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来人人称道的‘淮水之役’,想必你听说过。”一旁,舒闻岚说道。 苏晋道:“嗯,若非此役使岙城守将败走,想必戒备森严的应天府也不会在短短三月内被攻破。” 舒闻岚看她一眼,自炉子上暖着手,漫不经心道:“当时那艘快船上有三名将士,他们明知是赴死,仍愿慷慨捐躯,你可知道他们叫甚么?” 苏晋移目过来:“叫甚么?” 舒闻岚淡淡一笑:“我也不知,但我知道后来圣上命人打扫战场,曾自被焚得只剩龙骨的快船上找到这三名将士的兵器,两剑一刀,焚而不毁,圣上感慨之余,命人将此三样兵器重新淬过,冠之以名,直到后来殿下们长大,‘世上英’赐给了四殿下,‘青崖’赐给十二殿下,而‘崔嵬’是其中唯一一把刀,留给了十三殿下。”(注2) 苏晋道:“铮铮铁骨,该当有人承先人之志。” 舒闻岚道:“可惜如今只有‘青崖’与‘崔嵬’还在,数年前,四殿下一个不慎将‘世上英’弄丢了。” 苏晋愣道:“怎么会?四殿下沉稳持重,不像是马虎大意的人。” 舒闻岚道:“这我就不知了,听说是丢在了河里,当时还命了许多将士下水去找,可惜谁也没再见过这把‘世上英’,圣上震怒,赏了四殿下五十个板子。” 他本是久病之人,面色比苏晋还苍白,此刻眉梢眼角透出笑意,却丝毫不见病色,自带一股浑然天成的书卷气:“不过啊,后来有个传言,说四殿下其实是将这柄剑赠给了沈三妹,也就是如今的四王妃。” 苏晋讶然,脑子转了一转,才反应过来这所谓的沈三妹,正是沈奚极少与她提及的沈家三姐。 舒闻岚又添补了句:“不过依四王妃的性情,‘世上英’若给了她,想必定是日日里别在腰间招摇过市,所以啊,不可能。” 这时,那名去东宫取“崔嵬”的内侍已将刀带到。 朱祁岳指着悬于高枝上的绸子花球,对朱南羡道:“看那朵花,谁先摘下算谁胜!” 朱南羡将刀握于手中:“好!” 言讫,二人先后纵身,足尖自水岸轻点,朝露台跃去。 景元帝愉悦道:“朕的十二子与十三子要比武,众爱卿不必拘谨,可以凑近些去看。” 一旁的内侍是个会来事的,景元帝话音方落,便扯着长音道:“十二殿下与十三殿下比武啦,快来看呀——” 而露台旁侧的一众乐师见了此场景非但不退,反是跟着刀剑出鞘之声,吹出一阵高亢的笛音。 欢畅之音令人的心境也为之一松,少倾,瑶水两旁便当真有人起身凑近去看,方才还有些拘谨的人群此刻终于渐渐放开怀来。 水岸点着花灯,或悬于树上,或浮于河面,那棵撑着花球的树足有七八丈高,粗枝横生交错。 笛音伴着鼓点,“青崖”与“崔嵬”转瞬间便交手了七八回合,朱南羡趁着朱祁岳不备,足尖在一旁的矮树上借力,跃上一根高枝,惊落一树落雪。雪色映着灯火,像踏着烟花。 与此同时,兵部尚书龚荃并着五部尚书与柳朝明朝向景元帝拜下:“陛下,臣倚老卖老,特率七卿祝陛下福如东海,春辉永绽!” 十殿下朱弈珩举着杯朝四王七王遥敬道:“四哥镇守北疆,七哥治理凤阳,这些年几次回京都与二位皇兄错开,久未谋面,自此以后,还要多来往才是。” 朱沢微含笑道:“老十这句话见外了,大家都是兄弟,天涯若比邻,日后倘你想聚,只要来信一封,为兄定备上薄酒,赶赴广西与你对饮。” 朱昱深举起杯,三人再各自遥遥相敬,仰头一饮而尽。 朱南羡借着比朱祁岳先登上树,始终比他快出半个身子,眼见伸手就要够到枝顶花球,他忽然扬唇,抽刀道:“十二哥,小心了!”说着纵刀往朱祁岳攀住的那根树枝上劈下。 朱祁岳一个失力,往下滑落数步,好容易才在一根粗枝上稳住身形,仰头气得大笑:“你小子,居然使诈!” 朱南羡一勾手将那花球揽于怀中,也笑道:“正是兵不厌诈。” 朱祁岳高呼道:“说得好!”他忽然挑剑挽花,自树梢头纵身跃下:“十三,你也得当心了。” 沾过血的剑身古朴无光,却无坚不摧,朱祁岳跃下树梢的同时,将剑架在了朱南羡足下丈远的细枝上,将他下方的枝干剃了个秃噜。 朱南羡大笑一声,踩住最后一根枝桠,倒身而下,将“崔嵬”往树身里一送,稳住身姿,谁知朱祁岳正勾着脚在下方等他,身手往他怀里探去,拽住花球。 另一边厢,礼部侍郎邹历仁看向正坐在一旁独酌的沈奚,走过去殷切地道了一声:“沈公子?” 沈奚听这语气不对劲,眉梢一挑,笑盈盈将手中杯递过去:“邹大人来我这讨酒喝么?” 邹历仁忙道:“不讨不讨。”他犹疑了一下,十分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摸出一帖八字,赔着笑道:“我听说,沈公子跟苏御史私交甚好,您看是不是……” 后半截话没说出来,但沈奚该懂。 邹侍郎家的这位小姐一来样貌平平,二无才名在外,他原也想着去找钱三儿,可一打听,钱三儿府上的门槛都快被踩破了,他实觉抢不过,这才狠下心来找沈奚,巴望着苏御史能看在与沈公子的交情上,肯允这门亲事。 邹历仁也知沈公子素来不爱管闲事,若非他家闺女年纪大了,实在没法子,他是不会出此下策。 岂知沈奚瞥到他手里的八字帖,竟毫不见外:“邹大人想跟苏御史说亲?” 然后他放下酒杯,眼里的笑意满得要溢出来,“那敢情好,您随我去,我帮你问问她。” 朱南羡与朱祁岳一时相争不下,两人各自用力,只闻一声裂帛之音,那花球自中间散开,早埋于绸中梅花瓣忽然自树梢洒落,像是凌空降下一场花雨。 与之同时,只听“砰”的一声鸣响,瑶水桥头,几名内侍在花雨洒下的瞬间点燃烟火。 烈焰接连不断地窜上苍穹,伴着笛声鼓声,炸出一片玉树琼花,又如流星般缓缓坠落。 天地间都是缤纷的色泽。 朱南羡仰头看向这华彩,心思微动,不由朝河岸望去。 苏晋也正自这烟火灼色中收回目光朝他看来。 可惜,这一眼连一刹那都没有。 下一刻,朱南羡就眼睁睁地看着沈奚领着礼部邹历仁来到苏晋身边,几人对拜过后,邹历仁便自怀中取出一张八字红帖,讪笑着,递给了苏晋。 第77章 七七章 朱南羡与朱祁岳打了个平手。 景元帝赞扬道:“好!朕的儿子,该当个个踔厉风发。吴敞,将朕的昆玉弓拿来赐给南羡。” 吴敞应诺,小声吩咐一旁内侍几句,内侍匆匆去了。 景元帝看向朱祁岳,想了想道:“你这些年在岭南挂帅,连上前年曹将军过世也没能回京师祭拜,这次既回来了,就多住一阵子,朕听安平侯说,戚寰不日也要回京,你便在宫中等她,一起住到入秋再走。” 十二王妃戚寰乃安平侯府戚家大小姐,左都督戚无咎之妹。依大随习俗,正妻诞下嫡长子后坐完月子,可回娘家住上半年。 朱祁岳称是。 景元帝又道:“听说你回京后,日日跟着南羡往北大营跑?唔,你如今既要在京师住上半年,没个正经职务实在不好。”他说着,忽道:“左都督,龚尚书。” 戚无咎与龚荃齐声应道:“臣在。” 景元帝道:“将鹰扬卫交给祁岳暂领。”又一看朱祁岳眸中的惊诧色,缓缓笑起来,“他是个急性子,凡事等不住,正好明日冬猎,你二人帮朕个忙,清早便将虎符给他。” 鹰扬卫是上十二卫之一,虽不比羽林卫与金吾卫,但朱祁岳是庶皇子,能统领亲军卫实乃莫大的殊荣。 朱景元一生之爱都给了故皇后,可若要说他这辈子亏欠得最多的,便是朱弈珩与朱祁岳的母妃淑妃了。 淑妃原是臣工之女,出生不低,然而她入宫后不久,其父便因罪下狱,她也被降为选侍,随后诞下十皇子朱弈珩,虽被晋为婕妤,但亲生儿子却被抱去了皇贵妃宫里。 直到后来诞下朱祁岳,才被封为淑妃。 朱祁岳与朱南羡一样,自小尚武,可惜淑妃是罪臣之女,受限颇多,而随各将军去营中修习武艺,是嫡皇子才有的特权。 朱十二很小的时候,日夜都盼着小十三自军中学了东西,来他宫里教他。也许他从未察觉,当他看着在自己眼前比划得认真的小十三时,眼里都会露出极歆羡的目光。 这样的目光落在淑妃眼里,便是一道心伤。 这个性情一直平缓如水的女子一生从未求过朱景元甚么,就连当初朱弈珩被抱走,她也只是默默流着泪看着,唯一的一回,便是央求景元帝让十二跟着小十三一起去军营。 却石沉大海。 彼时朱南羡一身三脚猫功夫,教了半年连自己也整不明白了。 于是小小的他抱头蹲坐在地上,想了半日,忽然仰起脸,展颜道:“十二哥,不如我去求父皇,让你跟着我去军营吧?” 朱祁岳摇了摇头:“没用的。”他的母妃已经去求过了。 朱南羡那双眼自小就明亮如星,他坚定道:“下月初是我生辰,父皇说过,我要甚么他都会允诺,我帮你去求他。” 于是一个月后,当朱祁岳站在马蹄扬尘,铁甲森然的军营,他才明白人与人之间真的是不一样,有的东西对他而言比摘星还难,对十三这个嫡皇子来说,不过是一句话。 但小小的朱祁岳又想了,他向习武便可习武,求仁得仁,其实也不错。 何况十三从未有一日在自己跟前拿过架子,自小到大,一直敬他为兄为友。 朱祁岳撩袍跪地,深深磕了三个响头:“儿臣——谢父皇隆恩。” 这厢事毕,翰林院吴掌院呈上一张金帖,上书十数个为朱十七拟的字。 景元帝拿起来一扫而过,目光忽然在“旻尔”两字上顿住。 翰林为皇子拟字都有个讲究,若非与其出生息息相关,便是要对其人生,对江山社稷寄予厚望。 朱十七是嫡,金帖上的字无一不是对景元帝的丰功伟绩歌功颂德的,除了“旻尔”。 旻是秋,朱景元记得,十七是九月十九的生辰,深秋时节,桂子都谢了。而那年他正是在这样的时节凯旋归来,初见到十七,他业已一岁,皇后等了他快两年。 “旻尔”二字里没有挥笔泼墨的锦绣江山,也没有悲悯的孺人情怀,可“尔”之一字像有无限长的尾音,慢吞吞地道出他这些年对故皇后的思念。 这个字,就像拟到了他心底。 景元帝问:“旻尔二字,是你们当中谁拟的?” 吴掌院愣了愣,连忙拜下:“回陛下,这字不是臣等拟的,是都察院苏御史昨日送过来的。” 众臣都在听景元帝赐字,站得错错落落,乍一听闻这字竟是苏晋拟的,目光在人群中找了半晌,才找到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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