起。” 周银一下没忍住,“您竟然知道。” 周金伸手就给他脑袋一下,“我又不傻,你以为就你聪明呐。唉,要不是辈分不对,其实我想给你说大妞的,她多能干啊……” 周银想到只会和大郎一起跟在他屁股后面叫他小叔的钱家闺女,生生打了一个寒颤,“大哥,你别乱来……” “乱来什么乱来,她现在已经定给你大侄子了。” 周银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大松一口气。 周金道:“总之呢,你最近别往县城里跑了,山上也少去,把脸养一养,没事儿就扛着锄头到地里晃悠一圈,让人看看你有多勤奋,等翻过年,我带着你到附近几个村子走一遭,肯定能说到一个好媳妇。” 周银:…… 周银向往着县城以外的地方,并不太想成亲。 娶妻之后,他就只能留在七里村了,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就和他大哥现在过的日子一样。 他总不能丢下妻小出去。 所以他权衡过后,还是认真的和周金道:“大哥,让三郎先说亲吧,而且还有喜儿呢。” “喜儿不用担心,她是姑娘,等到时候拿了彩礼,把彩礼给她带上做嫁妆就行,我们还能留下一点儿,到时候看够不够给三郎说一门亲,不能说就拖一拖,现在你最要紧。” 周金道:“等你说了亲事,我也就完成了对爹娘的交代。” “好呀,我就知道,你就是嫌弃我是拖油瓶,所以想把我甩掉的,”周银跳起来道:“我不成亲,你得养着我。” “你这臭小子……” 周银撒腿就跑,周金撵了他几步见他跑得跟兔子似的,一溜烟就不见了,不由气得鼻子冒烟,骂骂咧咧的转身回家。 最后,周金还是没能给周银说到亲事,因为翻过年天气就不太好。 先是开春的雨水很少,大家挑着水把田种上了,就想着这会儿雨少,插完秧应该就下雨了。 却没想到,从二月到五月,就下过一次毛毛雨,前后不到半个时辰。 老周家的气氛越来越不好,周金和钱氏眼睛都熬红了,哪儿还有心思谈周银说亲的事? 周银也很忧虑,去年的年景就不是很好,秋收只有往年的三分之二不到,本来还想着今年的年景要好一些…… 去年交了赋税后家里剩余的粮食就不多了,三月份的时候家里就是一日一顿的稀粥吃着,只农忙的那几日一日两顿,也是稀粥。 农忙结束,家里又恢复了一天一顿,等到五月,粥里的米粒就更少了。 ☆.番外 周银5 家里的气氛很不好,周银开始不断的往县城跑,想要找些工作赚钱,从粮铺里买粮。 但年景不好,从去年开始县城里就有难民,都在大街上抢着干活儿,就算他在县城里有人脉,也熟,找到的活儿也不多。 而且粮价是一天三变,早上一个价,到傍晚又是另一个价钱了,他赚的那点辛苦钱根本买不了多少粮食。 等家里的粮食只剩下一碗时,周金终于不得不拿出给周银娶媳妇的钱,和周银一起到粮铺里买粮。 以前能买一车粮食的钱,在当下,只能买一小袋。 回去的路上,周金和周银道:“这会儿,你真的得晚几年再说亲了。” 周银看着满天的星星道:“先活下来再说吧,看这星星这么多,明天又是一个大晴天。” 周金就耷拉下肩膀,他现在最讨厌大晴天了。 兄弟俩进村的时候都小心翼翼的,就是怕被人知道他们家里买了粮食。 去年收成不好,很多人家年都过不好,都盼着今年的收成呢,谁知道今年的收成比去年还差。 很多人家三月份就开始断炊了,然后就开始四处借。 老周家一开始也借出去了一些,好在钱氏把得紧,后面上门的不管是亲戚还是朋友都叫她打发走了。 不然他们早就饿死了。 周金将那一小袋米抱回家,打开给钱氏看。 钱氏收起来,“以后家里吃多少我说了算。” 周金和周银应下,都没意见。 从那天开始,周家就开始紧闭房门,能不出门就不出门,尽量减少活动,以免消耗。 也就周银带着周大郎和周二郎偶尔到山上挖一些能吃的草根,摘一些野菜回来。 但因为干旱,山上很多能吃的植物也都干死了,没干死的,还有山中的禽兽呢,它们会和人抢东西。 村里开始有人饿死,开始有人拖家带口的离开,再留下去,他们会死的。 村长也找到老周家来,和周金周银道:“我们家也想着往外走一走。” 周金蹲在地上闷闷不乐,“出去了就能活?前两天出去的五叔不还是回来了,带出去七个人,只回来了两个,听说外面连水都没有的喝,死在外面,还不如死在村里呢。” 村长饿得虚弱,他道:“走远一点儿,走出干旱的地方就好了。” “那得走多远?” “不知道,”村长闷闷不乐的道:“但老天爷总不能真的一条活路都不给,找一个方向走,总能走出去的。” 他看了看周金和周银,又看看周大郎几个,叹息一声道:“衙门不放粮,留在村里就是一个死,出去,说不定能活下来几个呢?能活一个是一个,总比都死在村里强。” 一直沉默的周银道:“朝廷给的粮食已经在路上了,听说最迟下个月中旬粮食就能到。” 村长都不问他听谁说的,准不准确,直接道:“人不吃东西,五天就得死,何况我们都已经饿成这样了,用不着五天,三天就全死了。” “离下个月中旬还有二十三天呢,二十三天以后,我们都是死人了,再放粮也没用了。” 周银喃喃:“说了是最迟……” “衙门办事,还能给你来个最早吗?”村长虚弱的道:“而且早又能早到哪儿去呢?” 周金看向几个儿子,又扭头看了一眼饿得几乎说不出话来的妻子,忍不住抱住脑袋,红着眼睛没说话。 离开七里村,就意味着他们要有所取舍,他们家人多,还多是孩子。 路上不好走,肯定要放弃几个孩子的,甚至…… 他红着眼睛道:“听说外头都开始吃人了,要是,要是……” “所以我们要一起走,”村长道:“村里人一起,人死了我们就找个地方埋了,总不能叫人吃了去。” 周金低着头没说话,他心中的天平不断摇摆,一时拿不定主意到底是走还是不走。 周银看看大哥,又看看靠在椅子上一脸苍白的嫂子,垂下眼眸道:“这次受灾是整个剑南道一起,听说连陇右道也有不少地方受灾,京城也干旱,所以粮食只能从河东道和更远的地方调,速度很慢。” 村长只知道剑南道,还知道陇右道是在剑南道往北的地方,但其他地方就不知道了,所以他终于没忍住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我朋友说的,”周银道:“所以受灾的地方这么多,要走出灾区,二十天根本不够,不然二叔他们也不会走到一半又回来。” 出去的时候是七个人,回来只剩下两个,剩下的五个都折在了路上。 “大家饿成这样,真的能在路上走二十天吗?”周银问道:“而且外面还有这么多难民,万一碰上心思恶毒的,就是要吃我们怎么办?” “在村里,好歹还有水喝,往山上挖一挖,吃树皮树叶还能熬一段时间,只要等到衙门放粮就好了。” 村长撑着膝盖起身,弓着腰往外走,“我再找其他家说一说。” 他还是想出去,他家已经没粮,是真的活不下去了。 村长回去,第二天清晨他家的孙子大柱就来敲门,白着脸和他们道:“我爷爷昨晚去了,现在我爹是村长了。” 周银连悲伤的情绪都无力升起,靠在门上问,“你们家还走吗?” 大柱摇头,“我爹说不走了,一会儿我们家要上山挖树皮,切碎了应该能熬几天,你要不要一起?” 周银应下,问道:“你爷爷埋了?” “没有,就是来请小叔公帮忙的,挖个浅坑就行。” 周银就回屋去拿锄头,周金沉默的跟在后面,周银就拦住他道:“我去就行,大哥你早上都没吃东西,还是不要动了。” 周金便停下脚步,小声叮嘱他,“你也省点儿力气,别把自己折进去了。” 周银应下,拿着锄头去了村长家。 周银辈分高,但年纪小,村长的儿子大华和周金差不多的岁数,此时正胡子拉碴的蹲在院子里,村长换了一身新衣服放在棺材里。 院子里已经蹲了不少青年,都是同族,和村长家关系还不错的。 ☆.番外 周银6 大家没说话,族里还来了三个年纪比较大的,他们上前确认村长真的死硬了,便点了点头,便有青年上前将棺材合上,钉上钉子。 没有停灵,大家沉默的抬起棺材送到了墓地里,几个青年就轮着挖,总算挖出一个勉强放下棺材的坑,这才吭哧吭哧的放下去。 等做完这一切,周银都饿得眼前发花了,差点儿栽到在地。 大家坐在地上休息了一会儿,也没回家,而是顺着摸到山上,看见外面的树都被剥了皮,就只能往里走,走了老远才看到没被剥干净皮的树。 周银摸了摸肚子,用镰刀割了一层树皮,然后就把它往下剥,但他一棵树就剥一块。 大勇上前也要剥,被周银拍了一下手,“换棵树吧,让它活下去。” 大勇就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虚弱的道:“人都活不了了,你还管树呢。” 周银就把手上的树皮扔给他,“下一棵树又不远,以后子孙后代都要用得着呢,可不能把树都祸祸了。” 大勇就指着外面那片已经被剥干净的树,“它们都被剥干净了。” 周银转身就走,“但这棵还没有,这棵也没有……” 周银在下一棵树上剥了一块皮,换了一棵树继续…… 他把树皮带回家,周大郎几个便拿来细细地切碎,放上水就开始熬煮,“一会儿一小把米就行。” “米得找娘要。” 坐在小凳子上发呆的周银就起身,“我去要。” “大嫂,”周银敲了敲门,没听见回声,就又叫了一声,他心脏剧跳,不由推开门进去。 钱氏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周银快走几步上前,抖着手指去摸她的鼻息,半晌没探到呼吸,他脸一下惨白,忙去摸她的脖子。 待探到脉搏,这才松一口气,推了推她叫道:“大嫂,大嫂。” 钱氏眼皮颤了颤,努力的想要睁开眼睛,但没成功。 周银直觉不好,看向她的柜子,忙上前打开翻找出粮袋。 他拎了拎手中的粮袋,这米至少还有三碗,可是…… 周银呼吸重了几下,他识数的,家里这么多人,那袋粮食吃到现在不应该还剩下这么多。 周银抹了一下脸,从粮袋里盛了一碗米出来。 周大郎和小钱氏看到这一碗米惊住了,“小叔,怎么要这么多?之前娘都只给我们一捧。” 周银就抓了两捧米往树皮汤里放,剩下的半碗交给小钱氏,“重新起一个锅,熬粥。” 小钱氏愣愣的接过,扭头看向周大郎。 周大郎手微颤,“小叔,是不是我娘……” “快熬吧,我先给嫂子喂点儿水,”周银四处看了看,皱眉,“大哥呢?” “我爹和三弟去打水了,现在水也不好打了,需要排很长的队才能打到一桶,” 周银点了点头,接了一碗已经开的树皮汤就端进去屋里喂钱氏。 小钱氏熬粥的手艺很好,哪怕只是放水熬,但她就是能熬出粥花来,那米香味儿飘满了全屋。 年纪还小的周四郎扶着门框探进头来,因为饿了许久,他两条小腿颤颤巍巍的,脑袋很大,身上都是骨头,打着补丁的衣服空荡荡的,风一吹就鼓起来。 他拉下被风吹到脸上的衣服,扒拉着门框往厨房里看,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又咽了咽口水。 周大郎看得心疼,看了一眼妻子后就小心用勺子盛了一勺子米汤给他。 周四郎一口咬住,不舍得把勺子松开。 周大郎捏开他的嘴巴,取出勺子,想了想,还是又给他舀了一勺,里面有七八粒的米花,“吃完这勺就没有了,这是娘的。” 周四郎点了点头,却扒拉着门框不肯离去。 周大郎看不得他的眼睛,捂住他的眼睛道:“到院子里去,一会儿树皮粥熬好了,大哥多给你一点儿。” 周金和周三郎回来才知道妻子饿晕过去了,忙放下水桶赶去屋里。 人一旦饿晕,那离死也就不远了,村子里饿死的人都是这样的,先是晕过去,然后不声不响就死了,连一句话都留不下。 周银吹了吹熬好的粥,捏开钱氏的嘴巴往里喂。 他对大哥很是抱怨,“大嫂没吃东西,你怎么也没发现?” 周金低着头没说话。 周银有些生气,“大哥,我问你话呢。” 小钱氏忙拉了拉他的袖子,“小叔,我来喂吧。” 周银把位置让给她,周大郎劝道:“娘要瞒着,爹肯定发现不了,小叔,你别生气了,生气费力气。” 周二郎:“对,树皮粥也熬好了,我们也先吃东西吧。” 钱氏吃了一碗粥,脸色慢慢回转,勉强醒了过来,只是依旧昏昏沉沉的说不了话。 周银一看便知是饿太久了,他扭头对周金道:“我明天进一趟城。” “进城干嘛?” “打探消息,”周银道:“看看衙门到底啥时候放粮,还有找一找活计。” 周金没拦着,周银在县城混了五年,多少有些门路,他走出去活下去的可能性更高。 周银第二天一早就出门了,他直接去找了自己县上的好朋友——小胖子。 小胖子却成了小瘦子,他和周银道:“我们家要走了。” 周银靠在墙上,“你家都要走?” 小胖子道:“没办法,我家也快没粮食了,再不走,也要饿死了。” 他从怀里拿出一小块饼递给周银。 周银白着脸接过,撕下一小块,剩下的还给他。 小胖子推了回去道:“给你留的,本来是一整个的,但我没忍住吃了,你今天要再不来,我就吃完了。” 周银就咬了一口,问道:“你爹说衙门放粮的事……” “听说外面都在抢呢,衙门和衙门抢救济粮,逃难的难民也会抢,所以粮食不好送进来。” 周银心不断往下沉,“那之前说的,下个月中旬要放的粮……” “那一批没问题,我爹说,那是县令托人从江南运过来的,绕过了陇右道,现在已经在路上了,估计用不了二十天就能到。” 周银松了一口气,“所以只要熬二十天就行。” ※※※※※※※※※※※※※※※※※※※※ 作家的话 晚安 ☆.番外 周银7 “话是这么说,可二十天也不好熬呀,有的人可能一天都熬不住了。” 周银把剩下的饼都塞进嘴里,“你什么时候走?” “明天午时,越早走越好,”小胖子叹气道:“以后可能都不会回来了。” 周银:“能活着就好。” 小胖子点头,“借你吉言。” 而后,小胖子果然没再回罗江县,但他还是听到了周银的名字,因为他有一个闻名天下的女儿。 谁都知道,闻名天下的周署令是个女子,是个神医,出自绵州罗江县七里村,七里村盛产药材、水稻和小麦,其父是被先帝盛赞的义士周银,被追为绵州牧。 因为周满,天下不少文人为周银立传,使其义举广为流传。 已经年老的小胖子自然也听到了,他扭头和家里的子孙后代道:“我认得绵州牧,是个聪明好学之人。” 他的子孙并不以为然,道:“谁都知道啊,周署令那么聪明好学的人,其父自然也聪明好学,听说周署令一身肝胆义气就是遗传的其父。” 老人躺在椅子上,看着家里的院墙,却似乎看到了当年靠在那上面的少年,他抬起头一脸坚定的和他道:“我也要走了。” 小胖子一愣,然后很惊喜,“你也要往外逃吗?那要不一起吧?” 周银摇头,“上次那个大商号的管事还记得吗?我打算去找他。” “你疯了?他们家要卖身契的,你不是不肯卖身吗?” 周银:“卖身价高。” 周银识字,虽然一手狗爬似的字很难看,但也掩盖不了他的聪明。 他常年在县城中跑动,自然有欣赏他的人,他也想找些事来做,给人做跑腿的伙计都行,他相信自己,总有一天能做个管事之类的。 他都打听好了,做个商号或者店铺的管事,一个月最少能赚八百钱,一年不吃不喝就是九吊六百钱,比种地赚多了。 但他不卖身。 可以签用工的活契,不签死契。 但他一不是人家的下人,二不是他们家师傅带出来的学徒,这样一要求直接断了很多路。 去年便有商号的大管事看中他,一再请他,周银都没答应。 他们家商号太大,规矩也大,首要的一点就是绝对忠心。 忠心,再没有比签死契更忠的忠心了。 周银从没想过一下跟这么大的商号,他的目标只是在剑南道内打转的小商号,或是一些店铺。 但卖身什么的,在生死面前实在太不值一提了。 周银都没纠结,直接找到那家大商号,他运气很好,他们还没离开。 商号的大管事很喜欢他,几次来罗江县都是找周银跑腿,与他还算熟悉。 他一提卖身,大管事就收下了,“你想要什么?” “一麻袋麦子。” 大管事笑了笑道:“你倒机灵,现在罗江县里能拿出粮食买人的不多了,这东西比钱可值钱多了。不过那人是你,我愿意挪出一袋麦子来。” 周银暗暗松了一口气,也挤出笑容,“多谢大管事,小的还有另一个请求。” “你说。” “我知道,我们商号要从罗江县搬走了,有许多的货要处理,那些东西搬动总要人,您要不试一下我们村里的人?”周银道:“都是能干活的青壮,不要钱,管饭就行,一天两顿,让他们有个活路,您让他们干什么都可以。” 大管事沉吟道:“现在的罗江县人力并不难找。” “但用我们七里村的人,我能保证他们手脚干净,不会闹腾,要是有流民冲击,他们还会忠心耿耿的保护商号的东西。”周银道:“从外面找的力工,保证不了他们的品性。” 大管事略一思索便笑起来,“你说服我了,这个活儿可以交给七里村的人,周银,这是看着你的面子,你说的可要做到。” 他道:“这次离开,我会把商号大部分人都带走,只留下几个看顾的人,他们的性命前程可都是挂在你身上的。” 周银笑道:“大管事放心,我现在可是您的人了,生死予夺都在您手上,就是为了我自己,我也会安排好这里的一切。” 大管事满意的点头,“我就喜欢你这一点儿,和聪明人一点就透,那这事就交给你了。” 周银就对他嘿嘿一笑,问道:“大管事,你们要多少人?要我说,留在这里清理的货物不少,流民渐多,自然是人越多越好。” “你想我要多少人?” “三十二个人,您看怎么样?” “还有零有整,周银,这年月,要养活三十二个人可不容易。” 周银道:“我知道,商号有一批粮食还没卖出去,就等着后面卖呢,商号要撤走,这批粮食就没人看守了。” 他道:“我们县城的粮商可都不是善茬,就算商号瞒得紧,他们也能知道,一旦放出消息去,外头的流民能把我们生吞活剥了。” 大管事脸色一变,“你是怎么知道的?” 周银摊开手道:“您看,连我都知道,县里的那些大老爷们能不知道?” “那批粮食不是要留在罗江县的……” “您运不走的,”周银截断他的话,道:“罗江县快到顶点了,外面街道、官道、小路上来来去去的难民,鼻子都跟老鼠一样,那批粮食不运出去还好,一旦上路,他们一定能闻到,到时候连商队的人都出不了县城。” 大管事抿了抿嘴,心中有点儿懊恼,他们其实早该走的,但带的货物太多,听说前方已经有流民作乱,他们这才暂时停留在罗江县,谁知道现在连罗江县都出不去了。 周银道:“现在我们什么货物都能带,就是不能带粮食,那不是救命的东西,那是催命的东西。” “而且,我们县令也被逼到绝境,”周银道:“县里的粮商都被他扣着了,您觉得您还能带这一批粮食离开吗?” 大管事抬头盯着他看,“你这是为我们商号着想,还是因为罗江县故意吓唬我呢?” 周银摇头,“自然是为商号着想了,大管事,我知道的,县令已经想办法从外面买到粮食了,已经在路上,只要再等上十天左右我们县城就有粮食了。” ☆.番外 周银8 “要不是我家已经断粮好几天,我大嫂今早饿晕过去,我也不会来找大管事卖身。”周银叹道:“虽然只需要十天,但对我们来说,一刻钟都能要人命。” “我知道,那些粮商手里有粮,县太爷也知道,不然也不会扣下他们,和他们相比,我们商号的那批粮食根本不值一提,我不会为这个损害商号利益的,”周银一副坦诚的样子道:“而且我现在已经是商号的人了,您是知道我的,我想出人头地,所以我一定会为商号着想,商号的利益就是小的利益,商号越好,小的才能越好。” “好!”大管事欣慰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三十二个人就三十二个人吧,你明天把人领来我看看,现在外面越来越乱,我们得赶紧走了。” 不然流民真成乱军,他们都要折在这里。 “那小的能不能替他们求个情,提前预支一天的口粮?”见大管事目光淡漠的看过来,他笑容不变,反而更灿烂了些,弯着腰道:“这样明天他们才能精精神神的来见大管事。” 大管事垂眸思索片刻,微微点头,叫了一个人过来,“带周银去领一袋麦子,还有,给他三十二个饼带走。” 大管事将一张卖身契递给周银,“周银,你可要真如你说的为商号着想。” 周银拍着胸脯道:“大管事,我给您跑腿也有两三年了,您还不了解我吗?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他抓着笔熟练的在契约上签下自己的名字,他写字不好看,但“周银”二字却极好看,这是他练的最好的两个字了。 他按下手印,双手将卖身契奉上,大管事接过,满意的点了点头。 等周银离开,二管事很是不解,“大哥,您怎么对他这么好?” “他值得,”大管事道:“这小子聪明得很,而且在附近几个县,尤其是在罗江县很吃得开。” “但罗江县只是个下县,我们往年也只是路过,他在这里吃得开对我们商号能有多大用处?” “一袋麦子换一段路畅通,不值吗?”大管事道:“而且,这小子能在罗江县吃得开,他将来也肯定能在别的地方吃得开,我看中的是他这个人。” 二管事还要说话,大管事就抬手止住,道:“先去打听一下消息,县令是不是真的从别的地方买到粮食了?” 二管事应下,去找他们在罗江县的人脉,最后终于从一个衙役那里打听到:“跟在主簿身边的那个差吏说,县令的确从外地买到了粮食,已经在路上,估摸过不了多久就能运过来,朝廷给的赈济粮在路上被抢,估计没那么快到。” “那些粮商手里还有粮食吗?” “听说有,但他们不愿出售,每天就压着量往外放,听说他们现在都被县令扣在了县里,城门处都死守着不给他们出去呢。” 大管事忍不住暗骂一声,“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抬高粮价,把县里这些饿肚子的难民逼到绝境,谁也活不了。” 还生生耽误了他们。 “大管事,怎么办,这批粮食是商州吴家的,我们被困在这里,本来已经迟了,要再送不过去……”对商号的声誉是一个很大的打击。 大管事原地转了转后道:“吴家是看钱的,虽然我们给不出粮食,但能给出一个满意的价钱给他们,这事儿也能了解。最主要的是我们得活着到商州。” “那……”二管事正要说话,一个伙计从外面跑进来,凑上来小声回禀道:“大管事,城门那里不许我们出去了,说是凡出城的人,超过一车货物的队伍都不许出去。” 大管事就叹息一声道:“我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皇帝刚下了诏书,要各地同心协力共渡难关,不少州县都开始关闭城门,一是拒绝流民再流入,二是防止富户外逃,丢下一城的贫民。” “这这这,这皇帝怎么这样?” “这天下还没安定呢,到处都在打仗,百姓每年不是要纳捐赋税收,就是要被征召兵役,除了富户,谁还有能力度过这样的天灾?” 大管事道:“朝廷这是没有多的余粮,在逼着富户豪族出手赈灾呢。” “那我们怎么办,岂不是要被困死在罗江县里?”二管事着急起来,“大哥,我们是外乡人,罗江县一旦暴动,最先被针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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