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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2章

了。 京兆府两年没京兆尹了,陈萌到了之后,少不得再从头理过。这个京兆府,当年王云鹤任京兆尹时的旧人已经几乎没有了,当年的年轻人如今须发都有了银丝。倒是郑熹任上的一些人,正在壮年。 陈萌少不得立规矩、问人事、严门禁,一□□完,再问一下京兆府的补贴,将账本收回来。 到一个衙门,也就干这么几样。 期间,并没有接到什么状子。 陈萌来得很巧,正是官员考核的时候,他手里捏着官吏们的考核,比较轻松地拿捏住了大部分的人。 时间进入十月,天气渐冷,有钱人家的屋子里开始烧起炭盘。陈萌渐渐在京兆尹的位子上坐稳,叫来少尹与法曹,问道:“我到京兆府任上这些时日,为何不见状纸?” 法曹道:“天子脚下,首善之区,想是民风淳朴,无有斗讼之事。” 放屁,陈萌心想,京城什么样子我还不知道吗?那得是百姓不敢告状!我须得想个办法,拿几件案子立一立威才好! 于是陈萌道:“贴出告示出,本府坐衙理事!凡有冤案,只管诉来!” “是。” 陈萌知道,上下多少双眼睛都在盯着他,要他如王云鹤当初那样,他也是做不到的。譬如安仁公主,王云鹤硬扛,他就得再顾忌一下,这个是太子妃的祖母。他也给自己划了一条线:凡涉人命的,我都严管,其他的,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他把这条线划下来,自觉是能够做得到,当晚,安心睡了一觉。 连着两天,京城的百姓都在观望。 陈萌镇定地去上朝,今日朝上无事发生,陈萌还惦记着今天有没有收到状子,散朝之后就要走。半途被冷云叫住了,冷云给了他一张请柬。 陈萌有些惊讶,打开了一看,却是冷侯要做寿,日子定在半个月后。冷侯休致之后的第一次生日,陈萌道:“我必是去的。” 冷云笑道:“那就恭候大驾啦!” 这样的人家做寿,一般要连做三日,陈萌被安排在第一天,到了正日子,他到了一看,有一部分熟人,祝缨并不在其中。他便问冷云:“三郎没来?不应该呀。” 冷云道:“人有些多,也不好都铺开了,就匀做三日。他是明天来。” ———————— 祝缨是被特意排在第二天的。 去探病没有见到人,祝缨又等了三天,再往冷家去了一次。 这一次,冷家门前的人少了许多,祝缨顺利地见到了冷侯。 冷侯斜躺在一张榻上,一个丫环跪在踏脚上给他捶腿。祝缨一进来,他就让丫环退下去,趿着鞋站了起来:“你还又来了!” 一旁冷云撇嘴道:“来看您还不好?” 冷侯作势要打,冷云抽搐了一下,又恢复了从容:“咳咳!从小玩到大,您现在还这么玩,累不累呀?三郎来了,咱们都坐下来好好说话,不成么?” 宾主坐下,祝缨又询问了冷侯的身体:“您这休致也太突然了。” 冷侯摇了摇头,道:“瓜熟蒂落,再不识趣,被人赶着走就难看啦。王云鹤有那样好的名声,他能顶得住,我可不行。” 说到王云鹤,三个人都沉默了一下,祝缨道:“看到您康健,我也就放心了。我知道出去之后该怎么说。” 冷侯笑道:“我都休致了,还用怎么说呢?对了,帖子呢?拿来!” 冷云拿了个请柬出来给祝缨:“一定要来呀!等着你的寿礼呢!” 却是冷侯要做寿。 祝缨道:“我必是来的!” 到了正日子的时候,祝缨心情正不错——她把来年的预算给做出来了,给各州分的配额也分好了。 在与刺史们讨价还价之前,吃一顿好的,挺好。 到了冷侯府上,祝缨发现郑熹也来了,此外如御史王大夫、禁军里的叶将军、柴令远的叔叔柴光禄、工部的阮尚书、大理寺少卿林赞陪着一位林侍郎、司农寺的阳司农,等等,这些人,彼此之间互相有姻亲关系,最多拐上三道,便能扯上亲戚关系。 冷云将她拉到前面,与这些人在一处,笑道:“都是熟人吧?” 祝缨左右看看,哪里还有不明白的?笑道:“朝上常见,倒比在宫中自在。” 郑熹指着自己身边的位子,让她过来坐下,笑道:“就是为了这一个自在。” 冷侯道:“既然自在,就该多聚一聚。你不算,他们这些人,须得轮流做东。” 上面几席坐的是这些人,再往下,冷云的儿子们陪着一些年纪相仿的人,郑川算得上是他们中的一个人物。 祝缨在这其中,显得格格不入,但又不那么突兀。祝缨自入仕以来,身边的同僚,便有三分之一出自这些人家,另外还有四分之一是时、姚、钟等姓氏,剩下的才轮到一些其他出身的人。 到得现在,与她地位差不多的人里,有一半出自这些人家。如果算上陈、施、姚等人,总数达到了三分之一。 祝缨没有亲族、没有子女、没有姻亲,但由郑熹引入。不将她视作自己人似乎说不过去。 郑熹等人为冷侯祝寿,冷侯也就坐着受了,道:“我与你们的父辈操劳了一辈子,该歇一歇了,以后就看你们的了。当做忠臣,做些对陛下好的事情,不要事事都让陛下操心。” 众人都起身,一齐饮了这杯寿酒。 接着,歌舞上来了,冷侯不再说其他,或受些奉承,或讲几句笑话,或回忆一下某人小时候的趣事。 郑熹坐不久,歌舞上来的时候,他便告辞而去,冷云将他送走。 祝缨倒是坐到了最后,仿佛只是一个后辈给前辈祝寿。 ———————————— 自那日起,也不见大家做了什么,但见整个朝堂风平浪静,什么事也没有。各地刺史可陆续到京了,他们先要“交功课”,且还不到讨论预算的时候,祝缨还没到最紧张的时候。 这一天祝缨从宫里回到自己家,远远地看到祝文站在街口,出头露脑地张望。祝缨快催了几下马——祝文这个样子不太对,他一向稳重,现在这个样子必是有事发生了。 拐过弯,祝文跑了过来:“大人,郑相公来了。” 祝缨道:“他说什么了吗?” 郑熹不在家里守孝,到她这儿来是要做什么? 祝文摇头道:“没有,就说来看看您。林风、小妹陪着他在厅上喝茶呢。” 祝缨道:“走!” 到了门口,看到了郑府的车马,祝缨跳下马来,对郑府的马夫、随从点点头。对祝文道:“怎么不招待?” 那人笑道:“好叫大人知道,他们几个已经进去了,我是今天当着留在外面头马的。” 祝缨道:“那也上壶热茶。”然后大步走了进去。 郑熹此时又在与祝青君说话,他对林风、苏喆还算认识,对祝青君就比较好奇了。祝青君放在郑熹面前就算是个“其貌不扬”,不过既然是祝缨认为可以做校尉的,郑熹就要多问几句:“你是哪里人呀?家里还有谁?想家了吗?” 祝青君道:“家里早就没人了,遇到了大人,才有一口饭吃。” 听到脚步声,祝青君往后退了退,苏喆等人都起身。祝缨看郑熹一身素服,很是从容,道:“您怎么来了?有事,叫人来说一声就得。” 郑熹道:“那怎么成呢?要紧的事,还是亲自来一趟的好。自你搬家,我还没来过呢,不带我看一看你的书房吗?” “请。”祝缨对身侧摆了摆手,苏喆等人都没跟上来。 两人到了祝缨的书房,她的书房里如今已搜罗了许多的书籍,仆人点上灯,上了茶,又垂手退了出去。 两人坐下,郑熹看书房陈设并不讲究,道:“你对自己还是这么不上心。那边桌子太呆板了,上次那对彝器往上一摆,不是好看多了?” 祝缨道:“收库里了,让他们找去。这些日子风平浪静的,还以为您这几天不好动弹呢。” 郑熹道:“我又不是在家里坐牢了!” “这话可不好听,”祝缨说,“那您这是?” 郑熹道:“大郎不能给你,既然说要学习庶务,索性做得痛快一些。我给他安排到地方上去,认认真真地任一任地方!不要去过于富庶之地,那样履历光鲜、一路顺遂,却难学得到东西。走得太远,我又不放心,我想,让他去北地。” 他认真地看着祝缨,当年,祝缨去福禄县的时候他就是不乐意的。但是从祝缨的经历来看,去一个比较艰苦的地方,确实能够磨炼人。 祝缨道:“三年恐怕不够,刚咂摸出味儿,就回来了。洗不去娇贵习气。” “好,就听你的,”郑熹说,“但是北地很大,去哪里更合适呢?” 祝缨道:“如果说北地的话,刺史,他还差一点资历,县令又不合他的身份,知府就挺好。我知道有一个地方适合他。” 这个地方是比较好的,现任的知府是祝缨比较看好的,还想给升一升呢,正好升了这个,给郑川腾个位置,让郑熹出力、兼郑熹的人情。这个知府下面有三个县,其中一个县令又是梧州官学生出身。 这样,做知府的郑川手下也算有“自己人”,不至于完全悬在空中,会有人告诉他下面的实情。三个县令的出身也不一样,打架也是会有的,让他们闹一闹郑川,也没什么不好。 上面的刺史是阳刺史,是原来的御史大夫阳大夫的族人,阳家与郑家也是熟人。 祝缨道:“我在北地的时候,摸过一次底,人口、土地、士女,都是有数的。大郎启程前,我让他们收拾出来,他也好有个数。” 郑熹拍板,道:“好!都依你的安排!” 祝缨道:“开弓,可没有回头箭了。” 郑熹轻笑一声:“你现在再提醒,是不是晚了点儿?功臣,原本也不是奴才!我带出来的人,也别去做奴才!” “是。” 郑熹道:“朝上,你多盯着些。十三郎他们,生来富贵,傲气凌人,易被激怒。” “好。” 郑熹又叮嘱了祝缨几句,并不在祝家吃饭,又回到郑府继续过着“隐居”的生活去了。 ———————————— 祝缨本以为接下来最需要注意的是让郑奕等人冷静下来,王云鹤走了,他的徒子徒孙们没了靠山,以郑奕等人的脾气,不痛打落水狗才怪! 岂料第二天的一件大事,却是有人状告郑奕他哥郑衍! 陈萌如愿收到了状纸,也不是人命案,却将他的手给烫着了。 一对老夫妇,到了京兆府,状告郑衍酒后无德,调戏了他们的女儿。酒醒之后,派人扔下了一担子“彩礼”,把人女儿抢进府里了。老夫妇去要人,还被府里的奴才打了一顿。 陈萌头上开始冒汗,强行道:“传郑衍。” 郑衍是不用亲自到堂的,来的是他的管家,拿着他的帖子过来。据管家说,这是一家开小酒馆的,郑衍不合酒醉,但是看到醉汉你不躲,必也是“心悦”郑衍。 这是一桩风流美事。郑衍后来也补了礼物,还有文书,上面有女儿父亲的的红手印呢。如今必是被挑唆,想要讹钱的! 老夫妇却是一步一磕头:“只有这一个女儿,想养大了她坐产招婿,谁个舍得将她送到那深宅大院里做囚徒?” 陈萌心头一震。 郑家的拿出文书证据,老夫妇就说:“是他们按着我们的手拓的印儿。” 郑家便说:“文书都不能做凭证了,还有什么是可信的?老贼空口编造的就可信吗?” 陈萌将双方收押,却又派自己的家丁暗中打探。发现老夫妇店中的小伙计在大牢外焦急地打点关系求见老夫妇,陈家家丁套话,得知女孩子被调戏强抢是实。 陈萌仍有疑虑:一般百姓没有这么大胆子告的。他派人盯着小伙计,果然见有个书生打扮的人与小伙计耳语。 陈萌下令将书生带进府里盘问,书生也是有骨气:“您出的告示我认得字,郑家犯了法。怎么审,在您。” 教唆是有人教唆,犯法是真的犯法。今日才知当年外放,父亲为他顶了多少麻烦。 陈萌感受到了责任艰难,少年时代的窒息感重新笼罩住了他。 比他更难的是施季行和林赞。 刺史进京,这回来了一个刺儿头。他不是刺史,是轮着进京的别驾,名叫江政,他不但带了相应的文书、押运粮草、贡士等,他还带了一个大案子来! 他的辖内,有王氏的一支。平日里看着是名门望族、乐善好施,实则暗中恶事做尽。乃有逼-奸母婢、杀人灭口等事,在清查此事的过程中,又牵连出了“内乱”,以及强夺民田之类的勾当。但是当地的刺史畏惧王氏的权势,代为隐瞒。 江政暗中带着一溜的人证、物证,一气到了京城,非得把这事儿给办了不可。 施季行特别羡慕祝缨,不用管些破事儿! 祝缨是通过赵振等人知道的这件事,赵振在大理寺里,一看情势不妙,当晚便到了祝府,如此这般将大理寺的事情说了。 “我瞧着不对,虽然他们平日里也做些恶事,但能递到大理寺的不会是这样的。不止这一件,前天还收到一件,也是鱼肉乡里致人死命的,都是些与京中大户能扯上关系的。他们是不是疯了?”赵振说。 江政这个人,祝缨有点印象,如果没记错,应该是当年被政事堂踢出京城历练的人之一,与她、罗甲秀一批的。 祝缨道:“我知道了,你回到大理寺,只记着一句话——依法而断!只要你秉公办理,出了事,我顶着。” “是。” 祝缨不动声色,留赵振吃了个晚饭,饭后,赵振回宿舍去,祝缨将祝青君、项安唤到了面前。 二人都打扮得很利落,虽然个头不是很高,看着却都极顺眼。 祝缨道:“家里快来人了,不能总让他们惦记着,你们也回一趟老家。” 她打算从京城打点一些物品,派祝青君与项安押运南下。京城的消息源,暂时移交给另一个女孩子祝晴天。这姑娘今年不到二十岁,也是别业出身,特别的喜欢苏晴天,北上的路上受过苏晴天的照顾,便想以苏晴天为榜样,把自己的名字也改叫做晴天了。 项安是一直跟在自己身边的,项母总是不放心她,祝青君是花姐托付给祝缨的,现在让两个人带着官职告身回去一次,也好安一安那两个人的心。花姐犹可,项母年纪已经不小了,不让她看到女儿有个“归宿”,怕她死的时候有遗憾就不好了。 二人应是。 祝缨对项安道:“二郎、阿渔留在京里,我还有用,他们有什么信件,你为他们捎去。” “是。” 祝缨对祝青君道:“你另有差使。” 祝缨亲自打点给家里的东西,特意选了一箱子紫绸给张仙姑、祝大裁衣服。且叮嘱祝青君:“回去之后,多操心操心别业。侯五上了年纪了,别业的守备,你要撑起来。会遇到难处,但是你已经是校尉了。” “是!” “你再在京城就是浪费功夫了,如今名正言顺又有官职,带着官职回去。把别业替我管起来。那里的事务,你与大姐商议着办!跟在我身边这几年,该学的、该会的心里也都有数了。要管起来!” “是。” 祝缨的意思比较明白了,别业要交给祝青君打理,祝青君心神激荡。她喜欢北地,在那里,她可以凭借真本领一刀一枪地拼出一番事业来,不管你是主人还是奴隶,不管你是男人还是女人,砍下一颗头颅就记一个数。回到朝廷,好像一下子就不做数了。 好比到一户人家帮佣,搬一袋米给一文钱,看你搬了一百袋,突然给一个值一百文钱的簪子,告诉你,簪子就值百钱,但是我不给你钱。明天你也不用来了。这簪子呢,你想拿去兑钱,还没地儿兑去。 憋屈得要死! 祝缨又取出一份文书来:“这个,拿回去与苏鸣鸾一道钻研,这是制盐之法。” “是。” “无论听到京城有什么消息,都不要慌乱,要镇定!” “是。” 笔趣阁789提供下载(biquzw789.org) 383 名单 树欲静而风不止 祝缨走进库房, 挑选了一些皮裘。项安家中豪富,同行的其他人却没有这样的家底,祝缨给每个人都选了一套厚厚的冬衣。 适宜出行的日子是特别卜算过的, 那一天祝缨一大早就要上朝。所有的人都起得很早, 苏喆与祝青君手牵着手, 姑娘们的眼眶红红的。 祝缨道:“早饭吃饱些。” 祝青君应了一声:“是!” 祝缨没再说话,与她们一起吃了个早餐, 带上胡师姐就要走。等她回来的时候,她们就已经不在家里了。 祝青君放下了碗筷,道:“我送您去朝上。” 祝缨看了他一眼,祝青君道:“天还没大亮, 城门口堆着好些人,挤来挤去的耽误功夫。”吐字太多, 语音渐渐哽咽, 她忙住了口。 祝缨道:“行。走吧。” 项安也默默地牵了马出门, 将要南行的随从们无声地抢过了灯笼, 大步走在前面照路。一行人很快到了皇城前,祝缨左右看看,道:“行了,去吧。” 祝青君与项安下马,一同拜倒, 与同行者齐齐磕了个头, 旋即起身,牵上马、整齐地离开了。 胡师姐吸了吸鼻子, 回头看着项安的背影渐渐消失。 这边的动静引起了不少人的注目,他们都不知道这是在闹哪一出,大部分人选择旁观。只有冷云迈着四方步踱了过来:“这是要干什么?嫁闺女?又不像。” 祝缨道:“谁家嫁闺女是这样的?” 两人慢悠悠地接上了话, 冷云道:“哎,听说了吗?京兆现在可忙了。” 祝缨道:“京兆岂有不忙的?” 冷云道:“别装,别对我说你不知道,我都知道了。陈大到底是个什么章程?” 祝缨道:“您都说到‘章程’二字了,哪有那么容易定的?” 冷云显出一个深沉的表情来:“也对。咱们最好装成不知道,叫他们自己把这事儿给弄了。七郎不会让这件事情拖太久的。” 冷云拿出脑子来用了——当然也可能是他爹把脑子借给他用了一会儿——祝缨却不再纠结此事,说:“嗯,那就看着吧,反正就快出结果了。” 冷云的正经没有维持太久,开始抱怨起郑衍来:“一把年纪了,也不知羞!要是他儿子干的这个事儿,倒还能说句年轻不懂事儿。他……” 祝缨道:“就算是个年轻的,那么干也不对。” 冷云点了点头,无聊地四下张望:“哎,那边那个,看着面生。” “哦,吴刺史,是同乡。”祝缨看了一下,吴刺史正在与陈萌说话。 天色亮了一点,祝缨对冷云道:“还有一件事,您得帮我。” “嗯?” 祝缨道:“赵苏。” “他怎么了?不是挺好的吗?才干了件大事,干得挺漂亮的。” “我现在得用他。” 冷云往后退了一步:“你要干嘛?我用得他挺好的。” 祝缨道:“我在户部,没有自己人。您在鸿胪寺,都是自己人,李彦庆又不是一个会藏奸的,您那儿应付得来。我呢?您瞧,这些‘诸侯’,哪个好相与了?得有人来帮我一帮。” 冷云的眉头皱得死紧,眼睛看着祝缨直摇头。 祝缨道:“拜托啦,这么着,我总要托一托姚尚书的,您有什么相中了要调到鸿胪寺的人,咱们一块儿同姚尚书讲了,您看怎么样?” 冷云道:“我一时到哪里找一个这样的人?哎?你那里有这样的人不?” 祝缨道:“我才有几丁人?不是我自己带出来的也不敢荐给您,怕他们误事。做事细致周到的也有,您也知道的,苏喆不错,可是个女孩子,您敢要,我就敢给。她是真的可以,刘相公手上都过了招的。怎么样?” 冷云道:“你求我的,怎么又拿我寻开心了?” 祝缨道:“谁与你开玩笑啦?苏喆、祝青君乃至项安,我在北地行辕用得如何?” 冷云整张脸都皱了起来,最终摇了摇头:“还是算了,赵苏我给你吧,总不好拦着他的前程。记着,你欠我一个人。” “好。” 两人嘀咕一小会儿,朝会就开始了。 朝会上也不太平,一件大事就是江政带过来的王氏的案子。这个王氏是御史大夫的同族,与王云鹤之间除了都姓王,再没别的干系了。案子委实骇人听闻,其他的都还好说,“内乱”一条,就不得不重视。 内乱,十恶之一,是自家人想遮掩,一旦为人所知就不能轻轻放过的罪过。 皇帝大怒:“世间竟有这等畜牲!大理寺!” 大理寺卿现在还是空缺的,施季行、林赞两个人上前。他们二人虽然也很讨厌“内乱”这个事儿,提起来都是大骂,心里却清楚,不少人家都会有这样的事情。大理寺每年办的凶案,有不少都是因为这个而起。 二人上前,施季行道:“臣等正在核实。” 皇帝道:“一定要细细查来!” “是。” 二人都扭头往后看,江政站得比较靠后,一脸平静。 皇帝又说:“刺史张某,竟相帮隐瞒,着他具本解释!” 窦朋忙应了一声,回去发文给当地的刺史。 ———————— 散朝后,皇帝将王大夫留下。王大夫知道皇帝是问他是否知情之类,暗道一声侥幸,自己还有机会辩白。 他随皇帝到了偏殿,皇帝迟迟不说话,王大夫内心忐忑,站在那里微微摇晃。 忽然听到皇帝问:“江政所奏之事,你可知情?” 王大夫精神一振,忙说:“陛下容禀!臣与彼虽为同族,血脉实远,分属两房。” 这样的大家族,多少代下来,分为不同的枝属,彼此只在叙家谱的时候有些接触,如果没有特别的事由,平时也难有交际。譬如其中一枝因故迁徙了,两家有相隔上千里,派人快马送个信都得找半个月,这还是快的。 皇帝问道:“据你看,属实否?” 王大夫并不去打这个包票,道:“个中情由,臣实不知,只待大理寺查证。清者自清,若果有违法事,臣又岂敢因私废公?” 皇帝道:“尔为御史大夫,也要谨慎。” 王大夫恭敬地道:“是。” 皇帝看他态度尚可,让他离去。 王大夫步出偏殿,心里实是疑惑:这个江政,究竟要做什么?这是投了王……哦,冼敬一派了么?竟这般不留情面! 绝不能让这件事影响到整个王氏的清誉! 王大夫一边走一边想,二十三步之后,他就有了主意。这件事情不能不管,更不能大包大揽。 祝缨正在户部与江政扯皮,江政过来的主业是“交功课”,得催着户部验收了他带来的粮赋之类,拿到户部给的条子,才好去吏部做进一步的考核。赋税、人口是考核的最重要的指标了。 祝缨先与他对账,去年是窦朋与地方上定的数目,今年如数交了上来。然后是确定下一年的数目,祝缨拿出一份公文来给他:“这是来年的。” 江政接了,仔细看了看,眉头微皱,轻声说:“恐怕有些难的。” 祝缨道:“没有给你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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