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5章
问好。祝缨道:“坐。” 金良双鬓已白,金彪倒是个魁梧模样,两人看郑奕点头,才坐了下来。金良低声道:“温大郎……唉……劝不住,孤儿寡母,又与别人的心情不一样。” 几人吁叹了一阵,白志庆、柳昌也到了,舒炎是新丰令,显然是来不了的,但是听到了司仪报他派人送了奠仪过来。然后是禁军里的将校,也有派人送奠仪来的,也有亲自来的。 人一多,稍有些乱,祝缨又为温府理了一理,再坐回去吃点心。禁军内有不少人认得祝缨,祝缨也对他们挥一挥手,又与回头继续与白志庆说话。白志庆是礼部的员外郎,巧了,王丞去了礼部做了郎中。白志庆于是请教一下王丞的脾性,祝缨道:“他不是爱生事的人。” 郑奕道:“不爱生事好啊!朝上已经够乱的了。哎,老邵也快到了吧?” 祝缨道:“也就这几天了。” “那能赶得上来一趟。” 闲扯到了一阵,郑奕先告辞,白、柳等人看天色已晚,也赶在宵禁前离开。祝缨看金良也要起身,说:“金大哥等一下,我有事要托你。” 她看人少了些才起身,对温岳道:“我明天鸿胪寺还有些公务,晚些再来看你。” 温岳哭得浑身是汗,洗了把脸才哑着嗓子说:“多谢。我现在是顾不得许多了,我……” 祝缨道:“再说这些就见外了。不用管我们,我们这就走了。” —————— 出了温家,金彪道:“要宵禁了。” 金良看祝缨不紧不慢的,又看自己儿子着急的样子,摇了摇头。虽然不知道祝缨有什么事要说,但是,祝缨绝不会带着他们爷儿俩犯夜禁寻开心。 他们到了金良家,金大娘子还在等门,看到祝缨来了,站了起来:“三郎来了?”说完又觉得自己是不是得叫一声“大人”才好。 祝缨笑道:“想大嫂家的猪蹄了。” 金大娘子道:“有!尽有的!”招呼她进来坐,又要张罗晚饭。 祝缨指一指跟随的祝文等人,说:“劳大嫂也管一管他们。” “放心。” 祝缨与金家交情长,祝缨道:“大嫂也来坐。” 金大娘子也不推辞,一家三口都坐着相陪。祝缨还穿着素服,金家人也没嫌弃,她也不喝酒,金大娘子就给她上了蜜水。 三个人——金彪不敢插嘴——先聊了几句,从想念张仙姑、祝大,又说到花姐医治过温母。金良对祝缨道:“今天温大也多亏了三郎,这场后事办得风光漂亮,三郎一向是能干的人。要是我们,想帮忙也只会干些跑腿的活计。” 祝缨道:“说这些做什么?咱们难得聚一聚,说说咱们自己。” “什么?” 祝缨道:“阿彪……还是九品?” “唉……” 祝缨道:“我知道你家的来历,府里有什么安排没有?” “正九已经很好啦,哪能事事都劳烦府里?他又没有什么功劳,年纪又小,熬着呗。” 祝缨道:“要是府里没有别的安排,我倒有个路子。过两天我就往那边府里去,与京兆商议一下怎么安排阿彪。” 一家三口都瞪大了眼睛看着祝缨。 祝缨道:“熬资历也不能傻熬着,那不熬干了?熬糊了?得设法把品级提一提,这样遇着功劳的时候他才能挨得上。不然,白种了树吃不到果子。” 金大娘子道:“果然可行么?” 他们家虽然与郑侯府上有渊源,但也确实不能坐等郑府事事为他考虑。府里给金良从一个家仆带成了个六品官,已是非常好的主家了。 祝缨点了点头。以前不好说,现在有把握了——阮丞在兵部做郎中了。中低级的军官的管理、选拔、考核、升降,是兵部在做。 “这么多年的猪蹄子,可不能白吃啊。”祝缨笑着说。 “哎!”金大娘子说。 金良道:“你哎的什么呀。” 祝缨笑出声,金大娘子也笑出了声。 —————————— 祝缨第二天带着赵苏去鸿胪寺,先认齐了余下的人,再办交割。然后她就理所当然地将大把的事务都交到赵苏手上了! 赵苏是她带出来的人,做事与她有几分像,很是让人省心。 赵苏一就位,骆晟举荐的那位阳丞也快到了。鸿胪寺里已有人知道赵苏与祁泰的关系,又有小黄等人,祝缨俨然已掌握了鸿胪寺的半壁江山。却没什么人讲歪话——祝缨提拔自己人,但不刻薄其他人。 柯典客就一门心思也想变成“自己人”,与赵苏十分配合。 祝缨落衙后又往温宅去转了一圈,再往郑府去。 郑熹才从京兆府回来就听说她到了,在书房里见了她,彼时郑川正在一旁伺候笔墨。 郑熹道:“看来温家的事儿也耽误不着你。” 祝缨道:“只怕耽误着您了吧?” 郑熹挑眉,祝缨道:“温大郎在禁军里多少年了,这节骨眼儿上痛失慈母,上进的天赐良机也溜走了。” “是啊,诸王蠢蠢欲动,”郑熹先踩了诸王一脚,然后说,“你是有想法了?” 祝缨道:“您要在禁军里头已经安排好了别的,当我没说。要是还没有,请您得尽早安排了。” 郑熹点了点头。 祝缨又说:“想来别人的安排也被那一场架打乱了。”朝会一场群架,武职的也有参与的,末了皇帝又把武职、禁军调动了一番。 郑熹道:“还有呢?” “我在温大家遇着金大父子俩了,您要是对他们没有安排,我想帮金彪往上走一走。当年金大帮过我不少。” 郑熹问道:“你要怎么帮金彪?” 祝缨道:“他们的升迁是兵部在管,走一走兵部的门路。” “阮?” “是。” 郑熹道:“好。” 祝缨道:“那就这么说定了?” “当然。你自己的事情也要上心,鸿胪寺不是久留之地。” 祝缨笑道:“我不挑活儿。” 郑熹道:“那还往鸿胪寺里放那么多人?” “不是往那里放人,是我到哪里,哪里就有我的人。” 郑熹笑骂:“大言不惭!与骆晟不要走太近,你难道想做外戚一党?他聪明能干也就罢了,一个菩萨,你拽不动。” “这不是在一处混日子么?不在一处,也就管不了了。” 郑熹道:“邵书新后天到,休沐日聚一聚。” “好。” 外面来说晚饭好了,郑熹道:“一起?” “我又赶上了!” —————— 邵书新入京的时候天气更凉快了一点,这天不是休沐日,祝缨还是预备落衙后去他家里看看他。 杂事都推给赵苏,祝缨翻看邸报,忽然觉得嘴里没味儿——陈峦的孙子、陈萌的儿子,出仕了,起手就是正六品。 飞快地浏览完了全部的内容,祝缨轻轻地合上邸报站了起来。 不知陈峦放不放心孙子进京呢?:,,. 笔趣阁789提供下载(biquzw789.org) 324. 陈放 二十年来多少能人的天才设想都破…… 二十年来多少能人的天才设想都破产于皇帝死得太晚! 譬如王云鹤,也是有一点“新群登基万象更新,我做一些改革更方便”的想法,哪知能干的先太子死在了皇帝前头,新太子又是那样一个脾气,皇帝活得久,诸王又被纵容成了这样,都是阻力。 譬如施鲲,一位只想安稳混日子的人,与王、陈谋划了一件人生中俯仰无愧天地的事——送了许多年轻精英出京历练储备人才兼避开乱局,为国为民死了到地府都能吹牛的那种。皇帝多活了这些年,眼瞅着精英们都长成了,他们不踏进这场乱局都不行了。磨炼你们不是让你们练好了拳回来打架的啊!朝会上动拳脚只是表面,私底下大动干戈的主力可不就是这群人么?成养蛊了,避了个寂寞! 譬如郑熹,很早到了先太子的身边,起手就是一个詹事,多么的亲密无间门,他也乐于为太子扛雷。结果呢?皇帝活得比先太子还长!不说努力付诸东流,留下来成果的也不多。安排了温岳在禁军,皇帝熬到了温岳丁忧。安排了蔺振在皇帝身边、姜植在御史台,皇帝熬到了把这二人调出京。这都什么事儿啊! 譬如刘松年,他被皇帝召进京,是为了准备襄助过度的,这一过度就是二十年,天天在京城里耗着,耗得老刘开始怀疑自己能不能活得过皇帝。 又或者段琳,段家相当的明白,他们有仇人,但是问题不大,一朝新旧交替,就是洗牌的机会。结果桌上这一局牌它打不完了! 更不要提英年早逝的先太子一系了,先太子的命不算很短了,多少雄心化成灰土。先太子妃满眼光辉灿烂的人生,“噗”一声,被吹灭了。承义郡王、东宫旧属等等等等……都没了。 诸如此类,不胜枚举。 就是皇帝自己,二十年前拔除龚劼开始,也是为了好儿子。结果儿子居然不耐活。把好外甥郑熹给了东宫,然后郑熹也跟着蹉跎了好几年。眼看旧臣故人渐次凋敝,剩下的儿子皆不如死了的,皇帝心里也是凄凉得很。 每个人每天都面临着“皇帝活太长”带来的难题,以及衍生出来的一系列题目。世界它居然不照着大家规划的来,总是出意外! 不如意事常八、九啊! 人们不太敢将对皇帝寿数的推测说出来,只能奋力地解着衍生的狗屁题目。 京城里每天都有整个帝国的菁华们惆怅、调整,远在千里之外,还有一个郁郁的人——陈峦。 他急流勇退又安排陈萌往外任去,便是担心儿子脑子不够使,搅进新旧交替的时刻成了别人的垫脚石。新旧更替,他一个老臣上表一贺,自己儿子就又能现到新君面前了,那时候再往京城一放。妥贴。 哪想到皇帝又活了十年?直熬到了他孙子都能出仕了,儿子的资历都攒得差不多了,接下来怎么安排?怎么安排都是含了口滚烫的羊肉,咽也不是、吐也不是。早知道该让儿子在地方上攒点资历就火速回京磨着,把脑子磨好了下场迎接交替! 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的。 孙子出仕不是陈峦安排的,皇帝想起他来的时候也没有同他打个招呼。 说不得,只好随机应变了。 “帖子拿好。进京后先拜见陛下,然后拜见各位相公,要恭敬,”陈峦对孙子陈放说,“几位相公眼下恐怕无暇指点你,遇大事或可求教于王云鹤。平日可与你祝叔父亲近,那是一个可靠的人,比别的同乡故旧更可信任,对他一定要礼貌。沈瑛是个愚人,做事做不到点子上,姻亲嘛,礼数要到。” “是。” “要始终将陛下排在最前面,便是要蒙蔽,也要将蒙蔽陛下放在第一。” 陈放清了清嗓子,陈峦刺了他一眼,陈放老实站好。 陈峦微叹:“陛下念旧了啊!” 陈放低声道:“是。” “是什么?咱们好些年没有回京了,京城局势,不是你一个年轻人千里之外看过几封信就能知悉的。去了多听、多看,少说。” “那想和做呢?” 陈峦轻声说:“现在还轮不到你,你只要站在那里就好。老老实实看三个月,循规蹈矩干上半年,再想着动手动脚吧。要与人为善。” “是。” 特意算了个宜出行的日子,陈峦亲自将孙子送出了大门。站在门口,陈峦不无忧虑地看着长孙的背影消失在了转角处。 陈萌加急送回来的小儿子忙说:“阿翁,外面热,咱们回房吧。大哥聪明的,一定能够显名的。” 陈峦道:“你哪里知道哟~” ———————— 陈放一路晓行夜宿,途中经过了父亲陈萌所辖境内,又跑去刺史府里拜见了一回父母。 陈萌道:“一转眼你也长大啦,到了京城之后先静观其变。你阿翁为相多年,我看诸王未必会安份,是会有人想与你做朋友、拉拢你的,你谁都不要答应。再过两个月我便也要动身进京去了。” 今年轮到陈萌进京了,他倒觉得这个时候让儿子出仕时机不错,自己很快就能再回京带俩月孩子。 陈放道:“阿翁也要我谨言慎行。” 陈萌道:“这就对喽!我这里还有封信,你带去给你祝家叔父。” “好。” 儿子答应得痛快了,陈萌又担忧了起来,前阵子朝上这一通乱,他身在远处都能感觉到那种紧张。儿子能够应付得来吗? 陈放道:“儿入京之后不过是个六品,想出事也出不了大事的。” 陈萌道:“六品与六品也不同啊!在陛下身边,嘴要严,要恭敬。” “阿翁也是这么说的。” 陈萌又殷殷叮嘱:“什么沈家、冯家,走动走动也无妨,遇事不要听他们的,也不要为他们递什么话。” “哎。” 陈放听了父祖两耳的教诲,又被母亲好一番关爱,将他的行李重新整理了一番,又添了几身秋冬的衣服才放儿子上路。 到京畿地界的时候已经是九月中旬了,陈放已经换上了夹衣。 这一日到了驿站,核了身份,驿丞才说:“小官人这边请。”便见一直坐在角落里的几个男子起身,上前问道:“可是陈相公家的郎君?” 仆人要上前,陈放拦住仆人,自己说:“我是陈放。” 当先一个带点稚气的少年上前一揖,道:“在下姓祝,是鸿胪祝少卿的学生。奉老师之命前来迎接郎君。” 陈放看他个头不太高,看着有点紧张的样子行止却有礼,便和气地说:“原来是叔父的高足,叔父进京路过舍下,你是不是也一同来过?” 来的少年就是祝炼,他被祝缨安排到驿站里蹲陈放。他以前也领些任务,但是完全独立完成且跑这么远的大活,这还是头一次。 意识到自己紧张了,祝炼稳了稳神,道:“正是。” “里面说吧。” 陈放比祝炼大几岁,陈峦尽心教导的孩子,气度看起来比郑家家塾那些人还要略强些。以祝炼的眼光看,他的身上也带一股极自然的“贵气”。 两人进房坐下,陈放先问祝缨好,祝炼也代答了。祝炼道:“老师在京中不得出来,所以让我来知会您一声。京城近来发生了一些事情,请您留意。” 陈放道:“叔父有心,不知是什么事?” 祝炼道:“您是要去宫里任职的,第一要务那当然是陛下。” 陈放这个六品不止起点高,位置也很好,是皇帝的近卫,由出身极高的贵胄子弟担任。它不看你的本领,也不看你的资历,就是看出身。从这里出身的人,哪怕放在纨绔堆里,也是顶尖的那一拨的纨绔。 这活儿郑熹干过,骆晟干过,冷侯小的时候也给先帝干过。但凡有可取之处,都直接摆在皇帝的眼前。 瞎了之后,皇帝愈发的念旧了起来,而他熟悉的旧人已凋零了大半了。想起一个,死了,再想起一个,又死了。想起陈峦,没死,就问陈峦的子孙。陈萌已经是刺史了,再问还有什么人。 王云鹤与施鲲当然不会说陈家没人了,回复说,陈峦的长孙已经长大了。皇帝想到陈峦做丞相的时候事事称意,钦点的把陈放叫到京城去做官。 也算是皇帝庇佑的人了。只要谨慎,陈放的将来坏不了。同样的,如果不谨慎,缺点错处也都摆在了皇帝面前。 陈放问道:“陛下圣体安康么?” 祝炼摇了摇头:“眼睛一直没有好,一直高深莫测。” 陈放点头,心道:那就是喜怒无常叫人摸不着头脑。 祝炼道:“老师说,您进京之后哪里都别去,先进宫。一切事务都要排在陛下后面。” 这话就与陈峦的叮嘱合上了,陈放道:“叔父说的是。” 祝炼又告诉他:“之前朝会上殴斗的事,禁军也有几个人被黜了,又换了些新人。您府上的两位熟人也被调换了。老师说,请您与他们见面的时候留意。” 陈放忙说:“这是自然。”他看了一眼祝炼,决定把一些话亲自对祝缨讲。他家没有支使哪个“同乡”、“故旧”站队,那些人打群架不是他家指使的,这个得讲明白了,绝不能误会。 接着,祝炼又告诉了他一些皇子之前的事情,包括东宫。皇帝现在面前最主要的是太子和鲁王。太子也还过着有点像先太子的日子,不过他主要是挨骂,皇帝骂完他一顿,就会给他多安排一点事情。久而久之,太子也习惯了。不过有歧阳王与骆姳在,倒是比较轻松。 然后祝炼又拿出四份清单给他:“老师说,这一份是现在在京为官的同乡,这一份是宫中与您职司相关人员的名单,这一份是您入职的步骤,最后一份是京中现在流行的一些玩艺儿。” 陈放双手接了:“多谢叔父。” 祝炼接着说:“老师还说,十里不同俗,京城与老家的衣饰之类还有些差别。已经安排了裁缝到您府上准备着了,您回家之后量体,他们给做着,不耽误您穿用。” 陈放心道:祝叔父果然名不虚传。 又感谢了。 祝炼又转达了祝缨的一些叮嘱,最后说:“老师还有最后一句话,请您一定要记牢。” 陈放道:“不知是什么训示?” “面圣的时候,一定要沉着,口齿清晰,说得不要太快,一举一动,要如陛下都能看到一样。” 陈放都记下了,然后取出自己的名帖:“还请世兄转呈叔父,我面圣之后便登门拜访,领叔父的教诲。” 祝炼代收了他的名帖,然后告辞。 —————— 陈放次日一早进京,先到宫中办入职。祝缨给他的第三张单子上写明了步骤、到哪里去办、办事的人、该人有什么性情特点、需要他做什么等等。 他的祖父是前丞相,对这些本就熟悉,但是十几年过去了,毕竟有些变化陈峦不能尽知。祝缨就仔细得多,连遇到的人、办事的方位都给他写明白了。 一路顺畅,通到了御前。 陈峦已对他讲了不少皇帝的事,又有祝缨给的小抄。见到皇帝时,陈放也不慌乱。 皇帝目不能视,仍是接见了他,说:“你阿翁还好吗?” 皇帝的声音苍老而虚弱,有点含混不清。陈放抬头往上看,看到一个靠在椅子里的老人。陈放的声音有些哽咽:“祖父在家中常思念陛下,今日见陛下圣体安康,祖父必是欢喜的。” 皇帝感慨道:“初见他时,我与他都还年轻。” 一老一小叙了一回旧,皇帝道:“你才回来,给你两天假,回家去安顿一下吧。” “是。” 皇帝赐了他一些财物,给了两天假,陈放却打算只休一天,提前过来上工。从皇城退出,先回自己府上,府里接着个宝贝,一群人呜咽着围了上来。领头的管家道:“府里可算又盼来主人家了!郎君的屋子已经预备下了,您先休息。” 陈放道:“我先认认人,你们也认一认我带来的人,免得在家里见面不认识当了贼。” 他第一先将府内管事认明,再将府中巡视一圈,又将自己带来的管事、僮仆安排了。才坐在厅上,问留守的管事近总。 管事躬身道:“京里不大太平,咱们都盼着您来主持呢。” 陈放又问:“可有什么客人来么?” 管事忙说:“鸿胪的祝少卿派了人来。老奴想,咱们府上也不缺这些,总是一片心意……” 陈放笑道:“不缺东西,只是没想到要预备这些个,对也不对?”自家管事当然比不得朝廷的少卿脑子好使,这里的吃住都准备好了,时兴样式的衣服之类这管事一准儿是没准备的。如果准备了,刚才就会连同住所、车马等等一起邀功了。 管事道:“什么都瞒不过您。” 陈放道:“先送帖子吧。”王云鹤、施鲲、刘松年、祝缨、沈瑛,此外还有冯家,都送一份帖子。他要见一见这些人。 三个丞相,他今天能见着一个就不错了,丞相现在得轮流值宿。结果却见着了两个,施鲲值宿,刘松年在王云鹤家里。两人先问了陈峦的近况,再提醒他一句:“安份守己,等你父亲进京。” 他们对陈放也没有什么了解,看这年轻人还算礼貌,刘松年也没有刻薄他。 陈放已经第四次听到让他到京之后不要乱动的提示了,心想:这京城究竟是什么龙潭虎穴?我小时候没觉得这么凶险啊! 从王云鹤家辞出,他马上就去了祝缨家。 陈放对祝缨有着许多的好奇,满朝文武,他最佩服的是王云鹤,也以王云鹤为榜样,但最感兴趣的还是祝缨。祝缨是他的同乡,他前两年还打听过,实在难以理解,一个乡村赤贫的神棍,如何能被自己的祖父提起就夸的? 他小时候见过祝缨,印象是很好的。前年也见过祝缨,从祝缨身上根本看不出出身的痕迹。 祝缨身上有一种与出身非常巨大的反差。这让陈放忍不住就想接近她,研究她。 “陈放?他来了?有意思。”祝缨除下了黑绸,命人将陈放请到厅上。 陈放迈进厅里,见祝缨站起来等他。这位世叔生得并不魁梧,身形有点瘦弱,却又姿态挺拔。往那里一站,看着就让人觉得舒服。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笑,自然,不刻意。没有蓄须,这让陈放又想起来了一个久远的故事。 陈放抢先行礼,祝缨扶起道:“看着精神不错。” “是。” 祝炼还排在另一个人的后面,那人也是个美男子。祝缨道:“这是赵苏。”祝缨之下还有几个少男少女,经介绍,却都是学生一流,他们都是梧州人氏。陈放知道那是蛮夷之地,对见到的少女也都拱手为礼。 宾主坐下,祝缨先问陈峦。陈放道:“阿翁一切都好,叫我进京之后多听叔父的。” 祝缨笑道:“要问我京城的一些事,我倒都可以告诉你。要说其他,我就要说陈公太担心你了。我在你这么大的时候,最爱自己拿主意了。都长这么大了,还要事事听别人的,不觉得哪里有点不对么?” 陈放道:“叔父天赋异禀,小侄所不及,您年轻的时候自己立得起来,小侄如今还是要老实请教的。在家祖父也说,方才王相公也说,都与您说的一样,叫我安份守己。” 祝缨道:“这是上半段,安份是为了站稳,站稳之后就是往前走啦。不然是为了什么?我不信以陈公之智,没告诉你下半段。只不过你现在还是要站稳,先看看听听,看准了再着手。” 陈放不好意思地笑了,与祝缨相处是真舒服。他说了自己见皇帝时的事,祝缨道:“陛下眼盲心不盲,心中自有一本账,咱们看到的未必就是真实。” 陈放笑道:“是。” 陈放是个聪明的年轻人,聪明且有礼貌,比他父亲当年深沉得多。祝缨又问他见过沈家、冯家亲戚没有,陈放道:“已经下了帖子了,明天我有假,正好去拜会。” 祝缨道:“那就好。礼貌一定要有。”直到有人催促,说要宵禁了,陈放才从祝家离开。 此后便是拜访亲友,又是拜访父祖故旧,所见之人无一能及祝缨者。无论是对他好,又或者是想攀关系的,提示、安排也都不如祝缨切中关节。 入职之后,除开与同僚们交际,陈放得空便往祝缨家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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