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1章
个娇生惯养的不食人间烟火,更残的事情他们都见过,甚至经历过。 是的,能活着就不错了,有希望谁会杀掉自己的亲人呢? 现在不用死了,就是一起再继续苦着。 张仙姑道:“噫!穷人孩子早当家,穷人家的老的,也没得福享。” 穷人家的老人是没有“颐养天年”的说法的,重活干不了也得给儿孙看孩子,劳力下地的时候他们得在家做饭。劳力吃干的,他们吃稀的,如果是个老婆子,就更是这样了。 祝缨道:“也不能太苦了。我想办法吧。” “诶?” 祝缨道:“明天叫他们查一查户籍,凡在册的,年过七十而有残疾的老人,每月发点柴米吧。”不过数目得想好,不能太少,但绝不能太多。将将够吃,子孙有心呢,再添补一点,能吃饱,子孙无心,也不能抢走老人太多的口粮,抢了,老人饿死了,以后就没得拿了。他得让老人活着。 张仙姑双手合什:“这个好!哎,不会花你太多钱吧?” “从衙门开销里出,每月,得老人亲自到这儿来领。得活人才能领。行了,都甭围着了,吃饭吧。” 一家人吃完了饭,祝缨请花姐到书房里说话。 问花姐:“巫仁现在还上着学吗?” “对。” “我明天去番学,要是她确实能干,你印书的事儿,就交给她吧。” “她?当然是好。” “那就行。” 花姐道:“明天你去番学的时候留意,仇文或许要劝你一劝。” “诶?” 花姐笑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刺史可以逛街,但不能不带人。” “他怎么知道的?他今天不是在番学里吗?我给阿发放了假,他不用到府进里来。” “你被人认出来,多大一件事儿?街上人一传二传的,要不传到番学的时候快宵禁了,他现在就该站在你面前了。” 祝缨道:“前呼后拥的,能看到什么?我知道,官儿越大,独行越危险,可是我总是觉得,京中贵人不接触百姓,居于深宫之中犹如高居九天之上,太危险了!一朝折断天梯,从此仙凡不相通。凡人可以没有神仙,神仙不能没有凡人供奉。我的处境,比宫中贵人还要危险,更不能自命不凡,脚不沾地。” 花姐道:“我又没要管你!你自家小心就是。” “哎!” —————————— 次日,祝缨晨会之后将章别驾、祁泰等几人留了下来。专议给七十岁以上的老人发柴米的事情,她的意思,无论性别,只要有这么个人,活过了七十岁,又实有残疾,一个月补贴五十斤,一天划不到二斤米。 章别驾对州里的情况有点数,并没有反对,且说:“可谓大同矣!”说话的时候是有一点拍马屁的心思在内的,说完了,心底竟真的涌了一丝丝少年时的纯真追求。做官就该做成这样,章别驾想。 他甚至添了一句:“不如每月再给二两盐?” 祝缨道:“给糖吧,盐咱们手里没有,糖是有的。她要拿来换点别的,随她。司户,七十以上的老人有多少,你有数吗?” 祁泰道:“您不是要七十以上的残疾吗?怎么又以要七十以上的人了?那可就多了!” 七十岁以上的老人数目并不很多,乘以五十的话每月就是一笔不算小的开支了。但是,如果是家人完全不能养活的残疾老人,数目就又会变少了。 祝缨道:“那还得有个说法,什么样的算残疾。” 三人又说了一阵,主要是祝缨和章别驾商议。瞎一只眼的不算,得两只眼,缺了左手的只给一半,缺了右手的给八成,两只手都没了的,给全部。瘫痪了的,给八成。 祝缨道:“双手都没了的老人,恐怕活不到七十岁。” 章别驾道:“想到的就列上。” “行。” 等议完了,祁泰道:“那我就等您弄出个数目来好做账了。” “行。” 这个简单,发令给南平、福禄、思城三县,让他们一级一级地统计一下,然后再派人去交叉核实,以防熟人作弊骗取补贴。 文书发下之后,祝缨把赵振等人唤了过来:“休息过了,开始干活吧!”将他们支使给了项安。 荆生、方生、汪生稍感异样,以为听从一个女子的安排,还是个商人,略觉不妥。赵振倒是适应得不错,从福禄县开始,祝缨身边就有一些女子比较活跃。他说:“大人安排的,必有缘故。” 项安一看他们的表情,顿时明了,这样的目光她已经看得太多了。她先不争辩,而是说:“咱们都是为大人办事。只因我更熟,才指派人牵个头。一些行内的事,只有行内人才知道,几位不知前因就过去问,人家是不会说的。我叫人先去转转,问出些事来,再报给几几位梳理之后呈给大人。” 四人听她这样讲,都觉得有道理,赵振道:“成,你说怎么办吧!” 项安将作坊、商人等分成几部分,使他们四个各自整理一部分内容。四人看她分派清楚,也都领了活计,决意要将事做好! 赵振忙了一天,要回去休息的时候,却在路上远远地看到几个人狂奔进城,一头朝刺史府扎过去。 这是干什么呢?赵振心下犯嘀咕。 如果他再往前走几步就会看到一个熟人——林八郎。 ———————— 祝缨的差役昨天到了福禄县,林翁听说是找八郎的,也不敢耽搁,天一亮就自己跟着回了老家。 林翁埋怨儿子不开窍好久了,眼见别人家都有官儿了,这孩子就是不开窍!林翁急得什么话都说出来了:“活人难道还要殉了死人不成?!你看看这个家,这点子田,够你们兄弟吃的吗?你自己不争点气,以后要带着老婆孩子给人当奴婢换口饭吃吗?还是想给谁当上门女婿?我还要脸呢!” 现在祝缨又找林八郎,林翁说什么都要跟儿子一起去! 他一刻也等不得,抓着林八郎就赶到了刺史府。 林翁陪着笑,祝缨却看向林八郎。 林八郎脸上有些难堪。 这孩子有点惨,好好一个县学生,被姐夫牵连了。祝缨打算把他派到卢刺史那里,开糖坊。林家的家产一分,林八郎手上分不到几亩地,得给他一个出路。 祝缨道:“你错过了上一回,现在还有另一个机会。你可愿意以游学为名去主持一个新的糖坊?” 林翁吃了一惊,忙说:“大人!小人家是良民呐……” “带个仆人,让仆人出面。这个事儿,我得交给一个放心的人去办。要是商人,我反而不叫他去了,正因不是,才好以学生的身份与那边衙门说话。”祝缨说。 这件事还有一个好处,卢刺史那边有个顾同,让他们同学对接,顾同也能添一分体面。林八郎与卢刺史中间没有隔着一个死了的姐姐。如果卢刺史欣赏林八郎,林八郎有万一的机会出仕。 退一万步,主持一个糖坊,再不贪,也能补贴家用。 林八郎心头一动!同学们都有前程了,他当然看在眼里。现在这一步台阶极妙,一个刺史已经将台阶铺到了这个地步。 林翁听完了一迭声地催促。 林八郎深吸一口气,道:“学生愿意。” 他郑重跪下,拜了两拜。:,,. 笔趣阁789提供下载(biquzw789.org) 280. 活人 成与不成,我不悔了! 时间已经比较晚了,祝缨还是耐心多与林家父子多聊了几句。他们长得很像,但若论心迹,简直不像是父子。 林翁一听祝缨给林八郎安排了这么一条出路,整张脸都开始发光了。他的心里马上转起了主意,祝缨看着他的表情不像那么回事,嘱咐林八郎:“先做好手上的事,心思不要用在别处了。” 林八郎老实答应了。 祝缨接下来才说了一番鼓励的话,没提顾同,也没提别的,但是让林八郎记得凡事要问一问卢刺史的意思。“就算是他指派了人,你也不要就不管卢刺史了。” “是。” 祝缨道:“去休息吧,回家收拾收拾就启程。” “是。” 祝缨将父子二人打发走,看看天,也到了回家吃晚饭的时候了。她转到后面,径往张仙姑的小院里去。一家人居住得久了,习惯也渐渐地有了一些变化,祝缨很少单独吃,如果没有别的安排她就跟张仙姑一块儿吃。 苏喆、郎睿有时也过来,今天,她们都在这里了。连带的,祝炼也被祝缨叫了过来。 还没坐下来,祝缨就看到花姐身边吃饭的又多了一个——巫仁。 巫仁看到了祝缨,往花姐身后缩了一下,低下了头,匆忙行了个礼。 花姐道:“春耕他们家里忙,王娘子也请了假,她因要帮我就提前回来了。一个人在家里也不值当烧灶生火,我就带她过来了。” 祝缨点点头,问道:“家里没有旁人陪伴?” 花姐笑道:“晚上就跟我就个伴儿,住我那儿。” “行。你安排。”祝缨说。 张仙姑笑道:“那就一起吃饭吧。来,再不吃菜都凉了。” 一家子入了席,祝缨不在席里说扫兴的话,但是跟张仙姑还有祝大说了给梧州的残疾老人发米的事。张仙姑喜道:“这才是做官该干的事呢!咱们行善积德,不造那等刮透地皮丧良心的孽。” 巫仁听了,心里默算,一人一月五十斤,一个不活动的老人,只吃这些米恐怕不太够。要是有点钱的人家,再有点青菜豆腐之类搭着,他一天不用吃那么多的粮食,菜蔬少、肉食几乎没有,粮食吃得就多。不吃不吃的,一天也得一斤多粮才能算饱。 那不如拿米卖了换些粗粮,无论是豆子还是旁的,都行。这样才能挤出一点点米,换点油盐。菜么,自家田里随便种一点。好歹,这样的老人不会成为家里的纯粹负担了,不至于拖累全家。 刺史大人是真懂,掐得准。 坐下了,她挨着花姐坐,她的旁边是铃铛。铃铛坐得不太扎实,她刚过来的时候是跟胡师姐或者杜大姐她们一起吃饭的,后来花姐看她可人疼,在自己小院里独自吃饭的时候就让她跟杜大姐都上桌一起吃饭。次后又带她到张仙姑这儿吃饭,杜大姐还要绷一个女管家的样子,铃铛就以花姐学生的身份上桌坐了。 祝缨看了她一眼,没赶她下桌,她才坐住了。 祝缨饭桌上也不考察她们的功课——花姐已然告知,铃铛很有些天赋——说完给老人发粮的事,又跟父母说,接下来几天还是会更忙一点。 张仙姑道:“也是,你才回来,起先那些事儿是得收拾一下了。” 祝大又问福禄县的事情:“县令县丞啥时到哩?不能没个管事儿的人吧?前天听他们说……” “谁说的?” “会馆那儿。” 祝大好溜达,闲不坐,前衙、大街没有他不去的地方,现在最喜欢的是福禄会馆。他会福禄方言,与祝缨一样对福禄县的感情也颇深。到了那里,人家送他礼他不敢收,请他喝茶吃点聊天,他是非常乐意的。 一边喝茶一边聊,福禄人就关心这个了。祝缨道:“快到了。县丞先到,县令后到,想看看呐?” “我还在你那屏风后头看一眼就成。” “行啊。” 一顿饭有说有笑的,张仙姑说祝炼吃饭吃得少了:“半大小子正是吃得多的时候,在我这儿还能饿着你了?来!”让把面前的一盘大肘子挪给祝炼。 祝缨道:“我的呢?” 祝大把自己面前的红烧肉推给了她,感慨说:“老了,吃不动了。” 他们边吃边笑,祝缨顺便问问铃铛住得还习惯不。铃铛认真地点头,笑道:“很好。还能上学。” 花姐道:“学得很好,已经能给我打下手了。” 巫仁是个年轻姑娘,也不太熟,祝缨就不跟她多搭话。 巫仁也安静地吃饭,张仙姑看她腼腆,也不撩她。 巫仁这一餐饭吃得很舒服。 快吃完的时候,祝缨问道:“巧儿今天不在吗?” 张仙姑道:“巧儿娘今天过来了。” 祝缨停下筷子,问道:“接她回家了?” “你知道了?” 祝缨道:“她来的时候就是为了挣点儿零花补贴嫁妆的。” 因为是后院里的事,巧儿家也不会专程向她汇报。她给家里立了规矩,巧儿这事,经杜大姐报给花姐和张仙姑,也就决定了。 张仙姑道:“还真是舍不得哩,不过春耕过了,才得闲一阵儿,正好办喜事。她走的时候还问我,成完亲还能不能回来接着干。我也答应了,成不成?” “您都答应了,哪有不成的?”祝缨说。能来接着帮佣是好事,巧儿依旧有收入,巧儿的手艺在祝家也确实算不错。 祝缨还说:“明天得叫小柳去问一问什么时候,给她爹放个假,好回家张罗。她要来请林娘子去家里帮忙,又或者请家里相熟的去吃喜酒,家里的活计收拾好,也只管去。” 一旁侍立的蒋寡妇等人也面露喜色,杜大姐道:“那咱们分两班,轮流去吃席,将喜钱吃回来。家里也一顿饭不是现做,我提醒林娘子先将府里的饭菜预备好,到时候咱们上笼热一热就行。” 祝缨点一点头。 吃完了饭,她先去了书房,然后让人去请了花姐带巫仁到书房来商议一下书稿的事。 —————————— 彼时巫仁正在烛下给花姐的那个书稿以及付印的事项做最后的检查。 祝缨回来就跟花姐说了印书的事,这两天巫仁就帮着花姐干这个事。一共多少页,成本多少,印多少本。雕版是很贵的,印得多、成本均摊下来每本的价就低。再来是打听到的纸张的价格之类。虽然说是交给外面去印,也有刺史府管着,她还是自己做了个预案,留着给花姐核对。 花姐在灯下找绦子,祝缨常用的一把腰扇十几年了,坏了不少零件,总是修修补补的。天气热了,翻出来准备用的时候想起来去年点缀的绦子坏了已经扔掉了,寻思给祝缨再配一条新的。 小柳不敢入内,在二门外叫了一声。此时内宅二门上也放了门房,用的是别业带下来的的女护卫。她们也排了个班,两人一班。听到声音传话过去,花姐对巫仁道:“那咱们过去吧。” 巫仁跟着花姐到了书房,有一点小紧张,她不自觉地朝花姐挨近了一点。花姐牵着她的手走了进去,巫仁想行礼的时候,手却攥在了花姐的时候。她一缩手,花姐还奇怪地看了她一眼。 然后花姐也想明白了,于是故意也跟祝缨行一行礼,巫仁慢半拍跟着行礼。 祝缨笑道:“坐。” 两人坐下了,祝缨也不多客气,而是问花姐:“书稿定了?” “是。” 巫仁赶紧将书稿拿了出来,奉到桌上,祝缨将书稿翻了一翻,说:“我对医药懂得不多,你们校对无误,明天就可拿去开始雕版了。” 她看书很快,看上面一些医术的用词没有错字,便不再挑剔。花姐行医已经十多年了,在妇科上面,比一般的大夫强太多,便是宫中御医,恐怕也不如她明白。 她将稿子留下,看了一眼巫仁,问道:“都在忙春耕的事,倒耽误你家了。” 巫仁道:“回大人,还应付得来。我也请了几天假回去的。” 祝缨问道:“家里有多少人帮忙?”巫家的家产可能她比巫仁还要清楚一些,一个常在花姐身边的人,她是不可能不去查一查的。 巫仁道:“自家四口,家里丫环也可帮忙做饭,田产不多,有两家佃户,忙时再雇短工……” 祝缨认真听了,又问:“一年收获有多少?” 巫仁道:“收账的事儿我管得不多……” 祝缨与她一问一答,更清楚一点梧州这样小小富户的情况。 王家自己有点地,大部分时间不用他们自己下地干太多的活,平时由巫义或巫大去田里看一看,督促一下。春耕、秋收这样的时节,巫家人也需要搭把手,不做重活也得统筹一下,连家里雇的丫头仆人都得跟着帮忙备饭。 祝缨道:“那也辛苦。”说着,她看了一眼花姐。花姐在朱家村也是富户了,生活与巫仁现在差不多,忙的时候自己也得帮些忙,还得算个账什么的。 花姐道:“是,有了她,省了我许多的事。” 巫仁只不作声。 祝缨又问巫仁:“学过记账?” “是。” 祝缨先不考她,而是说:“还想接着给你老师帮忙吗?” “是。”这一回巫仁回答得语气非常坚定,带上了一点热切。她鼓起勇气,抬起头看了祝缨一眼。 四目相对,巫仁大脑一片空白,她完全无法从祝缨的眼里看出一丁点儿的情绪来,又不知道要如何接下去。两人就怔怔地互看。 祝缨道:“一直帮下去?” “嗯!”巫仁想大声说话,说出来的音量自己也不知道大还是小,于是又辅以用力点头。 祝缨道:“我知道了,你老师说你样样都使得,账也交给你管了一些。明天你再过来见见祁司户,让他指点你一下账目。合格了,医学部的账目你就管起来。” “是!”这回巫仁的声音大了一些。 祝缨对二人点点头,花姐就带着巫仁离开了。 巫仁的心扑扑直跳,心道:我这是走出第一步了吗? 她有自己的思量,自己结婚困难,也确实容易成为弟弟的家庭负担,那不如走另一条路!眼前就有现成的榜样。而她的榜样也就俩,刚好落到了番学,就在番学老实表现!如果能走跟老师一样的路,也不错。 她的想法早跟家里人说过了,家里人虽不很热衷,但也不反对。 这一次是王芙蕖提出来的。 王芙蕖看着花姐很喜欢女儿,又见女儿帮着花姐做的事还没完,就跟家里商量,让女儿留下来帮着花姐。说起来是田里的事重要,但是花姐现在干的好像是一件很大的事情,如果干成了,女儿可能会因此有点别的机遇。索性家里其他人累一点,女儿反正是跟着一个女师傅,安全。 王芙蕖愁的就是女儿的“归宿”,她口里说着“不信缘份一直不来”心里已经打退堂鼓了。这万一女儿一直遇不到一个八字能合得上的丈夫,后半生怎么办?靠兄弟靠侄子?王芙蕖不放心。 番学沾点儿官,花姐就是个官,往这上头凑一凑,有枣没枣打三竿子。为女儿找合适的婆家也是累,多担点儿家里的活让巫仁往别的上头使使劲也是累。都是累,都是为了闺女有个好结果。都一样。 所以王芙蕖是请了整个农忙时间全部的假,巫仁一头一尾都在学里,只在中间最忙的几天不放心家里回去了几天。现在王芙蕖还没回来,她先回城了,花姐就将她带了过来。 现在是有祝缨发了话的,她算见着了一点点曙光。 巫仁心道:大人不是那等惹人厌的墓志官儿,那些个完蛋玩艺儿一个个活得跟块墓志似的,往上头刻什么就一辈子都是那么个破样子了,哪怕盗墓贼给它刨坟刨出来踩碎成了石头渣子,拼起来还是原模原样的痴心不改。上头刻的还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大人是活人,也愿意活人,我只管尽我的力,成与不成,我不悔了!这样的机会要是把握不住,才要真的把后悔两个字刻到墓碑上了! ———————————— “这样的机会要是把握不住,你要后悔一辈子的!”林翁在福禄会馆里来回踱步,一遍一遍地重复着、催促着。就差提着林八郎的耳朵往里灌了。 之前祝缨栽培县学生的时候,林八郎“一意孤行”,让他错失了一个成为老封翁的机会。为此,林翁数次催促林八郎主动到刺史府去表达悔意,尽力排队求个官。他越是这样,林八郎越是不肯。 这次有了机会,林八郎也答应了,林翁的精神又回来了:“上回的官儿,算了算了,不提那个。个升官暂时没了,钱财上头有些弥补也是好的,你这次带着人过去,我把家里的张管事给你,他是个懂行的人,也会看账,也会做账……” “还未成行,大人的事还没办成,您就先想着往自己家里扒拉好处,我照您说的,怎么对得起大人?当年对姐夫也是……” “住口!”林翁扬起了手。 林八郎梗着脖子说:“咱要没拿姐夫家的东西,他犯了那样的大罪,死了活该!我不心疼他!他不冤!再来一次我还是帮着大人查他!可他的东西咱拿了,也没还给姐姐,我没脸拿着帮大人做事的功劳再去做官。姐姐还走了,越发没意思了。” 林翁抚着胸口,苦口婆心:“对你讲了多少次了,那是你爹贪吗?那不是为了你们吗?你们弟兄八个!把我一把老骨头拆了卖,也不能叫你们个个还能这么过活!你姐夫?我全家在他面前伏低做小,哪里对不起他了?他犯了那样的大罪,家产咱不拿也全充公了!在咱们手上,还能帮衬你姐姐外甥。别提你姐姐,我没那样的闺女!” 说到女儿他就来气,想起来女儿是亲生的骂多了容易骂到自己,才对儿子仔细讲道理:“你爹求了大人,好容易给她保住了儿女,还叫她有些田吃租,她呢?她没把你爹坑死!不孝女!” 林八郎听他爹说得越来越心惊,心道:幸亏我没做官,我要做官了,他还不定要我怎么样贪赃枉法呢! 这一次又确实是机会,父亲说的道理他都懂,他也知道一旦分家之后生计困难,但那是在为大人办好事情之后!不做官、不积极回应祝缨给的机会,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他担心自己的家人。 林八郎脾气也上来了,道:“您要再支使我损公肥私,我明天就跟大人辞了这个差使。要我接差使,你用惯了的仆人,我一个也不带!” 林翁被噎住了,想闹,又觉丢脸,想打骂,又深知儿子的脾气,只得说:“好好,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等你老了,有了八个儿子,再想想我!” 林八郎也赌气:“必不像您这样的!饭没煮好,先偷米,什么样的人家能容得下这样的厨子?” 父子俩怄了一夜的气,第二天还是早早起来回家收拾去了。林八郎说到做到,林翁说的会做账的张管事他就真的没带,而是另外选了自己平时看好的几个人,再重新启程,先去刺史府再见一次祝缨,听一听教训。父亲在旁,他有很多请教的话说不出口。 这里父子斗法,那里,祝缨安排完一天的事务,又将祁泰、花姐、彭司工留下。 彭司工要接的任务就是将花姐的书稿安排下去付印。 他问道:“不知大人要印多少?” “先雕版,印出五本样书来,核对无误再印一百本。” 彭司士道:“那正好,印坊正在印识字课本,雕版师傅正闲着,再没活计干,他们不吵着要到外地趁钱,下官也要心疼给他们的工钱了。” 祝缨笑道:“以后且有他们的活干呢。去安排吧。” “是。”彭司士答应了,临走前不忘再恭喜花姐一声。花姐脸上红红的,也跟他道一声谢。 彭司士走后,祁泰话就多了:“大人,印书不用我做什么吧?拨钱也是司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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