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仪毫无征兆地愣住,两侧垂着的手还在发颤,“你,你要干什么?” “我不管你囤米之由,但扬州之难需要米,远水短时间内无法解近渴,你手中的米能救许多人。”沈桑宁娓娓道来。 沈妙仪本就难看的脸色,惨无血色,心道沈桑宁趁火打劫,可眼下保住孩子要紧,于是很快就道:“只要能留下我的孩子,这几万两亏了便亏了,那些米都给你,都给你。” 她敢给,沈桑宁可不敢要,囤了那么多米,迟早被朝廷知道,究其原因难以说清。 “不,待你脱离公府后,以你自己的名义捐了吧。” 谁买的,谁去捐,不论将来是美名还是罪责,都自己负责,如此最好,还能给朝廷省些赈灾银。 沈桑宁说完,沈妙仪只顾着点头,倒是沈益眼睛一亮,粗着声叫好—— “好好好,捐米好,丢尽的颜面多少还能回来些。” 沈桑宁瞥了眼沈益,“颜面若是能靠花钱回来,趁着我夫君还在,要不您再捐些?” 沈益笑容僵住,“我哪还有钱?没有!”说这话,面上挂不住,表情显得滑稽。 第305章 世子一心打胎 沈桑宁收回神色,看向公婆,“父亲,母亲,二妹腹中孩儿不如就待明日游街之后,由伯府自个儿做主吧,左右也与公府无关了,更不必在公府见血。” 先前还咋呼的段姨娘,在看见沈益要求沉塘后,安静不少,这会儿也没话讲了。 虞氏本也没有想让沈妙仪在今夜直接打胎,想着儿媳说的没错,便要应下,奈何裴如衍沉着声反驳—— “不行,不能留。” 这强烈的打胎要求,若是由裴彻提出,显得理所应当。 却偏偏是裴如衍。 虞氏看着儿子不满的神色,颇为不解。 沈桑宁亦是没想到他态度这么坚决,刚想劝说,话到嘴边,只见裴如衍转头对向她。 他面含愠怒,又极力克制,“若非时机不对,我也想将她沉塘!” 裴如衍为此动怒,不在沈桑宁的意料中,明明刚才还好好的啊。 别说沈桑宁,连虞氏和宁国公都没料到,向来在公众场合不露情绪的儿子,就这么怒了。 看来真是兄弟情深,弟媳出墙,为弟弟所不值啊!这是宁国公的想法,甚至有些欣慰。 虞氏想的就没那么简单了,但是没想明白。 沈妙仪被这忽然的话给吓住了,“世子为何想让我死?” 裴如衍低头睥睨着她,冰冷道:“因为你该死。” 沈妙仪无助道:“可我捐了米!” 裴如衍嗤笑一声,懒得多费口舌,谁让这太平盛世不能沉塘呢。 至于捐米……其实让米充公的方式有很多种,偏偏,央央心善。 他闭了闭眼,双手在袖中抓着布料,沈桑宁见那宽袖褶皱,伸手去握他的手,“阿衍。” 待看清他幽深的双眸充斥的多种情绪,她终于明白,他为何执着。 一时间,沈桑宁也没了为沈妙仪腹中孩子说话的念头。 裴如衍仍由她握住手,深深呼吸,平复心情,克制不甘,朝正处于不解中的虞氏望去,冷静又敬重地开口,“儿子失礼了,此事还是由父亲母亲做主。” 语罢,再看向一脸凄苦的沈妙仪,冷漠道:“沈二小姐,休书明日一早就会过官府明路,等官府印章敲下,抄录的休妻公书会送至伯府。” 闻言,他再不想待在正厅里,冷着脸走出正厅。 离开时,发觉沈桑宁要松手,当即反握住,将她一并带了出去,导致她也没留下听虞氏的处置。 不过把紫灵和玉翡留下旁听了。 裴如衍一路快步,走入青云院,进了房中,见茶壶里没水,朝院外喊道:“人呢!” 陈书站在外头,朝着小丫鬟们招手,暗示赶紧进去添茶。 其中一个丫鬟挺身而出,捧着茶壶进屋,一进门,就感受到不同寻常的低气压,害怕得斟茶的手都在抖。 丫鬟手抖,裴如衍的手可不抖,握得沈桑宁手心都出汗了,可他仍是不松,但脸色依旧沉着。 她看着他连喝下两盏茶,面前的丫鬟如热锅蚂蚁斟上第三杯,她终于开口问,“你是在同我生气吗?” 裴如衍一门心思盯着茶杯,在即将斟满时,道:“出去。” 丫鬟两耳如竖起般灵敏,闻言当即放下茶壶,逃也似的关门离去。 沈桑宁还等着他回答,他低头看着茶杯,嗓音透着不易察觉的怒—— “央央,若不是她,我们……”他突然收住,惆怅地叹慨一声,不想说了。 但即便没说,沈桑宁也听明白了。 而这一刻,她意识到,这不是怒。 是恨。 明明他没有经历前世,却比她还恨,不知他究竟看了多少遍她的笔记,才能印象深刻至此。 沈桑宁垂眸,端起他的手,“阿衍,过往的事都过去了,她前世犯的错,在前世她就得到了惩罚。” 看着别人幸福,觉得那幸福本该属于自己,而自己孤独终老,一生陷入不甘与悔恨中,至死都在后悔换亲,对沈妙仪来说,是比死亡更痛苦的。 于是今生重生,她不再换亲,改变了前世一直悔恨的事,然而又犯了新的错误。 “阿衍,今日对她的处置,只是对她今生的错误惩罚,阿衍,我们现在很幸福,不要去想前世了,好不好?”沈桑宁忽地有些后悔写那笔记了。 她的本意,是想让他了解她,知道她前世今生的一切,而非让他痛苦。 裴如衍眉头不展,“我只是想不明白,凭什么她可以得到想要的。” 语罢,他端起第三杯茶解渴,三杯茶喝完,他缓缓恢复平静,“我不该在前院驳了你的决定。” 他抬眸,定定地看着她,“抱歉。” 这道歉也来得太快了些,只是沈桑宁并不想他道歉,“你今日没错,是我没早些理解到你的心情。” 两人相视着,都低下了头。 院外,忽地响起两道脚步声,随即是陈书不轻的一声“嘘!” “怎么了?”紫灵压低声音问。 陈书没说话。 说话的是沈桑宁,“进来。” 紫灵慢慢打开门,探头见屋里没出什么事,才踏步进来,“少夫人,世子,国公与夫人决定了,说您怀着孕,府里不宜见血,还是明日游街完,让伯府自己决定是否打胎,至于那周韬,明日得跟二少……不对,跟二小姐一起游街。” 紫灵停顿了下,感觉怎么称呼沈妙仪都怪怪的。 这一顿,被玉翡接过去话茬,“待明日游街完,周韬也不是京机卫了,国公爷要将他逐出京城。” 沈桑宁见裴如衍面上无异议,继续问,“那素云呢,你们把她带回来没有?” “素云?”紫灵愣住了,“呀,对了,素云呢!” 紫灵问着自己,慌忙地跑了出去。 玉翡显得淡定许多,“夫人没计较素云的过失,尤其是看见她手腕上的伤……素云现在应该是回了房里,奴婢瞧她那样,应是不想再留下了。” 卖身契和和离书都到手了,素云是自由的。 沈桑宁点了点头,不再多言,让玉翡取来木盒。 尘封的木盒,等待了一日,终于交到了裴如衍的手上。 “这是何物?”他问。 沈桑宁摇头,“你打开看看。” 裴如衍皱眉,看着上头贴着亲启的封条,谨慎道:“你退后些。” 第306章 我四十岁了 干嘛要后退些,木盒里还能装什么炸药不成? 沈桑宁略偏了偏身子,裴如衍轻轻拆开封条,将木盒打开。 玉翡已经有眼力见地退出去,将门阖上。 木盒中,呈现着一条陈旧的白布。 两人皆为一愣,沈桑宁将手伸过去,摸了摸面料,中等料子,“这像是做中衣的布料。” 白色的布料还有几块脏污痕迹,一角隐隐透出血色。 将之摊开在桌上,方知这是一张血书。 虽说盒子外的封条上写着宁国公世子亲启,但那盖着官驿的印章,是出自驿丞之手,反观这血书,开头并未写明是写给谁,而是直入主题—— “连日暴雨,待察觉材料有变,已是回天乏术。” 只这第一句,两人便看出这血书是出自谁手,不约而同地抬眸对视一眼,后又凝重地低下头。 “但天不绝人,吾报于知府,迁徙百姓,以避洪流之祸,保全生灵。” “然百姓虽免性命之忧,却将流离失所,家园不存,身为此役之责人,不仅未能查出中饱私囊之辈,也无能保全百姓居所,吾深知罪孽深重,万死不足以赎其咎,愿以一己之身,与扬州城共赴患难,纵粉身碎骨,暴尸荒野,亦不敢怨尤。” “唯独念及吾孙阿璃,心性纯良,未谙世事,望天垂怜,允吾孙归家。” “——姜明昌绝笔。” 字迹……其实看不出字迹,全篇只能看出姜太爷写得用力,即便是一撇一捺,也没省下一滴血。 姜太爷年纪大了,人又瘦,指尖能有多少血?这一长篇血书,不知他独自割破了多少次指腹。 看着早已干涸的血迹,沈桑宁仿佛能感受到,一双手千疮百孔,有多痛。 这事要怪,就怪那偷换了材料的人,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根本不能怪姜太爷,毕竟谁也不可能一天十二个时辰盯着仓库。 沈桑宁心中既悲,又愤,拳头朝着桌子猛砸一下,“哪个狗杂碎,贪的哪里是银钱,分明是人血馒头!还有,血书上说提前告知了知府,迁离了百姓,可传回京城的消息,却并不一样,我看就是知府怕担责,把能推卸的都推卸到了姜太爷身上。” 反正人死不会说话,会说话的姜璃,也下落不明。 她光是想想都够愤慨的,可想而知,此刻姜璃若还身在扬州,该有多无助。 是的,她就是相信姜璃还活着。 姜璃水性极佳,若非如此,姜家也不会放心让她跟着姜太爷去扬州。 “阿衍,我跟你一起去扬州吧,我们一起把姜璃带回来。”她道。 裴如衍却是沉默着,仿佛听不见她的话一样,抬手将她的拳头从血书上移开,盯着某几个的字眼,“这血书是写给陛下的。” 啊?沈桑宁被他的话转移注意,顺着他所指方向,看见“望天垂怜,允吾孙归家”。 天,是谁,当然不是苍天,而是陛下。 通篇未提及陛下,只叙述经历和罪责,末尾处暗暗地恳求陛下允许姜璃回家。 允许,或许说保护更合适,只要陛下恩准,自然有人护送姜璃回家。 血书是写给陛下的,难怪血书上没有提到裴如衍,可为何要交到裴如衍手上? 哦,也对,姜璃的父亲太直了,若非阿衍阻拦,今日就撞柱自尽了,怕是连血书都来不及看到。 沈桑宁想通后,还有不解的是,“姜太爷在生命的最后时刻,甚至不信亲儿子,相信的却是陛下?” 信陛下,能保全他的孙女。 裴如衍低低“嗯”了一声,沉吟道:“有君如此,他愈发愧对,故决然赴死,用生命给出交代。” 水难是人祸所致,不是姜太爷的错,但姜家领了差就摘不出去,这事要有个交代。 姜太爷深知陛下不会随便处置自己,而这势必会被不知内情的世人所诟病,世人要交代,故姜太爷自愿赴死,不愿陛下难做。 陛下是明君,姜太爷知道,所以一腔忠心,至死都无怨无悔,君臣相互信任,于是有了这绝笔血书。 直到如今,沈桑宁才明白,姜太爷赴死,更深层的意义。 一为愧对百姓,二因愧对陛下,三则用命给出交代,拖延时间,待陛下派人查明真相,就可保全姜氏族人。 沈桑宁从未这么直观感受到,臣子能这般信任皇帝的。 反正前世的记忆里,她所知道的官员,就没有能完全把后背交给谢玄的。 谢玄就有病,不仅喜怒无常,在同等条件下,还喜欢提拔家中不受宠的孩子,对嫡长子自带不满。 所以哪怕裴彻挣了军功,回京受封,也不曾被刁难。 包括幼年凄凉的阿舟长大,成为谢玄爪牙,沈桑宁也并不觉得阿舟能把后背交给谢玄。 所以,晋元帝真是个好皇帝,只盼这次真的能还姜氏安宁。 不过…… “阿衍,”沈桑宁的话题又回来了,“姜太爷将这血书交给你,说明也很信任你,信任我们能够将阿璃平安带回,所以我们不能辜负他的期望。” 她话中意味再明显不过,裴如衍深深看她一眼,别开脸去,顾自将血书折了起来,放进木盒。 见他起身,沈桑宁跟着站起来,“你怎么不理我?” 裴如衍唇瓣抿紧,“说了你要不开心。” 虽然碰到姜家这事,没有谁能开心,但—— “你不说话,我更不开心。”她道。 裴如衍将木盒放到柜子上,闻声回头看她,“那我说,你不能去。” …… 沈桑宁两条眉毛深深拧起,“为什么?” 他斟酌着用词,严谨道:“堤坝未筑成,洪水随时有可能再来,是其一,其二是百姓怨气,加上粮食紧缺,随时有可能有治安问题,其三城内死伤惨重,尸体遍地,这次陛下特意让杜承州一同前往,也是防止疫病。” “总之,很危险,你不能去。” 沈桑宁眉心沟壑不曾舒展,朝他走近一步,“你是不是忘了,我骨子里已经是四十岁的人了,不是没见过世面,算起来,我比你大了十八岁!” 裴如衍静静看着她,语气平静且坚定,“八十都不许去。” 语毕,他径直朝床榻走去,留她在桌边站着干瞪眼。 第307章 姜璃在那里!打死她! 夜色下,公府的另一处。 这个时辰,大通铺的下人房里叽叽喳喳地聊着天,素云一进房门,里头七八个丫鬟瞬间停了声朝她望去。 目光有怜悯或好奇,亦有不在意或鄙夷的。 甚至有不嫌事大的丫鬟在此刻开口问,“素云,你和那个姓周的有夫妻之实吗?他被赶出京,你要跟着走吗?” 此言一出,偌大的房中静默到诡异,不少人竖起耳朵,好奇地等待答案。 素云在门内顿住脚步,没往里走,又听另一丫鬟没好气地对提问的丫鬟道—— “你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问那么多干什么。” 不嫌事大的丫鬟不以为然,“有什么不能问的,待到明日,全京城都知道他们主仆用同一个男人,就算我不问,外头的人也好奇呢。” 是啊,全京城都会知道。 素云低头,虽没回答,心中却更坚定了离开京城的想法。 她留下只会抹黑国公府,抹黑世子夫人,增添些茶余饭后的谈资。 她已经是自由身了,这些年也攒了几十两银子,足够离京生活一阵子,往后怎么活全可凭自己心意,再找个活计总不至于饿死自己。 素云不再在意周围投来的眼光,朝着自己的床位走去。 还未收拾被褥,只见床头压着一封信函。 信函上盖着京兆府的印章,见此,她心中冒出一种猜测,伸手将信函打开。 是判决下达的和离书。 素云怔怔地看着和离书上的每个字,想到自与周韬成亲以来的种种……闪着泪花的眼睛一眨,热泪滴落在和离书上。 她保持着站立姿势,看了许久,久到同房的丫鬟们都好奇纸上是什么,怎么还哭了。 方才不嫌事大的丫鬟误以为是被问哭的,讪讪道:“我不问就是了,这有什么好哭的。” 素云仿若未闻,她的唇边蓦地露出笑沟,抬手擦了眼泪,将和离书收在怀里。 她将自己的东西收拾好,左右肩各背了个包袱,腰间还缠了个包袱,不顾众人注目,朝着门外走去。 经过青云院时,素云驻足观望,听里面安安静静,或许少夫人和世子已经休息了,于是抓紧包袱背带,疾步朝公府偏门而去。 今夜守着偏门的是一个年纪小的护卫。 素云将包袱解开,想用卖身契证明自己是自由身可以离开。 手都伸进了包袱里,才想起卖身契已经撕毁。 正尴尬时,那小护卫已经快速将门打开。 透过窄门,可以看见府外被路灯照亮的后街,还有摊贩在卖宵夜,素云重新将包袱捆绑好。 小护卫突然道:“等等。” 然后转身小跑到凉亭内,拎起什么再跑回来。 待走近,素云看见他手上的小包袱,护卫将小包袱递给她,“少夫人说,若你要走,就将这个给你,天凉了,去城南雇个马车吧。” 素云迟疑一瞬,伸手接过,打开看了看,是一件秋衣,秋衣里裹着二十两银子。 二十两,相当于她半年的月银,就这么白白给她了。 她心中五味杂陈,同护卫道了一句谢,又将包袱缠在了厚重的腰侧。 随即,跨门而出。 方走几步,就听窄门吱嘎一声,门关上了,她厌恶的生活,也真正结束了。 “姑娘,吃夜宵吗?”卖夜宵的摊主问道。 素云看着卖夜宵的老伯,突然转身,面对着国公府,朝着青云院的方向跪下,重重磕了三个头,最后一次迟迟不曾抬起。 未来会如何,虽迷茫,但她不会后悔。 当抬起头时,已是崭新的充满希望的素云,她朝着夜宵摊走去,爽快地朝着摊主道:“吃!两碗!” “嘿嘿,好。”摊主应下,还怪会吃的嘞。 低头,是冒着热气的夜宵,葱花点缀着挂面,就同星星粉饰夜空。 抬头,是月亮,点点星光伴随悄然绽放。 广阔无垠的夜空下,青云院熄了最后一盏灯。 床榻上,穿着秋季亵衣的女子枕靠在男人的臂腕里,翻来覆去没有入眠。 沈桑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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