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道:“父亲,魏大人来了,儿媳请了他在前厅等着。” 老唐大人回书房的脚步便一顿,点了点头道:“你休息去吧,我去见他。” “是。” 等老唐大人走了,唐夫人便瞥眼看向她身后的一个小厮,那是她娘家的陪嫁,专门给她跑腿用的。 小厮心领神会,跑去找老太爷的小厮唠嗑去,同时一个丫鬟也跟着去了,这是打算硬的不行就来软的。 老唐大人领着魏知去了书房,俩人关起门来一坐,齐齐的叹了一口气。 老唐大人问魏知,“这是陛下的意思?” 魏知道:“若不是陛下的意思,我实在想不明白两个孩子为何要此时告状。” 他蹙眉道:“可这是为何?” 见老唐大人不说话,魏知就皱眉,“怎么,你知道?” 老唐大人道:“今日进宫的时候我手下有人说,私底下有官员私联,想要在宴上提一提东宫之事。” 魏知皱眉问:“东宫什么事?最近东宫不是很安静吗?” “最近是几近?”老唐大人道:“苏坚落马之事稀里糊涂的了结了,东宫侍妾落胎之事却没了下文,我和老封打听过,他也很有怨言,人已经查出来了,只是陛下压了下来,他又不愿意稀里糊涂的结案,这事就这么梗在那里。” “太子绑杜家兄弟的事算私了了,但朝臣这边又不认,更别说砸了三皇子府的事。”老唐大人摇了摇头道:“很多人明面上不说,私底下对东宫却很质疑,他这样任性妄为,将来如何为君?” 魏知皱眉,“就为这?” 老唐大人摇了摇头道:“我知道的不多,只知道有人想要联名上书太子之事,却不知道是何事,陛下显然不想让益州王再拿两位皇子做刀,所以才提前发难。” “那也该提前知会一声,那两个孩子显然也是毫无准备……” 老唐大人却有不一样的想法,“看周满身上带的东西,你觉得他们是毫无准备吗?” 魏知皱眉,许久后摇头,“不对,以刘老夫人的为人,她断不能让白善在今天这样的日子上告,而且她不可能不知会我。” 说到这里,魏知抬头看向老唐大人,问道:“东溪庄向家是怎么回事?” 老唐大人就扶额道:“我不知道。” 魏知一脸的怀疑,“你不知道?” 老唐大人恼羞成怒:“我说不知道就是不知道,那小子做的事我怎会知道?” 魏知就收回了视线。 俩人又齐齐叹了一口气,开始为明天的朝会发起愁来。 本来,明天他们应该休沐的,后天也应该休沐的…… 可这会儿爆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休沐是不可能了,不累死都算好的了。 但此时,最累的应该是皇后。 自从将太后送回房间后,益州王妃就一直跪在地上哭,云凤郡主才换了衣服,都没到大殿上就被皇后的人拦住了,等太后他们回来,知道了前殿发生的事后,她便要提着鞭子去前殿找周满,结果却被皇后的人拦住,带下去休息了。 太后是真的头疼,心也疼,根本顾及不到她,她借口休息将皇后打发走,开始不断的派出自己的人手。 结果一番折腾下来,一直到天黑了,她才收到消息,她的人连宫门都出不去,人全被拿住或绊住,要不是天黑了,宫门落匙,她恐怕都不知道。 在后宫,能有这个能力的,也就只有皇后了。 所以太后一生气,就把皇后叫了来跪在殿中,等皇帝终于见完了该见的人回后宫时,一直等着的明达就跑过来,“父皇,你快去救救母后吧,母后在皇祖母的宫中一直跪着呢。” 皇帝面色一变,拍了拍明达的手,让人把明达送回宫殿休息,大步便朝太后宫中去。 ※※※※※※※※※※※※※※※※※※※※ 作家的话 下一次更新在下午六点左右 ☆.第1142章 国事家事 皇帝大步走进来,看到皇后跪在地上,他狠狠地瞪了一眼尚姑姑,上前跪在皇后身侧,“母亲,儿子来了。” “你别叫我母亲,”本来正身而坐的太后侧过身去,气得胸膛起伏,“你当我是你的母亲了吗?” 皇帝张了张嘴,扭头对跪着的皇后道:“皇后,你带她们先下去吧。” 皇后微微躬身,撑着地要起来,皇帝伸手扶了她一把,尚姑姑连忙上前接过,俩人目光在屋中一扫,大半人都跟了出去。 只有太后的几个心腹犹豫着没动。 皇帝掀起眼皮扫了他们一眼,他们立即触电般的低下头去,偷偷看了一眼太后后也躬身退了下去。 皇帝这才坐到榻上的另一边,叹息道:“母后,这是国事,不是朕可一独断乾坤之事。” 太后脸色发沉,抬头认真的看了皇帝好一会儿,半响后冷笑道:“二郎,你果真是不能,还是不愿?” 皇帝也看着太后,半响后道:“母后,今日白善和周满的状告您也听到了,朕总要给天下百姓,尤其是剑南道百姓一个交代。” “可他也是你弟弟!” “是,朕没说他不是。” 太后捂着脸,眼泪从指尖里渗出来,她哽咽道:“说到底,国事还是家事,都是你说了算的……” “事发突然,满朝文武,甚至世家宗主都在,您觉得这个儿子还能一人说了算吗?”皇帝揽住她的肩膀,低声道:“母亲,说这天下是我李家的天下,但它其实并不止是我李家的天下。” 太后放下了手,她狠狠地闭起眼睛,半响后她睁开眼睛,袖子滑落遮住她紧握的双拳,她盯着皇帝问道:“我不求其他,只求一件事,你保你弟弟一命好不好?” 皇帝低头对上她的目光。 太后哀哀的道:“二郎,我生了四个孩子,如今就只剩下你和老五了,从前你们兄弟三个与你父亲在外征战,只有老五陪同在我身侧……” “好,”皇帝握住她的手低声道:“我答应您,只要五郎好好的待在京城,我就能保他。” 太后看着似乎松了一口气,抓着他的手点头。 皇帝给她擦了擦眼泪,猝不及防的问道:“母后,五郎在益州城的事,您听说过吗?” 太后身子一僵,她看向皇帝,目光如利刃一样的划过他的脸庞,“怎么,你怀疑我?” “儿子不敢,儿子只是觉得五郎也太胆大妄为了些,听白善他们的口供,他是十几年前就开始准备的,那会儿父皇还在呢。” 太后忍不住刺了一句,“不仅你父皇在,你大哥和三弟也还在呢。” 皇帝脸色微白。 太后闭了闭眼,挥手道:“你也去休息吧,一会儿我让人给老五送些东西去。” “母后……” “怎么,我连给自个儿子送些吃的穿的去都不行了?” 皇帝苦笑,“母亲,儿子不会在这上面亏待五郎的。” “我当然知道你不会亏待,但你的是你的,我给的则是我这个做母亲的心。” 皇帝无奈的应了一声,躬身退了出去。 等皇帝走了许久,太后撑着额头靠在榻上,沉声道:“出来吧。” 哭得眼睛红肿的益州王妃才从屏风之后出来,“母亲……” 太后睁开眼睛看她,轻声道:“你上前来。” 益州王妃上前,结果才近前,太后便脸色一变,伸手狠狠地扇了她一巴掌,直把益州王妃打落在地。 益州王妃捂着脸跌在地上,因为这一巴掌太后用尽了全力,她这会儿耳朵还有些嗡嗡的。 太后跌坐在榻上,却仍不解气,将身后的枕靠砸在她身上。 益州王妃吓了个半死,跪在地上瑟瑟发抖,“母,母后……” 太后伸手将她拽过来,盯着她的眼睛问,“我问你,那两个小儿在殿上说的是不是真的?” 益州王妃脸色煞白,连连摇头,“母后,那都是诬告,是诬告啊……” 太后将她推到地上,压低了声音喝道:“你哭,你喊呀,这殿里有多少皇帝和皇后的人谁也不知道,你今天在这儿喊了什么,转过身去他们就知道。” 益州王妃便捂住嘴巴不敢哭喊出声了。 太后从榻上坐到地上,正好与益州王妃面对面,她盯着她问,“应氏,我再问你一次,那两小儿说的是不是真的?五郎在益州那边豢养私兵?” 益州王妃眼泪扑簌簌的落,摇了摇头,见太后目光瞬间凌厉,便又点了点头,她放开了些手,很小声道:“母后,妾身,妾身真的不知道,但,王爷很缺钱,他用我的陪嫁去做生意,还时不时的让妾身回娘家拿钱,我知道,王爷养了很多门客……” 太后气得扬起手,见她缩起来便气呼呼的放下手,她一脸失望的瞪着应氏:“你孙子都能满地跑了,你丈夫在外面做什么你却还一无所知,你,你……” 相比于皇后,这个儿媳差的何止是一点儿。 太后心口疼得差点呼吸不上来。 她捂住胸口半响不说话,益州王妃害怕的哭道:“母后,母后,求您救救王爷吧,他一定不是有心的。” 太后闭了闭眼,问道:“新安他们三个呢?” 益州王妃抹了抹眼泪道:“新安和新平都叫陛下的人拿走了,只有新庆和云凤还在我身边。” 太后呼出了一口气,“你们就老实的待在宫内,哪儿都不要去,把新庆和云凤送到我宫里来,只要你们不乱跑,我就能保住你们。” 益州王妃连连连点头,听话得不行。 宫中好几处都熄了灯火,但总有几座一直灯火通明,直到天边出现了鱼白色的微亮光芒,灯火才慢慢熄灭了。 而天牢里,白善和满宝在第二根蜡烛要燃尽前终于把地上的人包成了一个白色的大粽子,除了脑袋,他全身都被上了药包裹住了。 今晚唯一睡得早的向朝一眼醒来便是一片漆黑,他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脑袋上有东西,他立即伸手把脑袋上蒙的东西拿下来,一抬眼就正好看见俩人放下了剪刀,正伸着腰困倦的揉着后脖子,而地上躺着除了脑袋还认识,其余全是一片白麻布的向二公子。 向朝张大了嘴巴。 ※※※※※※※※※※※※※※※※※※※※ 作家的话 下一次更新在晚上八点左右 ☆.第1143章 度过 白善的小腰都快要直不起来了,站起来的动作也有点儿别扭,扭头看见向朝醒了,他没多少诚意的打了一个招呼,然后蹲下去把满宝用过的那些刀、剪刀、镊子之类的东西一股脑的丢到锅里的开水里先滚一遍。 然后又洗第二遍,这才把它擦干了装在布包里,向朝一直想张嘴问话,但满宝看着比白善还疲惫,眼睛都是半闭着的,正在药箱前捡药,所以他张了张嘴没敢打扰他们。 等白善把刀具都清洗好塞给了满宝,满宝塞到袖子里以后,白善这才看向向朝,“人暂且活着呢,你往旁边挪一挪,给他让点儿位置吧。” 向朝立即艰难的朝旁边挪了挪,给向二公子让出大半的位置来。 白善看了看那位置,满意的点了点头,这才高声叫外面的衙役进来帮忙把人抬到炕上去。 牢里的人也是第一次见被包成这样的人,颇为稀奇的看了好一会儿,不过他们知道这人现在是重要的人证,或者是案犯,所以没敢重手重脚。 毕竟伤成这样,要是被他们一抬死了,那是算他们的,还是算这两个看着就年纪特别小的大夫的,或是算益州王的? 所以他们轻手轻脚的往上抬,向朝立即道:“和我一样,也头朝外。” 等把人抬到了被子上,再盖上被子,众人便都呼出了一口气。 一个差役没忍住和满宝搭话,“小神医,这人能救活吗?” 满宝一脸深沉的道:“看天意吧。” 差役们便觉得凶多吉少了,再看一眼一旁还没燃尽的蜡烛,忍不住啧啧两声,“两位这是一整夜都没睡啊。” 白善和满宝都没说话,白善已经把针都煮好擦干插进了针袋里,然后把锅里的水倒了再清洗一遍,他就有些嫌弃的看一眼这锅,再看一眼桌子上的饭菜,“这个可怎么吃?” 满宝知道他嫌弃这锅煮过带血的刀具,便轻咳,眼巴巴的看向来帮忙的三个差役,“三位大哥,你们能不能再给我们来个小罐子,我们好热点儿东西吃。” “那不行,没有上头吩咐我们可不敢给你们送东西。” 白善便在身上摸了摸,摸出三块一两的银锭来塞进他们手里,“大哥帮帮忙。” 俩人一起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看三人。 白善进宫特意穿的国子学的衣服,此时一身白衣温润如玉,三人在天牢里什么样的人没见过? 上,位高权重,学识丰富的,下,三教九流,穷凶极恶的,但像白善和周满这样,本身不是恶人,又年纪那么小便被关进来,其中一个还是前途无量的国子学学生的,这还是第一个。 于是三人迟疑了一下便握住了手里的银子,点头道:“行吧,不过新罐子没有,只有平日我们外头烧水喝的罐子,我们匀你一个。” 白善松了一口气,只要没煮过奇怪的东西就行。 他们出门去,重新给他们将牢门关上,不一会儿便把一个罐子给他们送来了,白善一边接过一边和他们说话,“外面天亮了吗?” “已经卯正过了,天色已微亮,过不了多会儿就大亮了。” 白善点了点头,谢过。 然后看着一桌子的冷饭冷菜发起愁来,这个可怎么弄? 他不由看向满宝…… 满宝已经把新配的药给熬上了,此时正坐在炉子前发呆,她有点儿用神过度,处理向二公子身上的伤本来就要高度集中,她年纪又不大,忙活了一个晚上,这会儿别说身体了,脑子都不转了。 白善看了她一眼,摇了摇头,干脆自己决定了。 他把剩饭给倒进了罐子里,加了水便放到另一个炉子上,然后挑拣了一下桌子上已经冷下来的菜,最后一脸嫌弃的放了点儿肉糜进去。 药罐里的水开了,慢慢的有药味儿飘出来,满宝这才慢慢回神,她回头看见白善只拨了一点儿肉糜进去,摸了摸饿得都快痉挛的肚子,她不乐意了,上前接过盘子道:“这样不够吃的。” 说罢拨进去半盘,还去把一盘青菜挪到了桌子边上,在三个人的碗底都铺了厚厚的一层青菜,道:“一会儿稀饭好了倒进去,一热就能吃了。” 向朝见大夫终于不发呆了,立即问,“周小大夫,我家二公子……” “放心吧,他能活下来,只要我们的药不断。” 向朝就松了一口气,“那刚才您说看天意。” “那是迷惑外敌知道吗?” 白善:“你想的倒挺多。” “那是。” 白善见她终于不呆呆的了,便笑了笑,专心看火去了。 满宝就搬了张凳子坐在向二公子的旁边,撑着脸认真的打量他,“你们二公子可真够能忍的,脚筋都被挑断了,却还是什么都不说。” 向朝一呆,激动起来,“什么,脚筋被挑断了?” “你别激动,”满宝安抚他道:“所以我说他就是活了,也多半要落下终身残疾。” 向朝却是眼睛一亮,往这边爬了两下,“那少半呢?” “少半就是,若我能出去,他也能出去,能够像治疗季浩和苏坚一样所需要用到的药材都不缺,那或许我能给他接上,接上以后将来不说能与常人一样,但至少是可以走路的。” 向朝就咽了咽口水,“那,那我们能出去吗?” 满宝叹息一声。 白善道:“近期是不可能的,最快两日,他们就要提审我们了,按理来说确定了我们给出的证据是真的,我们就可以出去了,但你家二公子恐怕不行,他是刺客。” “可我们二公子也是苦主!” 白善目光幽深,“那他也是刺客,别说太后还在,便是太后不在了,按律,刑部也不会放人的。” 满宝问:“那要是不按律呢?” 白善垂下眼眸道:“那就要看陛下的意思了,他说可以自然就可以。” 向朝张了张嘴巴,可他们有什么面子去求皇帝? 满宝也在苦思,借由治疗皇后的情分吗? 似乎有点儿不够呀。 白善也在垂眸思考,牢房里一下安静了下来,只有火光的映在他们脸上,让他们有些苍白的脸色变得有些橘红。 ※※※※※※※※※※※※※※※※※※※※ 作家的话 为什么要有章节名这种东西呢? 好啦,今天的更新就到这里了,大家今天在家窝得开心吗? 为了给国家做贡献,大家尽量少往人多的地方去,尽量别出门呀,让我们一起欢快的在家里看综艺节目吧。 ☆.第1144章 向铭学 向朝艰难的撑起半边身子,白善他们将桌子拖到炕边给他放碗,让他自己吃。 三人边吃边聊天,满宝好奇的问,“你们家二公子叫什么呀?” “向铭学,我们老族长取的,好听吧?” 白善和满宝点头,“挺好听的,那他读书了?” “当然读书了,我们二公子是我们向氏里读书最好的,当然,大公子读的也不错,不过二公子更聪明些。”向朝道:“本来水患那年族里就决定过了秋收就送二公子进京参加第二年的大考,看能不能考进国子监的。” 他道:“不过我们州里的博士说了,二公子的学识够了,只要发挥正常,考上的机会很大,他们家又不缺钱,就是第一年没考上,在京城游学一年,第二年再考就是。” “你们二公子是在府学读书?” “是啊,遂州的府学,本是要去益州的,但他考学的时候年纪还小,不足十三,家里不放心,就只让去遂州。” 向铭学是嫡支弟子,而向朝是旁支,比向铭学大两岁。俩人虽是同一个家族的,但交集很少。 向铭学很少在东溪庄,小的时候便被送到县里读书,只有休沐时才会回家,回家也不会和满地乱跑的向朝他们一起玩儿。 而向铭学十三岁又去了遂州府学,基本上连休沐都不回来了,只有大节日和农忙时才会回家,所以俩人以前根本不熟。 在村口遇见,向铭学不认识的人便只弯腰行礼,听见人喊自己二公子,便知道是同辈或是晚辈,听见人喊铭学,便知道是长辈…… 大贞十年的水灾,当时正是府学放农忙假的时候,向铭学回乡,同时与家里商量,准备秋收结束后进京参加大考,那一年他十六岁。 洪水一下冲下来,他跟着家里人逃到了高地,等第二天洪水稍褪时往下走,只是他是个文弱书生,走得慢,便和母亲和嫂子们落在了后面。 等前面传来惨叫声冲出去看时,他的祖父,也就是向氏的族长,还有他的父亲和兄长已经被骑在马上全身披甲的人杀了…… 他当时只能跌跌撞撞的扶着母亲和嫂子逃命,结果被冲散,他只抱走了他小侄子,最后连小侄子也没了,是跟着一起乱跑的向朝几个拉着他一起跳到还汹涌浑浊的河里,扒拉着一根木头一起顺着水飘走才活了下来。 之后,他就一直活在报仇之中。 向朝说的不错,向氏嫡支有钱,他们的钱财不仅在于东溪庄,在别的地方也有。 虽然他们没有地契,没有房契,也不敢将那些东西卖了,但随便找个别院,找个铺子,找一找里面的钱还是有的。 他们前期就是通过这个活了下来,然后开始拿着钱隐姓埋名的活动起来。 养有血气,想报仇的灾民,赚钱,打听消息……这些都是向铭学在主导。 他们在四方围追堵截的情况下愣是查到了益州王身上,然后从大贞十三年开始便咬着益州王不放。 他们用了近一年的时间策划了端午刺杀,可惜,就差那么一点儿…… 再然后就是今年七月底了,他们在益州王进京的路上伏击,却没想到益州王暗中还带了一队兵马入京,他们带去的人折损大半,二公子也重伤被抓了。 白善听得精神一振,一下都不困了,“你说益州王进京还带了一队兵马?那兵马有多少人?” 向朝道:“当时太混乱,不过估摸着也有一千人左右吧。” 白善和满宝对视一眼,满宝有些不确定,“我记得藩王入京,所带侍卫不得超过三百吧?” 白善眼睛亮晶晶的,“不错,等到大人们来提审,你要这样与他们说……记住,就跟你刚才与我们说的一样,要不经意间露出来,知道吗?” 向朝连连点头,问道:“这对扳倒益州王有好处?” 白善和满宝狠狠地点头,“有。” “行,我记下了。” 满宝见他吃饱了,就接过他的碗洗一洗,将熬好的药给他倒了一碗,道:“凉一凉就喝,把碗放到一边,我们得睡一会儿了。” 向朝见她把火都拆了,便连忙问道:“那二公子呢?” “他已经喝过一次了,药罐里还剩一些,你看着他,他要是发烧了就喊我,到了午时也叫我们。” 说罢,她就和白善睡觉去了。 三床被子,现在只剩下一床了,白善很嫌弃的摸了摸那些稻草,勉强接受它们铺在另外半边炕上,但他还是在上面铺了两件大衣服,这才和满宝一左一右的躺下。 向朝目瞪口呆的看着,想说什么,却见他们一躺下就闭上眼睛睡着了,便又不好说什么了。 满宝他们才躺下没多久,有差役拎了两个木桶过来,意思意思敲了敲牢房大门,喊道:“吃饭了,吃饭了……” 白善和满宝在睡梦中惊醒,睁开眼睛无意识的往前看了好一会儿,眼皮颤了颤,脑袋又往被子里一缩,然后又睡着了。 向朝见俩人的小脑袋越靠越近,扭头去看牢门外的人,两边大眼瞪小眼了一下。 向朝才扯了扯笑容想要说点儿什么,牢门外的人已经扫了一眼他们桌子上还剩下的饭菜,耸耸肩膀又走了。 当然,牢房标配的饭菜也没给他们留下,人家都有吃的了,再留吃的,那不是浪费吗? 还不如拿出去给猪吃呢。 这一觉满宝他们睡得特别踏实,睡得特别香,向朝昨晚上睡得很多了,他一个人实在无聊得不行,时不时的摸一摸向铭学的脑袋,见他总不发热,而他也不知道时间到没到,只能支着耳朵听,听到外面说过了午时要换班了,他这才赶忙放声去叫满宝和白善。 白善睁开眼睛看了一下,努力的想要起来,迷迷糊糊爬起来的满宝就一巴掌按下去,重新把人按下去后道:“你睡吧,这会儿用不着你。” 白善翻了一个身便又去睡了。 满宝打着哈欠过来看向铭学的情况,摸了摸脉后去调换了一下药,当然,在这之前,把她把之前药罐里的药热一热给向朝喝了,然后很敷衍的道:“才吃了早食,肯定不饿,你先吃药饱饱肚子,稍晚些应该有人送吃的来。” 向朝:…… ※※※※※※※※※※※※※※※※※※※※ 作家的话 差点打出了明天见 下午六点见吧 ☆.第1145章 优待 满宝往他手里塞了一碗药,然后便去把药罐洗一洗,开始熬向铭学的药。 她摸了摸向铭学的脉,见他还没醒来的迹象,便将针包取出来,将意识沉进系统内看昨天晚上莫老师给她提供的新的针法。 她研究了一下,发现还是不够稳妥,于是退了出来,依旧用旧法扎向铭学。 她针还没扎完,白善便迷迷糊糊的醒了过来,他坐在炕上呆了一会儿,似乎才反应过来自己在天牢里,他转头看了一眼满宝,没去打扰她,嫌弃被子下地。 先去把快要灭了火的炉子添上木柴,然后就讲究的用一个干净的木盆去取了水洗脸,涑口…… 然后就把剩下的剩饭全倒进去另外一个罐子里煮了。 向朝松了一口气,见满宝全神贯注,似乎没在意他们,便小声和白善说话,“白公子,周小大夫要一直和我们住在一个牢房里吗?” 白善一边从背篓里翻东西,一边道:“不然呢,她走了谁给你们治伤?” 也是。 向朝咽了咽口水,有些好奇,便压低了声音问,“可是,您跟周小大夫是什么关系?” 白善脸微红,“我们师出同门。” 向朝愣愣的道:“这样不好吧,要不我和二公子底下不垫被子了,也垫稻草怎么样?” 满宝把针扎完了,抽空问道:“为什么不好?” 向朝没想到她竟然有留神,一时有些尴尬,见她一脸好奇的盯着他,他便轻咳一声道:“也,也没什么,就是,劳累周小大夫跟我们受苦,毕竟您正是豆蔻之年,我,我就怕这牢里的事儿传出去了您不好说亲。” 白善皱眉,“她是跟我在一边睡的,又不亲近你们,为什么不好说亲?” 满宝也理所当然,“就是呀。” 向朝:“……你们也不是亲兄妹呀,而且你们这年纪也不小了吧?” 满宝就扭头和白善对上目光,俩人默默地对视了一下,一起耳朵尖发红的转开头。 满宝道:“能不能活着出去都不一定呢,你想的可真多。” “我们二公子说若无远虑必有近忧,这种事怎么能等发生了再想呢?” 白善皱眉看着向朝,有些戒备,“你管那么多干什么,说亲不说亲的,也是我们家的事。” 向朝:“你们家?” 白善肯定的点头,“没错。” 满宝就轻咳一声,挥手道:“没事,嫁不出去就不嫁了。” 白善扭头看她,“谁说嫁不出去了?” 满宝略一想后道:“也是,还有你呢。” 白善便肯定的点头道:“也只有我了,没别人。” 向朝:…… 他啪叽一声趴在被子上不说话了,他到底为什么要多嘴问这些话? 满宝见白善又煮了稀饭,就有些嫌弃,“不想吃了,我们等刘祖母给送吃的过来吧。” 白善将烧开的稀饭搅了搅道:“先将就着吃吧,今天他们未必能进来。” 向朝又抬起了脑袋连连点头,帮腔道:“是啊,是啊,周小大夫,你不知道他们牢里都给犯人吃什么,那吃的都是馊了的稀饭,比我们自己煮的还不如呢。” 三人唉声叹气的一起吃了又一顿稀饭,然后就开始坐在一旁看着向铭学发呆。 白善问,“他什么时候能醒?他总得吃东西吧?” 满宝:“我估计晚上就能醒了。” 向朝和白善这才松了一口气。 满宝看了一下系统里的时间,伸手把针拔了,这才把被子给他盖好,转身便把放得差不多的药交给白善,“一回生二回熟,喂药的事儿就交给你了。” 白善默默地接过。 白善和满宝是睡不着了,向朝更不必说,于是俩人开始在牢房里四处转悠起来,主要是把屋里收拾收拾,隔出几个空间来。 再把他们现有的东西规整好,他们才把牢房轻轻地打扫干净,便听到有人丁铃当啷的从外头走来。 站着的俩人,躺着的一人一起抬头看去,就见昨天那眼熟的刑部侍郎领着三个人进来。 走在中间的周立君直接扑到牢门那里,隔着栏杆看向满宝,一张嘴就要哭出来,“小姑——” 刑部侍郎最怕人哭了,立即哐哐的敲了敲门道:“老实点儿,若是喧哗,即刻赶出去。” 周立君立即捂住嘴巴不敢哭了。 刑部侍郎把钥匙交给后面的一个差役,让他把牢房门打开,老规矩,送进去的东西必须检查过,带金属的尖锐东西一样都不准送进去。 这一次,三人都背了不少东西来,刑部侍郎看到他们带来的东西便有些头疼,皱眉道:“虽说尚书优待,但也不是让你们把牢房当自家的,你们再往里送东西,这牢里可装不下了。” 周立君立即赔笑道:“大人您放心,昨天送来的一些东西我们都要带走的,我们家里也觉着昨日送来的东西有点儿多,又不实用,今天这才拿来换的。明日起我们再来就只送吃的,而且保证不多送,一天就送一次,还请大人通融。” 来前先生和刘老夫人都叮嘱过,牢房里做主的是侍郎大人,那不是用钱可以打动的,所以一定不能给钱。 此时他们也没有可回馈的东西,只管把姿态做低,将来再报还就是。 刑部侍郎居高临下的瞥了她一眼,想到今日朝会后大人回部里的表情,以及至今都被收押在宫里的益州王父子三个,他挥了挥手,让他们把检查过的东西送进去了。 他蹙眉道:“给你们一刻钟的时间收拾,别在这牢房里留下太多的东西。” 周立君连忙应下。 等人一走,向昌立即奔着炕上的向家兄弟去,大吉则去找白善汇报今日家里收到的信息。 周立君则拉着满宝哭,只是没敢哭大声,“小姑,你脸都出血了,还蹲了大狱,爷爷奶奶要是知道,他们一定要急死了的。” 满宝挥手道:“放心吧,你们可别给家里去信,没几天我就能出去了,你们往家里送信,回头我出去了还得再雇人送一趟,多费钱?家里人知道了也白担心。” ※※※※※※※※※※※※※※※※※※※※ 作家的话 下一次更新在晚上八点左右 ☆.第1146章 能干 周立君抹着眼泪道:“五叔和六叔也是这么说的,他们说告诉家里也没用,成就是成,不成到时候我们只能扶棺回家了。” 满宝:“……你们给我打好棺材了?” “那倒没有,不过五叔去看了,说是如果太凶险,风声一不对就买回来,说不定冲一冲就又好了。” 满宝:“……好主意,记得冲喜的时候要拜天尊老爷。” 周立君转着看了一下他们才收拾好的牢房,一脸的嫌弃,“这牢房可真够乱的,小姑,我给你收拾收拾吧。” 说罢挽了袖子就动起来,顺便把在一旁说话不动弹的三人也叫过来,“大吉叔,这道帘子撑起来挂在这个墙角上,那位向大……哥,你来帮忙收一下桌上的残羹剩饭……” 满宝见她一来就把他们规整好的药罐,木盆等都给挪了地方,立即张嘴要阻止,那可是她和白善好容易弄好的。 结果她已经从背篓里拿出了好几根木条,刑部侍郎也抱着手臂站在一旁看,他就是想看看他们拿这木条来干什么。 满宝一看就明白了,立即上前帮忙扶住,果然木条上都有缺口,一进,再塞个榫头,木条便固定住了。 很快,一个三层的三角木盆架子就弄好了。 周立君手脚麻利的从大木桶里舀水将两个木盆都清洗了一遍,放在了最下层和中间一层,然后又从一个大背篓里拿出一个新的来放在最上面,然后和满宝道:“小姑,这个是你的,这第二个是白善少爷的,这底下的就给向家兄弟用吧。” 满宝愣愣的点头。 刑部侍郎和跑过来围观的差役们。 周立君手脚特别麻利,她嫌弃的把那个用来煮粥的罐子也洗干净,然后和药罐收在小炉子边上,道:“小姑,这两个都拿来当药罐吧,你们烧水热东西用这个。” 她从大吉的背篓里拿出一个开口瓮,直接放在了大炉子上,不大不小,正正好。 见大吉他们把帘子都搭好了,便让他们把那大木桶移到这边的墙角来,而桌子上的残羹剩饭也收拾赶紧了,她就开始往外拿东西。 先是一个大瓷碗,足有人的脑袋那么大,上面盖得严严实实的,她打开给满宝看,“小姑,这是六叔给你拉好的面条,你们晚食和明天的早食都吃这个,要吃多少就下多少,这个篮子里是已经洗好摘好的青菜,不是你说人每天都要吃青菜叶子的吗?” 她把东西摆在桌子上放好,又拿出一个一样大小的大瓷碗,给她打开道:“这是臊子,用的是羊肉剁块,加了家里带来的干竹笋一块儿炖好的,油盐都给你调好了,您下了面,烫好青菜,往上浇一勺的臊子就行。” 满宝和白善同时咽了一口口水。 周立君给他们盖好,道:“这个是最简单的了,六叔说,给你们复杂的你们也不好,做好了给你们送进来,却又麻烦看守牢房的大人们,总不好每顿都送,所以我们送一次管你们吃一天的。” 白善和满宝连连点头,觉得这个法子好。 周立君又小心翼翼的从背篓里拿出一个大大的竹筒,道:“这是家里炖好的补身子的鸡汤……” 向昌立即插嘴,“这是给病人的。” 周立君横了他一眼道:“知道,不过我们特意多盛了点儿,小姑,你和白善少爷也喝一点儿。” 除此外,她还给满宝和白善带了换洗的衣服,还让向昌给差役们塞钱多买了两只木桶。 刑部侍郎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没管,差役们赚这份钱赚的那是心花怒放。 两个背篓都被掏干净了,周立君又去掏另一个背篓,从里面带出了六本书,她道:“我也不知道你们正在看什么书,这都是白诚少爷收拾的,说是你们正在看的,对了,这是你们的笔和墨,笔架不好拿来,我给你们拿了一个笔筒……” 众人:……你们家怎么不干脆把家搬来? 可这么多东西,周立君愣是收拾得整整齐齐,书和笔墨纸砚等都放在满宝睡觉的那一侧,炕沿边上,屋里并没有增加多少东西。 最后周立君还拿出来一个香炉和一包香片,她道:“你们吃喝拉撒都在这屋里,一定臭的很,这是白夫人特意让我带来的,让你们在屋里燃着,要是不够了,我们回头来了再给你们拿。” 这下是真的没有了。 周立君她让大吉和向昌把收拾出来的杂物带走,最后东西一收,发现除了另一角里多了一个挂着帘子的独立空间外,这屋里竟然比先前还整洁宽敞了。 满宝拉着周立君的手热泪盈眶,“立君,我都想把你留下来了。” 周立君:“……小姑,这屋里要是再多我一个,那可就真挤了。” 向朝目瞪口呆的看着,眼见着人要走了,总算是想起了他一直惦记的事,“药,药……” 周立君就含着泪道:“药的事,大人们还不肯通融。” 刑部侍郎没好气的道:“你们就知足吧,从昨天后半夜到现在,你们知道我给你们挡了多少波人吗?明天你们来能不能再见到人还不一定呢,魏大人没把手书拿来,药方和药材是不可能来去通畅的。” 白善闻言抬头看了刑部侍郎一眼,然后对周立君点头道:“没事,你们回去吧,回去把这些事告诉先生和祖母,让他们不要担心。” 周立君和大吉倒没什么犹豫的,转身便出去了,向昌张了张嘴,也不知道该说啥,一脸忧虑的走了。 白善和满宝都恭敬的冲刑部侍郎一揖,以示谢意。 刑部侍郎看了他们一眼,微微颔首后将牢门给锁了,然后带着人走了。 等人一走,向朝就忍不住问,“没有药怎么办?” 白善道:“会有的,你没听刑部侍郎说吗?昨晚后半夜到现在他给我们挡了很多波人,会在昨晚上来找我们的人不多,恐怕多是今天来的,到这会儿他都没放人进来,看来局势对我们很有利。” 满宝点头,“等刘祖母去找魏大人催一催,拿到手书就好了,现在的药我们还够用两天的。” 白善去翻周立君带来的书,被放在最上面的是他的《春秋》,他一翻开,书页立即散开,露出被夹在中间的厚厚的两封信。 ※※※※※※※※※※※※※※※※※※※※ 作家的话 明天见,唉,明天就要开始加班了,我也想就窝在家里什么也不干就能够给国家做贡献。 ☆.第1147章 推测 白善看了一下信封,上头都写着他和满宝的名字,他把那封一眼便看出是白二郎字迹的信递给满宝,自己盘腿坐在炕上拆开另一封。 这是殷或给他们写的信,足足有五张纸,不过这和白二郎的比起来还是差远了,因为白二郎厚厚的一沓,一展开还是很厚,满宝数了数,足有十二张。 她展信看起来,看了半天都没看完,见白善看完了另一封信沉思起来,便把白二郎的信放到一边,问道:“谁写的?” 白善将信递给她道:“殷或写的,他说七月份时,因他三个姐姐在街上堵我们和派人去济世堂闹事的缘故,有御史弹劾他父亲,没两天他父亲便被派出去巡查了。” 白善道:“他怀疑他父亲是去调兵了。” 满宝瞪大了眼睛。 因怕隔墙有耳,白善将声音压得很低,就是一旁的向朝都听不太清他们在说什么。 但见他们拆了信后便在嘀嘀咕咕,知道他们是防着牢里的其他人,所以虽然心急知道,却也什么都没说。 白善压低声音道:“他说以前他姐姐和姐夫们也闯过祸,虽然御史也弹劾,但多是算在我姐夫们的头上,便是父亲被骂,大不了上折自辩,拉扯上一二月事情多半会被不了了之,不是什么大事。” “但像七月份那样,皇帝直接让他父亲出去巡查的,是第一次。”白善小声道:“他昨天晚上让长寿悄悄的去找近段时间给家里送平安信的小厮家,打听出他父亲每隔一旬便给家里送信,从没间断过,一问,都是从幽州那边送来的。” 满宝眨眨眼,小声问道:“他们要从幽州调兵?” 白善摇头,他仔细的想了想道:“殷或说这恐怕是惑人视线的,我觉着也是,如果皇帝果真早早的派殷礼去调兵,那应该是从岷州或松州一带调兵,那里比幽州更方便。” 白善沉吟片刻后道:“不过松州距离茂州过近,益州王既然连遂州都掌握其中了,松州应该也没放过,如果我是皇帝,该从岷州调兵,那样更安全。” 满宝:“七月出去的,八月就应该到了,就算他们行军慢,九月初的时候也该到益州了。” 白善小声道:“岷州兵马还要戒备吐蕃,他们肯定要安排妥当才走,而且行军需要粮草,皇帝想要避过兵部和户部也不容易,更何况,九月就是太后寿辰,我想皇帝原意还是想给太后过好寿辰的。” 他道:“我们刚进京的时候他不是一点儿也不着急吗?是出了三皇子和太子相争的局面,他这才想祸水东引的。” 白善道:“我猜,他原先应该是想定在十月,或十一月动手。” 满宝略一想便也明白了,“那时候益州王应该要离京回益州了,却又没回去到,路上消息不通,他直接抄了益州王的后路,他一进益州城便撞在了手里,且殷礼在益州城里抓益州王,甚至是处决,太后鞭长莫及,阻力要小很多。” 白善点头,小声道:“我们也会安全很多。而且,十月和十一月,吐蕃该下雪了,这两年两边的关系还不错,天寒地冻的,应该不会打仗,边关外紧内松迷惑上一两月问题不大。” 满宝咬牙切齿,“全被太子和三皇子害了。” 白善道:“其中固有益州王挑拨之故,但三皇子野心勃勃也是真的,听国子学里那些同窗的议论,这两年太子和三皇子没少发生争斗,明明是同母出,关系却一直不好。” 满宝好奇:“那两年以前呢?” “以前关系还是不错的,太子虽严厉,但对几个兄弟姐妹都不错,可太子成亲多年却一直无子,连个女儿都没有,而两年前三皇子生下长子,本来他在成亲之后就该就藩的,但皇帝疼他,一直没让他去,开始太子也不觉得有什么,但……” 白善抬眼看向满宝,小声道:“人心异变,你知道吗?” 好歹读过好多史书,还看过不少科科给她找的野史话本,她当然知道了,她很快找到症结所在。 “太子自卑,先自己乱了阵脚,三皇子野心太大,坑了自个的亲大哥和亲爹娘,把我们也给坑了,然后皇帝这也爱,那也爱,他当皇帝的,还想一碗水端平?” 白善点头,“就是,他是皇帝,怎么能想着一碗水端平呢?难道想把这天下平分成几分给嫡子?” 满宝咬牙切齿了一会儿,不过这是上位者的事儿了,虽然他们被波及了,但就算知道了也没办法。 满宝看向白善,“所以怎么办?” “现在我们都在牢里了,就看殷礼现在的动作快不快了,若是快,不仅我们,就是他们两个应该也可以出牢过冬。” 俩人看了一眼殷礼写来的信,拿到火炉那里烧了,这上头写的东西太多,且猜测的东西也太机密,可是不能往外泄露的。 向朝看见连忙问,“这是谁的信,信上写什么了?” 满宝又重新摸出白二郎的信来看,白善回道:“我们朋友的,说一些朝上的情况,他有帮忙的意思,我们怕漏出去给人知道了找他父兄的麻烦,所以给烧了。” 满宝点头。 白二郎信上写了很多东西,他本来是想亲自来的,结果家里拦着不给。 堂祖母说他去了没用,向昌是要去看向家兄弟的情况,以安向氏的心,毕竟现在三家结盟,一家只能出一个。 所以老周家也要去一个人,非得亲眼看到满宝安全才可以。 而白家这边,堂祖母觉得大吉比白二郎更靠谱,且还能着重看一下牢里的环境,所以两次都把白二郎给压下了。 甚至连信都不乐意给他传递,白二郎也不傻,直接给白善他们收拾书,然后把信给夹在里面了。 白二郎表示,白善书房里的字他都给他收好了,满宝的那些花花草草他也会照顾好,济世堂那边也请了假,而他也不能再去上学了,连他大哥都不能去了,因为从今天早上开始便有陌生人在他们家门外徘徊不去。 不过白二郎也不是什么都没做,他打算和殷或一起,把他们学里玩得要好的同窗串联起来,到时候证据一确认,他们就去找孔祭酒,让他从牢里要人。 ※※※※※※※※※※※※※※※※※※※※ 作家的话 下午四点钟见 推荐一本新书,顾婉音的《大唐验尸官》,这本书从主线到大纲,再到开头,本宝宝都有参与哦,非宫斗宅斗,就是女主的大唐验尸破案之路 ☆.第1148章 醒来 满宝去琢磨病例去了,她拿了一本医书,意识却是沉在系统里和莫老师聊天,向朝精神比昨天刚被杖刑时好多了,但也略微能动而已。 煮东西这样的事还是落到了白善身上。 或许是怕他们油盐不够,周立君还给他们带了两小罐的油盐,是真的只有两小罐,只有巴掌大小,是平时家里拿来装蜂蜜的。 白善看了眼向朝,便在瓮里加了一勺水,等水一开就给他下了一把面,然后手忙脚乱的抓了一把青菜扔进去,发现水不太够,他便咕噜咕噜往里加了小半的鸡汤。 煮了半响,他将第一次煮出来的面给向朝端去,“你吃吧。” 向朝就看向桌子上的臊子。 白善道:“你不能吃,竹笋和羊肉都是发物,我特意多给你加了一把青菜呢。” 向朝:“……” 煮过一次,白善略微有了点儿经验,他加了两勺水,想了想,又少放了一点儿面,等面看着似乎要熟了的时候才丢一把青菜进去。 白善将还算成行的面条倒出来,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在上面加了一大勺的臊子,略微一拌,香气就出来了。 满宝闻着香味,意识从系统内退出,正巧看见白善要下第三国面,她连忙叫道:“不是水开了才下面吗?” 白善低头看了一眼瓮里的水,问道:“是吗?我刚才没开也下了,也煮熟了。” 满宝看了一眼桌上的那碗面,当机立断,“这碗你吃吧,再下这碗要水开。” 俩人就蹲在火炉前等着水开,一旁的向朝低头看着自己碗里糊成一团的面条,愤愤的吃了一口,他吃这样的面,他说什么了吗? 还别说,水烧开后下的面要几乎是一根一根的分开了,比第二锅还要好,满宝也给自己加了好多臊子,然后俩人就招呼上向朝一起高兴的吃起来。 吃完了满宝便去招惹昏迷中的向铭学,“你要是再不醒,连鸡汤都没有的喝了。” 话音才落,向铭学的眼睫毛就颤了颤,一直关注的向朝立即叫道:“醒了,醒了!” 白善也立即跑过来看,向铭学努力了好久,终于在三双眼睛的注视下慢慢张开了眼睛。 他才睁开眼睛还有些迷糊,和三人大眼瞪小眼了半响,还是在满宝的一声“你还有哪儿不舒服”的声音中回过神来。 向铭学本来是想淡漠的移开目光,结果才移到一半就对上了向朝关切的目光,他一顿,眼睛慢慢瞪大,他抬起手来一把抓住向朝,目眦欲裂,“你怎么在这儿?” “二公子,你终于醒了!”向朝抱着他的手哭。 向铭学胸膛急剧起伏,白善生怕他给气死,连忙解释,“向二公子,这不是益州王府的地牢,这是刑部的天牢。” 向铭学一愣,“天牢?我怎么到天牢来了?益州王把他受刺的案子交给了朝廷?” “当然没有了,”白善快速的给他解释一遍,“益州王被抓了,我和满宝告状,他去告御状,一起告益州王豢养私兵,意图造反。” 向铭学愣了半天都没回过神来,他转头看向向朝,向朝连连点头,“白公子说的没错。” 向铭学便收回了手,又闭上了眼睛,呼吸渐渐被放轻,似乎又睡着了一样。 三人瞪大了眼睛,一起瞪着他的睡颜。 半响,向铭学又睁开眼睛,对上的还是三个人的脸,他微微皱了皱眉,又重重的闭上眼睛,手还微微抬起掐了自己一把…… 白善总算是知道哪儿不对劲儿了,默默地道:“别掐了,不是做梦。” 向铭学便睁开眼睛,向朝也回过神了,立即把他半边的被子掀开,让他看他后背的杖刑,“二公子,不是做梦,这就是真的,我们昨天告的御状,昨天晚上您被魏知大人从益州王府里搜出来送过来的,这会儿都过去一天了。” 向铭学看向白善和周满的目光便凌厉起来,问道:“那你们是谁?” 满宝仔细地看了看他的脸色,起身和白善道:“我去给他抓新的药,还有热鸡汤,你和他解释解释?” 白善点头,其实也没什么可解释的,他只道:“我父亲是前蜀县县令,十二年前因发现益州王造反的证据被残害,除了我父亲,还有我师姐的父母,当时蜀县的县丞既一众衙役,八月,益州王把你们藏匿于马车中带到京城时满宝闻到了血腥味,查到了你们向氏,所以我们两家便结盟了。” 一旁的向朝连连点头。 向铭学很怀疑,“现在是几月?” “今日是九月十八,昨日是太后千秋。” 向铭学就冷笑,“只一月多的时间你们就查到了我们向家,还谈拢了结盟?我在益州一带活动多年,从没听说过一户白氏的。” 白善道:“我祖籍陇州,你应该听说过绵州白家吧?” 向铭学眉头一动,抬起头来看向白善,半响后道:“白老爷有如此能量?” “他没有,但唐县令有,你们向氏是唐县令查到的,不信问你族人便是。” 向朝连连点头,压低了声音道:“二公子,就是华阳县的唐县令查到了我们,差点把我们连锅端了,但他后来没抓我们,而是让我们去绵州找杨县令和白家,六爷和白家的老夫人一商量,两家便结成了同盟……“ 向铭学:…… 向朝想起当初的惊惧,此时眼圈还有点儿红,他抹了抹眼睛道:“当时实在是怕得很,二公子你没回来,六爷觉着还不如冒险一试,成了,好歹能把你救出来,不成,咱向家也不剩下几个人了,早晚都要到地下一聚……” 向铭学这才不说话,再面对白善时就和善了许多,他歉然道:“白公子见谅,是我多疑了。” 白善并不以为意,“是我,我也会怀疑的。” 满宝把热好的鸡汤端过来了,道:“先吃点东西吧,白善,下面去,填一填肚子好喝药,人醒了就好,一会儿我们要再做一次详尽的问诊。” 向铭学这才发现自己被包成了一团,而且一间牢房里为什么还有个女子? ※※※※※※※※※※※※※※※※※※※※ 作家的话 晚上八点见 ☆.第1149章 过堂 朝廷的动作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快,也还要大,满宝他们以为要过个两三天才能有人来提问他们,结果十九那天他们才吃过早食没多久,刑部侍郎便亲自来提他们出去过堂了。 他看到向铭学除了脑袋外全被包起来的样子,沉默了一下后挥手,让人抬了块床板来把向家兄弟抬出去。 正看着书的白善和满宝默默地看着。 见他们动也不动,刑部侍郎忍不住道:“两位总不会也要叫人抬吧?” 俩人这才放下书跟着往外走。 天牢旁边的刑部大堂被收拾得干干净净,此时上面正坐着季相、魏知和老唐大人。 季相管着尚书省的事儿,现在朝中中书令缺失,所以是由魏知来管的,门下省的侍中老大人早就卧病在家求告老了,所以现在是唐辉在管儿。 益州王豢养私兵的事儿不小,所以便由三人为首齐审,当然,这其中有没有皇帝的私心就不知道了。 除了他们,刑部的封尚书,户部的刘会都在此。 之所以他们两个会被单独安排进来,那是因为在这个案子中,他们将会被大量的使唤。 到了大堂上,白善拱手行礼,满宝一见,便也只拱手,没有跪下,至于被抬出来的俩人更不用说了,他们爬都爬不起来。 魏知和老唐大人没意见,季相只要想到昨天晚上在他书房里打滚扫地的小孙子就头疼,于是也睁只眼闭只眼的没为难他们。 他虽然坐在正中间,但是…… 他左右看了看俩人,抽了抽嘴角道:“魏大人和老唐大人有什么问题就开口问吧。” 魏知和老唐大人连忙谦让,“大人先请。” “还是你们请吧,我就听着就好。”打量谁不知道似的,事情发生后,一个被皇帝单独留到深夜,一个则是隔上一个时辰就被召见,他又不傻,用脚趾头想也知道,皇帝更属意他们来查这个案子。 魏知和老唐大人沉默下来,这个他们怎么开口呢? 这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他们都知道了呀? 可要紧的是季相等人不知啊,而他们才能代表百官,老唐大人目光一转,落在了封尚书身上,直接道:“审案这样的事,自然是刑部尚书最为擅长,还是封尚书开口问吧,到时候我们再斟酌着补充就是了。” 众人心中冷哼:好似你没当过刑部尚书似的? 不过对于这位明明比自己年纪小,却是前长官的老唐大人,封尚书没敢说出口,他看了一眼他的现任长官季相大人。 见他微微颔首,便站起来冲三位大人一揖,然后扫了眼躺在木板上的向朝和向铭学,一挥手,决定先不问他们。 于是差役们把两张木板移到了旁边,让白善和满宝一下暴露在了众人的最前面和最中间。 封尚书的目光落在白善身上,问道:“姓名、祖籍,全都报一遍吧。” 白善已经快把大晋的律书看完了,且还背了不少,知道这是问讯的工具,于是一五一十的说了。 封尚书便问,“你既是陇州人,学籍怎么填的是绵州?” 白善便拱手道:“学生五岁时祖母便带着母亲和我投奔了在绵州的堂伯,因此我是在绵州上学读书的,而后又去了益州考府学,所以学籍一直在绵州。” “你是何时得知益州王为你杀父仇人的?” 白善顿了顿后抬头看向上方,见老唐大人垂着眼眸,便道:“今年方知的。” 封尚书眉眼一跳,“今年才知道?” 白善应了一声“是。” “怎么知道的?” “我祖母告诉我的。” “你祖母是如何知道的……” 白善将唐县令和杨县令摘出,只提了他祖母,告诉封尚书,其实他祖母一直有怀疑,并将当年他父亲逃到罗江县外偶遇周银的事也说了。 如此一来,封尚书就不得不召刘老夫人来问话。 在等待的时候,封尚书喝了一口茶便问满宝,“你呢,将你的姓名,户籍也都报一遍。” 满宝如实报了。 封尚书同样问了一连串的问题,很多都是和白善重复的,他问道:“你又是怎么知道你父母的事的?” 满宝指着白善道:“刘祖母告诉我的,我以前并不知道我爹娘不是我的亲生父母,是刘祖母说了,我爹娘才告诉我的。” 得,所以还是得等刘老夫人来。 封尚书便去问躺在木板上的俩人。 白家这边还有许多未曾呈现上来的人证和物证,虽然满宝已经交过一波证据了,但刘老夫人手上还有很多呢,比如当年白启给家里去的信,二吉的口供,当年假冒官差去七里村的三个刺客的口供,甚至人,封尚书要,刘老夫人也是可以转交的。 那些人现在魏知的手上,但总要交出来过了明路才好。 但相比之下,向家能给出来的证据就少得可怜了,绝大部分都是自己的推测,因为他连自己是东溪庄真正的主人这一点儿证据都没有。 地契房契全被洪水或人为的毁损了,甚至县衙和府衙里的档案都遗失了,除了向铭学后来自己默写出来的族谱外,他连个人证的证词都没有。 所以要想他说的是真是假,还得派人去一趟遂州才行。 低头看了一眼被包成大粽子的向铭学,虽然封尚书的内心很信任了,但刑案讲的就是证据。 不过他们可以确定白善他们前天在大殿上交的证据没有假的迹象,所以他们是可以离开的了。 于是封尚书提了一句,白善和周满可以释放了。 季相正要答应,老唐大人却突然道:“只是刘老夫人手上不是还有人证吗?不如等人证到案了再说吧。” 魏知也点头,“先将俩人暂且收押在牢内吧,等人证到案后再说。” 白善和满宝张大了嘴巴。 又被关回了牢里。 前来作证的刘老夫人倒不怎么焦急,对两个孩子微微点了点头便转身离开了刑部大堂。 四人被差役押送回去时,正巧在门口碰到了周立君,她正在大门外等着他们呢,她讨好的冲差役们一笑,然后把一个大篮子交给他们道:“小姑,这是你们今天和明天一早的吃食,你们有没有特别想吃的东西,我让六叔给你们做。” ※※※※※※※※※※※※※※※※※※※※ 作家的话 明天见 ☆.第1150章 安全 满宝恹恹的接过篮子,问道:“五哥他们在家里忙什么?” 差役没让他们多说话,喝道:“拿了东西就快走,当大牢是你们家吗?” 白善和满宝默默地想道:就快是了。 周立君便冲他们挥手,喊了一句,“五叔他们没写信告诉家里,小姑放心吧。” 刑部侍郎检查了一下他们的篮子,见都是大包子,就挥手让他们带进去。 见他们恹恹的,他便没好气的道:“别一副我们亏待了你的样子,我们刑部还不想收押你们呢。” 满宝他们刚吃完晚食就明白刑部侍郎为何这么说了,因为满宝正给两个病人扎针,外面便传来喧哗声,俩人立即丢下炕上满是针的俩人跑到牢门那里竖起耳朵听。 就听到外面有尖利的声音喝道:“陶祎,你好大的胆子,敢无视太后娘娘的懿旨?” “封尚书说了,除非三高官官亲至,或有三位大人的手书和陛下的旨意,不然谁也见不着他们,还请公公见谅。” “可咱家怎么听说白家的人进出天牢犹入无人之境?来去自如?” “公公一定是听岔了,白家的人只是往这里送了东西,并没有见到人,所有进来的东西我们都要检查过,只有没问题才能交给天牢里的人,公公不见人,若想给牢里送东西我们也可代为转交的……” 声音渐渐低了,满宝他们努力的竖着耳朵听才能隐约听到一些。 扒拉着牢门的俩人忍不住相视一眼,特别小声的道:“不知道这位刑部侍郎能不能拦住。” “原来他叫陶祎呀,倒是好名字,肯定能拦住的。” 动弹不得的向铭学和向朝:…… 向朝轻咳一声,也压低了声音问道:“周小大夫,我们身上的针可以拔了吗?“ 满宝扫了一眼系统内的时间,头也不回的道:“不能,还早着呢,你先睡一觉。” 外面的动静慢慢没了,俩人等了许久都没等到有人进来和他们说明一下。 俩人站直来,对视一眼后耸了耸肩,上前去看向家兄弟身上扎的针,一起叹气道:“看来我们都待在牢里才是安全的。” 满宝看了一下时间,一边把向朝身上的针拔了,一边道:“可如果再不出去,药也不进来,你们就要没药了。” 向朝立即道:“那就别给我用药了,都给二公子吧。” 向铭学脸色一变,“不行!” 白善不是很着急,他拿了一本书道:“这些事外面的人会着急的,我们就老实的坐牢吧。” 是真的老实,从今天晚上以后,四人在牢房里特别的老实,从不主动给差役们惹麻烦,每天还拿出钱来请他们帮忙给牢房里添水。 虽然在牢里生活很不方便,但每天周立君都会把吃的送到大牢,她这会儿也进不来了,只能通过差役陶祎转交。 差役们的好处就是,每次周立君来的时候都会带两个篮子的吃的,丰盛的那一篮子是给差役们的,清淡单调的那一篮子是给满宝他们的。 周六郎给他们准备的吃食都特别简单,不是可以自己下的面条,便是大白馒头配上热一热就能吃的清爽菜,菜多油水少。 但牢里的四人都吃得津津有味,胃口一直还不错。 当然,也一直有人想进来见他们,或把他们带出去审问,可是基本上除了魏知等人,至今还没人能够突破刑部大牢的关口进来看到他们,或是把他们提出去过堂。 昨天晚上最惊险,蹲牢的四人扒拉在牢门上,甚至听到外面兵器相交的声音,那一刻四人的心同时高高的提起。 一直到外面混乱了好长时间,最后他们听到了封尚书的怒吼声,动静才慢慢小下来。 但扒拉在牢门上的三人一个都没动。 满宝目瞪口呆,“谁啊,胆子这么大,带着兵器冲牢?” 白善脸色有些不好看,“不知道祖母和先生他们怎样了。” 唯一坐在炕上的向铭学讥讽一笑,“这便是权贵了。” 牢里一片寂静。 满宝咽了咽口水道:“但是,我们也没被带出去不是?” 所以现在还是算他们占上风? 向朝现在已经能下地走路了,他扶着腰一瘸一拐的回到炕上趴好,叹气道:“看来还是牢里安全。” 的确是牢里安全,魏知总算是拿到了皇帝的手书,交给了封尚书,然后满宝可以写方子给周立君,由周立君去济世堂里买了药后送到天牢。 在此途中,周立君不假与人手,一路上又有大吉护持,济世堂也是信得过的,按说不会再出什么事。 可满宝还是在第三次送进来的药上发现了不对,因为知道有很多人想弄死他们,所以满宝每次熬药时都要自己捡药,将药包打开,然后用一杆小称称出适合的药量。 满宝在抓一味药时隐隐觉得不对,她闻了闻,觉得药味儿是一样的,却又似乎不太一样,她再对比,也没发现有什么太大的问题,但她就是觉得手中的这炮制好的乌头不太对,最后还是问了科科才确定,“外形看差不多,但炮制的方法应该不一样,其中一些有毒。” 满宝惊叹不已,一边将她认为不太对的乌头挑选出来,一边道:“难怪郑大掌柜总是说,医很重要,药也很重要,是真的很重要呀。” 白善好奇的凑上去,闻言道:“这不是废话吗,药入口,当然重要了。” “你不懂,”满宝摇头道:“士人看不起医者,医者隐隐又瞧不上药商,药商又压着药农,我一直觉得很奇怪,只是从事的事不一样而已,为何要互相看不起?” 向铭学理所当然的道:“地位不一样,这不是很正常的吗?” 白善反倒莫名其故的看着他,“这是正常的吗?” 三人对视,向铭学皱眉,“这不正常吗?” 向朝头疼道:“现在我们不应该讨论下毒的事吗?谁往我们的药里下毒?” 满宝把她认为有毒的乌头都挑出来了,然后让科科检查,不在意的道:“这有什么好讨论的,当然是想杀我们的人下的。” 白善点头,“就是,这么多人,怎么查?只要益州王的案子定了,我们也就安全了,回头把这个交给封尚书就好。” 向朝连忙看向向铭学。 谁知道向铭学也点头,并不觉得这件事需要查。 向朝:……为什么他理解不了他们的想法? ※※※※※※※※※※※※※※※※※※※※ 作家的话 下一次更新在下午四点左右 ☆.第1151章 隔壁狱友 科科扫描了一下,道:“有剧毒的乌头你挑干净了,但多挑了两块炮制好的出去。” 满宝一听,立即在他的指点下将那两小块找了出来,放回了药包里。 向朝看得很忧心,有些不太敢吃她熬的药了,“你真的挑干净了吗?我看这两种药完全长得一样,没看出有什么不同啊。” 满宝道:“一样才是对的,它们都是川乌,只是这边的炮制好了,这边的,我不知道他是怎么炮制的。” 满宝将药材掰开,让他们看断面,“外面看着是炮制好的,里面看着也没多大差别,但仔细的闻一闻,摸一摸,就可以摸出来它还是生的,或是半生的。” 白善没有伸手拿,而是先确定,“用手摸和用鼻子闻不会中毒吧?” 已经又摸又闻的向朝手一颤,乌头就从他手上跌落。 满宝捡起来塞进他的手里,安慰他道:“没事,别怕,你只要不舔,也不吃手指就没事。” 她和白善解释道:“乌头有毒,尤其是生乌头,有剧毒,有些乌头质量好,仅用三分就可死人,次一点的,一般一钱也就能杀人了。” 满宝称了一小块乌头给他们看,那么一点儿便是一钱了,混在一大堆中药里面根本就毫不起眼。 向朝的手又抖了,他咽了咽口水,举起手里两块被他掰成两半的乌头问,“那,你干嘛用这样的药?” 满宝接过,将它丢在有毒的那堆里,道:“它有毒,但它也能治病啊,你们两个关节上都有伤,特别是向铭学,你受刑的时候没少被泼冷水吧?你脚筋都被挑了,以后每逢刮风下雨一定会很难受,乌头可治风湿痹痛和关节疼痛,所以你们的药方里我都有添加。” “不过你们放心,我开的都是炮制好的乌头,”满宝强调道:“微毒,我还加了干姜和甘草,基本上就没多少毒性了,不过吃药嘛,怎么会没有毒呢?” 白善也安慰他们,“是药三分毒嘛,多吃就习惯了。” 向铭学就去看其他的药材,“周小大夫,你要不要再检查一下其他的药?” 满宝道:“好,我这就检查。” 但查了一遍,也没再发现有毒的药材来,她还让科科帮忙扫了一遍呢。 毕竟她开的草药里,天生便拥有剧毒的也不多。 满宝称好了药便开始熬起来,两个药罐一起,没多久就咕噜咕噜的往外冒药香味儿。 与他们一墙之隔的犯人总算是忍不住了,开始咚咚的敲起墙来,白善他们惊奇得不行。 坐牢那么多天,这还是第一次听到其他狱友的动静呢。 其他人还没动静,白善先兴奋的爬到炕上敲墙以回应了,对面的人显然也没想到他们这么积极回应,于是靠着墙大喊,“我说你们对面是干啥的,怎么每天不是药味儿,就是各种香味儿的,你们今天中午是不是又喝鸡汤了?” 白善很好奇,“隔着墙你们都能闻到?” “那么大的味儿,我们鼻子又不塞,怎么会闻不到?”对面的人吼道:“小子你往头上看一看,你们就没闻到我们这边飘过去的屎尿味儿?” 四人一起抬头看向墙头,这才发现,屋顶下来似乎有个洞儿,只是对面也是黑乎乎的天牢,所以看不出来那是个洞儿。 “每天我们就闻着对面传过来的味儿,话说你们是官儿呀,还是家里富可敌国呀,怎么都到天牢里来了还天天有药吃?” 对于天牢里的人来说,有好饭菜吃不算特别稀奇的,有钱嘛,买就是了,虽然比外头的贵上好几倍,但都到天牢里来了,基本上就是死人了,钱那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自然是活着的用最好; 没钱也不要紧,有权也行啊。 而天牢里有钱有权的人还真不少。 可能在天牢里吃上药的就很稀奇了,便是外面的人敢送,天牢里的差役也不敢传递啊,牢里坐着的人更不敢轻易喝,谁知道什么时候就送命了? 所以他们每天闻着药味儿心里可稀奇可稀奇了,当然,他们不馋这个,他们馋的是每天都能从那气窗里传过来的饭菜香味儿。 “我说隔壁的兄弟,你们是犯了什么事进来的?大家好歹同狱一场,这也算是缘分,你让外面那些差爷帮个忙儿,传两个包子过来给我们尝尝味儿?” 白善道:“没有了。” “骗鬼呢你,我都闻到了,你们早食吃的就是包子,昨天晚上也是!” 白善:“都吃完了,今天中午我们要吃面,高汤面加青菜和鸡蛋。” “我去,送我一碗,赶紧的。” 送是不可能送的,不过白善正无聊,便想与他聊聊天,“你是干什么的?” “我?我是冤枉的啊,兄弟,我是好人,给点儿吃的吧……” 向铭学朝天翻了一个白眼,对白善道:“与这样的人有什么好说的?” 隔着一道墙,向铭学虽没有特意压低声音,但也没有高声,按说对面该听得不是很清楚的,谁知道他话音才落对面就很不客气的道:“我说小子,你这话就不好听了,都是坐牢的,谁看不起谁呀?” 他停顿了好久后道:“我想起来了,你是最后送来的那小子吧?听声音就是,嘿,你没死啊,那天晚上那些大人们不是说你活不了几天吗?怎么,你们牢里那小姑娘真把你给救活了?” 白善面色一变,瞬间跪坐在地上,趴着墙头问:“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笑话,就隔着一堵墙,老子听到的!”他大言不惭的道:“你们那边什么动静,来过什么人,说过什么话,老子都听得一清二楚!” 四人对视,皆有些惊疑不定。 白善眼珠子一转,问道:“那我问你,你知道一个时辰前我和那个小姑娘说了什么话吗?” 对面安静下来,许久不说话。 白善和满宝对视一眼,正要松一口气,就听到对面的人道:“你说,那小子又夹带信件进来了……” 白善张大了嘴巴。 ※※※※※※※※※※※※※※※※※※※※ 作家的话 晚上八点见 ☆.第1152章 烫手山芋 满宝也张大了嘴巴,俩人同时看向炕沿放着的书,今天周立君来给他们送吃的时候,顺带把他们需要的药材也送来了。 当然了,也没少了他们需要的两本书。 白二郎和殷或又在里面夹带了信件给他们,因为不是什么特别光明正大的事,白善说这话时还特意压了压声音。 他咽了咽口水,靠在墙上问,“然后呢,你还听到了什么?” “然后你们声音压得这么低,我哪儿还能听出来?但我闻到了鸡汤的味道,你们是不是喝鸡汤了?” 白善不确定胸口那口气能否松下来,因为也不是他说了他们就能信的,万一他骗他们的呢? 满宝发愁的掀开篮子看了一下里面的擀好的面条,忧愁的道:“凑一凑,凑出一碗来吧。” 然后吃午食的时候,他们便每人都少吃了点儿,然后多分出一碗面来,拖差役们帮忙送到那边去,正好跟他们隔着一堵墙,声称自己姓巴的犯人。 差役没想到他们坐着牢都能交上朋友,把面送过去的时候还一头雾水呢,白善则趁机蹲在牢门那里小声的问他,“大哥,住我们后面的,姓巴的犯了什么事儿啊?” 因为白善神秘兮兮的,差役也忍不住蹲在了地上,压低了声音道:“盗匪杀人,不是什么好人,已经判了秋斩,没几天活头了。嘶,你们怎么这么神秘兮兮的,认识?” 白善连连摇头,又把声音放低了点儿,小声道:“您知道吗,我们在这边这么小声的说话他都能听得到。” 差役瞪圆了眼睛,不可置信的问道:“真的假的?” 满宝和向家兄弟跟着一起点头,紧紧地闭着嘴巴都不敢说话,一看就吓得不轻。 差役一头雾水的把面送到对面去,看着披头散发,浑身脏兮兮,恶贯满盈的巴爷吃了面,这才问道:“你耳朵很灵。” 他抹了一把嘴巴上沾上的汤水,嗨的一声,哈哈大笑道:“也就耳朵好使点儿,怎么,吓着我背后那几个朋友了?听他们的声音还年轻的很,小小年纪,这是犯了什么大事了?” 他笑问,“不会是要和我一起问斩吧?” 差役嗤笑一声道:“少往自个脸上贴金了,他们犯的事儿可比你大多了,不过他们就是死,估计也不会是问斩,喏,看到没有,这一圈儿都是要和你一块儿上路的。” 巴爷收回目光,拢手问道:“那他们这是犯了什么事儿,杀了几个人啊?” “一个人都没杀,不过他们做的事儿要成了,那是血流成河,当然,他们做的事要是没成,那也是血流成河,而且河要更大。”差役说完,把碗收走了。 本来巴爷只想吓唬吓唬人混碗好饭吃,虽然行刑前都能吃顿好的,但也只是一顿而已,而且谁也不知道那天他还有没有心情吃。 没想到却得了这么个答案,于是也感兴趣起来,他就敲墙问道:“我说隔壁几位,你们这是犯了什么事儿啊?” 满宝才给出一碗面,心情还有些不太好,闻言一边翻了一页书,一边没好气的道:“问别人前你不能先说自己的情况吗?” 巴爷也不在意,闻言一笑,反正他都快要死了,也没什么不好说的,便大声道:“也没啥不好说的,就是偷东西,又不小心杀死了几个人而已。” 这边的四人齐齐皱眉,心里都有些不舒服,“杀了人心中不悔吗?” “悔什么呀,我不杀他们,他们就会杀我……” 陶祎站在阴影处听那盗匪吹嘘他年轻时候是怎么杀人偷东西,忍不住皱了皱眉,问差役,“怎么两头还说上话来了?” “那姓巴的耳朵太尖儿,隔着一道墙小声说话他都能听见,也不知道他们四个悄悄的商量什么事情,多半是被他抓住了把柄,所以从他们手里敲诈了一碗面过去,这边正心气不顺呢。” 陶祎:…… 他忍不住回头去看背着手站立的封尚书,低声道:“大人,要不要问一问那巴菩?” 封尚书不太在意的道:“他们在牢里呢,不论他们商量出什么事来都不能做。” “可他们和外界的联系一直都没断……” 封尚书就瞥了他一眼道:“这不是好事吗?我还巴不得他们指使外头的人在外闹出花儿来,最好宫里立即下令把他们放了才好,你觉着他们住在牢里是好事吗?” 陶祎立即低头不说话了。 封尚书摸了摸心口道:“他们是在这儿住一天,我这心里就不安宁一天,晚上就得睁着眼睛过一天,我年纪这么大了可顶不住。” 陶祎抽了抽嘴角,小声的问道:“那我们和外面透透话儿,说一说这巴菩的事儿?” 封尚书没好气的横了他一眼道:“你这是嫌弃外头还不够乱吗?你当老唐大人眼睛瞎,还是耳朵聋?你这些动作能瞒得过他去?” 陶祎:……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您到底是要怎样? 封尚书恨铁不成钢的看着自己的心腹道:“你得记住,你是刑部侍郎,是刑部侍郎,他们自斗他们的去,你别插手,人只要在我们牢里,我们就守好牢就行。” 封尚书回身看了眼周围,见大家都退得远远的,便压低了声音道:“知道为什么我们的尚书令每次过审都坐中间,却从来不开口说话吗?” 季相,也是尚书省的尚书令,为首官。 陶祎想了想道:“季相不意参与太深。” 封尚书瞥了他一眼,深沉的道:“不,是季相没有底气,他已被点为三省主审官之一,他开不开口都已参与其中了。” 陶祎一惊,问道:“季相为何没有底气?” 封尚书就挑了挑嘴唇,然后觉得这样不好,就道:“这次过后,季相怕要告老还乡了,这就是因为,在其位不谋其政,你可不要步此后尘。” 陶祎想了半天才想明白封尚书的意思,后背瞬时出了一身的冷汗,再看向牢里那四个住的牢房时,总算是有了封尚书的感觉——这四个可真是烫手的山芋呀。 ※※※※※※※※※※※※※※※※※※※※ 作家的话 明天见 ☆.第1153章 进展 陶祎知道,这个世界很复杂,王子犯法从来不会与庶民同罪,所以对于上次带兵器冲击牢房的人,他也就上书弹劾,他可从不指望刑部或大理寺能把那些人抓起来。 但也正如皇帝所言,这个天下并不真的是他们老李家的,虽然他是皇帝,但也不容许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所以哪怕太后大发雷霆后又病了,他还是一连处置了好几个表弟,该罚的罚,该关的关。 而就在京城里各人斗法时,益州城的消息很快传来,遂州东溪庄被围,唐知鹤从里面查出了一万五千多的私兵,他们没发生多大的冲突就被平定了。 折子送到京城,似乎一切都已尘埃落定了。 太后一下就软了下来,查出私兵,便算是坐实了益州王豢养私兵的罪名,剩下的,她能做的也就是求情了。 但皇帝却连夜召见了魏知和唐辉。 他将益州来的折子放在桌子上,沉声道:“折子上写指挥军队的是华阳县县令唐知鹤和罗江县县令杨和书,俩人抽调了益州和绵州的驻军合围的,你们信吗?” 魏知面无表情的道:“一州驻军不过千人,绵州更少,兵部上上册的只有六百余人,一千六百人能围一万五千人吗?何况那还是益州王的精锐。” “朕也不信。”皇帝沉声道:“而且,殷礼至今没有消息。” 皇帝和魏知一起看向老唐大人。 老唐大人便弯腰道:“陛下,臣并没有收到益州来的家书,这样的状况,臣只能想到一个可能,益州王的私兵不止在东溪庄。” 他道:“从白善他们交上来的十二年前的账册看,当年他们便能豢养三万余人的私兵,十二年过去,不该更少才对。” 皇帝心中一动。 三只老狐狸目光对视起来,皇帝沉吟片刻后道:“既然私兵已经收缴,那就准备一下给益州王定罪吧,白善和周满也该放出来了,这两日孔祭酒天天堵着朕,朕都已经避到后面小书房里来了。” 魏知问,“那向家兄弟呢?” “告御状的向朝可以放了,向铭学涉及刺杀朝廷亲王,东溪庄的事还未有实证,暂且收押吧。” 老唐大人道:“陛下,向铭学的脚筋被挑断了,放他比不放他更好。” 皇帝道:“此事不急,慢慢来,等过个两日吧,看看益州王还有什么要交代的。” 老唐大人略一想便应下了。 魏知和老唐大人退下,因为已是深夜,此时外面黑沉沉的,老唐大人心底很沉重。 魏知也知道他在担心他儿子,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殷礼在那,知鹤应该没事的。” 老唐大人叹气,“是我们太想当然了,狡兔怎能无三窟呢?我们之前只盯着东溪庄,唉,失策,失策啊。” 魏知沉默了一下突然提起,“各世家的宗主还不愿离京?” “是啊,近日太后常召见,我们的审查也越来越不顺了。” 太后便出身老牌世家,而世家之间盘根纠结,皇帝这几年提拔了许多寒门弟子,比如魏知,他就出身寒门。 不过这老小子也不老实就是了,虽出身寒门,娶的儿媳妇却是世家出身。 皇帝正打算重修氏族志,将各世家再重新入册,这让几大世家都很不满。 老唐大人想起这些事就头疼。 魏知道:“杨和书也在局中,杨侯面上看着不着急,但他素来宠子,恐怕不会坐视不理,他虽不是宗子,却是杨氏同辈里最聪明,最杰出的一个,杨宗主素来喜爱他。” 老唐大人沉默不语。 魏知见他不言语,便停下脚步,挑明了道:“老唐大人,益州和绵州相距不远,唐县令和杨县令又是同窗好友,该互为犄角才是。” 说白了,就是让他出面联络杨家。 老唐大人没忍住翻了一个白眼,“你怎么不去找崔家?” 魏知的大儿媳便是崔家的女郎,和杨和书的儿媳妇是堂姐妹,两家也是能说上话的好不好? 魏知直言道:“我与杨侯不太合得来,你去了没效果,我再去。” 老唐大人便哼了一声,背着手越过他走了。 魏知也不在意,背着手在他身后晃悠悠的跟着,等出了皇宫就问,“老封那边,是你去说,还是我去?” 老唐大人道:“你去吧,我以前是他的上官儿,他见着我总有些不自在,有些话你去说更方便。” 何况,他都要去找杨侯了,总不能什么事儿都推给他吧? 魏知也不在意的点点头,应下了这事。 满宝的药材不断,四人在牢里也吃得好,除了隔三差五的被提到堂上问讯,其实他们没什么事儿做,所以日子过得还挺舒心。 白善闲暇的时候看书,或和隔壁的狱友天南海北的聊天,有时候聊高兴了,便大方的送对方一顿饭吃。 向铭学也借了他们的书看。 满宝却是拿着笔,大半功夫占着牢房里唯一的桌子写写画画,完全沉浸在和莫老师的医术交流中。 剩下的小半部分就是给牢房里的两个人治病了。 因为只有两个病人,满宝和莫老师几乎把俩人的病例琢磨透了,要不是牢房的条件不允许,她都想动手给向铭学把脚筋给接上了。 所以在以莫老师为智囊,满宝倾情治疗的情况下,俩人的伤病开始呈现质的好转。 向朝可以在牢房里走动了,后背上的伤已经结痂,除了总是痒的想动手抓以外,就是那杖刑打的骨裂还没完全愈合,但内伤是好得差不多了。 而向铭学的脸色也没那么苍白无色了,虽然嘴唇还是很白,看着没多少血色,但他每天也能说不少话了,清醒的时间也越来越长,不像刚来的那几天,绝大部分的时间是昏睡的。 然后就是,他身上的伤口也开始愈合了,虽然结痂的速度很慢,但满宝说那是因为他身上的伤太多,身体自身的愈合速度有限,所以才会比向朝慢。 但他也可以坐起来了,虽然动作幅度不能过大,但自己吃喝是没问题了。 就是去帘子后隔开的茅房还有些麻烦,不过在向朝可以自由活动后,这点儿也不成问题了,他什么都没有,就有力气。 不然,他能烦死,因为他不识字,也没兴趣学认字看书,他是牢房里四人中最无聊的,无聊到每天都要和隔壁狱友吵一架才行。 ※※※※※※※※※※※※※※※※※※※※ 作家的话 下次更新在下午四点左右 ☆.第1154章 出狱 天牢里不点蜡烛的时候大部分时间都是黑的,白善的时间感受基本上就来自于听差役们的动静。 当他听到外面传来当当的敲门声和呼和声时,他就知道卯正了,是各牢房吃早饭的时候了。 现在差役们除了中午递送东西外,基本上不会往他们这边来,反正他们又不吃牢里的饭。 白善听到动静便一点困难都没有的从炕上爬起来,洗脸,净手,涑口,然后就开始生火煮面,他们今天还有最后一顿臊子面吃,到中午,按照白善总结出来的规律,今天中午家里应该会给他们送做好的大白馒头和好下饭的酸菜和炖好的大肉。 两者是分开的,等他们要吃时就拨一些酸菜和大肉一起炖,再把馒头架在瓮上热,方便,简单,还好吃。 满宝也起身洗漱了,然后就在牢房中央扭扭身子,因为屋里还有两个人睡着,她便在心里默背诗句,一切都特别的正常。 他们以为今天又是平常的一天,最多一会儿要再过一次堂,结果吃完早食没多久,陶祎便拿了一封公文进来,领着人打开了牢房后对白善三人道:“白善、周满、向朝,你们可以出去了。” 三人没想到惊喜来得这么突然,纷纷瞪大了眼睛。 陶祎轻咳一声,“还不快出去?” 向朝最先反应过来,指了向铭学问,“那我堂弟呢?” 陶祎瞥了坐在炕上的向铭学一眼,道:“陛下没说,大人们也没说,所以还得收押在天牢内,你们到底走不走?” 满宝就纠结起来,“那我以后能每天来给他看病吗?” 陶祎瞥了她一眼,没说话。 白善换个方式问,“那以后我们每天中午还能来给他送饭吗?” 陶祎道:“陛下的手书没有限定时间。” 大家这才松了一口气,白善便把牢房里的书送给向铭学看,以免他在牢里寂寞。 满宝也只把一些东西带上,绝大部分东西都留在了牢房里。 向朝有些犹豫,“不然我不出去了,留在牢里照顾二公子?我能留下吗?” 向铭学连忙道:“你快出去吧,我一人可以的。” “那不行,您的脚筋被挑断了,行走不便。”向朝眼巴巴的看着陶祎。 陶祎道:“你此时若不走,下次再要走可不知是何时了。” 向朝咬牙道:“我不走了。” 向铭学正要说话,满宝就拍掌赞道:“好,那你好好在这儿陪他,等明天我们来看你们。” 白善也点头,“明天给你带好吃的来,你想吃什么?” 向朝:……你们不劝劝我吗? 白善和满宝已经欢快的钻出牢房去了。 向朝眼巴巴的看着俩人跑远,陶祎回头看了他们兄弟俩一眼,微微一笑,让人把牢房门重新关上了。 白善和满宝在文书上签了字,然后就一起踏出了天牢的大门。 外面正是艳阳高照,已经许久没见到太阳的俩人忍不住眯起眼睛来看向洒满人间的阳光。 早早站在马车前的白二郎一看到他们出现便大叫一声,白善和满宝回神,一起抬头看向前方。 三人目光相撞,立即欢呼起来,冲上前去抱成了一团。 殷或见他们手搭着肩膀的团团跳跃,也忍不住笑眯了眼。 送他们出来的陶祎见他们喊了半天都没停下,忍不住收起笑容,重重的咳嗽两声,道:“既然出来了就赶紧走,在天牢跟前这样大喊大叫像什么话?” 白善和满宝便回身笑容满面的冲陶祎行了一礼,然后搭着白二郎的肩膀便冲殷或他们跑去。 周五郎领着周立君,殷或带着长寿,让白善他们惊讶的是,封宗平和季浩、刘焕也来了,马车排成一排的在天牢门前的马路对面,还是很壮观的。 三人跑过来,殷或和封宗平等人都上前来,“你可总算是出来了,我怎么看着你们还胖了一点儿?” “来来来,我特意准备的艾草水,洗一洗,再往身上洒一洒,也不知道你家准备了火盆没有。”封宗平显然对这种事很熟练,端了一盆还冒着热气的艾草水上前来,大家就七手八脚的扬起来往俩人身上洒。 白善和满宝想说可以了,结果也不知道是谁那么狠,直接就捧起来水往他们脸上泼,气得俩人哇哇大叫起来,干脆就把木盆抢过去,甭管对面是谁都往他们身上招回去。 一群少年人顿时在天牢大门前闹开了。 正要转身回天牢的陶祎运了运气,正想大吼一声,也不知道是谁手滑了,还是故意的,木盆里剩下的那点儿艾草水哗的一下泼过来,直接当头泼了陶祎一脸。 场面顿时一静。 陶祎伸手将脸上的艾草水抹净,睁开眼睛看向面前的一群少年。 封宗平最先反应过来,叫道:“陶叔叔,这艾水是除晦气用的,泼的好,回头我再给你送一盆,我现在先走了。” “我也先走了——” 白善也拉住满宝道:“我们身上都湿了,也先回去换衣服了,陶大人不用送……” 少年少女们轰然而散,陶祎胸膛急剧起伏了两下,生生的忍住了,有什么办法呢,一群少年里,不仅有他上官的孙子,还有他上官的上官的孙子,他忍! 天牢门前的马车不多会儿就跑没影了,直接把一直盯着天牢大门的不少人也给带走了,许久,等所有人都散了,不远处的一辆马车撩起帘子看了一眼空荡荡的前面,失笑一声后道:“好了,上前去吧。” 驾车的人将马车赶到了天牢门前,魏知从车上下来,直接进到牢里去。 向朝才把白善的那些书都移到向铭学的跟前,牢门外便传来了脚步声。 大家抬头看去,就见魏知带着人过来,将牢房门打开。 对上向家兄弟的目光,魏知微微一笑,道:“向铭学,我们换个地方吧。” 向朝面色一变,挡在向铭学前面道:“你,你们要干什么?” 魏知拢着手道:“别怕,只是这天牢里也并不是那么安全的,所以给你们俩人换一个地方。” 说罢,他拍了拍手,有两个身穿囚衣,和他们身形差不多的人走上前来,在向朝的瞪视中走进牢房。 魏知道:“从今天开始,他们代你们住在这儿。” 向铭学倒是波澜不惊,深深地看了一眼魏知后对向朝道:“走吧,背我出去。” ※※※※※※※※※※※※※※※※※※※※ 作家的话 晚上八点见 ☆.第1155章 尘埃半落 白善和满宝跳下马车,冲着家门口就跑去,结果在大门口那里成功被周六郎几个拦截住。 周立重和周立威立即把一个大大的火盆拿出来放在门口,喊道:“跨火盆,快跨火盆!” 满宝都惊呆了,问道:“不是只要洒艾草水吗?” “这是容姨老家的规矩,反正我们都来一遍呗。” 满宝一听,直接从火盆上跳过去,白善紧跟其后,后面跟来的小伙伴竟然也跟着凑热闹跳过去。 刘老夫人和庄先生就在门内等着他们,待他们跑进门就伸手拉住俩人,大松一口气,“总算是回来了,总算是回来了。” 白家一片热闹,白大郎立即拉着白二郎和周五郎等人招呼来家里的客人。 其实今天来的都是白善他们的同学或朋友,因为年龄相仿,话题很挺多,并不用他们特别招呼。 满宝先跑去沐浴换衣服去了,还把头发给洗了。 周立君一边帮她绞头发,一边问,“小姑,我听先生他们说,益州王养在遂州的私兵全被抓了,这事就算了了吧?” 满宝乐滋滋的道:“差不多吧,接下来就等朝廷宣判了。” “益州王会死吗?” 满宝皱了皱眉,“不一定,不过他做了这么多坏事,朝中想他死的人肯定不少,反正这与我们无关了。” “那他们还会害你和白善少爷吗?” “养的私兵都被抓出来了,就算他恨我们,在天子脚下,应该还是要收敛一些的吧?”满宝自己也不是很确定,毕竟因为益州王死了这么多人,他都有可能不判死刑,她又怎能推测到他们的行为呢? “那最近您还是老实点儿,没事别外出。” “我知道,回头我和济世堂说一声,先不去坐堂,就每日去牢里看看向家兄弟就好。” 姑侄两个商量妥了,周立君拿了条红布条绑住头发,就让她出去玩去了。 正坐在院子里说话的季浩一回头看见满宝换了一身新衣出来,眉眼间还带着雾气,忍不住一怔。 封宗平笑着回头,看见他这样,忍不住轻咳一声。 白善也正好披着头发出来,见满宝绑着头发,便伸手摸了一把,“立君给你绞的?” 满宝点头。 白善就扭头去找白二郎,“白二,一会儿你给我绞头发。” 白二郎指了旁边的凳子道:“快来晒太阳,一会儿就干了。” 白善就拉了满宝去晒太阳,他们坐牢的这段时间可是很少能见到太阳的,于是比之前更白了一些,相比之下,白二郎就要黑一些了。 殷或给他们两个倒了一杯茶,举杯笑道:“来,先敬你们一杯茶,恭喜你们平安出狱。” “对对对,这个要喝的,”刘焕连忙举杯,“总算是不必要去国子监里堵孔祭酒了,唉,这几天见孔祭酒的次数比我十多年加起来的都多。” 封宗平笑道:“说得好像你以前常能见到孔祭酒似的。” “虽然都是跟在长辈身后见的,但逢年过节还是能见到的,更别说我现在还在国子监念书了。” 白善问,“国子监有说要怎么处置我吗?” 封宗平笑道:“处置你做什么?你现在学里可是个名人了,多少人等着你上学后一睹真容呢。” 白善吓得往后一仰,“不会是要找我打架吧?” 殷或笑道:“大家都赞你不畏权贵,连素来对你不太友善的吴学官都对你称赞有加。” 白善就松了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封宗平对他们坐牢的事情很感兴趣,白善倒也不隐瞒,简单的将牢里的生活说了一些。 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牢里实在无聊得很,除了两个病人让他们还有点儿事情可做之外,其他的就实在是太无趣了些。 封宗平却目光一闪,问道:“你们四人住一个牢房?” 目光落在了满宝身上。 白善挡在满宝身前道:“她是大夫,不住在一起,另外俩人恐怕要没命了。” 封宗平笑着点了点头。 刘焕则是更在意另外一点儿,压低了声音问道:“所以你们进京来就是为了告发益州王的?” 白善道:“是也不算是吧。”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什么叫是也不算是呀?” 白善道:“本来我们就计划着过几年要进京考学的,只是有了益州王的事儿,这才决定提早进京的,又那么巧,我作为功臣之后被召入京读书,便来了。” 封宗平怀疑,“你真是今年才知道益州王是你杀父仇人的?” 白善点头,“我一直以为我父亲是剿匪死的,我哪儿知道是被益州王害死的?” 封宗平便叹息,“尊祖母也算忍辱负重了。” 白善深以为然的点头,然后和满宝对视一眼,有些想去找祖母了。 但刘老夫人知道他们这群孩子必定有许多话要说,所以没打扰他们,而是和庄先生到园子里说话。 他们是今天一大早收到的封尚书送来的公文,比公文提早一些来的是魏知的信。 说是私兵已被发现并缴械投降,可刘老夫人总觉得这心里有些不安,“这也太顺利了些,风平浪静的,就这么尘埃落定了?” 庄先生道:“这还只是开始,益州王还没开始定罪呢,还有那些和他联络过的人,这些人也都是要抓的。” “可我还是觉得益州的事太顺了。” 庄先生点头道:“是太顺了,京城的事也很顺,这段时间虽有些风波,但都是雷声大雨点儿小,我们还是小心点儿,几个孩子还是暂且留在家里,能不出门就不出门吧。” 刘老夫人叹息一声,“可惜我们与魏大人到底隔了一层,许多话不好问啊。” 庄先生道:“恐怕问了他也不会回答的,那毕竟是机密之事。” 刘老夫人点头,看了一下时间后道:“向家兄弟没出来,我去和向六爷说一声,明天还是让满宝去牢里看一看,把熬好的药送去。” 庄先生点头,“好,向家的人心也得安稳住。这一次也多亏了他们。” 满宝和白善今天也对封宗平特别的热情,然后着重提了一下他们还在牢里的另外两个伙伴。 封宗平知道他们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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