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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皇贵妃悠悠道:“慢着——”她看向朱南羡,又道,“朱十三,你安的是甚么心?连你的亲侄子也想害死?” 这话说完,她也不等朱南羡解释,立时高声道:“今日酉时,把守宫前殿正门的都有谁?” 外头进来四名羽林卫。 皇贵妃道:“本宫问你们,今日小殿下醒来后,可曾出过殿门?” 四名羽林卫齐声称是,其中一名更是上前一步道:“回皇贵妃娘娘,小殿下自除了殿门,便往轩辕台的方向去了。” 话音落,满堂哗然。 片刻,只闻皇贵妃道:“朱十三,你好大的胆子,身为皇嗣却要谋害皇嗣,跪下领罪!” 朱南羡微阖了阖眼,缓缓道:“本王行得端,站得直,凭什么跪!” 朱沢微笑了一声道:“十三,本王看这事你还是先跪下解释清楚了好,麟儿是嫡皇孙,你是嫡皇子,你害他存了甚么心思,还叫人瞧不出来么?” 这话摆明了往朱南羡身上泼脏水,然而朱南羡也不甚在意。 他微抬起下颌,目光在诸皇子身上扫过,忽而扬起嘴角笑了一下:“此事本王解释不清,不过本王知道,你们当中,倒是有人能解释个清楚明白。” 朱觅萧似是大惑不解道:“十三皇兄这话甚么意思?难不成害麟儿的人还在我等之中?我等可是庶子,说句大不敬的话,便是太子嫡皇孙都没了,那大殿上的宝座也轮不到我们,但十三哥就不一样了,你可是父皇最宠爱的嫡皇子呀。” 这时,九王朱裕堂怯怯地道:“其实……要查清这事不难,十三不是在轩辕台么?唤今日轩辕台的守卫来问过便是了。” 十王朱弈珩温声道:“九哥是久不在宫里忘了这宫中规矩?今日的是双数日,在轩辕台值守的是金吾卫。” 三王朱稽佑添了一句:“谁不知道金吾卫左谦是他朱南羡的走狗。” 皇贵妃听到这里,双目一眯,高喝道:“府军卫!” 戒备在宫前殿外的兵卫破门而入,齐声跪地道:“在!” “十三皇子弑杀皇孙,给本宫将他拿下!” “是!” “谁敢!”府兵卫还未上前,十二朱祁岳怒喝一声,与四王朱昱深同时站在了朱南羡身后,一人拔剑,一人握刀。 三人与诸皇子对峙而立,人虽少,但朱昱深镇守北疆,朱南羡领兵西北,朱祁岳挂帅岭南,丝毫不输气势。 府军卫将三人团团围住,朱南羡却不甚在意,反是扶了扶腰间长刀,忽然高喝一声:“金吾卫!” 深静的雪夜里,不知从何处传来一声“在”,转眼间,只见数名头戴凤翅盔身穿锁子甲的兵卫自殿外鱼贯而入,将府兵卫围了起来。 原本殿中内侍与宫婢,看了看这重重兵卫中的龙子皇孙们,片刻竟都朝着朱南羡的方向拜下。 深殿之中剑拔弩,众人都屏息凝神,仿佛一个声息便会引来大祸。 然而在这重重兵卫之外,数名朝臣却默然无声地立着。 沈奚自进殿起,便觉得不对劲。 他深知璃美人之死,钱煜之死,不过是一个引子,然而凭他之智,竟也无法全然参透今日之局。 就像一副早已着墨好的水墨山川,方才还是太子,七王,十四三足鼎立,倏忽间风云变幻,再望过去,却成了十三与七王十四对峙了。 这幅水墨山川,正是他心中的棋盘。 而一年多前,自他助朱南羡就藩,早该料到有今日了。 诚然朱悯达是嫡长,是储君的不二人选,但朱南羡亦是嫡皇子,他在南昌有了政绩,赢得民心,最重要的是,他有兵权,擅带兵,有西北军心,朝中的武将都服他。 皇权最是弱肉强食。 而今的他,再不是昔日依凭在东宫之下的太子胞弟了。 这宫中的格局,已经变了。 沈奚忽然想起柳朝明的话——就怕有朝一日,有人颠覆你心中黑白。 他不由抬眸看向朱悯达,只见他微阖着双眸,神色凌冽至极,却一言不发地注视着眼前一切。 沈奚心中一沉,当机立断地往前迈了一步。 与他同时动作的还有两人,三人来至殿中,撩袍拜下。 “臣,左都御史柳朝明。” “臣,户部侍郎沈奚。” “臣,佥都御史苏晋。” “恳请太子殿下明朝秋毫,全权定夺此案。” 第60章 六十章 殿上的气氛略有缓和。 朱悯达这才道:“没规矩了是吗?父皇尚在卧榻之上, 你们就要同室操戈?” 然后他看了看殿中剑拔弩张的府军卫与金吾卫,微微蹙眉, 唤了一声:“十三。” 朱南羡默了一默, 面容沉静地一抬手,金吾卫齐齐向他一拜, 无声地退了出去。 朱悯达又道:“府军卫。” 数名兵卫单膝跪地,随即亦撤出殿外。 宫前殿又回到方才的平静, 然而在这平静之下, 似乎有甚么东西不一样了。 朱悯达不是信不过朱南羡,可眼下诸皇子皆在,罪证直指十三,他若存心袒护, 对十三的嫌疑置之不理, 此事势必会捅到父皇跟前, 到那时更难以收场。 朱悯达对柳朝明三人道:“三位大人平身。”然后又问朱南羡:“十三,你在轩辕台见的人是谁?” 朱南羡垂眸不言, 苏晋往前一步揖道:“禀太子殿下, 是微臣。” 此言出,朱觅萧顿时“呵”地笑了一声:“方才还说十三皇兄与苏御史走得近, 怎么,眼下又叫人抓个现行?”他看向皇贵妃, 揖了揖, “母妃, 您该好好问问十三哥那方刻了‘雨’字的玉佩究竟是给谁的了, 省得错点了鸳鸯谱。” 朱悯达冷着眸子看朱十四一眼,待他住嘴后又问:“十三,既已近晚,你在轩辕台见苏御史所为何事?” 是苏晋要还他九龙匕,而自己不收。 朱南羡张了张口刚要答,可倏忽间又缄默不言。 如果方才无人提玉佩这一茬,他大可以谎称这九龙匕是自己借给苏晋,她前来归还。 可是,那一方刻着“雨”字的玉佩已让众人对自己与苏晋的关系生疑。 倘若实话实说,苏晋是可以为他作证,称他在轩辕台时未曾见过朱麟,但自己以九龙匕相赠的事曝于人前,岂非坐实他对苏晋的情谊?这样一来,苏晋作证,他们会信吗? 非但不会,且还会将她置于险境。 见朱南羡沉默不言,朱觅萧又笑一声:“怎么,十三皇兄果真给麟儿递了毒食,做贼心虚了?” 朱悯达双眼微阖,转而看向苏晋:“你说。” 今夜之局周密万全,暗伏重重,胜过昔日马府之局百倍。 苏晋知道自己便是实话实说,那些居心叵测之人未必会信,可她若不为朱南羡作证,不为他赢取些许时间,那么便是有人有心相救,怕也没功夫想辙了。 为今之计,又是个拖字诀。 苏晋思及此,正欲编排个由头跪地请罪,朱南羡抢先一步道:“本王见苏御史,不过是想问些南昌府外计事宜。” 外计乃三年一次的外官考核制度,由吏部负责,都察院复核。 曾友谅失笑道:“南昌府外计结果,臣早已呈给十三殿下过目了,殿下便是有疑虑,不来问我吏部,怎么反倒问起苏御史了?” 朱南羡淡淡道:“都察院复核外计结果,本王想问苏御史,不行吗?” 朱沢微笑道:“自然是行的,之前本王想问凤阳府外计事宜,也是跟都察院打听的。”他说着,忽然“啧”了一声:“不过本王记得,都察院复核外计的只有柳大人与赵大人吧?苏御史不是在忙登闻鼓的案子么,十三你怎么找他问?” 三王朱稽佑咂咂嘴道:“这有甚么好疑惑的,外计就是个借口,他心中有鬼呗。” 十王朱弈珩温声道:“本王似乎记得,这宫前殿的管事牌子说,璃美人的尸体,正是十三找到的?” 角落里的张公公听了这话,连忙挪到殿中诚惶诚恐地拜下:“是,十三殿下疑小殿下犯病是受惊所致,与苏御史一起四下探过后,便找到了璃美人的尸体。” 朱觅萧笑了一声:“原来还是合谋啊。”他大而化之地朝殿上一拜,讥诮道:“大皇兄,您还瞧不明白,跟在您身边长大的十三哥翅膀硬了,眼下正贼喊捉贼呢。” 这时,苏晋道:“诸位殿下有所不知,十三殿下回京后,早与微臣提过对外计审核结果存疑,微臣亦是都察院御史,有权翻开外计复核结果,帮殿下查上一查,这也没甚么。” 早在发现璃美人尸体时,苏晋已觉今夜之事颇有蹊跷,彼时她便已外计为借口,将朱南羡唤至一旁道出心中疑虑。以她万无一失的性格,回都察院后,自然会命人跟赵衍讨了南昌府外计名录看过。 苏晋眼下打算将这拖字诀施行到底了,跟上首的朱悯达一揖,径自道:“南昌府知府于萍,守清才长政勤年壮,列一等;南昌府布政使章磊,守勤政勤才平,然力不及年迈患疾,列三等;南昌府府丞……” 她惯来过目不忘,这一番三十多名官员查核结果背下来,竟无一处不对。 朱悯达看向曾友谅,不咸不淡道:“曾尚书,苏御史所言可有误?” 曾友谅毕恭毕敬地对朱悯达一拜:“回殿下,苏御史博闻强记,在下佩服。” 朱悯达道:“好,苏晋,你当时既然与十三在一处,那本宫问你,你可曾见过朱麟,可曾见十三递与麟儿吃食?” 苏晋思索一阵,刚欲答,忽闻沈奚“啊”了一声,然后他走前两步,嘻嘻一笑唤了声:“姐夫。”但见朱悯达眸色冷厉,沈奚顿了顿,又有模有样地拜下道:“太子殿下,臣忽然想到一桩事,想要问一问太医院的李掌院。” 朱悯达准允道:“问吧。” 沈奚折转过身:“李掌院,你方才说你在小殿下的内衫上找到酥饼残渣,是甚么酥饼?” 李掌院道:“是枣花饼。” 沈奚又问:“你是只找到了残渣,还是找到了整块枣花饼?” 李掌院道:“只有残渣。” 沈奚道:“那么依你看,倘若一整块枣花饼吃下去,小殿下可还有命在?” 李掌院目露惊惶之色:“这……夹竹桃粉乃剧毒之物,倘若皇太孙殿下整块吃下,怕是早已……一命呜呼了。” 沈奚合手对朱悯达一揖,振振有辞道:“太子殿下,臣与十三殿下一起长大,深知他为人坦荡,从无害人之心,臣不信他会加害小殿下。而依李掌院所言,小殿下既未曾吃下整块酥饼,那么容臣揣测,这余下的枣花饼,说不定仍在这宫前苑内,这块枣花饼乃此案最紧要的证据,臣请——”沈奚一顿,抬头一笑,“搜宫!” 这话说完,朱悯达还未答,朱觅萧便讥嘲道:“揣测?说不定?沈大人既无实凭实据就请搜宫,动静闹得大了些吧?为了一块不知所谓的枣花饼,难不成还要将宫前苑掀翻过来吗?再者说,此事十三皇兄既然做了,那这枣花饼早不知被他藏去哪里了,哦,说不定就在他身上呢,沈大人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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