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岑昊嗨了声,一拍大腿,赶忙拉着表兄到乐小义那一队尾巴上排好,可惜乐小义一门心思在测验上,别说她不会回头,周围人多,连后脑勺都被挡了去。 乐小义来得早,前边只排了几个人,没一会儿就轮到她,负责测骨龄的执事恰好是前几天帮过她忙的那位,乐小义脸上噙着笑,乖巧地朝对方点头示意:有劳。 执事嗯了声,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手掌在乐小义额前虚按,瞬息便有了结果,从桌前的木匣里取了张竹简,飞快写上乐小义的名字,又在后头跟了着添了个廿三,随后将竹简交给乐小义:去里边测修为吧。 乐小义双手接过竹简,恭恭敬敬地朝执事躬身行了一礼。 执事目光柔和了些,复道:去吧。 乐小义拿着竹简走进宗务厅,四下看了看,找到有弟子排队的长桌。 好巧不巧,那坐在桌后,负责登记测验信息的外门弟子居然是何云露。乐小义将竹简递过去,何云露头也没抬地接过,视线扫了一眼竹简上的姓名,提笔就要誊写竹简上的名字。 笔尖刚落下一撇,何云露猛地愣住,随即抬头,对上乐小义黑亮的眸子。 毛笔啪嗒一声跌在纸面上,洇开一团漆黑的墨迹。 何云露张嘴,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那天在宗务厅偶遇乐小义,她不是没想过乐小义是不是突破了体元境,可她们交手才过几个时辰,乐小义哪里能那么快就突破了?想来该是为了别的事情来宗务厅。 何况,申请时限不是已经过了吗? 见何云露惊住不动,乐小义朝她眨了眨眼,提醒道:笔掉了。 何云露如梦初醒,连着哦了两声,慌张地捡起笔,将被墨迹沾染的纸张撕下来揉成一团,重新落笔的时候,手还有些抖。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那么激动,见乐小义出现在这里,她心里的确惊讶,却还有两分隐约的欣喜。 那日傍晚,她一掌将乐小义击退,如愿以偿地让乐小义灰头土脸,狼狈不堪,可她一点也不高兴。当乐小义瘫在地上,平静无波的眼眸中掠过浓浓的自嘲,她心里竟没由来一阵难过。 何云露不想承认,她怀念那个初见时正义凛然,意气风发的乐小义。即便后来她修为追上来了,找着机会就百般刁难,乐小义也不会露出那种自暴自弃的眼神。 三天前在宗务厅再见乐小义,她被乐小义那个笑迷了眼,回去后常跟她一起做任务的同门说她一整天都在发呆,她都觉得自己是不是魔障了。 可现在,乐小义不仅朝她笑,还向她眨眼。 何云露惊慌地垂下眼眸,笔走游龙地写下乐小义的名字,再抬头时脸已经板起来,将竹简扔回去:去排队。 不就是突破体元境吗?至于疯成这样?跟换了个人似的,何云露腹诽。 乐小义不知道何云露在发什么脾气,也太小气了吧?当初的梁子过去多久了?何云露至今还耿耿于怀不说,见面连个好脸色也没有。 成为外门弟子都没把她的胸襟练出来,乐小义撇嘴。 她也没将此事放在心上,何云露耽搁这会儿,排在乐小义前面的几个弟子已经测完了,执事叫到乐小义的名字,乐小义便快步走过去。 ===第4章=== 执事接过她手里的竹简,看到年纪的时候明显皱了皱眉,但他没说什么,参选弟子资质良莠不齐,这个年纪才突破体元境的弟子也不是少数。 他将竹简握在手里,朝乐小义拂了拂衣袖,道:你全力出手,让我看看你的实力。 这测验不仅仅只是测修为而已,突破体元境很容易,只要修为达到了,就能给过,但相同的修为,每个弟子的应变能力却不同,在实战上就显出高低来。 这关系到该弟子在武学上是否还有别的潜能值得发掘,也将决定此次测验之后,这些弟子们的去处。 剑神宗之所以能成为大禹王朝最强的宗门,自然离不开宗门长老和执事们在选拔弟子时的认真和细心。他们关注的不只是弟子的修为,还有其他各个方面的可能。 乐玄久端端站着,拱手朝执事行了晚辈礼:当心。 言罢,她抬掌攻向执事,执事错身躲开她的进攻,两指一弹,将乐小义近身的手腕震开,乐小义便借着手腕弹开的力道旋了身子,从另一个方向接上一掌,不仅没被卸掉力道,反而加快了攻势。 执事半阖的眼眸略睁开了些,眸底划过一道精芒,被乐小义这一手勾起些兴致来。 他不接乐小义的招,反而一伸腿,作势要绊乐小义的脚,他自然知道自己刚才弹开乐小义的手腕时用了多大力,乐小义合上一掌,二者力量追加,速度是更快了,却要以分走平衡为代价。 乐小义见势,并不惊慌,上身扑出去,越过绊在脚边的腿,倒翻了个跟头,脚跟下劈之时,直取执事面门。 执事眼底隐现两分笑,乐小义的招式以轻快灵活为主,善使巧劲,借力打力,且有见缝插针,随机应变之能,在身法上也许能有造诣。 他再次震退乐小义的脚腕,随即招式一变,改守为攻,两指点出,自成剑招,逼向乐小义。 乐小义倒悬飞退,身体在空中一旋,险而又险地避开锋芒,随即有样学样,也跟着并起两指,以臂为剑,继续同执事过招。 本就对乐小义的机敏刮目相看的执事这下被震惊了,乐小义的剑法更好过她的身法,她虽修为低微,却已浸淫剑道多年,对招式拆解应对颇有心得,否则日前也不可能单以一招就逼退修为比她高出不少的何云露。 执事越打越惊喜,而他们身后不远处,抽空转过头看执事与乐小义过招的何云露再一次愣住,不觉间就看入了迷,不错眼地盯着场中态势,手里拿着参选弟子的竹简,却一个字也没落下去。 第6章 乐小义与执事各有来回,相互拆了百来招。 忽然,乐小义身形一转,一剑点向执事的喉咙,她的剑由心而发,身与势融为一体,顿时给人一种她自己就是剑的错觉。 执事喉头一凉,勃然色变,压制于体元境的修为出于自卫,竟在心境波动之下爆发开来。 乐小义剑招还未靠近,便被执事身上突然暴涨的气势冲击得倒飞而回,轰隆一声将一旁堆放杂物的桌子撞翻了。 围观弟子目瞪口呆。 何云露刷的一下站起来,扔掉纸笔就冲乐小义跑过去,见乐小义趴在一堆杂物中,半晌不动弹,她心里既惊又怒,连忙朝乐小义伸手:乐小义!你怎么样了?! 乐小义这一下挨得猝不及防,好在她当时距离执事还不算太近,执事也没有爆发全力,否则这一下足够她躺上十天半个月下不来床。 她趴在地上顿了会儿,沉闷的胸腔才松缓一些,正要起身,便听见何云露略有些变调的声音,随即何云露双手扶住她的肩,直接将她抱起来。 乐小义觉得莫名,何云露这是在唱哪出? 不过对方好歹是在关心她的伤势,乐小义起身后不着痕迹地避开何云露的搀扶,朝她摆了摆手:我没事。 何云露抬起来的胳膊僵了一下,五指轻颤,随即她抿着唇收回手背在身后,脸上也不见了焦急之色,闷闷地拧着眉,哼道:无事便好。 说完,她又转身朝执事走过去,小声询问刚才发生了什么。 乐小义咧嘴,心里腹诽这个女人真是怪得很。 执事脸上神情有些尴尬,他苦笑一下,无奈叹道:是我的过失,想不到我竟然失了手。 随即他又看向乐小义,目光中多了两分欣赏:你很好,这份对剑意的领悟能力不可多见,但修为略略逊色一些,往后切不可偷懒! 他说出这番话,便说明乐小义通过了测验,正式成为外门弟子了。 乐小义闻言脸上浮现欣喜之色,笑容却矜持腼腆,她朝执事抱拳一拜,恭敬地道了声谢。 执事压着修为检测弟子们的实力,乐小义也是压着修为在参加测试。 乐小义的修为在气元境十二层卡了好几年这件事在外院不是什么秘密,如今她好不容易有了突破,若毫无道理地蹿出去一大截,岂不是大张旗鼓地告诉旁人她得了奇遇,从而惹人非议? 所以她主动将修为压制在体元境一层,做出刚刚突破的样子,这样既不惹人瞩目,也能给自己保留一点余地。 执事朝乐小义和善地笑了下,将写了乐小义名字的竹简取出来,以气化刃在竹简空白的位置刻了几个小字,遂将竹简递还给乐小义:拿着竹简去侧厅找轩和长老,他会给你发放腰牌,安排住处。 整个樾清居,长老只有一位,先前那几名弟子都是执事直接决断去处的,却不知为何轮到乐小义了,竟要长老经手。 乐小义心中略有些疑惑,但想到自己是临时加的名额,又释然了。 况且,方才她对战时压了实力,旁观的弟子兴许看不出来,但修为高出她一大截的执事,不可能毫无觉察,想来待会儿恐怕少不了一阵盘问。 乐小义再次道谢,双手将竹简接回,复与何云露对视,唇角微弯,亦朝何云露点头示意,这才转身离开,朝侧厅去。 何云露原地愣了半晌,直待执事拍了拍她的肩,示意她继续登记参选弟子姓名,她才回神,收了心思。 人群中,岑昊收回看向侧厅入口的目光,低下头若有所思,表兄抵了抵他的肩膀,问他:待会儿要去劫道吗? 劫什么劫?!岑昊瞪他一眼,压低了声音怒道,她比咱们先走!再说了,你打得过她吗就劫道?死了这条心吧! 表兄错愕,抿着嘴不吭声了。 乐小义如愿成为外门弟子,心情愉悦,眼里的笑意压也压不住。 可她待会儿还要面见樾清居的长老,若以这副面貌过去,恐怕给长老留下轻浮无定的印象。她驻足于侧厅门前,顿了一会儿,等平复了心情,抬手搓了把脸,把翘起的嘴角按下去,这才迈步走进侧厅。 厅门前立着一张屏风,乐小义将竹简递给左侧入口处的执事:不知轩和长老可在? 执事扫了一眼竹简上的内容,朝她点头,而后从厅内招手唤来一名引路的外门弟子,领着乐小义进去。 乐小义跟在引路弟子身后,视线垂在脚尖,不东张西望左顾右盼,直至前边响起引路弟子恭敬的声音:轩和长老,这是新入外门的弟子,请您决断去处。 乐小义抬头,就见那弟子将竹简递给矮几后的白须老者,老者眉眼半阖,内蕴精芒,修为深不可测。 引路弟子躬身一拜便退去了,此处便只剩轩和长老和乐小义,轩和细细看过竹简上的小字,眼睑微抬:几时来的剑神宗? 八年前。 几时突破体元? 三日前。乐小义态度谦恭,未做隐瞒。 她突然突破至体元境,又请执事在参选名单上加一个名字,这些动静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执事如何打点她不清楚,但要瞒过长老偷偷行事,断是不可能。 她若说谎,必得用更多的谎话将先前的谎话圆回去,而谎言迟早会被拆穿,她要继续在剑神宗修炼,长老们都是活了千年的老妖怪,远不是她这个才二十几岁的小娃娃能忽悠的,她说出口的话,就得毫无破绽才行。 再说了,也不会有人把她修为的突破和姬玉泫的出现联系在一起。 轩和面色无波,见惯了各式各样五花八门的弟子,对乐小义这样的情况也不意外。他将竹简盘在手里转了转,忽而问道:八年前贺归长老从龙吟山脉带回一个受了伤的小姑娘,那孩子,可是你? 乐小义这下就有点惊讶了,区区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轩和长老竟记得如此清楚,她斟酌了一番措辞,如实回答:弟子八年前的确曾在山中遇险,承蒙宗内前辈搭救,但前辈来去匆匆,弟子并不知其姓名。 轩和长老遂抬眸瞅了她一眼,眼底隐有两分深意:伤好了? 是。乐小义应声,伤复后修为便有突破。 轩和又沉吟了片刻,像是在思考,随后从袖中取出一块黑色的木牌,当着乐小义的面在牌上刻下名字,又将木牌翻过来,于背面刻下一个樾清·南几个字。 罢了,他将木牌递过来,道:去南院报道吧,好好修炼。 乐小义拜谢,接过腰牌后退出侧厅,宗务厅内人多,大家各自忙碌,乐小义未上前打扰,自偏门离开。 直至走远一些,到了没人的地方,她才将腰牌拿出来仔细看了看。 这腰牌上除了轩和长老新刻上去的字迹外,还有独属于剑樾堂分堂的标志,剑神宗外门弟子众多,共计一万三千余人,分布于七个堂口,每堂九居,乐小义所在的樾清居就隶属于剑樾堂。 每居又细分为外院和主院,外院是杂役的住处,外门弟子则住主院,主院有十二阁,东西南北各三阁,每阁上下两层各十个厢房,配一个单独的小院。 轩和长老给乐小义分配的住处便是樾清居的南院,乐小义不知道这四处院落有何区别,但她如今既已成为外门弟子,拿到了外门弟子的腰牌,就不用再住之前漏风的小屋子了。 乐小义放下心里一块石头,浑身轻松,心情愉悦地回到自己破落的小屋收拾行李。 她其实没有什么贵重的东西要拿,就只那把寒铁剑和几件坠着补丁的衣裳,成为外门弟子后宗务厅会派发新的衣袍还有其他修炼资源,这间屋里的东西大都用不上了。 乐小义将所有要用的东西收集起来,打了个小小的布包,又去找外院管事处理了日常工作上的交接,全部打点好后关好门窗就离开了。 樾清居主院很大,乐小义路上问了好几个杂役,才终于找到南院所在。 南院看门的杂役见乐小义一身粗布衣裳,彼此对视一眼,眉头稍蹙,面露疑惑。 但见乐小义递来腰牌,牌上的的确确刻着南院的标示,他们这才敛了犹疑,态度恭敬地将乐小义迎进去。 乐小义一来便觉出不对,先是两个杂役惊疑不定的态度,还有这院内的古怪气氛,都让她心里隐约有些不妙的感觉。 杂役领着乐小义去见南院执事时,途中有一名南院弟子从旁路过。 那弟子刀削斧凿的脸孔上没有血色,一双眼睛漆黑如墨,冷如刀锋,乐小义侧眸,他的视线也恰好扫过来,与乐小义的目光遥遥一撞,随后便面无表情地离开了。 乐小义却被那一眼惊出一身冷汗,心里无端浮现一抹后怕。但见两步外,领路的杂役脚下的步子开始打晃,双腿竟然在发抖。 这是怎么回事?乐小义心里疑惑极了。 她压下目光,没有贸然询问。反正日后她会住在这里,等安定下来,再慢慢了解不迟。 第7章 南院杂役领着乐小义走进一座独楼,一楼厅中无人,杂役在楼梯处停下脚步,惧怕地看了一眼楼上,没有抬步,而是转身朝乐小义一拜:南院执事在二楼书房,走廊尽头左边那一间便是,我等杂役不得叨扰,还请师姐自行前往。 乐小义眉梢轻挑,但也没说什么,道了一声有劳便自行走上木阶。 她放轻脚步朝楼上去,依言找到了走廊尽头左侧的书房,在门前驻足,正要抬手敲门,便听门内传来低沉的声音:进来。 乐小义便推开屋门,屋内右侧墙上有一排壁柜,壁柜前一方矮几,左侧则挂着一章山清水秀的山河图。 此时山河图下坐着一位道人,模样看起来四五十岁,黑发中夹杂着些许银丝,用发冠绾起,肤色略暗,脸方额阔,浓眉星目,鼻梁高挺,络腮胡,两道法令纹让他本就漠然的脸色看起来更加严肃。 只是,那道人只得一只独臂,右侧的衣袖垂在身侧,内里空荡荡的。 乐小义来时,他正垂眸,半耷的眼眸凝视着横在膝头的剑,那剑通体玄黑,锋芒内敛,窗棂处投来的日光落在剑身上,竟沉沉地陷了进去。 道人轻抚剑身,左手并起两指掠过剑脊,眸色沉沉,听闻房门处的声响,头也不抬地道了声:坐。 整间屋子,除了矮几后有一张坐垫可以坐人,余下便只等道人身前那片空地了。 乐小义面无惧色,沉稳地走进书房,行至空地中间,先拱手躬身行了晚辈礼,随后并不犹豫,抖了抖衣摆,就盘腿坐下了。 善剑?道人又开口,字句精简,无一字多余。 他的声音晦暗深沉,有种历经岁月的沧桑感,乐小义坐在他面前,竟觉一股暮气扑面而来。 乐小义的心跟着朝下落了落,她稳住心神,回答:略知一二。 道人将目光从膝头玄剑上收回,掀起眼睑瞥了乐小义一眼:几时始练剑? 乐小义目露回忆之色,垂眸应道:八岁。 她今年二十三,执剑已有十五年。 因何执剑? 心悦之。道人问一句,乐小义答一句,亦是言简意赅。 可有宏愿? 无大志,仅小愿矣。 道人闻言,灰蒙蒙的眼瞳中忽聚了些神光,沉吟数息,才问:尔愿为何? 乐小义也在此时抬眸,直直看着道人幽深的眼眸,字字清晰地回答:护吾心悦之人。 那日重逢,姬玉泫在夜色下朦胧的笑眼掠过乐小义心尖,柔和了她的眉眼。 道人木然的脸孔松动些许,冷锐的唇角牵了牵,似是勾起了一抹讥嘲,但他最终没笑出来,眼睑垂落时,冷冷地说道:南三阁还有几间空房,生活所需稍后会有外院弟子送过去。 乐小义便起身,道了句弟子告退后,转身离开书房。走时小心地带上了屋门,将道人佝偻的侧影锁在狭窄的门缝里。 南院的执事性子似有些古怪,先前来时路遇的师兄也不寻常。 ===第5章=== 乐小义心里越发惊疑,她从独楼出来,在南院里绕了几圈才找到南三阁的楼牌,有人居住的厢房门口都挂着写了名字的小竹牌。 她楼上楼下随便走了走,看了看,见楼上的五间厢房住了三人,楼下两人。 路过其中一间有人的厢房时,乐小义脚步顿了顿,扫了眼那门上的名牌:左诗萱。 姓左,不知是不是左氏世家那个左。 姬千城与她说起她的父亲时,曾提到左氏家族,说乐君皓曾和左氏一女有姻亲,后来两人却因故没在一起。 乐小义转开眼,又继续往下看。 小楼一层东侧角落里连着两间空房,乐小义便挑了最里边那一间环境清静的,推门走进去。 屋子不大,却胜在干净,床铺、书桌、衣柜等陈设一应俱全,门窗也都完好,房门开合时无太大声响。书桌上平放着一枚空竹牌,乐小义便自己取了只笔,倒水研墨,在竹牌上写上自己的名字。 她拿了竹牌去门外挂好,便有外院弟子寻了来,将两套外门弟子衣衫交给乐小义。 乐小义就此在南三阁住下来,南院弟子似乎都非常勤于修炼,懒得管外界闲事,除了乐小义来报道时途中偶遇的男弟子和独楼内看剑的执事,她一整天都没见到第三个人。 晚上乐小义没去往日练剑的树林,就待在南院,傍晚时手执寒铁剑在院内练了练基础的招式,夜里在房中打坐修炼,这样一连过了两天,她居然还是没有碰见其他南院弟子,连与她同住南三阁的师兄师姐也不曾现身。 她就像一个人住在这偌大的南院里,除了每日入院洒扫的杂役,硬是没碰上一个活人,自然也没有人理会院里多出来的乐小义。 乐小义曾私下向杂役打听过南院的事情,结果杂役被骇得脸色煞白,除了告知乐小义南院执事名叫柳清风外,旁的无论如何都不肯开口,乐小义看着他的模样甚至觉得自己过分,便不再问了。 那暮气沉沉的道人,倒有一个风雅好听的名字。 如此几天,乐小义也看开了,不再独独待在南院,开始按照自己的节奏生活,除开日常修炼,还恢复了每日傍晚去林子练剑的习惯。 中途柳清风又召见了乐小义一次,给了她一本内功心法。 在此之前乐小义修炼的心法是姬千城传授的基础心法,只有从气元境修炼到体元境的内容,而柳清风给她的这一本,是基础心法的第二卷 ,从体元境修炼到脉元境的行气经络与要点。 再往上的心法,得乐小义的修为达到一定的层次才能获取。 此外,柳清风还告诉她,如果在院内修炼枯燥,可以去宗务厅接取贡献任务做一做。宗门对外门弟子的修炼管束不多,南院这边因柳清风诸事皆不上心,更是放得宽松。 每个月只有三次院内授课和一次居内公课要求弟子必须参与,此外所有时间都能自由安排。 外门弟子除了稳固自身修为,还需完成一定的贡献任务,都是些诸如誊抄文书、采摘药草之类的杂活,不需要花费多少时间,但是可以借由这些任务得到的报酬,换取灵药辅助修炼。 由于剑神宗外门弟子众多,无论哪里都是不养闲人的,对于那些于宗门毫无贡献的弟子,累计超过半年,宗门便会将其遣返下山。 至此,乐小义算是明白了为什么南院偌大,却少有人常住,想来南院弟子们都各自有自己的安排,只在有课的日子才回来。 但她还是不知道为何杂役们提起南院,便骇然色变,避如蛇蝎。 乐小义没什么别的去处,只得在南院中按部就班地修炼,自伤好后,她的修炼速度也恢复了,短短数日,隐有要突破的迹象。 但她没有任由这种感觉蔓延,而是有意识地将其压制,她这几天因为伤势痊愈,修为提升过快,气躁而虚,若继续往后突破,对她以后的修炼毫无益处。 偶尔乐小义也会去宗务厅看一看,接几个简单的贡献任务,同几位执事打过照面,却没怎么再见何云露了。 想来各自在不同的院落修炼,见面的机会也不会太多。对此她是不在意的,转头就抛在脑后。 这日一大早,乐小义推开屋门,打算去宗务厅看看有没有可接的任务,忽然一道破空声凌空而来,乐小义刚一抬头,便听噔一声响,门外飞来一只镖,钉在她门前的木柱上。 乐小义左看右看,没见着院内有甚人影。 但这镖就刺在她住的这间屋门口,上边还缠着一个锦囊,对方的目标显然就是乐小义。 乐小义心头浮现异样之感,升起一股莫名的直觉,只犹豫了短短一瞬,便飞快将镖摘下来。 镖与锦囊被乐小义纳入衣袖,她警惕地朝四周看了眼,特别是通往远处独楼的小道。 院内四下无人,乐小义安了心,便不出门了,她将屋门一扣,关上窗户,这才坐回书桌前,将锦囊打开。 锦囊内有两块玉石,其中一块是用于传信的玉简,另外一块则是个造型独特的血石。 乐小义先将那枚玉简取出来,拿在手里掂了掂。 玉简不常见,她小时候只见姬千城用过,这种东西遂算不得什么名贵的物件,但是对于眼下只生活在宗门底层的乐小义而言却是用不起的东西。 像乐小义这样的小弟子,平日里传信大多时候还是用纸笔信笺,而玉简的独特之处在于它使用一次就会自行破碎,化作齑粉。 故而选用玉简传信多半是因为信上的消息非常重要,不能外传。 那么,会有谁特地用玉简给她传消息呢? 乐小义心头一动,答案呼之欲出。 她闭上眼用力吸了一口气,将激动的情绪压下来,随后拿起玉简贴在自己的脑门上,一股凉凉的感觉从玉简上传来,随即的识海中浮现一行小字:血石为匙,浮屠宫恭候大驾。 乐小义一愣,这是一封邀请函,函首写着乐小义的名字,但落款却并非她意料中的那个人。 而是四个陌生的灿金小字。 浮屠幻千。 第8章 浮屠幻千? 玉简在手中碎成一蓬粉尘,乐小义心中疑窦丛生。她不明白这封邀请函要表达的意思的什么,函上所说的浮屠宫又是个什么去处? 此信处处透着诡异,若不是姬玉泫授意,那她是否要接受这个邀请? 乐小义疑惑地拿起血石,正待好好研究,仔细思量一番,忽然血石表面闪过一抹氤氲光彩,随即猝不及防地散成一团红芒,化作绚烂流光蓦地印入她的胸口。 乐小义眼前一黑,周遭环境刹那间扭曲变幻,像闯入某个玄妙法门似的,再睁眼时,她已身处一个陌生的环境中了。 她愣了愣,而后飞快找回神智,起身四下观望。 她脚下踩着一个透明的圆形浮台,径宽一丈,悬在空中,距离地面大概三丈高,四周雾白色的火舌环绕,却并没有灼热的体感,一道道隐晦的符文夹在闪电形状的光斑中自火舌上蹿腾起来又刹那湮灭,空中隐有转瞬即逝的轰隆雷鸣。 浮台底下则是一座规模宏大的宫殿,地面细细铺陈质地精良的白玉,殿上空阔,一眼望不到边际。 除了乐小义脚下的浮台外,大殿上空还另外悬着四个造型一样的浮台,只不过火焰成色不同,乍眼一看,五个浮台分别呈现红青黑白黄五种颜色,与五行一一对应。 五座浮台又环成一道更大的圆,围绕着大殿中间一座径宽五丈的白玉柱缓慢旋转。 远处浮台上也有人影,但因浮台四周符文闪烁,看不清那几人的衣着长相,只依稀能辨识各个浮台上一到五人不等。 忽然,乐小义身处的浮台地面绽开两个半尺大小的符阵,两道人影几乎同时出现。 乐小义下意识地绷紧了脑中的弦,朝浮台另一端后退几步,拉开与那两人之间的距离,同时暗自蓄力,谨防有人突然动手。 片刻后,符阵上光晕消散,乐小义这才得见那二人真身。 左侧符阵中走出来的是一名白衣似雪的男子,腰间别了一把宝剑,剑眉星目,眼中神光如炬,视线环视四周,并无异色,似习以为常。 右边那人则是位着了土色僧袍的带发小尼,手里端了盏造型奇特的青灯,眉目平和,瞳眸幽深沉静,现身浮台之上时,亦神色从容。 乐小义警惕地打量他们,心下骇然,这二人皆是不凡之辈,身上气息沉敛,她窥探不透他们的深浅。 在乐小义观察浮台上两人时,对方也在打量乐小义,相比于小尼淡淡的一瞥,那男子的视线在乐小义身上多停留了一息,随即拧了拧眉,想来是看出乐小义修为低微。 乐小义抿着唇不动声色,转开目光看向一侧,但警惕之心并未松懈。 浮台上纵有三人,却无人开口说话,场内一片寂静,只雷鸣声若隐若现。 不多时,又有符阵的光芒亮起,乐小义扭头去看,光芒未散,但那阵中之人身影却有些眼熟。 乐小义眨了眨眼,欲再看得仔细些,便见符阵金光褪去,来人慌张四顾的瞬间,一双浅浅的棕瞳撞进乐小义的眼睛里。 何云露? 乐小义张嘴,嘴唇微颤,却未出声。 何云露也认出了她,惊慌失措的眼神定了一瞬,随即毫不犹豫地拉开与另外两人之间的距离,朝乐小义靠过去,倒也没有与她走得太近,彼此间隔两步,看起来却比另外那两人要亲近些。 眼下虽然形势诡异,但乐小义与何云露毕竟师出同门,都顾不上个人恩怨了,对外时还是下意识地站在同一阵线。 何况何云露也不是傻子,能看出浮台上那两个生人都很厉害,她与乐小义修为低微,独来独往只会陷入更加被动的局面。 她们互相对视,乐小义从何云露的眼神中看出疑问,而她自己其实也一头雾水,只得朝对方摇了摇头。 何云露抿唇,无奈侧开视线。 白衣男子和黄衫小尼照例也暗中观察何云露,男人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但小尼脸上仍看不出喜怒。 乐小义远望其他几座浮台,人少的也都有新人进来,每座浮台上最多五人,她心中隐有猜测,果然没多久,又是一道金光亮起,台上四人的视线不约而同地转过去。 最后一个出现的是一名女子,穿着黑色的衣袍,腰间坠着两道金钩,修为在乐小义与何云露之上,但较之白衣男子和黄衫小尼又稍逊一些,乐小义大致估计她的修为应在脉元境初期的样子。 而那白衣男子和黄衫小尼恐怕皆是骨元境的高手。 符阵金光消散时,她脸上也没有惊慌之色,想必不是第一次来这里了。 白衣男子看清女子修为,紧蹙的眉头稍稍松了一些,竟主动开口:这位可是鬼道宗的师妹?他认出了女子身上衣袍所属宗派。 黑衣女子没有立即答话,但在看见乐小义和何云露时,眼里流露出一抹了然。 随后她的视线又在白衣男子与黄衫小尼之间逡巡一圈,心里有了决断,嘴角遂勾起一抹微笑,应道:是,我叫齐珞,脉元境三层,敢问师兄如何称呼? 齐珞的坦诚让白衣男子很是受用,他友善地朝齐珞点头,也牵了牵唇角露出笑容:姓吴名风。 原来是吴师兄!女子巧笑言兮,并不介意吴风隐瞒自身师门一事,牵起衣摆盈盈一拜,此后还请吴师兄多多关照! 乐小义与何云露收回目光,心头疑惑渐深,看不太明白齐珞与吴风在打什么哑谜,心里沉甸甸的感觉却挥之不去。 那慈眉善目的黄衫小尼却在此时无奈叹了口气,她的视线平和无波,眉目间却有隐忧。 只是她并未将忧虑的情绪表现出来,而是在吴风和齐珞自报名姓之后,对乐小义二人道:贫尼乃菩提禅宗怀法,二位师妹可是剑神宗弟子? 怀法已主动开口,乐小义心念电转,隐约明白了些什么,当即拱手言道:我二人确为剑神宗外门弟子,我姓乐,她姓何,见过怀法师姐。 乐小义态度坦然,怀法眼神柔和了些:待会儿你们很紧贫尼,若遇险情,也好彼此照应。 乐小义注意到怀法口中所说险情二字,心头一凛,那种不好的预感越加强烈了。 她听说过菩提禅宗和鬼道宗的名号,这两个宗门与剑神宗并称大禹王朝三大神宗,皆有超过十万年的历史,宗内弟子成千上万,实力雄浑。 鬼道宗的弟子乐小义不曾见过,但菩提禅宗与剑神宗之间偶有来往交流,乐小义做杂役时曾在两宗切磋武会上打过杂,倒是见过一两位菩提禅宗的师兄师姐。 此时见怀法主动示好,乐小义自然点头顺从,向怀法道了谢。 听乐小义说自己二人来自剑神宗,那位鬼道宗的齐珞眼中的笑顿时深了些许,还有两分捉摸不透的深意,笑吟吟地朝乐小义和何云露看过来:原来二位是剑神宗的师妹,方才竟未认出,两位师妹莫要见怪。 师姐这是说的哪里话。何云露对齐珞隐有一种莫名的恶感,特别是齐珞在看向她和乐小义时,瞳孔中虽不明显却暗带轻蔑的眼神,她垂下眼帘,藏好眼睛里不由自主流露出的敌意,我二人修为低微,还需仰仗各位师兄师姐帮衬。 眼下形势所迫,她和乐小义两人寡不敌众,她自然不能把大家表面上的和平打破。 熟悉何云露脾性的乐小义眉梢一挑,倒是对何云露这番话另眼相看。前阵子她就觉得何云露怪怪的,今天更是稀奇,何云露什么时候突然转了性?不骄不傲不说,也没有主动将她撇开。 不过何云露能察言观色,不捅娄子,对她来说也是一件好事,她心里跟着松了一口气。 几人彼此客套几句,但哪些当得了真,哪些不能,还需各自心头有所计较。 白衣的吴风与鬼道宗齐珞很快熟络起来,两人聊得愉快,乐小义何云露则同菩提禅宗的怀法小尼站在一起,与吴风二人泾渭分明。 怀法师姐,这是什么地方?乐小义靠近怀法,压低了声音小声问道。 怀法抬了抬眼,声音温和:此乃浮屠宫。 乐小义心头一震,立时便想起那封古怪的请柬和血石,正要细问,便听怀法主动开口:想必你二人也收到了浮屠宫的请柬 她话音稍顿,神情晦暗,无声一叹,继续说道:待会儿会有人来殿上接引,旁的日后若有机会,自然能一一了解。 乐小义心里疑惑更甚,怀法话说一半留一半,中间的两次停顿更是诡异,她拧了拧眉,还想询问他们为什么会来到这个地方,这玄奥浮台又是做什么的,但她没来得及问出口,便被一声震耳欲聋的雷鸣打断了。 五座浮台环绕的白玉柱上悄无声息地出现一道悬空的人影,其人脸上戴了张红色面具,一身白袍无风自动,两手摊开,对四周浮台上的众人笑道:吾乃天行者肆玖,喜迎诸君驾临浮屠宫五雷阵,浮屠所至,孵生万象,浮屠幻千,正法之始也! ===第6章=== 其声缥缈,在殿上回环往复,分不清男女,也辩不明远近,时而绕在天边,时而又乍响于耳畔。 话音落下时,乐小义忽然背脊一寒,毛骨悚然。 那个自称天行者的人,刚才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 第9章 何云露觉察到乐小义的异样,又朝她靠近一步,问:怎么了? 没事。乐小义摇头。 会不会是错觉?也许他只是在看她脚下这座浮台,又或者是台上其他几人,譬如那个身份神秘的吴风,或者菩提禅宗的怀法。 乐小义压下发毛的心悸感,试图说服自己多心了,她一个小小的体元境修士,在众多高手中只是一个不起眼的蝼蚁,哪里能引起别人的注意? 正当她心头沉郁,掌心冒出虚汗时,远处另外一座浮台上忽然传来骂骂咧咧的怒喝声:这鬼地方到底是干什么的? 天行者肆玖面具后的一双眼睛透着些笑意,但那笑却森森冷冷的不达眼底。 他朝出声之人所在看过去,拢了拢袖口,一副谦谦君子的柔和风度,语调不疾不徐地回答:这位兄台想是第一次驾临浮屠宫,阵中现下诸位应有半数是新收到请柬的来客,便请容在下多言两句,替新客解惑。 先前那出声之人本还想再说什么,却被同一座浮台的人制止,他冷冷哼了一声,倒是不再开口,好歹愿意听解释了。 肆玖并不在意对方态度,始终是好脾气的样子,双手并入袖中,目光四下环顾后又落回那人身上,缓缓道来:道衍之初,孵化诸天,君之所知神荒浮屠界,不过万象之一而已。 此言一出,已经对此有所了解的吴风怀法等人神色如常,而乐小义和何云露则陡然一惊。 需知那天行者口中轻飘飘的一句神荒浮屠界,足有千万年的悠久历史,界内广阔无垠,天高地远,资源丰厚,大分三洲四海,小到无数家族宗门,人才辈出,世代英豪,百家争雄。 被誉为大禹王朝最鼎盛的宗门剑神宗,放在神荒浮屠界内,也不过一蓬较为明亮的烟火。 如此繁华昌盛之地,竟也只是万象之一而已? 乐小义第一感觉是不相信,她眉头稍蹙,意识到不妥后,又悄然松开。 她眼中藏着两分质疑,但心思却沉进那句话里,隔着各色朦朦胧胧的火光,观察在座众人的反应,并认真思量自己是否才是那个坐井观天之人。 这话是什么意思?另一座浮台上有人问出了大家的心声,难道在神荒浮屠界外,还有与之相类的世界存在? 确是如此。肆玖笑答,幻千世界,有诸多缘法,亦有数不尽的机缘,神荒浮屠界仅是其中之一,而此地浮屠宫,便是通往幻千世界的门户,吾等天行者乃代天行道、挑选有缘之人入幻千世界历练成长的的使者! 大言不惭!先前出声之人哈的一声笑了出来,只当肆玖牛皮吹破了天,拍着大腿肆意讥讽,你当老子是三岁小孩儿呢?得多厚的脸皮才能说出这样的话?!也不怕大风闪了舌头! 言罢,他脸色一肃,厉喝道:老子没时间在这儿跟你耗!快放老子回去! 余下几座浮台上也依稀传出些许质疑的声音。 几乎每座浮台上都有两到三个新客,但堂而皇之对天行者提出质疑的人却不多。并非每个人都直来直去,此事玄奥蹊跷,只要稍稍细想,便能觉出古怪来。 若天行者说谎,为何半数浮屠宫常客,竟无一人开口反驳? 乐小义看向站在不远处的吴风,但见后者朝出声的方向冷冷地瞥了眼,嘴唇开合,压低声音哼了一句:不知死活。 乐小义心头微惊,立即收回目光,视线又扫向怀法和齐珞。 齐珞站得离吴风近,显然听见了吴风的自言自语,她虽未附和,但脸上也有戏谑之色,怀法则长叹一声摇了摇头。 稀稀拉拉的质疑声渐渐止歇,五雷阵内陷入短暂的寂静。 乐小义抿唇不语,何云露似也有所预感,目露忧色,下意识地朝乐小义又靠近了些,与乐小义并肩站在一起。 那白玉柱上,天行者肆玖伸出一只手来,朝方才那无礼无礼之人遥遥一指,语调仍是与先前一样平静,但内容却令在场所有人心里一紧:获悉幻千世界隐秘者要从浮屠宫离开,只有两条路。 随着他的声音响起,五雷阵上气氛没由来一阵死寂。 要么完成天行者下达的任务,要么死。 话音一落,方才嚣张跋扈之人所在的浮台上忽然亮起一道耀眼的赤红火光,随着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惨叫,那人竟在顷刻间被焚烧成一蓬骨灰,风一吹,散了一地。 他说着两条路,却没有给对方选择的机会。 浮台上其余几人惊得连连后退,空气中萦绕着一股令人头皮发麻的焦臭。 数息前还诸多质疑的新客们一个个都像被人扼住了喉咙,再也说不出半个不字。 在下有一言忠告送予诸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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